缄默如一份回忆在此驻足,信任如蜿蜒迷宫在此徘徊,决意也亦如无暇纯真在此踯躅。
亚伦拖着步伐,把街道两旁的建筑依次抛置身后,腰间的长剑剑鞘于地面拽出火花,幽蓝的魔力不时跃动,不时安逸。
“布朗妮,在抵达霍洛威巨塔前,有些事要提前说清楚。”
“不是。”亚伦摇摇头,说出否定,“是更加重要的事情,是立场。”
“对。”逐渐减慢脚步的亚伦轻轻点头,“是布朗妮你,在这次蓝道尔袭击莱特蒙德的事件中,所属的立场。”
“亚伦,你所认为的「公会」是什么样?”布朗妮没有问答提问,而是抛出反问。
亚伦瞥视身后的少女,她洋溢着年轻的气息,“「公会」,一个平台,有人出钱发布委托,有人接受委托开展调查,等待调查结束后,把结果反馈委托人的平台,根据结果,向负责调查的「先锋」给予报酬。”
“哈啊……老前辈说的没错呢。”少女布朗妮下意识地加快步伐,缩短她与亚伦的距离,“「公会」是「公会」,但不是公会…”
少许的停顿,少女亦是回想起一刻钟前,被自己所属商会的会长予以震慑后,害怕畏缩的丑陋模样。
“…呼……”调整呼吸,驱散掌控者们撒下的阴影,布朗妮重掌意志,“首先,很抱歉,这一切都很抱歉。”
“他们的所作所为,和你并没有关系,为什么这么说?”
“不,并不是这么算的,我是「卡姆登商会」干部、「维那斯复兴会」成员,布朗妮.堪多菈.维那斯,会长的行为,若是从商会角度出发,并没有问题,阻止事件发生不是会长的义务,借此捞取他想要的东西也是理所应当,可我不只是商会,我还是「公会」干部、即「汉萨联盟」旗下「斯特拉尔松德集团」的中转一组组长海伦.布朗妮。”
眼神重拾坚毅,布朗妮运转大脑,活跃自己的分析能力,错综复杂的利益纠纷,盘根错节的人物关系,都被她一一拨开云雾,得见清澈。
“亚伦,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正式场合,称呼你们这些公会的注册者为「先锋」,而不是「冒险者」?”
“…那也是「冒险者」更顺口啊!”布朗妮忍不住絮叨道,“亚伦,我虽然加入公会的时间不算长,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年,但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我跟随先锋们,看见过燃烧的天空,也看见过行走的黑暗,更是见证了勇敢者与不详存在的斗争。”
“若我一直待在商会,肯定会变得比约瑟夫更加约瑟夫,面对强权之人,单纯地顺从他们,不会思考,满足于眼前之事。”
亚伦蓦然停下,他转过身,看向五官严正的布朗妮:“那你的立场是公会?”
“不,立场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布朗妮有些费劲地挠头,她踌躇词语的组合,下意识地活动右手。
布朗妮触碰到腰间的新长剑,肃穆的神色顿时软化少许,她整理零散的情绪和想法,平复后再而开口:“蓝道尔.戴维森向莱特蒙德市发动袭击,经判断此次事件需要「公会」介入调查,C1级先锋亚伦.巴特勒.阿提利乌斯,您愿意接受无委托者的公会专属调查吗?”
“虽然我很想作出应景的回答,但它应该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察觉到异样的亚伦速即转过身去,占地宽广的园林、蜿蜒盘曲的假山、引绳棋布的街亭、隐约昏黄的灯光和不详的双头人形一同扑入眼帘。“敌人已经提前在七月广场等候我们。”
双眼被挖空的两颗头颅,被粗暴地拼凑于脖颈之上,沾染暗红液体的身躯遍布鳞甲状的硬质,仿若被植入钢铁。
支撑身体的下半身,是经过人为扭曲后的四条腿,前方一对后方一对,形如提线下的木偶,为操纵者吱呀作响。
亚伦率先迈开脚步,他卒然抽出长剑,让幽蓝的魔力转化为特性力量,使得雷电附着剑身。
双头人形偏转脑袋,以血肉黑洞注视亚伦身上跃动的魔力,它扯开嘴角,释放出嘶哑的笑声,犹如锈蚀的铁条在地面撕扯出破碎的腐败。
两方的身躯各自化作离弦的箭,向对方释放野蛮的嘶咬,长剑与硬质擦出光火,点缀满地的阴影。
交错过后,亚伦长长地呼出污浊,紧握长剑的右手,短暂地松开,在长剑落于地面前,又紧紧握住,他改变特性的等式,更换魔力的输出方式,令燃烧代替雷鸣。
速即,剑影再起,喧嚣的赤红点燃静谧的街道,灼热侵入此地,铿锵的交错声此起彼伏,稳扎稳打的剑技,在双头人形的躯体上留下大小不一的痕迹。
更多的幽蓝魔力被释放,为火焰添加胜利的砝码,不断地改变燃烧的属性,测试特性攻击的成效,优势渐升。
然异样骤然闯入交战地,所有的声音突兀地消失不见,睁大眼睛的亚伦连忙向后倒退,脚下却传来更加糟糕的消息,触感亦被抹除,仿若所处的世界为一片永恒的真空。
本能逼迫亚伦从惊异中抽身,他下意识地挥动长剑,挥空的感觉是如此明显。
惨白的魔力于双头人形身体表层扭动,它的双臂被分裂成四臂,腥臭的暗红滴答下落,昭然失衡的世界。
双头人形发动攻击,亚伦尚存的视角和直感令他躲过此般袭击,他拉开与双头人形的距离?
从心脏迸发而出的魔力,快速覆盖全身,握住长剑的右手青筋暴起,失去多种感觉的亚伦只得最大限度地施加力量。
若是梦境,城市的建筑不会这般清晰,在梦境世界的魔力运转也会更加扭曲、激烈。
黑弗帮派和卡姆登商会…他们也只确认这里并非现实……
通过特性力量引导精神共鸣和魔力共鸣等所制造的世界有太多种类,幻境世界、镜面世界、水面世界、夹缝世界……
双头人形再次发动攻击,然视觉反馈始终比不上健全的五感。
些许的差错,使得亚伦倒飞出去,撞碎数面墙壁,砖石把他掩埋。
可就算我全力以赴,也会因为缺失的五感,错过胜利的契机。
新的攻击接踵而至,不留喘息的余地,似猛烈暴雨,将无数洒落至它的敌人。
亚伦吃力地横起长剑,抵挡狂风般的攻击,伤痕却逐渐爬上他的四肢、他的躯体,乃至他的额头。
如果…如果我真的可以再现一年前,在马纳洛村释放的特性「减速的狂热破坏」,兴许可以凭借广范围的攻击,对这个双头人形怪物造成重伤。
…可惜,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就算按照回忆中的特性等式进行释放,也没办法再现……是文森特所说的:我实际上释放的特性和我记忆中的特性不是一个特性?
发散的思维让亚伦的嘴角泛起苦涩,勉力抵抗双头人形攻击的他,甚是狼狈。
凌厉且迅猛的攻势,长剑因此出现多处裂痕,得见敌人颓势的双头人形,于炽盛攻势之上再添一轮暴烈,随着砰然的响声,钢铁的碎片零落一地。
双头人形却停下攻击,紧急地向后倒退,这般模样让亚伦心头的阴影又重一份。
身体表层的幽蓝尽回于身,穿戴于双手的手套式魔力转换器,转动着、咬合着,然面对眼前此景,亚伦的神态挂满犹豫。
亚伦松开剑柄,任其掉落地面,空置的左手摸向腰带,正要从中拿出特性记录卡时,空间波动如涟漪般散开。
是绝不应出现的人,“他”挟带乌黑的情感抵达此处,用手杖敲打着地面,泛起阵阵声响。
随行者们伸展躯体,挥霍富裕的魔力,让洁白驱散环绕的异样,触觉、听觉等都得到恢复。
亚伦睁大眼睛,他上下牙紧咬,无法遏制的愤怒促使魔力再度汹涌,如此炽热,如此不可饶恕。
灿然的笑容爬满“他”的嘴角,如夜中肆意,开口道:“亚伦,初次见面,我是蓝道尔.戴维森。”
摒弃武器的亚伦挥以战斗的铁拳,用奋不顾身连起怒涛般的攻势,向着蓝道尔施以击打。
特制的机械手套和敌人的坚硬皮肤,摩擦出闪亮的光火。
千锤百炼的躯体,坚如磐石的战斗意志,构筑不可撼动的方圆。
无论是后发赶至的双头人形,亦或者急速挺身而出的随行者「怪形」,皆被亚伦击碎多处肢体,破坏多处内脏,只可凭借异常的再生能力将攻击悉数抵消。
“你不喜欢‘初次见面’这个说法?”蓝道尔用空出来的左手,摩莎下巴的胡渣,“也是,我是你苦苦追猎的对象,是你不得不倾尽所有释放复仇怒火的目标,确实有点薄情。”
陋俗的笑话激起更为汹涌的幽蓝,亚伦恣肆地挥霍魔力,构筑各种特性等式,向敌人倾洒毁灭。
“有个问题想问,我发动的这场事件,是没有你的位置,你到底是怎么进入到这里面来的?”散漫的五官陡然阴寒,蓝道尔敏锐地嗅探到别的东西,“直到今天以前,我的信息渠道,都认为你不在莱特蒙德市,而是在黑格尔的首都「赫尔德林之城」。”
亚伦以沉默回应,他只是战斗,战斗,再战斗,直至敌人死亡,直至完成复仇。
“不说话?看来……”话语戛然而止,蓝道尔舔拭有些干渴的嘴唇,“……有点意思,是我多此一举。”
闻声的怪形,速即从战斗中抽身,退回到蓝道尔身后,与全副武装的妮可分立两边。
“不过也没什么,我的目的也达到了,这次事件会变成什么样,其实无关紧要。”停顿的间隙,阴影自地面掀起巨大的波澜,围住蓝道尔三人,“只要落在我身上的视线能少一些就可。”
被双头人形缠住的亚伦,释放更加汹涌的魔力,他的攻击也越发危险和致命,他的防御却逐渐减少。
飞溅的血肉和散落的骨头碎片,用赤红和煞白涂抹一切。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亚伦,如果不是你,我的「怪形」想要再进化,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马纳洛之后,我就让「怪形」吃掉马纳洛村原村长罗斯.托勒的尸体,他可真狠啊,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居然一直在装死诈尸。”
蓝道尔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是一道贯穿耳根和右脸的伤疤。
“至于被你的特性力量近乎完全摧毁的妮可,妮可.伦纳德.阿提利乌斯。”
声音咬着字词,蓝道尔眯起双眼,将言语化作攻击亚伦精神的利剑。
“她就浪费我太多时间,把撕碎的肉体碎片和各种人体液体,一点点地收集,这比收拾垃圾麻烦多了。”
“收集后还要拼凑,唔,也不知道到底拼对没有,反正差不多弄了下,就用魔力刺激刻印在妮可体内的特性力量,幸亏我早就在实验阶段,在她的血肉、血管、内脏、骨骼等都刻上「圣洁」。”
“我还记得那些内脏刻起来老麻烦,得把内脏取出来,这样才能保证特性等式能够完美无缺地刻上,确保发挥效果,同时我还得封锁妮可的魔力释放,让妮可时刻清醒,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完成刻印的内脏放回体内。”
“看来之前提取部位的实验没白做,仓库堆着的多余身体部位都不得不卖给那些贩子,不然的话仓库会被这些垃圾占满…”
金属和硬质再度碰撞,声音的差异代表优势的反转,亚伦的乌黑眼瞳被魔力侵染,只见幽蓝,只见渊深。
“升华魔力性质…”蓝道尔一转腔调,用平淡言说,“…但不管不顾的愤怒,并不能改变现状。”
翻涌的阴影渐渐围裹老人、男人和女人,清平的五官以俯瞰的姿态,审视冲向自己的斗士。
“亚伦,要说的话,你还得感谢我,感谢我让你的妹妹妮可获得通往永生道路的权柄。”
流体状的阴影泛起阵阵涟漪,亚伦的攻击被全数吸收,未有任何飞溅。
“想要杀了我?很可惜,现在的你和我的距离,可不是一星半点的远。”
猛然睁大的瞳孔,倒映无数个重叠的镜面,仿若无限的永恒,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这就是我所创造的特性:「共鸣的曲面镜像」!”恣意地挥动双臂,放声的蓝道尔咧开嘴角,展露出怜悯悲苦的神情,“这就是你永远无法抵达的真实!”
看着被困遥远镜面的亚伦,悲悯转作粲然的狂气,蓝道尔不由自主地再次大笑起来!
银白蓦地绽放,幽邃的黑洞显露獠牙,吞下斗士,吞下双头人形,吞下一切可以吞下的事物,令其陷入更加泓邃的深处。
黑暗如漫长的季节,把开始和终末串联成一个圆,让再度传来的光亮变得离奇。
布朗妮环视吵闹的新区域,密集的人群将她团团包围,涌入各类喧嚣的信息,令她陷入短暂地耳鸣。
待布朗妮抬头,抽丝剥茧般地穿过信息迷雾,抵达清醒时,又不见人群,只剩孤零零的她自己。
不,如果事件对象中包含亚伦,以蓝道尔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到亚伦正在莱特蒙德市。
何况,那位抵达莱特蒙德市,并不是隐蔽的,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他怎会因为亚伦一个人,就掀起如此阵仗?如果引起那位的注视,蓝道尔就算穷尽谋略,也只会迎来灭亡的结局。
那就可以确认,蓝道尔的目标就是没有目标,他是为了制造混乱、搅浑莱特蒙德这座水池,发起广范围、无差别的袭击。
张张嘴后又合上,布朗妮撺紧拳头,她已然知晓敌人的目的。
亚伦……有人在掩盖他的踪迹?是他加入的「斐迪南调查团」?
库帝斯.伍德,他不是带着调查团主要人员在东边的瑟维卡部落,调查魔女献祭的线索?是斐迪南调查团一直缺位不现身的团长?
普鲁塔克斗国一直在注视亚伦?赦免斗士而已,会如此兴师动众地掩盖他的踪迹?这和普鲁塔克的国家信条不相符……
疑问如上浮的水泡,一个接一个,渐起涟漪,沸腾的真相之下依然藏有流动的暗流。
不是斐迪南调查团,不是普鲁塔克斗国,也不会是商会,更别提黑弗帮派。
排除掉错误的答案,余下的就是无可撼动的真相——文森特.乔.梵古,是他创造如此局面,那他,他……他?
瞪大眼睛的布朗妮,试图从记忆里找寻和文森特关联的词语,然商会也好,公会也罢,没有任何信息能与文森特联系在一起。
除了他的出身是莱特蒙德,其余的犹如一张涂满黑色的白纸。
文森特.乔.梵古……他消除亚伦的踪迹,是为了什么?只是让亚伦介入蓝道尔的行动,阻止蓝道尔?
环视四周,寂静和幽暗重回此地,布朗妮呼出热气,她强硬地压下将要泛滥的思维,把注意力从文森特这个名字上挪开。
已知,这里不是梦境世界,也不是真实世界,但这个世界的建筑、事物、运行方式等,都和真实世界相差无几。
考虑到能够形成广范围的魔力共鸣,使得原本的个人特性力量释放转变为群体特性力量释放,其媒介应该是较为熟知、普遍知晓的某种事物。
把亚伦与我隔开的方式,应该和这个世界的本质有直接关系。
空间位置的直接变化,最方便的,最能和生活物品挂钩的……只能是它吗…类似于镜子的世界!
登时,翠绿从布朗妮的身体溢出,她看向自己的掌心,本能已先于大脑开始编织特性等式。
亚伦,应该是被蓝道尔沉入到无限循环的镜面陷阱,处于无限下坠的状态。
要想拉亚伦出来,不能粗暴地破开镜面,要避免引发连锁的反应,加速无限下坠。
需要巧妙地按照无限镜面循环的角度,切入到亚伦所在位置,通过魔力打造可以连接两个人的“绳索”,才能安全地将亚伦从里面拉出来。
明朗的思考,让布朗妮从衣兜里拿出几张颜色不一的特性记录卡,甚有一张正在逸散使人畏惧的气息。
“这种情况,只能用上他给我的那张记录卡…你们两个,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被纠缠在一起吗?”五官泛起温暖,辗转后坚毅的布朗妮,将多余的记录卡重新放回衣兜,“马纳洛村事件唯二幸存者之一,米迦勒.马纳洛,接下来保佑我吧。”
翠绿的魔力如波浪般滚动,手环式魔力转换器迸发机械的声音。
金属材质的黑色记录卡被插入转换器,令翠绿随之昂然,将布朗妮团团包裹。
魔力经此被转换为幽绿的绳索,仿佛一条缠绕于镜框的绿蛇,冰冷、默然地爬行于流动的镜面,于恰当时刻流进镜中的波澜壮阔。
然壮阔不能困住绿蛇,它睁开竖眼的绿瞳,看破虚妄,直达深处的幽邃,让尖牙刺入黯淡的躯体,让活力再回斗士之身。
急促又猛烈的呼吸,把亚伦从无尽的坠落中唤醒,他不可置信地注视眼前少女,翠绿的魔力已然失去控制,犹如支离破碎的镜面。
“咳…咳咳咳……咳咳…”意料之外的情况让布朗妮不停地喀血,她转动眼珠,竭尽全力的剖析眼下,凭借几个短暂的呼吸间隙,很快明了眼下的局面。
“……咳咳……时间不多,听我说,蓝道尔的陷阱比亚伦你想象的还要阴险,不是把你拉出来就可以,他把埋藏的陷阱开关与陷阱本身一体化,并且将其制作成支撑这个世界的支柱,亚伦你既是深处陷阱本身,也是踩住陷阱的开关让它持续运行,更是维系整个世界运转的承重墙。”
“如果我现在直接把你拉出来,就没有人代替你继续踩着陷阱开关,而关掉陷阱……会让维系这个镜面世界运转的承重墙完全崩塌。”
“若是镜面世界的支柱崩塌,这个世界会向「魔力坍塌」变化,问题在于蓝道尔为了让这次事件达到效果,莱特蒙德市应该至少有几十万人被拉入「魔力共鸣」的状态中……”
布朗妮吞咽口水,她思忖词语,想要简洁又全面地描述蓝道尔的行为,
“镜面世界的诞生是源自于人和人的魔力共鸣,如果镜面世界的支柱崩塌,人们的魔力会因此暴走,这种暴走到最后……会变成一颗巨大到可以摧毁莱特蒙德市的魔力炸弹,”
随着话语和信息的深入阐述,亚伦迅速清晰当前现状,他呼出浊气,想要挥散不好的想法。
布朗妮抬起右手,将手环示以亚伦,她踌躇少许后再开口:“亚伦,我会替你踩住陷阱,成为支柱,相对的,你一定要找到这个镜面世界的共鸣枢纽,这么庞大的镜面世界,势必有一个核心,那个核心才是支配镜面事件的关键,找到它,就能结束一切!”
“等等!那里!那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什么都没有!布朗妮,不可以!!!”亚伦撕扯着嗓音,想要阻止布朗妮的行动,他却扑了个空。
布朗妮的残影后退半步,看向回过神来的亚伦,她重新鼓足力量,把斩钉截铁的意志化作言语,赐以祝福,也赐以“诅咒”。
普通身材的男人站在厚重的铁门前,他闭上双眼,等待必然到达此地的斗士。
踏踏的脚步声应时对景地闯入进来,透露出声音主人的疲倦、困顿和愤怒,炽烈的情感焚烧自身,也散发远超常态的热量。
“不要耽误我时间,霍洛威巨塔的主人——柯布.T.霍洛威。”
“亚伦.巴特勒.阿提利乌斯?”柯布念出来者的名字,用以回答。
镶嵌金属的靴子被拖拽的声音,述说亚伦的耐性残存无几,释放的魔力如粘稠的狂热,“黑弗帮派领袖西奇、卡姆登商会会长卡姆登.维那斯,他们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柯布一边审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亚伦,一边从逸散的魔力、残留的痕迹与言语的感情,明晰现状:“濒临破碎的镜面世界吗?”
低声的呢喃传入亚伦耳朵,他猛地睁大眼瞳,三分不可置信,七分未然森严,“镜面的核心枢纽在哪?”
“现在的话,我不知道。”柯布挥动手臂,白色的魔力缠绕巨塔的厚重铁门,使其敞露内部的光彩,“有什么话需要进去谈。”
“不能,因为‘镜子’并不能隔绝‘注视’。”柯布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亚伦,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和倒霉。”
“只要进去,时间就有的是。”柯布打断亚伦的二次提问,他的神色如冰如寒,“尽快做出选择,时间不等人。”
“你,到底是谁?”亚伦吐出灼热的混浊,将影响因素从体内排除,与本能一致的冷静重回他的眼瞳,“你又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没什么,我想要的都是你能给的东西,而我给的也是遵循等价交换原则。”平淡的语气,昭然话语的主动权尽回柯布之手,“所以,亚伦你的选择是进去,还是其它?”
脚步在环形的主轴楼梯上下回荡,将一间又一间的房间抛置身后。
男人和男人保持缄默地向上,最终停于通往顶部的巨大木门。
岁月的痕迹爬满木门,或是腐朽,或是划痕,或是焚烧,或是冰冻,好似时间之外,千疮百孔,又屹立不倒。
轻轻一推,巨大木门应声大开,通明、敞亮等一齐向外展露。
柯布就地盘坐,如置若百年的磐石,无感也无昂然,他注视同样坐下的亚伦,筹措信息的组合后,方才开口:“唐纳德.英格索尔.维那斯,维那斯小镇的镇长,「黑格尔学院国」的无学派「昭圣大师」,「火炬流派」的理论奠基者,「公会」的独立技术援助者,「英格索尔」末代血脉……”
柯布伸出右手,按住地面,白色魔力似流动的液体,洗刷原有的白色,展露那段沾染仇恨、阴谋、愚蠢、傲慢和从不吸取教训的历史。
质朴的小镇外有马蹄铛铛,青年满载行李与疲惫、茫然,他停在唯一的酒馆大门前。
维那斯镇,没有农场,没有工厂,没有任何其他,也许这样也不错。
在内心默念杂想的青年推开酒馆,发现内里仅有另一名青年。
他留有胡须,喝酒或是吃食粗狂又洒脱,听到开门声,便停了下来,转身看向来者。
“唐纳德.英格索尔.维那斯,这座小镇的镇长,路过此地?住宿的话,酒馆只有一间马厩能算作是。”
唐纳德挥动双手,用作比划,他滑动的眼珠,注意到青年衣着正溢出高贵,猜测是黑格尔的大家族成员或是一些组织寄予厚望的年轻力量。
“如果不介意,我家有一间宽阔的麦仓,里面的存储的麦子都运出去卖了,条件上会比马厩好一点。”
“居鲁士.莱特蒙德,赫尔德林人。”居鲁士作出简洁的回应,“我想找一间能长期居住的房屋。”
“长期居住…”唐纳德用手摩拭胡须,斟酌少许后再道:“莱特蒙德先生,来维那斯镇想做什么?”
“我不喜欢赫尔德林,所以想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做研究。”
“研究吗……梵古,钱我放这里。”唐纳德从衣兜里掏出二十枚绿铜币放于桌面,“跟我走。”
居鲁士牵着马匹紧跟唐纳德步伐,深浅不一的脚印落在污泥上:“维那斯镇长,这里有没有空置的房屋,我可以以两倍的价格买下它。”
“真不愧是首都出身呢。”言辞或有少许歧义,唐纳德的平淡语气,又抹消个中不好,“叫我唐纳德就好,莱特蒙德,这里只是个靠近弗朗索瓦王国的康布雷侯爵领地的边境小镇。”
“房屋和少许田地已经是镇上的人所有,你把这些都买下来,他该怎么生活呢?”
“噗,噗哈哈哈!”唐纳德大笑出声,他难以遏制情绪的变化,尽情放纵自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有意思。”
“那就这样,你告诉我你在研究什么,我会根据你的回答,考虑是给你安排一间适合你研究的房屋,还是将你从维那斯镇驱逐出去。”
“我…”居鲁士吞咽口水,迟钝的他察觉到氛围的变化,空气中的魔力元素也在散发异样,某种特性已被眼前的唐纳德激活,蓄势待发。
从宿醉中醒来的唐纳德,怔怔地看着早已投入工作的居鲁士,似魂游于物外,久久不能回神。
魔力附着于提前绘制好的特性纹路,七彩又透明的气泡漂浮半空,居鲁士一边观察,一边在纸张上记录重要数据。
“T,如果要扩大队伍用于城镇建设,我们要对这些人进行筛选。”
“五年来的研究成果,让国内很多势力都盯上我们,不能什么人都要,就算这个人的能力能够满足,甚至说能做到完美,也不能随便录用他。”
起身的唐纳德坐于木椅上,他伸展身体,一扫积攒的劳累,仔细思忖一番。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奇迹会吸引羊群,也会吸引野狼……而羊群会在某个时刻变成邪恶载体,野狼又会在觉悟到来时,重塑形态。”
“缪误是泡沫,转瞬即逝,真理永悬高阳,普照当世。”
“我们在征服天灾,这对于披着羊皮、披着狼皮的人来说,就是‘太阳’。”
灼热虽未及身前,却已溢散天地,高耸火山的山口边缘,被赤红的岩流所侵蚀,天地伟力的喷发临近倒计时。
“T,果现型自然天灾「死火锥」,可以确认它是通过聚集自然魔力构筑「魔动源」,才能够达到喷发释放的地步,和那些链环天灾通过秽魔力聚集后构筑「特动源」后进行释放的规律一样。”
居鲁士用特性力量站于高处,向下俯瞰流动的火焰河流,握笔的右手正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录思考结果。
炙热的岩浆中有闪耀白金色魔力的唐纳德,他漫步于红色的破坏之中,异样的魔力构筑非凡的特性,让幻想变作现实,百坏而不侵。
“怎样都好,没什么差别,我想说的是…”唐纳德撑着下巴,忖量少许,“…自然魔力和秽魔力经过环境变化,被催生、催动构筑某种不能人为释放的、无法学习的、难以再现的是特性、又不是特性的事物。”
维那斯小镇焕然一新,镇内马车络绎不绝,镇外大型动力货车川流不息,甚有铁轨被铺设,
未封顶的高楼有居鲁士和唐纳德,他们双手负后,怀抱内心朦胧又热烈的情感,注视小镇的变化。
“那种事情,只有真的走过才会知道。”唐纳德淡然地回答道,“后退,怎么说也得等到进入死胡同之后。”
“我们必须要征服天灾,改变社会常理的无序,不能让人们对幸福的可能丧失希望。”
“我们会平等地给予每一个人认真生活的机会,这就是伟业的存在意义。”
“我们一以贯之地维护公平正义的根本在于安全,让人们的每一次都能具备价值的前提是:首先要不被天地和自然所剥削。”
居鲁士瞥视变得激昂不休的唐纳德,忖量少许后补充回答:“扩大你的「圣洁」特性共鸣的装置已有试做型号,给它什么取名?”
然一切崭新必遭怀疑,私语渐起,惑谣渐升,时间轮转后,邪恶的暗流滚滚流淌。
“听说了吗,市长(唐纳德)在开发一个新特性技术,成功了能垄断整个奥隆德雅的市场呢!”
“那不对啊,我有消息渠道,是「本迪克学派」的人,他们有人加入到议长(居鲁士)麾下,据说,因为这个新特性技术威力太大,无法控制,议长明确反对。”
“喂喂喂,我还听说了,市长和议长因为这件事大打出手,分成两派了都,本迪克学派和莱特蒙德家族站议长,维那斯的老人们站市长。”
“居鲁士议长,我们听从您的号召,抛弃赫尔德林的优渥条件,来此开拓新未来,金钱、材料、技术等我们投入这么多,难道要全部浪费在他唐纳德的幻想?”
狭小的办公室内满是男人,带头人大肆挥动手臂,口若悬河地讲述不被证实的猜测。
“居鲁士,因为相信你,我们才把莱特蒙德家族的权力给予你,你要这么回报我们?”
飞溅的吐沫,夸张的肢体,敷衍的神情,与激昂的问责编织成重荷。
“唐纳德市长,他们太过分了!您看看!这才几天啊?就仗着有钱,把我们维那斯人都欺负成什么样了?您今天不给个说法,那我们只能罢工。”
年轻的青年大力敲打桌面,并扯着嗓子发出巨大的声音。
“您跟我们一样,都是冠以维那斯姓氏,诚然您的中间姓「英格索尔」之名,是能够领导我们的证明,但这种事,没法忍。”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带着疲惫的居鲁士坐于沙发,他用手遮住额头,想要隐去颓废,“这种矛盾一旦被激起,就算找到那个制造谣言的人,也没办法平复。”
“J,桑普森.本迪克,他是学派的人,被派来拥簇莱特蒙德家族,他四处游走、散布谣言、指鹿为马,勾连那些永远不会被满足的人,以此散播所有的不甘、不服、不愿和不敢。”
“埃尔希.莱特蒙德,可怜的姑娘,被莱特蒙德家族推出来,以纯真讲述恐惧,放大心底的肮脏,甚至变成某种意义上的团结。”
“███.维那斯,无止境的愤怒,永不停歇的脚步,初生牛犊的自信不怕任何挑战,向前,向前,向前,但是总会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偏离了道路,远离了初心,失去了所有。”
唐纳德的嗓音低沉,他的眼瞳闪烁着某种光亮,不是火焰,却远胜燃烧。
“J,我们可以花费时间去治理这座城市,惩罚野心,束缚欲望,指引果敢……”
“但代价是「不落殿堂」永远不会有机会被实现。”居鲁士接过话题,说出颓废的源头,他呼出长长的浊气,“「不落殿堂」必须要被实现,它不是一座城市,也不是一个国家,它能够开启一个时代。”
“就像两千多年前,那位统一「乌曼尼亚大陆」的大帝,他创造了如今繁荣且黄金的特性文明,超越了混沌又无序的旧魔法文明,我们…如果我们能够征服天灾,就能开创仰望天空的时代!”
“J,可正如你说,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在这么短的时间推动「不落殿堂」的研究,有很大概率得到失败,而不是成功。”
唐纳德从衣兜里掏出栗烟,奢华的香气向鼻腔蔓延,他点燃金黄,任由白烟弥漫。
荒诞与怪奇奏响落日余晖,蓝太阳被逢魔时刻啃噬大半。
情感渐趋消失的居鲁士,抬头仰望那具漂浮于半空的尸体,无慈无悲,杳无波动,他只是,也只能看着。
他们在一起分析天灾的发生原因,空气中的魔力元素经过长久时间的环境变化、生物死亡、特性释放残留等,会出现某种尚未明确的聚集现象。
这种吸引周遭魔力元素的现象,被前辈们称之为魔动源或特动源,他们更喜欢称呼为引力源,但称呼什么不重要,而是这种现象无法逆转,至少当下的特性力量和特性技术无法追踪其产生的缘由,过多的变量造就其混沌的属性。
天灾,被分为自然天灾、链环天灾、衰变天灾、辐射天灾、废锢天灾、无源天灾等类型,后几个类型并不常见,主要是自然天灾和链环天灾,前者是天地间的金木水火土,后者是所有生物的不正常变化:血液排斥、过度尸腐、无限制生长等,所以他们要做的是征服自然与链环。
用唐纳德的话来说:让天地的鸣响由我指挥,让生命的演绎由我定义。
在无法攻克核心的情况,征服天灾的办法就是抽空燃烧所需的“氧气”,一言蔽之通过「圣洁」特性与「不落殿堂」装置与空气中的魔力元素发生共鸣,把天灾运行所需的魔力元素全部吃下,抹消「魔动源」、「特动源」的产生条件,并用吃下的魔力元素形成屏障,保护城市免受天灾破坏和次生灾害。
他们设想过所有能够妨碍此次实验的情形, 袭击、刺杀、矛盾冲突、集体动乱等,但它们都没能对实验造成任何影响。
唯独一次善意的举止,让某种天灾的遗留物质「原血」流入「不落殿堂」,破坏运行的循环,让「圣洁」被逆转为「污秽」。
失败的苦果由唐纳德吞下,他毅然决然,又神色舒坦,迈向既定的结局,以他的「圣洁」永远封锁「污秽」。
白月亮皎洁如话,红月亮赤染如炽,双月高挂夜空,似一首耳旁的小诗。
被得到管理的城市走向正轨,城市议会被取缔,权力集中于一人之手,被人尊称为“维那斯的暴君”。
尽管如此,整齐划一的道路,热闹非凡的街道,述说成就的卓越。
然有光必有暗,地下深处的秘密牢狱关押着成百上千的男人、女人、老人以及小孩,居鲁士踩着恶臭走进这片残酷。
少女埃尔希.莱特蒙德被铁钩贯穿双手,悬吊于牢狱中心,半腐烂的伤口,蠕动的蛆虫,恍惚不已的精神,满身都是被施加的暴虐。
寂然少许,居鲁士偏过脑袋,看向同样境地的男人桑普森.本迪克,挥动手臂,向身后的卫兵下达指令,将用于审问的桌椅很快摆好。
“埃尔希,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原血」是从谁,从哪里获得的?”
极度寒冷的清水被泼洒少女全身,刺骨的感觉让少女骤然清醒,她睁大眼睛,凝视肃穆的男人。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以为…以为它是…它是别的,别的什么……”
居鲁士从手腕取下魔力转换器,他指向桑普森,速即灼热的烙铁唤醒沉眠的男人。
粗重的喘息显露身体的负担,桑普森勉力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大人,问题您已经问过很多次,数也数不清的手段,也证实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
桑普森的身体表层有魔力波动,它延缓伤害,降低知感,好让谈话运行。
“「原血」确实是我们通过一些办法,出现在埃尔希眼前,然后用误导的方式,把「原血」加入到「不落殿堂」装置里面,通过这种方法杀死唐纳德。”
“但「原血」的来源,我们也并不知晓,这不是学派的东西,是意料之外的东西。”
“起初我们准备的方案,没有这么极端,我们知道唐纳德对您的意义,也知道唐纳德的才能和他背负的「英格索尔」之名,这种人物非必要,学派是不可能把他、把您逼到对立面。”
“真相,真相您应该已经知道,您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复原当时的一切,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收集所有的参与者、关联者等人员名单,花费了两年的时间用于惩罚,用于治愈悲伤,用于释放愤怒。”
“已经过去五年,五年足以把所有的细节还原,把所有的遗漏查的一清二楚。”
“所以,您知道我们不在乎死亡,我们只在乎您是否能够登上这座城市的最高位。”
居鲁士登上这座新城市的最高山峰,他俯瞰下方的流动,缄默已成日常。
长久,长久,长久,久到已是蓝太阳高挂天空,久到无言的他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久到春去秋来一日复一日,久到一切都变了样……
本迪克学派成为新城市不可或缺的技术支撑,莱特蒙德家族幸存的极少数血脉重返城市,与本迪克学派共同建立「莱特蒙德殿堂议会」,并让城市有了新名字——莱特蒙德市。
“过去的阴影不会消失,它只会壮大,而后成为萦绕心头的噩梦。”
如雕刻般的图画依次展现,厚重的历史涌入亚伦的心河,他消化此间的悲欢离合,又懵懵站起身,几次张嘴,等厘清一切,才定然开口。
“没错。”柯布的右手从地面收回,“「圣洁」是城市起因,是历史源头,没有什么比唐纳德的尸体更适合作为魔力共鸣的枢纽。”
“你在用历史,于我身上烙印唐纳德的灵魂痕迹……代价是什么?”
“你会在未来失去两难全的机会。”柯布从地面起身,金黄的短发和他的金黄眼瞳相互映照,升腾不息的白色魔力恍若摇摆不停的天平。
“两难全?你要让我放手?你没对卡姆登和西奇说实话。”低垂脑袋的亚伦扯着嗓音,抛出疑问。
“「██」已经顺利抵达莱特蒙德市,镜面世界会被平息。”
声音娓娓滑落,与洁白的巨塔一同归回土地,把险恶赤露于眼前。
整理衣装的亚伦环顾周遭,无以数计的教徒聚集于此,他们衣裳褴褛,盲信眼神的尽头是麻木。
不断跳动的胸口显露如此模样的源头,似蜘蛛又似苍蝇、蜈蚣的寄生物,上百的节肢,锋锐的口器,浑身的毛皮,直直插进心脏,攥取血液,咬噬生命,腐化躯体。
它们铺天盖地,如人形,如故事中的天使,羽翼灵巧,光洁似圣,也如不容言说的光明恐怖,一切为人为物的特征皆被抹除,仅余堕落。
老人拄杖停下,带着审视的目光,检阅这座莱特蒙德学院的过往,他的喉咙几次吞咽,几次勾动。
“裴波那契.S.切萨罗,你有这种时间,不如想想怎么从殿堂议会手中,夺回权力。”听到老人的呵斥,裴波那契示以微笑,全盘接受斥责。
手杖被随意地敲打地面,老人继续向前,直到一幅不为人知的肖像画,“有意思,多久?”
“屁作用不起,这么多年,没有任何关于「不落殿堂」的消息,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这种地步。”老人不留任何情面,直白地讲出事实。
裴波那契未有动容,他保持平静,始终向老人示以尊敬,“去除掉所有的不可能,最后一个答案即使再怎么天方夜谭,那就是正确答案,这是老师您教给我的。”
“何况,莱特蒙德市只是一座城市,我被派来此地,担任莱特蒙德学院的学院长,和市长搭台唱戏,那只是表面工夫。”
“想要的,是一百年前由唐纳德.英格索尔.维那斯和居鲁士.莱特蒙德,两人合力研发的装置——「不落殿堂」。”
“我的前任意外死亡的原因,恐怕是他已经触及到位置所在,才会死的不明不白。”
面对裴波那契的夸夸其谈,一直走在前的老人终于完全停下脚步,他转过身,一路面容,为文森特.乔.梵古:“…为了找寻答案,放纵蓝道尔也在所不惜?”
质问打断裴波那契,他的神色有了波动,不再平和,如将要起浪般溢出汹涌:“与狼共舞一事的正确错误,是下一代的事情,我,只管实现目标。”
“看样子是没找到。”文森特作出判断,红眼瞳似宝石,透澈真相和谎言,“派了多少人潜入到镜面世界?”
“自蓝道尔和密特朗接触后,我就让他带着数百人进入镜面世界。”平铺直叙的言辞,勾勒裴波那契的漠视,“答案已经得到证实,无非是多花点时间。”
“而且「不落殿堂」能够带我们进入下一个新时代,牺牲多少人去找到它都是值得。”
“如果「██」想要「不落殿堂」呢?”文森特抛出意料之外的设想,廊道的氛围骤然冰冷,“又或者万一守在「不落殿堂」面前的是已死之人居鲁士.莱特蒙德呢?”
“再或者,按照对「圣洁」特性的理解,它不仅可以保护肉体,也可以保护灵魂,万一你们要面对一个存活百年且不朽的灵魂——唐纳德.英格索尔.维那斯呢?”
冰冷的气氛随之散去,取代的是压迫和威吓,老人文森特正视男人裴波那契,他握住主动权,以独特的姿态,令裴波那契真正地垂下脑袋。
“要是真想得到「不落殿堂」,那就听「公会」的指示。”
“用一切手段支援「先锋」亚伦.巴特勒.阿提利乌斯。”
然前进者们却拥有着比死寂更加深层次的无声,铠甲和武器的铿锵皆被隐匿,整齐划一又杂乱无章,如瘟疫般四处扩散,找寻关键本身。
队伍末尾的中年男人抬起右手,矫正呼吸面具的位置,少许烦躁涌上心头。
一路走来满是死亡,他已经杀死很多自小巷谣言中的怪奇事物。
与胶皮融为一体的人形,徘徊不止的犬鸣,没有规律可言的自动滚石,黑布包裹的裂嘴尸体,能够吸引和吞噬一切的漩涡雕像。
然一切牺牲未能驱散内心阴云,中年男人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只是表层,如冰山上的一角。
嘴角勾勒弧度,面具下的黑色眼瞳无比深邃,中年男人密特朗终于向队伍下达新的指令,停止前进。
密特朗按下耳边的通讯装置,切换特性频率,和队伍进行隐秘谈话。
‘我一直有个疑问,如果这真的是镜面世界,那它一定会存在,然而事实是它不存在。’
偏转身体,把视野转向天空,原本应被重力托起的殿堂议会不见丝毫。
仿若他们置身于时间和空间的迷宫,书中的、言辞中的、篇章中的、娓娓道来的所有事物被藏于镜面。
密特朗盘算着接下来的决策,右手按住呼吸面具,犹豫,辗转,后都为果决,他摘下面具,直面未知。
“果然如此,这可真有意思,我怎么说,那样的人物会轻易屈服,原来都藏在这里。”
无以数记的殿堂议会之楼被堆叠,一层接一层,直到能够连接天地,超越自然的伟岸。
眼中倒映全为洁白,从上往下,无一不是,甚至洁白正在一点一点地啃噬镜面世界的所有建筑、所有共鸣和所有残存。
灰绿的魔力自发地溢出身体,四肢皆战栗般抖动,密特朗兴起不明笑意。
他即刻按下通讯装置,把特性频率切回原本,让灰绿包裹全部,启动对话。
“你要我做的探索,已经完成,就是结果出乎意料…所以我要求报酬翻倍。”
密特朗握住腰间的特制左轮火枪,抽出后向上空射击,灰绿于无光的夜空绽放。
“镜面世界,概括之:混沌,无序,永恒,晦涩,未知,野蛮…和血腥。”
“不能传达任何有用的信息,一旦越界,我敢断言,现在的这支队伍,必死无疑,包括我。”
“什么新任务,尽可能简洁。”洁白已扩张至所在地,密特朗他不得不带领急速远离此处。“我没有悠哉的时间。”
“协助仍在镜面世界的先锋亚伦.巴特勒.阿提利乌斯,帮助他摧毁镜面世界的枢纽,结束蓝道尔.戴维森所制造的这起无差别袭击事件。”
“嚯,裴波那契,你该不会被人指着脑袋吧?这种事你也安排给我?”
左轮火枪喷吐灰绿,阻隔洁白的侵蚀,然此举不过苟延残喘,镜面世界无限,奔走的速度却有限,力竭的倒计时已然转动时针。
沉默被裴波那契赠予密特朗,似嘲笑,似讥讽,又似权力之上的威慑。
与嗓音和言辞相反的是密特朗左手掌心,是他的收获,是如此境地的源头,是一把钥匙,古老、久远和神秘,灵魂握掌的气息甚是浓郁,让他嗅到真正的力量。
附着幽蓝的长剑划开围困的黑红,泛起燃烧、雷霆和破坏。
教徒的血,堕落的翅膀,破碎的楼房,支离的地面,编撰疯狂的篇章。
亚伦的嘴角满是疲倦,他挥动仅剩的短刀,穿插于狂信人群和死灵天使。
然成片的死亡未造成丝毫停止,如无限的永恒,又如永恒的无限,一人之力如湖中浮舟,终会被淹没。
柯布,给我讲述莱特蒙德市的历史,不单单是给我注入能够吸引唐纳德尸体的魔力信息。
唐纳德.英格索尔.维那斯……有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
额头的汗水向下滴落,亚伦清晰地感知到身体状况,魔力损耗已经跟不上恢复。
已知唐纳德开发出「圣洁」特性,那妹…妮可身上的「圣洁」只能是来自唐纳德的尸体,或者跟他有关的事物。
为什么不带走唐纳德?为什么现在又利用唐纳德的尸体?
圣洁象征不朽和永恒,或许真的有人可以掌握圣洁力量,并将其作为自己的特性。
柯布展现给我的历史中,唐纳德和居鲁士想用圣洁来吞噬天灾和阻隔天灾,特性……正常特性真的达到深度9之上吗?
灰绿相应号召,自地面之下的阴影中崛起,密特朗率先走出,其后是钢铁包裹的战士们,声音的屏蔽全然取消,刀剑和盾牌的铿锵令敌人为之撼动。
从无尽得到释放,亚伦小心翼翼地垂下短刀,戒备依旧。
“蓝道尔.戴维森,「真理教」圣主教,「玛门教国」的厄波罗弃子院院长,「奥隆德雅金储机构」的B级客户。”
“亚伦,亚伦.巴特勒.阿提利乌斯,你有没有想过,蓝道尔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才横跨奥隆德雅大陆,从最南边的玛门教国来到最北边普鲁塔克斗国?”
“我厌倦无聊,时间也不站在你我这边,让我们跳过无关紧要的试探和怀疑,挤干水分。”
密特朗向前,他抬起右手,指向散落在四处的镜面碎片,层层叠叠的镜面深处有洁白摇曳。
“特性和魔法是一体两面,特性代表秩序,魔法代表混沌,之间的一线之隔只在于谁是坐骑,谁是主人。”
“特性,稳定,高效,可控,我们会是绝对的主人,特性则是完全驯化的坐骑。”
“魔法,混沌,奇变,未知,主人和坐骑的位置变换之快,远超想象。”
“残留于百年前的特性「圣洁」如何抵抗岁月的洗刷?只有魔法,只有魔法可以抵抗岁月,让圣洁…永恒。”
一句接一句,剖开包裹鸡蛋的壳,一扫混浊的乌黑,展露清澈的下一秒。
“蓝道尔在这里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激活「圣洁」,共鸣镜面;卡姆登和西奇谋求莱特蒙德市的完整;布朗妮是「公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事件不可控的证明。”
“最后,柯布是「原等教」的信徒,他……没有人可以…不是可以不可以,而是唐纳德的尸体抗拒一切寻找,那不是圣洁特性,是圣洁魔法。”
嘹亮的嗓音,把遮盖谜底的纸张全部撕坏,让最终直白地摊开于眼前。
洁白踩踏死亡而来,它的躯体无数伤痕,它的白色皆染魔力,它的心脏鼓动宛雷,圣洁是它,它是圣洁,因魔法跨越百年,犹如昭圣污染,势要一切为圣。
盛大拉开帷幕,狂信和死灵被阴影阻挡,跳过附赘悬疣,直中红心,简化所有,只余斗士和智者。
幽蓝的短刀和洁白的鳞片摩擦出大片光火,激昂的魔力灼烧时间和空间。
圣洁赋予它不畏,让六臂既坚如磐石,又疾如旋踵,使得洁白侵染幽蓝。
雷霆和火焰缠绕短刀,抗拒洁白的幽蓝挥出斩击,撕裂异变的洁白躯体。
多出的六臂转瞬只余双臂,硬质的毛发和鳞甲被灼烧大半,然呼吸过后,又复原样,甚以超越,地面之下的石块、钢铁、沙土被咀嚼后转为躯体的一部分。
圣洁的尸体变得更加坚不可摧,庞大的它掀起无休止的震荡。
亚伦迈开双腿,让闪电激活身体,奔跑于房屋的间隙,躲避向他抛来的、成百上千的白色石块。
轰隆的声音顿时遮盖整个街区,房屋、巨塔、工厂等被摧毁殆尽,剩下的残垣断壁显露亚伦的身形。
积攒的特性经由减速,被动地扭曲周遭,空气如人般不自然地抽搐。
飞跃半空的幽蓝绽放高昂,亚伦自上而下,挥出现有的全力。
待风声再来时,幽蓝被洁白侵染右臂,无垢以夸张的速度向躯干蔓延。
半空中的亚伦,瞥向糟糕的身体状况,他明晓现在的决择,只能呼出悠长的白气,后左手握住尚未落地的短刀,挥落锋利。
躯干喷吐血液,然被洁白侵占的右臂,不见任何损伤,变得越发无暇,甚有白色肉丝溢出,有若圣洁再生。
左手紧握的短刀,被幽蓝覆盖、渗入和改造,性质发生改变,浓厚的幽黑自刀尖飘扬。
特性对内被转为对外,亚伦的身形再度消失,声音、动作、色彩等统统被减速,被黑暗包裹。
巨大的洁白奋力将四臂撕扯下来,让手臂和其他事物融合,诞生更多的洁白人形。
它们投出覆盖所有角落的碎块巨石,激起无死角的震动,令爆炸和燃烧席卷天地。
然光明的空处显现断臂亚伦,他挥下逐渐墨黑的短刀,一击过后又迅速退回不可见的黑暗。
圣洁死尸们再次撕扯肉体,催生更多的洁白人形,如永无止境的贪婪,制造军团,让这片死尸浪潮,去冲刷任何黑暗。
此举却落于空处,被黑暗裹藏的亚伦总能找到初始的圣洁死尸,挥以利刃。
得此结论的亚伦,未急于完整验证结论,他小心地施加更多斩击,精准地观察变化,不放过变数,收集圣洁死尸的所有变化细节。
它的力量是有上限,分的越多,单一的能力越弱,这一点可以确认。
躲藏和消耗照旧,亚伦疾驰于街道,疾驰于房屋,疾驰于跌宕起伏的城市地势,看见十多具洁白巨人矗立大地之上,无差别地破坏眼中所见。
短刀接连划出雷霆、火焰、寒冰、烈风,斩下一颗又一颗的巨人头颅。
然每一次斩击过后,圣洁死尸总会重新组合,让身体和其他事物融合,于洁白之下,诞生新的巨型。
随时间推移,成百的洁白巨人显现于此,蹂躏破碎的镜面世界,甚有大量的狂信徒与堕落天使遭到毁灭。
亚伦照常地出击,照常地潜入黑暗,不知疲倦的制造洁白巨人,直到抵达某个阈值。
多余的洁白全都陷入停滞,譬如颜料褪去色泽,再现五颜六色。
缤纷的想法上涌至脑内,干扰亚伦的决择,微末的烦躁改变天平的方向,他从黑暗中脱离,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
转瞬,隐秘的角落有大地碎裂,后洁白长枪割裂空间和时间,径直贯穿亚伦的腹部,令他被钉于墙壁,将圣洁染成殷红。
身体挣扎着,然举动无用,无暇的洁白正以腹部向周遭蔓延,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幽黑的短刀刺入血肉,把洁白的腹部从躯体分割而出,再次逃过被污染的命运。
亚伦勉力站立于废墟中,鲜血止不住地从身体各处向外喷洒,残存的生命力只余分秒。
数不清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他们衣着不一,神态不一,性别不一,然魔力皆为圣洁,似跨越百年的厚度。
武艺、战艺、斗艺全因窥觊之心,而被污染为圣洁独有,它展露獠牙,示敌人以绝境,拒自身湮灭已百年千人。
酸痛,疲惫,伤处,沉重,低压,绝望,死境,类层层枷锁,禁锢躯体,沉入记忆的深海,回到无法忘怀、又想要逃离的斗技场。
钢铁铸造高台,战斗成就荣耀,震天的呼喊连绵不见终点,一场接一场,一场接一场,一场接一场。
纵使身体损伤,血液亦能再生,断肢亦能再生,器官亦能再生,所有的战斗痕迹都可被治愈。
身为被培育院养大的孤儿,唯有不断变强,才不会被抛弃,身材始终不见起色的他,经过长年累月的摸索,变得幽幻,近似迷雾,得以胜利。
他不断前进,去除干扰,屏蔽声音,一心远离败北和死亡,直到成为「赦免斗士」。
宏伟的斗士殿堂空旷又拥挤,斗王的魔力不受控制地填满所有,站立之人仅有接受特殊嘉奖的「赦免斗士」。
有人欣然接过,也有人毅然撕毁,甚有人狂热地提出战斗。
他推开门,离开了无牵挂的普鲁塔克,来到马纳洛,听闻家人仍在,雀跃渐升。
战斗再次找上他,一秒钟,一分钟,一小时,一天,一周,一月,一年。
“战斗,我们排斥它,又下意识依赖它,在特性绽放的时代,不战斗就会死,失去战斗的心也会死,逃避战斗更会在不当的时刻迎来死。”
“只要活着,只要呼吸,只要心脏依旧跳动,战斗就无可避免。”
“不在普鲁塔克,也在奥隆德雅,也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处。”
“知性和情感是诅咒,是自诞生起,不得不背负的诅咒。”
“以‘我’去穷尽一切战斗,在某个时刻必然明白我们是谁,而后跨越本性的诅咒。”
“我,杰拉德.斯卡.康莫德斯,是普鲁塔克的斗王,更是普鲁塔克的血眠斗士。”
“可究其根本,成为这些之前的必要条件是认识自己的贫瘠,理解自己的薄弱,和拥抱自己的无知,把战斗赋予自己的意义,才能成就我的荣耀。”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怎样,将战斗贯彻到底,必然可以找到‘我是谁’的答案!”
他成为公会的先锋,接取委托和任务,用报酬换取微末的信息,追逐腐朽大师的脚步。
积攒的名声与实力,让他走的越来越远,过往被抛置遥远。
杀死圣洁还有蓝道尔,就算杀死蓝道尔,还会有继承他的人、窥觊研究的人、意料之外的人,无穷无尽,不见终结。
长久的战斗,迎来短暂的歇息,褪去铠甲和刀剑,坐于学堂,领悟单纯的学习。
“亚伦,你使用特性力量的经验丰富,我们就跳过基础,先讨论本质。”
“很多人将其混淆为不同的表现形式,但它们的本质并不是同一个。”
“魔法是理解世界,理解燃烧,理解冰冻,理解一切,直到可以运用世界。”
“特性并不是理解世界,是理解自我,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特性的终点是理解‘我’,理解我是谁?理解我从哪里来,理解我要到哪里去。”
“不过这会存在一个问题,特性等式会在个人的极限到来时,成为束缚我们的枷锁,转而寻求魔法,希冀它(世界)能给予我们以奇迹。”
“最后,特性的分类中有原始特性、根基特性和继承特性,可有一个类别不会被划归其中——「幻想特性」。”
“在遥远的时代,知性没有成熟,我们连‘我’的概念都没能拥有。”
“现今这个特性闪耀的时代,我们完成那么多远超天地的伟业,都是依靠世界怜悯我们而给予的奇迹?”
“不,我们是靠我们自己走到现在,而指引我们前进的是可以超过一切束缚、凌驾现实之上的幻想。”
字词组建语句,语句串联段落,段落凝聚知识,他翻过一页又一页,悉数记下被铭刻于历史的任何。
真的很累,我…我多希望没有蓝道尔,没有这些,这些傻逼事情。
阅读书本,理解知识,提出疑问,亲自尝试,纠正错误。
如果我可以不因为追踪蓝道尔,来学习,来了解该多好。
偶尔,他也会觉得手痒,接下公会的调查委托,去经历一番,帮助他人,解决问题。
他认识一些人,一些人也认识他,但他没有一个可以随叫随到,刀山火海也欣然往之的朋友,甚至家人也如幻梦泡影。
他忙忙碌碌又庸庸碌碌,按照常识的要求,做该做的事情。
当意料之外来临时,他应该做出最有效率的选择,离开莱特蒙德市;他应该舍弃无关紧要的行为,遵循世间常理;他应该成为复仇鬼,执着于过往。
亚伦从地面起身,任由幽黑侵吞自己,胜过圣洁,胜过魔法。
长剑、长枪、长弓一同发力,勾连洁白组成攻击的暴雨,将敌人的立足之处,尽数破坏。
然烟尘过后,亚伦依旧屹立,如千变万化又始终如一的幽魂。
话语尚未落地,幽黑已无影无踪,不留任何气息和痕迹,有如橡皮擦抹除笔迹,干净如初。
圣洁死尸失去对敌人的探知,它罕见地停下攻击,踌躇于向谁攻击。
不及犹疑消散,幽黑再现,他融合破碎的钢铁石块,凝聚为钢石长剑,向前挥砍。
细小的斩击却划过所有,宛然无实体的灵魂攻击,使得洁白似稻麦般向后倾倒。
“第二,幽灵可以穿透死亡的物质,抓住活着的灵魂。”
幽黑不闪也不躲,沐浴在洁白之中,亚伦一边向前,一边挥出斩击,收割残留于躯体的灵魂。
庞大的洁白巨人开始跑动,它们撼天动地,掀起破坏狂潮,欲要覆没不灭幽魂。
其暗随风声消散于现实,隐入物质反面,他一跃半空,踩踏漂浮高空的石块碎片,让灵魂的力量迸发燃烧,施于敌人之身。
另一种颜色侵入圣洁死尸们的躯体,寒冰至极的黑色火焰被点燃,经魔力爆发卷起的灵魂之风,显赫威威。
“第三,幽灵可以遵循现实法则,也可以只遵循灵魂法则。”
狂暴的跃动趋于平衡,幽黑重新拥抱平静,亚伦散去附着短刀的魔力,显露残碎的半截刀身。
圣洁死尸们悉数倒下,庞大巨人、老练战士、权谋之人等,皆未能抵抗幽魂,仅余最初,也是最后的死尸,唐纳德.英格索尔.维那斯。
紧握的拳头,使得破损的短刀散落一地,亚伦正在调动仅剩不多的魔力,决定胜负的时刻将至,他的五官显现,坚毅、果决、无畏。
圣洁死尸亦放弃无用抵抗,凝聚所有的洁白,加诸己身,再无知性模样的它,混沌、污浊、腐朽。
夜空泛起微黄,毁灭与创造,皆不影响照常升起,他和它进入岿然,等待必然的时刻——第一缕金光。
黑白相互交融,黑白相互争夺,黑白相互湮灭,直至其中一方被胜利眷顾。
身处阴影的密特朗回到镜面,他摇动身体,注视眼前的幽灵杰作,不由得出声:“真厉害,硬碰硬的结果很难说,但把走向引导到‘将圣洁魔法从镜面世界驱逐出去’,留给圣洁魔法的只有必败一途,不愧是普鲁塔克的斗士。”
“有,但魔力已经完全透……”卸下重担的亚伦向下倒去,密特朗摆动右手,释放魔力把阴影拉长,一口吞下亚伦。
他张张嘴,想自语些什么,蓦地又于嘴角拉扯弧度,留下末尾。
其深处的秘密办公室内,有密特朗和不见真貌的男人,古老的钥匙被他交予男人。
“这就是通往唐纳德和居鲁士的线索,不出意外那个地方有唐纳德的灵魂和居鲁士的肉体。”
“您,似乎很关注那个公会先锋亚伦.巴特勒.阿提利乌斯,为什么?”
拿起茶杯,品尝摘自南方塔拉守护议会的裴金红茶,男人小酌一口,才缓缓开口。
“因为这是普鲁塔克的「斗王」杰拉德.斯卡.康莫德斯跟我做的交易。”
听闻如此惊骇信息的密特朗,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斟酌语句后再询问。
“请问您到底想做什么,████.英格索尔.维那斯.莱特蒙德。”
模样依旧的研究会馆传来阵阵声响,魔力波动时强时弱,一如既往,又恰逢此时此刻,依然传出青年和老人的声音。
“你小子想说老头,是吧?”老人文森特瞥视一眼,看向刚恢复就急急忙忙测试幻想特性的亚伦。“…看你在这次镜面世界做的不错,随你。”
“不要着急,要走,也得轻装上阵,不然背着个祸害,我怕你亚伦下一觉谁不安宁哦。”
木门应声大开,阳光遮盖片刻的真实,然脚步踏进研究会馆时。
男人走进稀松平常的会馆,平淡的五官似静谧的平凡,但这份普通无法抹消他之伟业,他之成就,他之荣光。
特别锻造的轻质铠甲,烙印繁复花纹的手环式魔力驱动器,修长的双重十字长剑挂载腰间,银灰的长靴渐起魔力的波动。
身体自发地反应,幻想特性快于思想灵魂,本能凌驾亚伦之上,他在害怕眼前的男人,只因他的念头可以轻易决定自身死亡与否。
“你这副模样省了很多事。亚伦.巴特勒.阿提利乌斯,给你一个告诫:永远不要小觑魔法,魔法亦是幻想。”
十字长剑骤然出鞘,跨越零点时间的限制,使其穿刺欲要杀死亚伦的不详死尸。
“下次,把无法杀死的魔法放逐前,先认真思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制造远超魔法的「暗生物」。”
“以及文森特,不要再找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我还有事情要做。”
文森特咧开嘴,示以笑容,他用满是老茧的手磨砂手杖,抬头看了看一如往常的黄太阳,后又拍了拍惊魂未定的亚伦,低声开口:“欢迎来到幻想的领域。”
莱特蒙德市伊夫林区,驻奥隆德雅大陆黑格尔学院国的公会会馆,其内部办公室。
布朗妮伸展身体,享受久违的阳光,她看向街道的来来往往,少许后怕不由地爬上心头。
坐于椅子的中年女人恹恹开口,她的五官有一份不耐烦、一份嫌弃和一份难以察觉的高兴。
恢复元气的少女,洒脱地调试起超远距离的通讯装置,魔力和机械缠绕,编撰的特性铭文闪烁光芒,挂载墙面的时钟滴答般引导房间内发生的任何事。
“蓝道尔离开莱特蒙德,正在赶往黑格尔边境,企图进入弗朗索瓦王国的都铎大公的家族领地,试图制造一场盛大的战争,让他自己彻底销声匿迹。”
声音另一端的男人不做回应,他自顾自地继续陈述,“所以,我已经做完向蓝道尔开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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