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录制并发行乐队的首专时,没有人在意署名权的问题,没有人认为一个带有Mahavishnu这样奇怪的名字乐队能获得商业成功,并且逐渐从一个暖场乐队变成巡演的头条。所以在乐队早期巡演的时候,每当看到演出海报上的John Mclaughlin and Mahavishnu Orchestra的时候,没有人会太过于在意这件事。但随着乐队变得更加有名,每当报纸或者演出海报把Mahavishnu看作John的个人乐队的时候,没有人会感到舒服,包括John本人。
但不管怎么样,乐队二专Birds of Fire的所有歌曲署名权最终还是归属John,这当然引起了其他乐队成员的不满,Jan Hammer和Jerry Goodman是最直接反对这件事的人,Rick Laird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多想法,而Billy Cobham则觉得如果Jan和Jerry想要自己的创作想法被听见,就应该更努力一些,而Billy本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在1973年乐队尚未解散的时候便发行了自己的首专个人专辑Spectrum成为了1973年的另一个Fusion经典,而专辑的吉他手是Tommy Bolin,日后加入Deep Purple成就MK4的吉他手。
而一定程度上,这样的问题又能延伸到很多早期的爵士乐。比如早期Charlie Parker的Donna Lee实际上是Miles Davis写的。而Miles Davis地专辑中又存在不少不属于Miles的歌而Miles仍然拥有署名权的歌,比如Kind of Blue中的Blue in Green,或者A Tribute to Jack Johnson中的Right Off。Right Off的绝大部分基本上可以看作是John写的(或者说即兴出来的),但John对于Miles拿走那首歌的署名权没有任何意见,在John看来,他只是参与完成了Miles的艺术构想,而非直接“创作”。你当然可以认为Mahvishnu Orchestra的成员基都是在参与完成John的艺术构想,但显然Jan和Jerry不是这么想的,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们坚持认为自己的贡献足以使自己拥有部分歌曲的署名。
但我在爱死这张专辑的同时,我又觉得专辑的其实是不如首专的。首专的每一首歌都可以被视作经典中的经典,而二专却好像出现了一些“滥竽充数”的歌。比如Sapphire Bullets of Pure Love和Hope,我其实完全能够理解这两首歌的定位。Sapphire Bullets of Pure Love有点像是Celestial Terrestrial Commuters中外太空交流者离开地球的异星底噪。Hope作为黑胶第一面的最后一首歌,是从黑胶第一面到第二面的过渡,在把听众的情绪带起来并缓缓淡出后,在听众翻过黑胶听到第二面第一首的One Word这样一首重磅炸弹后,我们如今只能想象当年听众们的震撼。
再比如Open Country Joy,初听这张专辑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这是一首weak song。尽管这是一首实实在在的好歌,但它与整张专辑显得太格格不入了,并且即兴部分也过于短。直到我某一次在油管上听Mahavishnu的Bootleg的时候听到乐队现场对这首歌的演绎后,我才理解这首歌在被完全展开后的“暴力”。
很大程度上,第二张专辑在继承了首专几乎所有优点的同时,一定程度上削减了首专中那份阴暗潮湿的氛围(一定程度上算是好事,Birds of Fire算是乐队知名度最高的一张专辑和曲子了)后,却也同时继承了不少缺点。最大的问题也是我对Mahavishnu所有录音室专辑不满意的点就是专辑不少歌听起来实在太像demo了,在听过乐队现场对各首曲子的演绎后,很难再回来享受录音室专辑。他们听起来太过于安全和精致,少了一份锐利和自由,你也很难在录音室专辑感受到他们在现场对彼此敏锐的感知和默契。
但说了这么多,我还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喜欢这张专辑,我经常在Mahavishnu的几张专辑辗转反复,最让我的喜欢的专辑几乎是一直在变化的,而Birds of Fire毫无疑问是他们最好最伟大的专辑之一。
巡演,矛盾,第三张专辑
乐队第二张专辑的录制是在巡演路上录制的,而第二张专辑的发行也是在巡演路上发行的,随着Birds of Fire对乐队声场的优化,乐队73年早期的现场表演也开始变得更加“圆润”,少了一份早期71年和72年现场的那份“粗粝”,多了一份精致,但这并不算坏事,只能说是乐队风格的整体转变。
不少人说在听Mahavishnu的过程中能够体会到其中精神信仰的元素,我对此不做评价,但有人会问为什么成员中只有少数人对此有信仰音乐中却还是能听见精神信仰的元素。我觉得这就像Robert Fripp所说的:音乐演奏音乐人而不是音乐人演奏音乐(Music plays the musician, and the test of any good music, in a practical way, is when you can’t tell whether the musician is playing the music or the music is playing the musician)。当音乐人被音乐裹挟的时候,所流露出来的旋律自然也会被音乐本身裹挟,如果John的作曲中包含了对他的神的爱,那么我想这份爱也会在不经意间在Jan或者Jerry或者任何投入其中的音乐人的演奏中呈现,即便他们从未这么想过。
PS. 纵观John的职业生涯,他对于管弦乐队的执念是贯穿他一生的,从71年的My Goal’s Beyond他就已经开始试图构建起一支管弦乐队一般的声音,到二代Mahavishnu,80年代鲜有人知的Concerto For Guitar & Orchestra,又或者03年的Thieves and Poets。或许是因为他受过一定古典音乐的训练,而在传记书中又提过John其实是个非常执着的人,对于自己的艺术追求他必然是更加执着的。我不知道John对于加入管弦乐队的执念多少导致了初代Mahavishnu的解散,但我觉得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专辑开场便是他们现场开始时标志性的锣声,而John在每次表演之前都会让观众和他们一起享受片刻的寂静(a moment of silence),而Billy Cobham则会在宁静消失后一遍遍地敲击身后的锣。我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乐队在表演开始前创造的声场构筑起了一个神圣的空间:在锣所创造的巨大声场中,升起一个同时有声与无声的空间,那是一份崇高的声场里构建起的宁静,这份处于有声当中的寂静亟待被打破。
而乐队便会打破这份宁静,无论是Meeting of the Spirits开场时的那一声声巨响,或者Birds of Fire中缓缓升起的分解和弦(73年后期在演奏Meeting of the Spirits时,乐队经常会删去歌曲开场的合奏而是直接以分解和弦的淡入开场),宁静被打破后,便是乐队无可匹敌的表演。
随后乐队再次坐上快车,进入一段极为Funky的部分,Jerry Goodman狂野的solo在极具律动的节奏型下仿佛还多了分性感。有意思的是John还演奏了Cream的Sunhine of Your Love的riff,这不是他唯一一次从老克那偷东西了,73年后期到74年他都非常喜欢演奏Layla的riff作为自己solo的一部分,当然这并不是抄袭,你也不会从任何正式的作曲或者录音室版本中听到John演奏Layla或者Sunhine的riff。非常难得的是,你在这个部分能够听见Rick游动的贝斯线,仔细听,你会听到一个带着哇音的低音,那是Rick的演奏。Jerry的solo过后进入名场面,鼓和吉他的二重奏。
早在71年的巡演John和Billy其实就已经发展出了独属于他们俩的名场面,在The Noonwood Race和The Dance of Maya中吉他的solo部分,其他成员都会退出演奏,只留下鼓和吉他,这几乎是所有Mahavishnu粉丝最喜欢的名场面。我很难描述他们在做的具体是什么,但只要你认真去聆听两个乐器之间的互动与配合,你很难不被两音乐人的默契和音乐能力所折服。这有点类似Coltrane在Interstellar Space中与Rashied Ali的二重奏,但John更多地还是从印度古典乐中打击乐器和其他乐器的双重奏获得灵感,从而发展出独属于他们的名场面。
当然属于Mahavishnu的传奇远远没有止步于此,属于一代Mahavishnu的名场面也没有止步于此,Trilogy中键盘吉他的交替演奏并不是他们的极限,One Word,Open Country Joy和Vital Transformation的现场演绎中都出现了小提琴,键盘,吉他的三乐器交替轮奏。我最喜欢的毫无疑问是Open Country Joy,其中的节拍变化每次听都让我无比上头。
并且乐队当中的二重奏名场面也远远不止吉他和鼓,最有意思的绝对是The Dance of Maya中小提琴和键盘的二重奏。作为乐队里最年轻的两个成员,Jerry会收起小提琴弓,用弹吉他的方式弹奏小提琴,而Jan则配合着他玩了起来。无论是去听录音或者看一些现场视频,你绝对能看出两个人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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