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习知晓谈论妖异之事,由来已久了,若不是见多识广、记忆力强,又怎么能了解它们呢。不过这需要去抄录相关内容,知晓辨别各类与之相关的事情。说起那些虚构的内容,能知晓其渊源流变;确定是真实发生的事,相关人物的姓氏也不会弄错。既然明白了贤能之士对这些事的探讨,它也可以成为与宾客朋友交流时的谈资。要是编纂收集得完备,那么与人谈论时就能应对自如了。 我曾在西边的书斋纵情读书,又在京城为官;因为追寻以往的那些奇异之事,就想着把它们分类编成题目,汇总成了一卷内容。这并非只是用来增添谈资、供人发笑的,也大略地彰显了一些规诫之意。或许希望这些听起来不那么顺耳的内容,能让人多少获得一些保全自身的告诫。我只求能找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又何必去标明自己的姓名呢。所以我自称为谷神子。
天宝年间,有个叫陈仲躬的人,家住金陵,家里非常富裕,拥有许多金银和丝绸。仲躬热爱学习,但修辞尚未完成,于是他带着几千两黄金来到洛阳清化里,租了一个房子住下。这个井特别大,非常适合溺水自杀,仲躬也知道这一点。由于没有家庭和牵挂,他没有什么可怕的。仲躬常常闭门不出,过了一个多月,邻家有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每天都来井边打水,奇怪的是她总是逗留很久,直到突然跌入井中溺死。井水很深,直到一夜之后才找到她的尸体。仲躬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于是去观察井中。忽然,他在井水的倒影中看到一个女子的面容,年轻且美丽,妆容合适,目光注视着仲躬。仲躬定神一看,她的红袖半遮着脸,微笑着,神态妖媚,宛如出尘之姿。仲躬的心神为之一震,几乎支撑不住,但他叹息道:“这就是溺水的原因。”他没有再看,转身离开了。
几个月后,天气干旱,这口井的水量却没有减少。忽然有一天,井水突然干涸。第二天,有人敲门,说:“敬元颖请求拜见。”仲躬请他进来,见到的正是井中所见的女子,身穿红绿衣服,打扮上有些铅粉装饰,是当时的流行装束。仲躬与她坐下,问道:“你为何杀人?”元颖回答:“我并非杀人者。这个井中藏有毒龙,自汉朝的绛侯就住在这里,并且挖了这个井。洛阳城内有五只毒龙,这是其中之一。它们和太一的侍龙相互配合,天命使他们不按时履行职责,喜欢食人血。从汉朝开始,已经杀了三千七百人,但水一直没有干涸。我曾在国初时候受命留在井边,成为龙的奴隶,诱人入井以供它们食用。为此,我感到辛苦并非我的愿望。昨晚我为太一的使者交替,天上的龙神都必须到位,昨夜子时已经去了。由于河南的干旱,我也受到了责罚,几天前才回来。现在井里已经没有水了,如果您能命令工匠清理,我便能脱离困境。如果脱困,我将终生奉义,世间事无所不成。”说完后,她便消失不见了。仲躬随即命令工匠下井,带着一名信使一起去。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古老的铜镜,镜面宽七寸八分。仲躬让工匠将它清洗干净,并放入匣中,焚香净化。这个镜子便是敬元颖所留下的。
过了一会儿,元颖突然自门而入,走到烛前拜了三拜,感谢仲躬说:“感谢你让我重新出生,让我从污水和泥土中重见天日。我本是师旷所铸的第七面镜子。当时铸造时以日月为大小差别,我是在七月七日的午时铸造的。贞观年间,我曾为许敬宗的婢女,兰苔所掉落在井里。井水深且有毒龙气,进来的人都会被困住而无法取出,直到被毒龙控制。幸运的是遇到您这种正直之人,我才得以重回人间。明天早晨,我希望您搬出这个地方。”仲躬答道:“我租房子居住,现在要搬走,如何安置?”元颖答道:“请您收拾好行李,一切都会顺利的。”说完,她再次拜了一拜,便消失不见了。次日,忽然有一个牙人来敲门,并带来了宅主要求仲躬搬走的消息。仲躬随即搬到立德坊的一座宅子里,这座房子的大小和清化里的差不多,牙人说:“房价契约一切完好,没有遗漏。”交接完成。三天后,清化里那口井莫名其妙地崩塌了,连带着堂前东厢也陷入了地下。
仲躬不久后成为了大官,身上有不少重要的任务,但他总是感激搬家的那次经历。铜镜背面刻有二十八个字,都是用科斗书写的,用现在的文字翻译成:“维晋新公二年七月七日午时,于首阳山前白龙潭铸成此镜,千年后世。”镜背四周环绕着字迹,每个字代表天文一宿,排列方位。左边有日,右边有月,龟、龙、虎、雀也都依照方位排列。鼻子下方题有:“夷则之镜。”
汉阳是汝南人,贞元年间他在洪饶间乘船旅行。一天傍晚,洪水湍急,他寻找到一个小港口停船,没注意就行驶了三四里,结果来到一个湖中。湖虽然很大,但水深只有三四尺。他向北行了一里,看到湖岸上竹树繁茂,便停船下去。靠近岸边,他看到一个装饰华丽的亭子,里面有两个穿青衣的女子,她们的头发如乌鸦般黑,面容洁白如玉,微笑着迎接他。汉阳感到惊讶,便上岸与她们交谈。她们大笑着走回屋里。
汉阳束起腰带上岸,打算拜访她们,才走了三四步,青衣女子邀请他进去,向他行礼并请他坐下,说道:“女郎们正在更衣,请稍等。”不一会儿,青衣女子让汉阳进了中门,见到庭院中央有一个大池塘,池塘里荷花和艾草芬芳扑鼻,四周的石岸如碧玉般光滑。池塘两侧有两座彩虹桥通向南北两端。北边有一座大阁,阁楼上挂着白金的铭文写着“夜日宫”。四周有奇花异树,树木高耸入云。青衣女子引领汉阳上阁,一层又一层。到了二层,他见到六七个女郎,大家互相拜见。然后引领他上了三层,看到女郎们正在交谈,并且互相拜见问候。汉阳向她们解释自己来此是意外。女郎们坐下后,说道:“客人可以在这里住一夜,我们有些酒,请一起享乐。”她们说完后,青衣女子上来端上了食物,食物非常奇特,汉阳从未见过。吃过饭后,命人送酒来。这时有一棵树高大数丈,树干如梧桐,叶子如芭蕉,树上开满了红色的花朵,花苞非常大,像斗盎一般,正对着饮酒的地方。一位女郎拿着酒杯向汉阳行礼,另一位青衣捧着一只像鹦鹉的鸟,将其放在饮酒的前栏上,鸟叫了一声,树上的花朵同时绽放,芳香扑鼻。每朵花中都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身高超过一尺,姿态优美,衣服各不相同,仿佛是飘逸的仙子。乐器齐备,乐声悠扬,仿佛进入了神仙的世界。随着月亮升起,女郎们所说的话也都很奇特,汉阳无法理解。汉阳尝试以人间事来应对她们,她们则不作回答。
欢饮到二更时分结束,树上的花瓣纷纷落入池中,人们也开始消失,无法再见到她们的踪影。一位女郎拿出一卷书给汉阳看,汉阳翻阅后发现是《江海赋》。女郎让他读一遍,又让他再读一次,之后她命青衣收回这本书。一位女郎对其他女郎和汉阳说:“我有感而发,想要朗诵一章。”大家都表示赞同,她便朗诵道:“海门连接洞庭,距离三千里。十年归来,辛苦潇湘水。”女郎命青衣取出书卷和笔砚,请汉阳抄写。汉阳展卷,看到书卷的表面是金色的,字是银色的。卷幅很大,已卷起的一半。观察其笔迹,发现笔是用白玉做的,砚台是碧玉的,匣子是用颇黎木做的,砚池中研的是银水。写完后,书卷上有汉阳的名字。汉阳接着翻到下一页,发现上面也有名字,有人名叫仲方、巫、朝阳,但没有姓氏。女郎接过书卷,说:“这卷书每次都会呈交给我的父母兄弟,不希望夹杂其他人的名字。”汉阳问:“我在上面署名可否?”女郎答道:“不行。此书事关不同,非君子所应涉及。”四更时分,命人收拾东西。整理之后,两个青衣女子说:“郎可以回到船上了。”汉阳便起身。女郎们说:“我们很高兴接待您,这段旅程无法提供更好的款待。”她们怅然告别。
回到船上,忽然刮起大风,乌云密布,四周一片昏暗,汉阳几乎无法前行。直到黎明,他才从昨晚饮酒的地方看到空旷的树林。汉阳解开船缆,驶向昨晚停泊的渡口,见到十多人,似乎发生了什么异常事情,便停船询问。他得知昨夜渡口发生了溺水事故,四人被溺死,直到二更时才打捞出三人,有一人虽然似乎还活着,但像是喝醉了。有一位巫女用杨柳水洒向溺水者,许久才开口,说:“昨夜海龙王的诸位女儿和姨妹们经过这里,住了一夜,喝我们的酒。因为客人不多,喝得很少,所以我才得以离开。”汉阳觉得很奇怪,于是问:“这些客人是谁?”她回答:“一个大耳的人,不记得他的姓名。”又说道:“青衣告诉我们,‘那些小娘子喜欢人间的文字,却无法得到。她们常常希望请这位大人写字,但一直没有机会。’”汉阳问:“他现在在哪里?”她回答:“已经离开了。”汉阳回忆昨夜的情景以及感怀之情,才明白了一切。汉阳默然回到船上,感觉身体不适,吐出了数升鲜血,才意识到原来所喝的酒是用人血酿成的。三天后,他才恢复过来。
开元年间,琅琊王昌龄从吴地前往京城。船行至马当山时,遇到风浪,舟人说道:“无论贵贱到此,都应该去庙里祈求风平浪静。”昌龄当时无法停船,他自己也已经准备好向神祈祷。听到舟人的话后,昌龄命使者带着酒、干肉、纸马去献给庙中的大王,并且让使者带上一双草鞋给大王夫人,同时交给使者一首诗,让他在庙里祈祷。诗中写道:“青骢马一匹,昆仑山牵,奉上大王的礼物,不求金钱。只是遇到大风大浪,怪不得昌龄不下船。”诗读完后,船继续前行。当昌龄购买草鞋时,还买了一副金错刀,把刀放在草鞋里。到庙里祈祷时,昌龄忘记拿出错刀,错误地把错刀和草鞋一起带了过去,使者也没有察觉。当昌龄继续前行时,偶然发现错刀,才意识到不小心把错刀也带到了神庙。又行了几里路,突然一条三尺长的赤鲤鱼跃入昌龄的船中。昌龄笑道:“这真是天赐之物。”于是命侍者烹煮这条鱼。剖开鱼肚后,竟然发现了那副金错刀,正是之前误送到庙里的那一副。昌龄叹息道:“鬼神的安排真是奇妙。我曾听说葛仙公命鱼送书,古诗中有‘剖鲤得素书’,今天的事也颇为相似。”
天宝年间,河南缑氏县东太子陵的仙鹤观里常有七十多位道士,他们都精心修习道法,遵守法箓、斋戒,修行非常严格。那些修行不专的道士自然不会去那里。每年九月三日的夜晚,总有一道士能够升仙,这已成为惯例。到了第二天早晨,大家会把得到仙人的姓名报告上去,成为常规。然而,在张竭忠担任缑氏令时,他不相信这种事。到了那晚,他命令两名勇士携带兵器偷偷潜入仙鹤观观察。起初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到三更以后,看到一只黑虎进入观内,不久后衔着一位道士走了出来。两名勇士射箭,但没有射中,黑虎抛下道士逃跑了。天亮后,发现没有人能够升仙。张竭忠被告知此事后,便向府里报告,并请求进行一次弓箭大猎。在太子陵东石穴中,杀死了几只老虎,发现了一些金简玉箓和道士的冠帔,还有很多人的头发和骨头,大家都认为这些就是每年宣称升仙的道士。此后,仙鹤观中再也没有道士,观内被废弃,成为守陵官的住所。
天宝年间,洛阳东边的处士崔玄微住在一座宅子里,酷爱道学,服用木伏苓药物已经三十年。药用尽后,他带着童仆去高山采集药材。采药完毕返回时,发现宅中无人,满院荒草丛生。那时是春季,夜晚月光清明,风和日丽,他没有睡觉,独自一人待在院中。家里的人没有任何原因,常常不来探望。三更过后,忽然有一位青衣人来敲门,说:“我住在宛中,打算和一两位女伴去上东门附近,暂时借此歇歇,可否?”崔玄微同意了。
片刻之后,青衣人带着十多位女子前来,带头的是一位身穿绿衣的女子,她说:“我姓杨。”然后指着另一位女子说:“她姓李。”再指着一位说:“她姓陶。”又指着一位穿红衣的小女孩,说:“她姓石,名醋醋。”每位女子都有随侍的侍女。崔玄微与她们见面后,命她们坐在月下,问她们出行的缘由。她们回答说:“我们想去封十八姨那里,几天前说好要来看她,今晚大家一起去。”还没坐定,门外便传来封家姨来了的消息,大家都惊喜地迎了出去。杨氏说:“主人真是贤明,只有这里的气氛最好,其他地方比不上这里。”崔玄微又去见封氏,封氏的言词冷静,气质清雅。她坐下后,整个屋子弥漫着芳香,香气扑鼻。处士命人送酒,大家也一起歌唱送别。玄微特别记住了其中的两首歌。一位红衣女子和白衣女子一起送酒,唱道:“皎洁玉颜胜白雪,况乃当年对芳月。沈吟不敢怨春风,自叹容华暗消歇。”另一位白衣女子送酒歌唱道:“绛衣披拂露盈盈,淡染胭脂一朵轻。自恨红颜留不住,莫怨春风道薄情。”直到十八姨拿着酒盏时,她性格轻佻,不小心把酒洒在了醋醋的衣服上。醋醋怒道:“大家都奉求而来,我不再奉求了。”说完便甩衣起身。十八姨说:“小女子只是在玩弄酒罢了!”大家都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告别,十八姨向南离开,其他女子则进入苑中告别。崔玄微并未觉得异常。第二天夜里,她们又来,说:“我们想去十八姨那里。”醋醋愤怒地说道:“为何还要去封姨那里?如果有事,还是请崔处士帮忙,不知道是否可以?”醋醋又说道:“我们这些女伴每年都会遭受恶风困扰,居住不安,常常求封十八姨庇护。昨夜醋醋无法抵挡,难以忍受。若处士不介意庇护,必定有微报。”崔玄微问:“我如何能帮助你们?”醋醋答道:“每年处士可以做一面朱幡,上面绘制日月五星图案,立在苑东,这样便能免去困扰。今年虽然已经过了,但请在本月二十一日的黎明时分,稍有东风便可以立起,这样大家便能安宁。”崔玄微答应了。她们齐声说道:“不敢忘德。”说完便向他行礼,离去。处士在月下跟随她们,越过苑墙后,进入苑中,大家各自消失。依照她们的叮嘱,崔玄微在那一天立起了朱幡。当天,东风吹来,洛南的树木被刮倒,飞沙四起,而苑中的繁花却依旧静止不动。
崔玄微这才意识到,原来杨、李、陶三位女子的不同衣服颜色,代表了花卉的不同种类。红衣的醋醋便是象征石榴的精灵,而封十八姨则代表着风神。几天后,杨氏等人再次来表示感谢,带来了几斗桃李花,劝崔玄微服用,说:“可以延年益寿。希望长久住在此地,保护我们,亦可得到长生。”元和初年,处士依然健在,外貌约三十岁左右,人们谈起这事时,总是不相信。
神龙元年,房州竹山县的阴隐客家境富裕,后院曾挖井,经过两年挖掘一千多尺,却始终未能得水。阴隐客并未放弃钻探的志向,继续坚持着。他带着工人,经过两年零一个月,突然有一天,工人听到地底传来鸡、狗、鸟鸣声。继续挖掘几尺后,发现旁边通往一个石穴。工人进入穴内探查,起初走了几十步并未见什么特别之物,只是沿着石壁行走。忽然转角处如同日月光辉,接着下去,发现这个石穴下连着一座山峰。
工人下到山上站立观看,竟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天地,日月星辰也仿佛不同。山的周围陡峭万丈,千沟万壑,风景如画,四周的石头呈碧绿如琉璃般的颜色。每个沟壑中都有金银的宫殿。这里有一种像竹子一样的巨大树木,有节,叶子像芭蕉,树上还开着紫色的花。五彩斑斓的蝴蝶飞舞其间,翅膀像扇子一样大;五彩的鸟儿像鹤一样翱翔在树顶。每个沟壑中都有泉水,泉水清澈如镜,白泉水如乳白色。工人渐渐走到宫殿前,准备进去探访,却看到宫门上写着“天挂山宫”,银字书写。宫门两侧的阁楼中走出两人,身高约五尺,容貌如玉,衣着轻盈飘逸,像白雾绿烟般,嘴唇鲜红,牙齿洁白,发丝如青丝,头戴金冠,赤脚,看到工人进来,便问:“你为何来到这里?”工人将来意告诉他们,话还没说完,宫门内便有十几个人走出,言称有异样的浑浊气息,需要责问守门者。两人惶恐不安,答道:“有外界工人不期而至,询问未曾奏报。”不久,一人穿着绯衣传达命令:“命门卫礼送他。”工人向他们致谢,门卫说:“既然你已经来到此地,为什么不稍作游览后再返?”工人答道:“之前未敢,若可以随意,我便求能畅游一番。”门卫便通报了玉简,随后玉简传出,门卫领着工人来到清泉处,命他洗浴,并浸泡衣服。接着来到白泉处,命他漱口,水如乳般甘美,工人喝了几口,觉得酣畅淋漓,仿佛喝醉了似的,十分满足。门卫又引领工人下山,每到宫殿前,工人都只能在门外,无法进入。
经过半天的行程,终于到达山脚下,看到一座城池,城楼和宫室全是金银和玉石建成,楼上写着“梯仙国”。工人问:“这是什么地方?”门卫回答:“这是诸仙初得仙后,前来此地修行的地方,修炼七十万日之后,方能进入诸天,或是玉京、蓬莱、昆仑、姑射等地,最终才能获得仙官职位,掌握箓符和印信,飞行自由。”工人问:“既是仙国,为什么在我国下界之下?”门卫答道:“我们这个国度是上仙之国,汝国之上,也有仙国,就叫‘梯仙国’,没有区别。”门卫说完,便让工人返回。随即带他上山,经过一段时间后,门卫告知工人:“虽说你来此不过片刻,但在人间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出后洞穴时,恐怕不能再回去了。等我为你奏请通天关的钥匙,送你回去。”工人感激地谢过。片刻之后,门卫带着金印和玉简,带着工人走上另一条路,来到一个大门,像楼阁般雄伟,门前有几人伏低等候。门卫出示金印和玉简,门便打开了。门卫带着工人走进去,刚入门时,风云四起,旋即一切消失。门卫说道:“好去吧!替我向赤城真伯致意。”不久,云开,工人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州北三十里外的孤星山顶的洞中。出洞后,工人寻问阴隐客家,却听说阴隐客已经消失了三四代,没人知道他当年挖井的原因。工人自行寻找,发现井口崩塌了。时已是贞元七年,工人寻找家人,但再也找不到。几年后,他被人发现于剑阁鸡冠山侧,之后就再也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贞观年间,文本下朝后常在山亭避暑。一天中午,他刚刚入睡,突然听到山亭院门被敲响的声音。药竖报告说:“上清童子元宝前来参拜。”文本性格喜好道教,便束带命令让他进来。那人不过二十岁左右,是位道士,仪态清爽,衣着独特,穿着浅青色圆角冠,衣服和鞋子都是浅青色,轻盈如雾,完全不同于常见的齐纨鲁缟。文本与他交谈,问他是谁,那道士回答:“我是上清童子,自汉朝以来便成道。我生于吴地,早已得道,并不拘泥于世俗,因此我曾为吴王入见汉帝,有些事情无法教化,便四处求问。我常与方士、圆士同行,四处得到美好的待遇。自文武二帝至哀帝,我都受到眷顾。王莽作乱时,我远离宫廷,四处受到人们的怜爱。自汉成帝之后,我便厌倦了人间,于是我以尸解方式成仙。或为秦,或为楚,我并非固定居住于一处。我听闻公好道,特地来此拜访。”文本便开始询问汉、魏、宋、齐、梁等王朝的政事,结果那道士答得清晰如同亲眼目睹一般。接着他提到:“史书中记载有很多虚伪的事。”文本问:“你身上所穿的衣服有何特别之处?”道士答道:“道在方圆之间,我外穿圆形衣服,心地却方正,这样的服饰符合天时与仪节。”文本又问:“你穿的衣服如此轻薄,是什么材料做的?”道士答道:“这是上清五铢服。”文本再问:“我听说过六铢服,这是天人之衣,五铢服又有什么不同?”道士回答:“五铢服更加细致。”两人继续交谈,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文本告别道士,走出门外,忽然发现他不见了。丈本知道这人非凡,便下朝后总是命人秘密寻找他的踪迹。如果找到,就与他讨论一些问题。后来,丈本派人悄悄送信,找到道士的住处。走出山亭东行数步,在院墙下忽然不见道士的身影。丈本命令工匠挖掘三尺深,发现了一座古墓,墓内空无一物,唯独找到一枚古钱。丈本顿时明白,原来这位上清童子元宝是铜钱的形状,名字“元宝”即为铜钱的文样;外圆内方是铜钱的形状;青衣就是铜的颜色;五铢服是铜钱上的文字。道士生于汉时吴地,正是当时铸造的五铢钱。虽然丈本明白了这一切,但钱帛越来越盛。直到担任中书令十多年后,忽然失去了这枚古钱。丈本最终去世。
沈亚之曾在陇西公的记室任职,曾听陇西公说过:“年轻时跟随那凤游历。”那凤是家族的将领,能力平平,后来居住在长安平康里南,以百万钱为质,成了豪门。凤住的地方就是洞门曲房的宅第。这宅子就是他的寝室,凤常在此休息。一日,他在午休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美人从西边的窗子走进来,步伐轻盈,神态从容,手持一本书,边走边吟诗。她的妆容古典,高发长眉,衣着方领绣带,披着广袖的襦。凤非常高兴,便问这位美人:“你是从哪里来的?”美人微笑着回答:“这是我家,而您却能容纳千名妾在您的府邸,哪里还需要去他处?”凤便说:“请告诉我您的书目。”美人答道:“我喜欢诗歌,常常收集一些。”凤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留下,赐我一睹为快。”美人便把诗交给他,坐在西床上。凤打开诗卷,看到诗的首篇题为《春阳曲》,全诗四句。接下来的诗篇多为数十句。美人说:“如果你非要传给别人,请不要将这些诗篇全部传扬。”凤便起身,从东廊下走去取来彩纸,传送《春阳曲》之诗。其词如下:
长安少女踏春阳,何处春阳不断肠?舞袖弓弯浑忘却,罗帏空度九秋霜。
凤吟完诗后问道:“‘弓弯’是什么意思?”美人回答:“这是我小时候,父母教我跳的舞。”说罢,美人起身,整理衣服,张开袖子,舞了几拍,模仿弓弯的姿势给凤看。舞罢,美人眼中含泪,良久未语,然后辞去。凤说:“请再稍作停留。”可是美人很快就离开了,凤也感到有些迷糊,忘记了梦中的一切。凤更衣时,竟在怀袖中找到了诗篇,惊讶地看着它,才恍然记起自己所梦见的事情。那时正值贞元年间。
又有吴兴的姚合告诉沈亚之说:“我的朋友王炎曾说:元和初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游历到了吴地,侍奉吴王。过了很久,听见宫中传来车辇的声音,箫声和鼓声交织,听说是在为西施举行葬礼。吴王悲痛不已,命令发布诏令,让词客作挽歌,王炎应命作了西施的挽歌。其词是:
西望吴王阙,云书凤字牌。连工起珠帐,择土葬金钗。满地红心草,三层碧玉阶。春风无处所,凄恨不胜怀。
王炎将挽歌献上,吴王非常欣赏。王炎最终悟到,能记住这个梦境的意义。”王炎是太原人。
山人刘方玄自汉南来到巴陵,夜宿江岸的一座古馆的厅房。馆的西面有巴篱隔开,另一座厅房常年被锁住,听说里面有怪物,导致客人无法安稳,十多年未曾开启。厅房之间有一个走廊已经坍塌,州司曾修葺过,但依然无人敢进入。
那夜,方玄并不知情。二更时分,他看到月光洒满庭院,江山静谧,唯听见西厅传来几个人的言语与吟咏声,声音虽不清晰,却似乎有一位老青衣的声音较为明显,且带着秦腔。她说:“往年阿郎被贬官时,常让我骑在偏面上,抱着阿荆郎。阿荆郎总是不肯稳坐,时而偏左,时而偏右,结果把我左膊弄伤,直到今天才好,但今天天气阴沉,我的肩膀又开始疼痛。明天必定大雨。如今阿荆郎已经官高了,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这个老身?”随后又传来相应的回答声。接着传来了歌声,清脆而细腻,似乎像丝线不断延续。又有诗吟之声,声音深沉切切,仿佛是带着泪水的吟唱,幽咽长久,言辞无法辨认,也没有留下痕迹。过了一会儿,老青衣又说:“往昔阿荆郎常爱吟‘青青河畔草’,今日却也常说‘绵绵思远道’。”直到四更时分,声音才渐渐消失。
第二天一早,果然下了大雨。方玄叫来馆吏询问,吏说:“西厅一直空着,没有人。”方玄解释了为何客人不敢进入的原因。于是他坚持要开院查看,结果院中秋草丛生,青苔覆盖台阶。院子西面连着山林,空无一人踪迹。他打开了厅房,里面被打扫得干净,什么都没有,唯有前方东面柱子上有一首诗,字迹非常新鲜。诗文如下:
耶娘送我青枫根,不记青枫几回落。当时手刺衣上花,今日为灰不堪著。
方玄看到这首诗,认定它是鬼魂的诗作。馆吏说:“这个厅一直没人进过,也从未看到这样的诗。”于是方玄确认,那些声音来自昨夜的神秘访客。然而他继续向人探询,始终无法弄清楚这些奇怪事件的真相。
马燧贫贱时曾寄居于北京,拜访府主未能见面,只得寄住在园吏家。园吏告诉他说:“你要去拜见护戎吗?若是拜见,务必先告知我一声,因为护戎极为忌讳数字,一旦犯了这个忌讳,必定性命难保。不过,如果你能恰好让他高兴,所获得的好处会与别人不同,务必小心谨慎。”园吏又说:“我曾是护戎的乳母子,了解他的习性,常会为你出力。”马燧虽然信以为真,但心中依旧有些怀疑。第二天,马燧去拜见护戎,果然不小心触犯了忌讳,被护戎怒斥,赶了出来。他的畏惧之情显而易见,园吏看在眼里,说道:“这是你触怒了护戎的缘故。”马燧向园吏请教如何脱身,园吏答道:“君子当有此担忧,失败必死,不能再让我为你出力了。”随即,园吏把马燧藏进了粪车里,帮他逃出了城门。
那时,护戎果然派人寻找马燧,但始终未能找到,便派出了十人的铁骑队伍守卫每一门口。马燧惊慌失措,逃了六十多里,天色已晚,知道快要出城了,便躲进了一个逃民的破旧房子里。尚未安顿下来,他便听到马车蹄声,接着人们谈论道:“是否还能走三二十里?”原来是护戎派来的使者。听到声音逐渐远去,马燧心中稍安,然而不久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不禁感到一阵恐惧。突然,门窗外出现了一位身穿布衣、身形异常高大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包裹,问道:“马燧在这里吗?”马燧默不作声,不敢回应。女子又说道:“你大概很害怕吧?胡二姊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来安慰你,不必再担心。”马燧终于回应并走了出来。胡二姊说:“你已度过大难,仍有一些残余的危险。你若饿了,我便为你准备了些食物。”于是她从包裹里拿出熟肉一瓯和几枚胡饼,马燧吃得非常饱。胡二姊还告诉他说:“你此时不能再动,留在原地别动。今晚半夜将有异物来临,若遭遇不测,不可轻举妄动。等此劫难过后,必定有勋贵之位。”说完,她便离去了。
到了午夜时分,马燧看到外面有一种闪闪发光的东西逐渐靠近,他从窗户看见,原来是一个夜叉,身长一丈多,头发如火焰般鲜红,金牙闪闪,手臂像弯曲的木头,穿着豹皮裤,携带短兵器,步入屋内。夜叉目光凶狠,口中吐出火焰,咆哮着向他扑来,铁石般的力量消融一切。马燧惊恐万状,几乎失去意识,但夜叉始终未敢越过胡二姊所布的灰线。过了许久,夜叉离开,退到屋外睡去。
不久,马燧听到车马声,又有几人带着兵器下马走进来,竟是护戎派来的使者。他们闯入屋中,直接与夜叉交战,夜叉猛地反击,发出几声大吼,撕裂人马,吃掉了大量的血肉。夜叉饱餐后,缓缓离开。到了四更时分,东方的月光照亮大地,马燧觉得周围一片安静,终于决定离开,走出门外时,看到满地的马骨和血肉。
马燧最终得以逃脱,日后立下赫赫战功,官职也不断升迁。为了报答胡二姊,他多次寻访,然而始终无法找到她。每年春秋,他都会在庙里设一座座位,专门为胡二姊留位。
唐贞元十一年,秀才白幽求因屡次科考落第,心情失落,决定随新罗王子渡海。途中,白幽求与数十位同伴在大谢公岛遭遇风暴,船被风吹得南行两日两夜,远行数千里。风势稍微平息后,他们继续行船,看到有山林出现,便整船朝着那边驶去。当他们靠近时,发现山高万仞,南面的半山腰上有城墙,台阁门楼非常壮丽。船靠岸后,他们见到路两旁有龙虎神兽列坐,白幽求被它们注视,他不禁心生畏惧,想要寻求同伴,却因为慌乱而无法言语。
接着,他们来到一棵大树下,树枝在风中摩擦,发出像人在吟诗的声音。白幽求停下听,忽然听到树上发出的声音说道:“玉幢亘碧虚,此乃真人居。徘徊仍未进,邪省犹难除。”白幽求仍然心存疑虑,不敢继续前进。突然,看到一位身穿朱衣的神人从城门走出,传令问道:“西岳真君来游?”龙虎神兽纷纷低头表示还未到。白幽求于是急忙向前走去,但朱衣人并未理会他,直接进了城门。白幽求进退两难,只能继续走。
随后,门中又走出数十人,龙虎神兽奔走,大家都骑着神兽下山。白幽求也随他们一同走到船处,所有骑骑者和神兽都如履平地,没入远处的碧海之中。白幽求迷茫不知何去,船上的食物也已准备好。忽然,白幽求看到一支由千人组成的队伍,队伍中有飞鸟和龙、虎、龟、鱼等神兽,他们骑行在空中,朝着一个方向行进。白幽求低头俯伏,默默跟随。
队伍进入城门,白幽求再次跟随观察。他发现龙虎神兽列队而行,身旁的树木、花草、鸟兽等也按照节奏转动,像是在跳舞,白幽求不知不觉也随着节奏起舞。片刻后,朱衣人带着一份命令出来,告知龙虎神兽:“这是水府真君的命令。”龙虎神兽并未上前,朱衣人回头将命令交给白幽求。朱衣人指着前方说:“水府。”白幽求随即跟着指示,感觉身体像是乘风而行,渐渐下山,直入海底。虽然入水,却并不感觉到水的存在,四周朦胧如日中行。途中,他仍然看到树木和花草,触碰时发出响声。
一会儿,白幽求到达一座巨大宫殿,门人看到他,纷纷俯伏在地。数十人现身,都是龙头身形,执旗而立,引领他进入水府。真君在北面的殿下授予他符命,随后命人带他离开,马上又有龙虎神兽随行。瞬间,他们回到了最初的地方。白幽求再次来到门前,但不敢进入。尽管没有进食,他也不觉得饥饿。不久,水府的使者来到,白幽求答应后进入殿前,行礼坐下,那里提供的食物味道非常不同于人间。白幽求询问使者:“这里是哪里?”使者答道:“这是各位真君的游春台。这里的主人是东岳真君,他根据春夏秋冬的季节,分别在不同地方活动。”殿东廊下,数百位玉女奏乐,白鹤、孔雀振翅,随着玄歌的旋律舞动。到了傍晚,白幽求被带到迎月殿,那里真君们吟诵各自的迎月诗:
第一首诗曰:“日落烟水黯,骊珠色岂昏。寒光射万里,霜缟遍千门。”
第二首诗曰:“玉魄东方开,嫦娥逐影来。洗心兼涤目,光影游春台。”
第三首诗曰:“清波滔碧鸟,天藏黯葚连。二仪不辨处,忽吐清光圆。”
第四首诗曰:“鸟沉海西岸,蟾吐天东头。”
诗作完毕,一位真君命令开始夜间戏耍。不久,三十多位童子和玉女开始表演,或在空中坐虚,或在海面上行走,笙箫声和乐曲不断,大家轮流歌唱。白幽求记住了其中一首步虚歌,歌词为:
凤凰三十六,碧天高太清。元君夫人蹋云语,冷风飒飒吹鹅笙。
到了四更时,身穿绯衣的使者走入,弯腰行礼道:“天欲曙。”大家纷纷起身告辞。第二天,朱衣人再次屈膝对白幽求说道:“白幽求已经被任命为水府使,有了劳绩。”各位真君商议道:“可以带他去游春台洒扫。”白幽求感到惶恐,拜求回到故乡。一位真君问:“你从哪里来?”他答:“来自秦中。”真君又问:“你为何恋恋不舍地想回乡?”白幽求未答。真君继续说道:“随我来吧。”朱衣人指引白幽求前往西岳真君那里。其他真君也各自下山,带着他们的神兽、旗帜、羽旄等。每位真君都带着千余人,走在海面上。白幽求也乘舟随西岳真君,风速如电,迅速行进。天亮时,他们抵达一座岛屿,白幽求看到真君飞上天空,渐行渐远。白幽求感到后悔痛哭,最终上岛,看到岛上有人烟,询问得知这里是明州,终于喜悦地回到了故国。从此,白幽求告别了宦海,常服茯苓,喜好游山水,多次游历五岳,彻底脱离了官场的纷扰。
弘农杨真伯自幼聪慧,深沉好学,尤其喜好书史,常常因专心读书而忘记了吃饭和睡觉,父母无法约束他。时常为了阻止他读书,父母会夺走他的油灯和诗书,但真伯心中依然惦记着这些典籍,曾因此感到很烦恼。于是,他逃到洪、饶一带,住在一座空院中,潜心修习了半年多。
中秋的夜晚,真伯正在读书,已经接近二更时,忽然听到学窗外有人敲门。由于他沉浸在书籍中,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忽然间,门被推开,一位青衣女子走进了屋里。她说道:“女郎常年栖息在幽静的地方,服气茹芝,往来于洞庭云水之间。知道君子来到此地,志操清白,骨气坚韧,特来拜访,愿与君共话。”真伯没有回应,青衣女子自顾坐下。三更时分,真伯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珩璜环佩的声音,异香扑鼻而来。接着,青衣女子再次报告:“女郎来了。”这时,女子现身,年约二八,头戴碧云凤翼冠,身着紫云霞日月衣,光彩照人,气质非凡。
女子端坐,真伯并未问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女子从案上取起砚台,递给真伯一张纸,写下了数行字,然后心静如水地离去。真伯看着她留下的诗,诗中写道:
君子竟执逆,无由达诚素。明月海上山,秋风独归去。
真伯看后仍不知这位女子是何人,甚至不禁疑问她是否为洞庭诸仙之一。回想她的诗句,真伯觉得那思绪超脱尘世,简直不像人间的言辞。
唐代,济阴郡东北六里处的佐山龙兴古寺前,有一口井,水极为深,且水质恶劣,味道腥秽,呈现如血般的颜色,甚至无法食用。郑还古在太和初年与许建宗共同住在佐山寺,约一个月后,听说了这口井。许建宗提议:“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两人走到井边,许建宗问郑还古:“你觉得这水味如何?”郑还古和寺中的僧人都表示:“太好了!”于是,许建宗命人拿来朱瓯和纸笔,书写符咒并将其投入井中,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于是,他们便在寺院中过夜。
二更时分,风雨阴暗,郑还古从窗户中偷看,忽见一道闪电间,有一位力士正用钓索从井中钓东西。每当闪电出现,似乎井中有所变化,电光三次亮起,第四次电光闪现时,现象消失了。次日清晨,建宗封住了井口。三天后,井水变得甘甜美味,远胜过其他水源,至今未变。
郑还古认为建宗必定是得道高人,于是向他请教。他问:“我是否可以学到一些道法?”建宗回答:“我不是道士,只是偶然掌握了符术。”最终,郑还古未能得到答案。后来,建宗离开了太山,去向不明。
唐元和四年,宪宗出征王承宗时,中尉吐突承璀在恒阳地区俘获了三十名人质,包括马奉忠等人,并带着他们速速前往京城。宪宗命令将这些人处斩,地点选在东市西坡的资圣寺旁。斩刑执行完毕后,胜业坊的王忠宪,属于羽林军,其弟王忠弁曾在行军中被恒阳生口所杀。王忠宪深恨弟弟之仇,得知恒阳生口被处决后,他佩刀前去查看。执行斩刑后,王忠宪竟剖开恒阳生口的心脏与两髀肉,带回家中食用。
当晚,一位身穿紫衣的人敲响了王忠宪的门,王忠宪出门见到那人,自称是马奉忠。马奉忠与他同坐,王忠宪询问他所需之事,马奉忠答道:“为何要剖我心,割我肉?”王忠宪回答:“你难道不是鬼吗?”马奉忠答:“是。”王忠宪说:“我弟弟被你们的叛贼所杀,我为了替弟报仇,才以直报怨,难道你怪我了吗?”马奉忠答:“我本是恒阳的叛贼,我以死谢国。你弟弟死于恒阳之手,罪应由恒阳帅承担。你为什么拿我来报复?你难道没有听说父子之罪不相及,家仇不应传递到别人身上吗?你报复众仇,最终会招来更多仇恨。”王忠宪一时无言,说:“我给你万钱,如何?”马奉忠答:“还我无冤,虽然如此,我也将偿还你一段时间。”话音刚落,马奉忠便消失了。
王忠宪于是准备了酒菜和万贯纸钱,前往资圣寺送上。过了一年,王忠宪发现自己的两髀渐渐瘦弱,并开始言语混乱,似乎失去了理智。三年后,他去世了。这件事告诉我们,报仇的心虽然强烈,但也需要谨慎而理智地执行。
唐元和年间,博陵的崔无隐曾对亲友讲述一件奇异的故事:城南的杜某人曾在汴州的招提院中与主客僧一起交谈。忽然,一位客僧出现在面前,脸上有一道刀疤,横贯鼻额。杜某人便询问他的来历,客僧沉默片刻,面色悲惨地说道:
“我家在梁地,父母、兄嫂都在。我的哥哥常年以江湖贩卖商品为业。第一次从江南回来时,获利倍增;第二年他再次出发,却再未回来。三年后,有同行的人说我哥哥在风波中溺水身亡。父母和嫂子悲痛欲绝,未曾停止哀悼。忽然有一个从汉南来的商人到梁地,问我父亲的名字。我去相国精舍应答,他告诉我,说我哥哥的信被他带来。商人邀请我到他家中,他告诉我我哥哥在江西做生意时遭遇困苦,在汉南流浪。商人以我哥哥的情况为理由,向元戎白了情,现今他虽困于财物,但衣衾尚有。商人代我哥哥托人传信,求我安心等待。”
客僧继续说道:“第二天,我的父母便派了使者前往汉南探寻我的哥哥。使者走了七八天,进入南阳地界,夜晚经过一片大泽时,道路断绝,周围无人烟,四面乌云密布,天色渐晚。途中,遇到几户人家,准备住宿。有人告知使者:‘前方有杀人者在追捕,务必小心,不可停留。向南三五里有一招提所,可以住宿。’使者照此所言前行,途中阴风渐起,雨点渐大,走了四五里,终于进入荒泽,迷失了方向。过了一会儿,前方隐约看到烛光,尽管几乎已经接近,却仍然有十里之遥。赶到时,风雨更急,无法敲门进入,只能来到堂前,屋内空无一人,屋内尸体堆积。正当使者查看时,雷声一响,他被一具女人尸体追赶。惊慌失措中,他跑了七八里,最终到了人家。风雨渐止,月光微明,他进入了那家,门外有小厅,厅内有床榻。刚刚安顿,忽然进来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子,手持白刃。使者恐惧,立刻躲到墙角。白刃男子坐在床榻上,等了许久,似乎在等待什么。突然,他走出厅外,屋内听见三四个女人在低声交谈。片刻后,白刃男子带着一包衣物进入,后面跟着女人,显然是在逃避某人。白刃男子问道:‘此处可有人?’接着用刀在墙上画了个符号。使者紧靠墙壁站着,白刃男子未曾察觉他,便带着女人逃走了。使者觉得再也不能停留,于是再次启程。走了约一两里,突然掉入一口古井中。井里已有人尸体,且体温尚存。使者匆忙返回,五更时分,终于发现尸体和自己仍在一起。”
事情发生后,县官调查此事,发现屋中的女人与使者的母亲和姨姑有关系,最后侦破了盗贼案件。使者最终得以复仇。经过多次南征,在即将到达汉南时,路遇一棵古桧树下坐着一位老人。老人自称擅长《易经》,便为使者占卜,结果揭示了前生的因果:他前世有两位妻子,一位为正室,另一位为侧室。使者的父母被杀在井中,而真正的仇敌是白刃男子。老人最后告知他:“你去汉南,不必再寻找你的哥哥,因为他已经不在人世。”
元和十二年,宪宗平定淮西时,赵昌时为吴元济的副将,隶属于张伯良。某次在青陵城与李诉交战,发生在九月二十七日,赵昌时在战斗中被刀伤,坠马身亡。到了夜间四更时,赵昌时忽然感到如同睡觉一般,突然听到将军家中点阅兵员姓名的声音,呼唤着某个名字,并且一一唱出,回应声不断,仿佛点名人数已过千余人。赵昌时专心听着,以为是点名而已。
当点名结束后,他没有再听到呼喊自己的名字,天色渐亮,赵昌时才渐渐醒来。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查看四周,发现所有在夜间听到名字被点呼的人,竟全都死去。这时他才明白,原来是冥中有人为他点名。赵昌时意识到自己并未死亡,他强忍着伤痛行走回营,经过一个月后伤口愈合,才深刻理解到战死之人或许是命运注定的。
洞庭的贾客吕乡筠,常年在江西从事货物买卖,靠卖杂货获利,赚得的是逐渐微薄的利差。然而,他总是将所赚的盈余施舍给贫困的亲戚和邻里,自己几乎没有积蓄。吕乡筠擅长吹笛,每当遇到美丽的山水景色,他总是驻舟探访,吹笛而去。
有一次,他在中春的月夜,停泊在君山旁,独自饮酒,喝了一杯后吹奏了几曲笛子。忽然,他看到一只渔舟向他驶来,渐渐接近,舟中是一位年老的渔夫,鬓发苍白,举止异常。吕乡筠放下笛子起身,迎上渔舟。
老渔夫停舟后,吕乡筠和他相互问候。老渔夫说:“我听到你的笛声清脆悠扬,曲调与众不同,特意前来。”吕乡筠请老渔夫一同饮酒,老渔夫说道:“我年老少有机会吹笛,能否请你教我?”吕乡筠心中喜悦,立即起身拜见,并表示愿意教授。
老渔夫从怀中取出三支笛,其中一支大如合拱,其次的大小适中,最后一支非常小,像细笔管。吕乡筠再次拜请老渔夫吹奏一曲。老渔夫答道:“这支大笛无法吹奏,第二支也不合适,只有这支小笛适合你来吹,但你是否能吹完这曲,我尚不敢保证。”吕乡筠答道:“我想听听那支无法吹奏的笛。”老渔夫解释道:“第一支笛声属于诸天,能够与上帝、元君或上元夫人一同奏天乐。若在人间吹奏,天地将毁坏,日月无光,山川崩塌,不胜其害。第二支笛声属于仙界,适合与洞府仙人、蓬莱、姑射、昆丘王母和各路真君等一同奏仙乐。若在人间吹奏,飞沙走石,鸟兽坠地,人民受难,灾祸遍布。至于这小笛,只适合我们老友和同伴之间共乐,吹奏不稳,是否能够吹完我也不敢预料。”
老渔夫说罢,便抽起小笛,吹奏了三声。随着笛声,湖上的风起波动,水面翻腾,鱼儿跳跃,龟鳖喷涌,吕乡筠和童仆都吓得不敢动弹。五六声笛音过后,君山上鸟兽乱叫,月色昏暗,舟楫在波涛中剧烈摇动。老渔夫停下笛声,喝了几杯酒后,吟道:
湘中老人读黄老,手援紫蠤坐翠草。春至不知湘水深,日暮忘却巴陵道。
他又饮了几杯酒,转向吕乡筠说:“明年社日,我们在此相会。”说完,便划起渔舟,渐渐消失在波涛之中。吕乡筠在第二年秋天在筠山等候他,十余天过去了,却再也没有见到这位老渔夫。
元和四年,寿州霍丘县有一位自称为神人御史大夫的李六郎,他声称自己是李序转世,与人交谈时常不显形,所有事情由王筠为他代劳。李六郎在霍丘居住了一个多月,租了一处宅子,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几案和一张绳床。凡是来找他请求解决问题的人,都会将状纸递给他。王筠会在案边铺开状纸,书写工整、温润,片刻间便能填满整张纸,内容简洁明了,准确应验命运的好坏。
当时,河南的长孙郢担任镇遏使,初时对李六郎不信任,但在多次接触后,亲眼见到李六郎的神奇之处,于是开始与他来往。李六郎住在官宅后院,那片院落空旷,夜晚常有枭鸣和狐狸的叫声,令人感到害怕。于是,长孙郢命李六郎处理后院的事宜,李六郎答应后,行动时总会像风雨交加的声音,片刻后便能听到鞭打的声音,之后会传来李六郎的语音:“以后再也不要来。”从此以后,后院变得安静无比。
时任御史大夫的李湘是州牧,副史张宗本曾不信李六郎的奇异之处,直到有一次,张宗本亲自求见李六郎。李六郎很快便到达,张宗本要求李六郎为他写一张札子,递交给牧守。李六郎取起纸笔,便问道:“可以书写对公文吗?”张宗本答道:“当然可以。”起初,案上有三管笔,然而很快便丢失了一管,几乎同时,桌上便布满了文字,后面还有一行字写道:“御史大夫李序顿首。”张宗本心悦诚服,回去后将此事告诉了李湘,李湘随即派人邀请李六郎,几日后他到访李湘府上。
李六郎自称是五岳神的弟弟,声称自己第七舍弟住在蕲州,自己则是负责阴道管辖此郡的神。他语气如女性般清脆,言辞犀利,常常自作笑巫诗,其中有一首如下:“魍魉何曾见,头旋即下神。图他衫子段,诈道大王嗔。”李六郎的诗句极多,但张宗本也无法完全记住。后来,李六郎告知长孙郢:“我要去蕲州看看我那弟弟。”当李六郎抵达蕲州时,已是七月中旬。他仍然命王筠送去了新粳米两斗和一封信给长孙郢,附近的数个州的人都前来请求李六郎批判吉凶,李六郎的批判和判断依然存在。
此事展示了李六郎的神秘能力与人们的信仰,也反映了人们对于神秘事件的依赖和求解。
南阳的张遵言,因求名未能中第,便来到霍丘的商山山馆居住。一天夜里,张遵言起身巡视,见到东墙下有一物,白光闪闪,照得人眼睛发亮。他让仆人张志诚去查看,仆人告诉他说那是一只白犬,大小如猫,须、睫、爪、牙都像玉一样洁白,毛发光亮,显得非常可爱。张遵言心生怜爱,称它为“捷飞”,觉得它奔跑比飞得还快。于是,他常常与它为伴。张遵言命仆人张志诚照顾捷飞,每次给它喂食、饮水时,都会亲自递到它面前。偶尔,捷飞没有吃饱时,张遵言也会停下自己的食物,确保捷飞能够吃足。这样一年多过去了,张志诚离开,张遵言便自己照顾捷飞,饮食更是倍加精心。夜晚他和捷飞同寝,白天也常在一起,四年过去了。
有一天,张遵言在去梁山的途中,天色渐晚,风雨突如其来,他与仆人等人便躲避在一棵大树下。此时,天色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忽然发现捷飞不见了。张遵言惊慌失措,命张志诚分头去寻找,但始终没有找到。突然,他看见一位白衣人,身高八尺,形态可爱。张遵言感到豁然开朗,像是在月光下看见了清晰的世界,于是问白衣人是谁,来自何方。白衣人回答:“我姓苏,排行第四。我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你是否知道捷飞的去向?其实我是捷飞。你现在正面临灾厄,我因深知你对我四年来的厚恩,故誓言脱你此劫,但需要取十余人命。”
白衣人话音未落,便骑上张遵言的马,迅速离开,张遵言跟随其后。行了约十里,他们来到一座坟墓,见到三四个身高约丈许的白衣人,手持弓剑,气势非凡。白衣人向他们问:“为何相见?”那白衣人答:“奉大王的命令,追捕张遵言秀才。”话语刚说完,他们偷偷瞥了一眼张遵言。张遵言心中害怕,差点跪倒在地。白衣人制止道:“不必如此!我与遵言是故交,大家不必畏惧。”四人随即低头,忏悔并泪流满面。白衣人带着张遵言继续前行。再行十里,他们遇到六七个夜叉,身穿铜头铁额,凶恶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夜叉见到白衣人后立刻恭敬拜倒,白衣人喝道:“为何来此?”夜叉答:“奉大王命令,追捕张遵言秀才。”张遵言心中再度恐惧。白衣人对夜叉怒喝:“遵言是我故交,你们无法伤害他。”夜叉跪下,流血痛哭,表示若没有白衣人的庇护,自己全会死去。白衣人愤怒地责骂夜叉后,他们纷纷退去,张遵言也得以脱身。
白衣人继续带着张遵言行进,约行了七八里,见到五十多人的兵士,身形与常人无异,站在四白衣人前恭敬拜见。白衣人问:“为何来此?”兵士答:“奉大王命令,追捕张遵言秀才。”接着他们说明夜叉等失败后被法惩治,大家感到惶恐,不知道白衣人有何神通,能救他们一命。白衣人怒道:“快随我来,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他们继续前行,最后见到一座宫殿,门前已有军容严整的士兵迎接。白衣人被迎入宫殿,宫中景象豪华,食物和器具非凡,不是凡人能够享有的。
宴席上,王对白衣人恭敬有加,白衣人饮酒时与王言笑晏晏。宴后,白衣人告诫张遵言:“这几位不易与他们交谈。既然你已脱困,那么一切都已成就。”在王宫上,白衣人给张遵言一个指示:“你若要知道真相,去商州龙兴寺东廊缝处的老僧那里询问。”白衣人说完后,腾空而去。
张遵言根据指引前往商州龙兴寺,最终找到那位老僧。老僧最初不愿答话,但在张遵言坚持之后,最终透露:“苏四郎就是太白星的精灵,王者是仙府的谪官,现居于此。”然而,老僧并未进一步回答,告知张遵言已经离开,并让他回去。张遵言再次寻找,但已经无法找到他的踪迹。
这则故事揭示了人与宿命、人与神灵之间的微妙关系,讲述了因缘与命运的复杂交织。
李昼曾在许州担任吏职,住在扶沟。永泰二年春天,他因清明节返回家乡,计划前往伯梁河。途中,他经过一座路旁的冢,距离路大约二十步,冢上没有草,只有牧童在附近玩耍。
当晚,李昼忽然看到冢上有一个大如盘的洞,洞中发出火光。李昼觉得异常,下马走向冢,发现冢上有五位女子,穿着华丽的衣服,按照五个方位坐着,低头在烛光下穿针。她们专心工作,丝毫不曾停歇。李昼大声喝斥了一声,五支烛火同时熄灭,五位女子也随之消失。李昼感到害怕,迅速上马准备离开,但还未上到大路时,五支火炬突然从冢中冒出,追逐李昼。李昼拼命奔跑,却无法摆脱,鞭子挥打时,火焰依旧烧得他浑身发热。
他急奔十里,终于到达伯梁河,才见到一只狗来向他靠近,火焰随即熄灭。次日,他检查自己的马,发现马尾已经被烧尽,连马的股部和腿部也烧伤了。从此以后,李昼便将这个地方称作“五女冢”,至今该冢仍然存在。
兴元元年,朱泚叛乱,长安动荡不安。阎敬立被段秀实派遣为密使,秘密前往凤翔山途中,夜晚计划到达太平馆。由于该馆已经荒废多年,他误入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旧馆,感到奇怪但又不以为意。不久,两个穿着皂衫的人走到门口,恭敬地拜见他。阎敬立牵马进入大厅,询问为何这座馆子如此荒凉寂寞。
其中一位皂衫人回答:“这里是可以住的。”他让阎敬立坐下,并按照正常的客礼待他。没过多久,另一位皂衫人走来,告诉阎敬立:“这座馆的官员是凤州河池县尉刘俶。”阎敬立见到刘俶后,询问他为何馆子如此荒废。刘俶答道:“现在天下动乱,不仅这座馆荒废,宫殿里也是杂草丛生。”阎敬立听后,觉得他的言辞很不寻常,语气中充满了超出常理的智慧。刘俶接着说:“这座馆之所以荒废,是因为有人逃亡。”他指着那两个皂衫人说:“这两人是我家从昆仑来的奴隶,一个叫道奴,一个叫知远,他们暂时为你效劳。”
阎敬立在烛光下仔细打量这两个奴隶,发现他们穿着紫白相间的衣服,面貌确实像昆仑人,脸上还有清晰的白字印记,证明他们确实是刘俶家中的人。他还发现厨房中有几个婢女忙着准备食物,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过了一会儿,酒席准备好了,食物精美。阎敬立和刘俶一起用餐,吃得很饱。餐后,阎敬立问刘俶:“我所骑的马非常瘦弱,是否能借一匹更好的马?”刘俶回答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到了四更时分,阎敬立准备离开,刘俶再次为他准备了食物,和之前一样。
刘俶安排道奴取来一匹西槽马送阎敬立到前馆,并让道奴换上东槽马送他到大路上。没多久,马到了,阎敬立骑上西槽马出发,刘俶则也随行。行进了约两里后,刘俶突然转身回头,阎敬立感到不对劲。再走几里,阎敬立开始感觉所借的马散发着腐臭味,味道越来越强烈,于是他换了自己的马继续前行。走了四五里,天色渐亮,终于见到前馆的吏迎接他。
阎敬立大为吃惊,说:“我才刚离开馆不久。”馆吏回应:“前馆无人,大使为何宿在此?”阎敬立感到疑惑,急忙问道:“我所骑的马和所带的物品呢?”馆吏回答,所有的物品都已被搬回了百余步外的路旁。阎敬立赶到前馆,发现馆内一切都已经废弃,只有一座古老的殡宫。馆后园中有一座破损的宫殿,前院有几块断木和马鞍。走到殡宫前,阎敬立发现那里有几个冥器。
突然,阎敬立感觉喉咙中有一股腐败的食气,随即呕吐出来,发现自己昨晚所吃的食物已变成腐烂的气味,像是从黄衣尘土中散发出来的臭味,仿佛是殡宫中送葬用的食物。仆人们也纷纷呕吐,三天后才恢复正常。
陇西的李全质年轻时居住在沂州。一天,他在黎明时分准备踢大蹴鞠,便在沂州城横门东庭前暂时闭眼小憩。忽然,一位穿紫衣、戴圆笠的人走到他面前,向他说:“奉追。”李全质问道:“是谁在追我?”紫衣人回答:“不是我在追你,是另外有人来追。”不久,另一位穿绿衣的人出现,也说:“奉追。”他的语气急促,势不可阻挡。李全质问绿衣人:“公有什么事需要吗?”绿衣人回答:“奉命追赶,不敢言所需。”紫衣人对绿衣人说:“不用追。”他挥手示意绿衣人离开,并转向李全质说:“刚才你问我所需,难道不能答应吗?”李全质答道:“所需是什么?”紫衣人答:“需要一条犀佩带。”李全质答应道:“好的。”说完,紫衣人便消失不见。
李全质继续踢蹴鞠,随后为其准备了犀佩带,并在横门外焚烧纸钱以作祭祀。那晚,李全质刚入睡,便见到紫衣人再次前来,拜谢他说:“感谢你赐予佩带,我深感惭愧,无法报答。但在我困境之中,你的恩惠我必定铭记。”不久,太和年初发生大水灾,李全质已担任天平军的副将兼监察,带领部队从中都前往梁郡城。途经百歇桥时,水深且冰薄,路面湿滑,行进十分艰难。部队的行进几近停滞,士兵们面色苍白,李全质命令继续前进,行进数十步后,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后面,大声喊道:“别走那条路,来这边,我知道一条更安全快捷的路。”李全质立即转马跟随,走了不到三里,路面变得干燥平稳,顺利抵达目的地。
李全质为感谢这个人,准备给他酬劳,但那人坚决不肯接受。他坚持说:“若是依靠我来走这条路,那我可能会接受酬劳,但你依照我指引走,哪里有什么苦处?”说完,他便消失不见。李全质想,这人衣着紫衣,戴圆笠,是否就是那天横门遇见的紫衣人呢?
开成初年,李全质奉命入关,途中回宿寿安县。夜幕降临,天色昏暗,李全质不得不从客栈出发,继续前行。三里后,突然大雨倾盆,路途艰难。突然,马旁出现一个人,李全质问:“你是谁?”那人答:“我是邮牒者。”他继续在李全质的马前引路,尽管寸步不可见,但他总能准确指引李全质避开障碍物,有时是树木,有时是石堆,有时是险地,李全质全都得以顺利通过。终于,他们到达了三泉驿,李全质下马准备给邮牒者酬谢,却发现那人已不见踪影。李全质询问随行的同伴,描述那个邮牒者的样子,发现他也是紫衣,戴圆笠,是否还是那个横门的紫衣人?
多年后,在会昌壬戌年,济阴发生大水灾,李全质与谷神子同舟。谷神子感到李全质对水灾没有丝毫畏惧,便询问他原因。李全质说:“我本无惧水,但紫衣人屡次出现在我身边,所以我心中始终警惕。”这段经历也让李全质感到,自己似乎被某种命运和神秘力量所引导。
阌乡县主簿沈恭礼在太和年间曾担任湖城尉。一天,他在离开阌乡的路上稍微生病,傍晚时分到达湖城,便在堂前卧床休息。忽然,有人绕床走了几圈,他以为是随行的吏员雷忠顺。沈恭礼问道:“是谁?”对方回答:“不是雷忠顺,是李忠义。”沈恭礼问:“你为何在此?”李忠义答道:“我原本是江淮人,因饥寒不得已为人佣工,前往此县后死于旅店,因饥寒至极,今来投靠您,恳求一顿饭,并希望能借一顶小帽。”沈恭礼答应了他的请求,问道:“我该送你去哪?”李忠义说:“今晚请让驿馆的张朝来取。”说完,他便站在堂西的柱子旁,沈恭礼起身坐下。
李忠义继续说:“这里的客人多,常不安宁。若有女子来访,年约十七、八岁,强行上门拜访,名叫蜜陀僧,你切勿与她交谈。她或许冒充是县尹家的人,或许借邻里关系作掩护,但切勿与她言语,否则会陷入困境。”李忠义话音未落,堂东果然出现了一名女子,她梳着高髻,面容柔美,微笑着转向沈恭礼,开口吟道:“秋室寂寥,蛩鸣月深,梧叶飘落,如何罪责让我如此困囚?”沈恭礼不为所动。女子接着又吟:“珍簟床空,明月满室,不饮美酒,空自称少年。”沈恭礼依然无动于衷。女子又吟:“黄帝上天时,鼎湖之元在此,七十二玉女,化作黄金芝。”沈恭礼依旧不理会,女子徘徊片刻后离开。
李忠义进来告知沈恭礼:“蜜陀僧已去,但稍后东廊下有两位女子,虽然她们不如蜜陀僧那般直接,但也不宜言语。”果然,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白衣、佩白簪的女子走过东廊,回头呼喊道:“王家阿嫂,何不出来?”不久,另一位穿红裙、紫袖银帔的女子也随之而来,两人在庭院中转了几圈,停在东廊下。李忠义再度进来说:“这两人也已离开,暂时可以安心了。若再有其他人来,也无需太过担心。”他便告辞离去,沈恭礼让他继续守候,直到所有怪异之物都离开。
不久,天将破晓,四更时分,突然有一物出现,长约二丈,手持三四个骷髅,像是跳丸般接近了大厅。李忠义对沈恭礼说:“可以打它了。”沈恭礼应声而击,击中了它的手臂,骷髅掉落下来。李忠义跳下去,用棒子猛烈地击打,最后将那物击败,跑出门外。沈恭礼连喊李忠义,但他已不见踪影,天亮了。
沈恭礼随后告诉随行的人这一切,并让人准备食物和帽子,去召唤厅子张朝询问。张朝答道:“我本是巫人,近来以食物为报,假扮厅吏。昨天我知道李忠义的鬼魂来了,他是死于逆旅的鬼魂。”沈恭礼听后,便为李忠义准备了帽子和食物。那晚,沈恭礼梦见李忠义前来谢恩,说:“感谢赐予佩带,但我无以回报。蜜陀僧需小心,她将在接下来的二三年继续困扰你。”李忠义话音未落便消失了。
沈恭礼在湖城住了两个月,每晚蜜陀僧都会来,他始终不敢应对。后来,沈恭礼回到阌乡,一夜之间便再也没有遇到她。半年后,蜜陀僧偶尔来访,间隔三五天一次。经过一年多后,来访次数开始稀少。某日,有僧人建议他断绝食肉和辛辣之物,此后,蜜陀僧终于不再来访。
前进士薛淙,在元和年间游览到河北卫州地界的一个村子里的古旧精舍。到了傍晚,他想在这里住宿,便和几个人一同去拜访精舍的主人僧。结果主人僧恰好不在,只听到库房西边那间黑屋子里传来呻吟的声音。他们走近去查看,看到有一个老和尚病卧在那里,胡须和头发都没修剪,像雪一样白,模样很是吓人。 薛淙于是对同伴们说:“这个生病的和尚好怪异呀!”那病僧生气地说:“哪里怪异了?年轻人你们是想听怪异的事儿吗?那我就给你们大略讲讲吧。”薛淙等人赶忙回应:“是,是。”
病僧就说道:“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喜欢游历极远的国度。我服食丹药,辟谷休粮,向北一直走到居延那个地方,距离大海也就三五十里远。那一天黎明时分,我已经走了十几里路了,太阳将要出来的时候,忽然看见一棵干枯的直立着的大树,长达三百多丈,树干有几十围粗,而且树的中间是空心的。我就顺着树根往里窥探,那树洞直直向上,里面光亮照到天上,还能容得下人。 我又向北走了几里路,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子,穿着红色的裙子,赤着脚,袒露着胳膊,披散着头发在奔跑,速度快得像风一样。她渐渐靠近我后,对我说:‘救救我,行不行呀?’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后面有人在追我,你要是见到追我的人,就说没看见我,那可就对我有大恩了。’不一会儿,她就钻进那棵枯树里面去了。 我又走了三五里路,忽然看见一个人,骑着披甲的马,穿着金黄色的衣服,身上配备着弓箭、宝剑之类的兵器,奔跑跳跃起来快如闪电,每一步能跨出三十多丈远,有时在空中,有时在地上,步伐节奏始终如一。他来到我面前问我:‘看见某个样子的人了吗?’我回答说:‘没看见。’他又说:‘你可别藏着掖着。这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飞天夜叉呀。他们一伙儿有好几千,接连在诸天伤害人,到现在已经伤害了八十万了。如今他们都已经被擒获杀掉了,只有这一个是最厉害的,还没被抓到呢。昨夜我三次奉了天帝的命令,从沙吒天追赶它到这儿,已经追了八万四千里路了。像我这样带着八千人分散追捕,它这是得罪了上天,师父您可不要庇护它呀。’我就把实情都说了出来。 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那棵枯树所在的地方。我转身回头去看,那天使下了马,钻进树洞里去查看,然后又骑上马,腾空绕着树往上飞。人马飞到大概半棵树高的时候,就看见树上有一个红色的小点飞了出去,人马就去追赶,追到七八丈远的地方,那小点渐渐飞入云霄,消失在碧空之中了。过了好久,天空落下三几十点血,想来那飞天夜叉已经中箭了。这才称得上怪异呢。你们年轻人把我这个病僧当作怪异的事儿,岂不是太浅薄了嘛!”
南阳的张不疑,在开成四年考中了宏词科,被授予秘书的官职。他在京城游历,向各位达官显贵请求资助后返回,因为家离京城远,又没什么亲人在身边,担心太过孤寂,便寓居在京城。他想着买个婢女,也好让自己能在市井街巷间多些耳目消息。 在一个月内,也接连有介绍婢女的人来,只是还没碰到容貌中意的。
过了一个多月,牙人过来说:“有新要卖仆人的,您去看看吧。”张不疑和他约好第二天去看。等到约定的时间到了,张不疑来到那户人家,有个穿着朱红色衣服、手持象牙笏板的人,自称是以前浙西的胡司马,向张不疑作揖请他入座,和他交谈起来十分爽朗,说道:“我年少时曾经在科举考场中打拼,差一点儿就能功成名就了。以前因为家中长辈的差使去了南海,承蒙提携了好几年,一直待在岭南。偶然间得到了婢女、仆人等三几十人,从浙右一路经过南荆,差不多都卖光了。如今只剩下六七个人了,承蒙牙人把您这位君子给带来了。” 说完,一个婢女捧着小盘,分别在宾主的座位上摆好。不一会儿又拿来银质的酒樽、金质的酒杯,里面的美酒香气扑鼻,十分新鲜。
张不疑信奉道教,平常只饮酒不吃肉,可这天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 剩下的就叫那六七个婢女,并排站在庭院里,说:“您只管挑选吧。”张不疑说:“我因为缺少仆人使唤,如今只有六万钱,愿意出这个价钱,还望您高抬贵手,挑一个值六万钱的让我看看。”那穿朱衣的人说:“她们的价钱高低各有不同。”于是指着一个梳着鸦鬟、耳朵大些的婢女说:“春条就值这个价。”张不疑一看,果然就是自己私下看中的那个。当天就写了契约,付了钱。 春条擅长书写记录,说话的声音和意思都清新婉转,所有吩咐她做的事,都能做得让人满意。而且她还好学,过了一个多月,偷偷地写了些小诗,常常自己在门窗间题诗,写道:“幽室锁妖艳,无人兰蕙芳。春风三十载,不尽罗衣香。”张不疑特别怜惜她的才貌和聪慧。
像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张不疑向来对有师徒名分的道士恭敬有加,他有个师父住在旻天观。两人相见后,师父对张不疑说:“你身上邪气特别多呀。”张不疑不知道这邪气从哪儿来的,师父又问:“你是不是新近聘娶了什么人呀?”张不疑说:“聘娶倒没有,只是买了一个婢女罢了。”师父一听,说道:“这可糟了!”张不疑很害怕,就向师父询问应对的办法。师父说:“明天早晨你就说要回家,千万不要让她察觉。” 第二天早上,师父来了,对张不疑说:“把那怪物叫出来。”张不疑召唤春条,春条在屏风帷幕间哭泣,怎么急切地叫她,她都不出来。师父说:“果然是怪物呀。”把她斥责到屋子里,关起来,师父焚香开始做法,把水朝着东边喷了三次,对张不疑说:“你可以去看看,怎么样了。”张不疑看了看说:“大体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好像短小了些。”师父说:“还没好呢。”又迈着禹步做法,又朝着门喷水三次,对张不疑说:“你再去看看,怎么样了。”张不疑再去看,发现那东西只有一尺多长,小小的样子,僵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张不疑又上前去看,它就倒在地上,发出“扑”的一声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腐朽的陪葬明器,背上写着“春条”两个字,它身上的衣服就像蝉蜕下来的壳一样,系结的样子还和原来一样。张不疑大为吃惊。 师父说:“即便这样,它的腰腹之间应该已经有异样了。”让张不疑叫人拿刀劈开它,一看,腰颈之间果然有血,都渗到木头里面了,于是就把它烧掉了。师父说:“要是刚才那血布满全身的话,那你这一大家子人都要被这东西害了。” 从这以后,张不疑就一直闷闷不乐。哪有和陪葬明器住在一起却没发觉的呀,恐怕是活不长了。每次一想到这事,就会茫然若失好几天。因为这件事落下了病根,就请假回家去养病了。 第二年,他被江西征召,到了日子又出使淮南,走到半路官职被免了。又过了一年的八月,张不疑就去世了。他去世后的第二天,他的夫人也接着去世了。那道士说的话果然应验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这样的:张不疑常常和道士一起探讨往来诸事,后来道士要到别的地方去了,就告诫张不疑说:“你将会遭遇重大的厄运,不适合待在老夫人身边,也不能去买进婢女、仆人之类的人。我要走了,你可得努力自勉啊。” 张不疑听后,马上就告诉了母亲卢氏。卢氏向来信奉道教,平常日子也大多在别处寻求安静,于是就借住在寺院里,张不疑每天早晨都会去问候看望。 过了几个月,有个牙人过来说,有个姓崔的寡妇家境十分贫寒,家里有四个婢女,都打算卖掉,其中有个婢女叫金红,容貌身姿出众,是她最舍不得的,如今因为太穷,实在没办法,才打算卖掉她。张不疑一听很高兴,就叫人把金红召来,当即付了十五万钱把她买了下来,对她极为宠爱。 金红很会说笑,聪明伶俐,做事机灵,侍奉张不疑的时候,总能预先知晓张不疑的心意。张不疑就越发被她迷惑了。
没过多久,道士来到张不疑家门前,见到张不疑后,脸色凄惨沮丧,不停地叹息。张不疑就问他怎么了,道士说:“唉!大祸已经酿成了,没办法了呀!不只是你,老夫人也躲不过去了。”张不疑又惊又怕,起身说道:“分别之后我都是按照师父您的教导做的呀,长辈借住在佛寺里,我坚守正道,丝毫不敢懈怠,不知道怎么就招来灾祸了呢?这可怎么办呀?”他极尽哀伤地祈求道士帮忙。 道士说:“现在都没什么办法了,不过我可以帮你弄清楚这件事。”于是就问他分别之后有没有买进什么人,张不疑说:“家里缺少人手,昨天刚买了一个婢女罢了。”道士说:“能让我看看吗?”张不疑马上就去召唤那婢女,金红不肯出来,张不疑连连催促她,可她最终还是不出来。张不疑都开始责骂自己了。 等金红终于出来了,道士说:“就是这个了。”金红大骂道:“婢女犯了错,鞭打她也就罢了,不想要了,卖掉也行呀。那一百五十千钱还在呢,有什么可担忧的?你这道士是什么东西,管别人家的事儿呀!”道士问张不疑:“你舍不得她吗?”张不疑说:“这件事全听师父您的吩咐,哪敢不听从您的教诲呀。” 道士就用拄着的拐杖击打她的头,发出“沓沓”的声音,就好像击打木头一样。那婢女随后就倒在地上了,原来是一个陪葬用的明器女子,背上还写着她的名字。道士叫人挖掘,挖了五六尺深,挖到了一座古墓,棺材旁边有四五个明器,制作模样都和之前烧掉的那个差不多,那一百五十千钱还完好地放在棺材前面,正是张不疑买婢女花的钱啊。把墓又重新掩埋好之后。 张不疑神情恍惚,生了病,过了几个月就去世了。他的母亲卢氏,在十天之后也接着去世了。
在元和年间,内侍刘希昂即将遭遇灾祸。有一天,家里的仆人去上厕所,忽然听到厕所里面传出声音说:“马上就来,先别急。”仆人听后十分惊恐,赶忙跑去报告给刘希昂。 刘希昂亲自前往厕所去听,又听到里面说:“这就出来,这就出来。”刘希昂大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来?”随后就出现了一个小人,大约只有一尺多高,一副手持长枪、骑着马的模样,奔跑速度非常快,追都追不上。那小人出了门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可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到了七月十三日中午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女子,独自一人走到门前说:“因为出游闲逛,离家已经很远了,想暂时借你们家后院转一转,行不行呀?”刘希昂答应了,让仆人领着她过去,那女子的容貌身姿看得很清楚。 过了好久,都不见那女子出来,刘希昂便派人去查看,结果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刘希昂不太相信,亲自去查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只在厕所门前发现了一个火柴头。 家里的亲属们互相议论说:“这恐怕是要发生火灾了呀,得找个术士来镇压一下。”就在请术士来镇压的那天,火从厨房烧起来了,几乎把半个宅子都烧毁了。 到了冬天的时候,刘希昂触怒了唐宪宗,犯下大罪,被灭了族。
郑洁原本是荥阳人,寓居在寿春郡,曾经凭借代理丞尉的职位来维持生计。他娶的李氏,是善约的侄子的女儿。郑洁代理职位的任期结束后,就寄住在安丰里这个地方。 开成五年四月中旬,天色临近傍晚的时候,李氏忽然患上了心痛的病症,接着就像发狂了一样胡言乱语,朝着空中跪拜说:“再求求您。”不一会儿就去世了,只是心口还温热着。一家人号啕大哭,赶忙去请医生、找巫师,可最终都没有效果,只能准备后事了。 到了五更,公鸡打鸣一声后,李氏忽然又苏醒过来了,众人都又惊又喜地把她搀扶起来。过了好久,能感觉到她的口鼻间有了呼吸的气息。
等到天亮了,李氏才说道:“有两个鬼拿着帖子来追我,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州县这边的事儿,心里还想着能从容应对呢,可是很快就被那两个使者拖拽着走了,我特别害怕,走的时候也没觉得有多艰难。到了一座城郭,被领进去后,见到一个当官的,好像是曹官之类的官员。又被领到曹司,听那官员宣读原本追我的缘由,说是我前生姓刘,是个男子,有个妻子叫马氏,马氏性情凶悍乖戾,我就把她杀了,还剖开她的肚子,把她的五脏都剔除了,导致马氏没办法托生。来告状的是马氏的母亲。我就对本司的官员说:‘我愿意让马氏托生,只要放我回去,我把平生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做功德,这样应该就行了吧。要是现在把我抓走,只是把我关到无间地狱里,对马氏又有什么好处呢?’本司的官员说:‘这得你自己去申辩。’不一会儿,马氏来了,我很害怕她会不讲道理,就对那当官的人说:‘她怎么能这么狠毒狡诈呀!’我把心里想的话都对当官的讲了。那当官的问马氏说:‘你觉得怎么样?’马氏说:‘我含冤被束缚多年,别的罪受完了,应该回去了,可没办法获得生路,恳请您裁决呀!’我又说:‘请您查看一下我的寿命还有多少。要是还不该来这里,那就请按照我之前说的办。要是我的寿命确实到了,那我就听从您的处置。’那当官的说:‘确实有道理。’于是就把司命召来了。不一会儿,一个主管的人抱着文案进来了,说:‘李氏还不该来这里,昨天追她的时候已经核查过了。’过了一会儿又核查了一遍,核查完后,捧着文案呈给当官的说:‘她还有十八年的寿命,应该活在人间。’本司的官员说:‘那就先让她跟着官衙接受核查审问,到夜里就放她回去吧。’那里快到夜里的时候,主管的部门就把我放出来了,我感觉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回到了家。”
从这以后,每到人间日暮时分,追她的使者就来了,等到公鸡打鸣的时候就又把她放回来了,就像平常的规律一样。郑洁虽然家境贫苦,可还是想尽各种办法来招待那些使者。过了三五天后,使者惭愧地向郑洁道谢说:“各种美味佳肴,我们心里很过意不去,不过其实不如赏赐给我们茶、浆水、粥这些东西呀。”因为茶酒之类的不如浆水,而且对于贫苦人家来说,浆水更容易准备,从这以后,每天晚上郑洁家就会准备好浆水和粥,还有三五张纸钱。 过了一个月零十天之后,使者每次来都会和他们商量,想办法让李氏摆脱这种被追的处境。李氏刚开始每次回来,都不敢说什么,自从使者态度变得温和,并且允许她稍微讲讲阴间的事儿后,她常说,人犯的罪当中,没有比枉法杀人还收取钱财丝绸更严重的了。又说:“做布施,不一定非要建造佛寺,不如先解救自己亲人间的饥寒问题。要是还有余力,就分给同类的人,要是再有多余的,就去救济街头巷尾的穷人。这样做获得的福泽是最大的。” 郑洁还趁机询问使者往来认识的一个人的寿命和官爵情况。使者回复说:“这个人喜好收受钱财丝绸,如今寿命已经被折损,快要没了。不过还有一个官职等着他,如果他能改过自新,就能做完这个任期。要是还像以前那样,那就没办法离任了。”又说:“每次烧纸钱的时候,如果第二天早晨想把钱送给某个神祇,那就得先烧三十二张纸钱来求五道神,这样那神祇就能收到了。要是平常烧香,大多都送不到。如果是春秋两季进行祭祀,那就不用事先告知了。而且烧纸钱的时候,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必须用柴或者草垫着,从一头用火点着,不能搅碎,这样纸钱就不会破碎,一张张都能送到该去的地方了。”
到了八月中旬,李氏回来后,忽然高兴地说:“已经有办法可以脱身了。”郑洁问她:“是什么办法呀?”李氏说:“不过得准备三五万的纸钱,让他们去办理相关事宜就可以了。”郑洁就向往来认识的人求助,整个县城的官吏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一起出力,按照李氏说的办法去救她。 又过了几天,李氏才肯说出缘由,她说:“阴间的官府又有那种剖出五脏杀人的案子,阴间的官府核查复审还没结束呢。暂且把那人的五脏放到马氏的肚子里,让马氏去托生了。” 从这以后,来追她的情况就渐渐少了,有时候十天左右才去一次,只是说核查文案还没结束,也没再见到所说的受刑的情况了,剩下的就是接受拷问、按律判决之类的事儿了。李氏还曾经说过,这个县城里某个街巷有个叫什么名字的人,会在某月某日去世,到了那个时候,一点儿差错都没有。 而且郑洁自己说:“我应该能代理安丰尉这个职位。”到了第二年正月三日,果然被崔中丞邀请去代理安丰县尉这个职位了,这些事他妻子早就知道了。从正月以后,就再也没有被追呼的情况了。郑洁自己有四十多页的记录,这里只是简略地说一说罢了。
在开元年间,忽然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有个僵死之人在地下待了一千年,因为坟墓崩塌,这僵人竟然复活了,他不吃五谷杂粮,只喝水、吸纳风露罢了。当时有的人把他称作地仙,也有的人认为这说法荒诞不经。还有传言说这个僵人知晓地下哪里有金玉财宝堆积,他喜欢在吴、楚、齐、鲁一带活动。 有两个盗贼听到了关于僵人的这些传言,于是勾结了十个凶狠之徒,跑到濠州、寿州一带去挖掘古墓,来到了盛唐县境内。
他们挖掘了一座坟墓,当时人们称其为白茅冢。挖了一丈深的时候,发现这座坟墓里有四座房阁。 东边那座房阁里全是兵器,弓箭、长枪、刀刃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南边房阁里放的都是丝织品,中间的匣子隔层里都是锦缎丝绸,上面还有块牌子写着:“周夷王所赐锦三百端。”再往下一个隔层里全是金玉制作的器物。西边房阁里都是漆器,那些漆器崭新得就好像是昨天才制作出来的一样。北边房阁里有一口玉棺,棺中有一位玉女,容貌逼真,就好像活着一样。她绿色的头发浓密而笔直,洁白的牙齿就像编排整齐的贝壳,身材纤细修长,高矮恰到好处,仿佛一幅素雅的画。她穿着紫色的披肩,绣鞋上点缀着珍珠,身上散发着清新宜人的香气,很是可爱。用手去触摸她,身体好像还是温热的。 在玉棺的前面,有一个银质的酒樽,里面盛满了酒。那些凶恶的歹徒们竞相去饮用,那酒味道甘甜芬芳,就如同人间上等酒的滋味。他们各自去拿那些锦缎丝绸和宝物。那玉女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玉环,盗贼们争抢着要把它取下来。有个叫杨知春的盗贼说:“何必非要拿这个呀!咱们已经得到不少宝物了。”可那玉环很久都取不下来,最后众人竟用刀砍断了玉女的手指。手指中流出的血,就像红豆汁一样。杨知春说:“太不仁义了呀!有这么多宝物还不能赎回它,最后竟然砍断人家的手指,太残忍了!”
众盗贼离开坟墓后,都觉得杨知春是在假装仁义,一起商量着要杀掉他。可当他们举起刀的时候,却好像都不认识彼此了,九个人互相砍杀,最后全都死了,只有杨知春活了下来。 杨知春随后把抢来的东西又送回了坟墓里,大致用土掩埋了一下就离开了。杨知春到官府去,自己陈述了事情的经过。官府派了二十多个军人去修复那座坟墓,又去寻找墓中的铭文墓志,可最终也没能找到。
天宝年间,长安永乐里有一处凶宅,凡是住进去的人家都会破败,到后来就再也没人敢去住了。即便有人只是暂时到那里,也不过住上一晚就去世了,于是那宅子就荒废破败了下来。整个宅子只剩下堂厅还留存着,里面生长出了很多杂草树木。 有个扶风人叫苏遏,当时正为贫穷所苦,得知了这个宅子的情况后,就用很低的价钱从宅子的主人那里把它抵押了过来,只是刚刚写好契约,还没给主人一文钱呢。
到了晚上,苏遏自己带着一张床榻,就在堂屋里铺设好然后睡下了。 一更过后,还没睡着的苏遏起身走出堂屋,在宅子里徘徊行走。忽然看见东墙下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形状像人,却没有手脚,通体透亮,还发出光亮,那东西叫道:“咄!”苏遏看着它,没有动,过了好久,那东西又压低声音呼喊:“烂木!咄!”西墙下有个东西回应道:“诺。”那红色的东西问:“什么人都没有吗?”西墙下的回应说:“不知道呀。”红色的东西又说:“太硬锵了。”烂木回答说:“挺可怕的。”又过了好久,那红色的东西就不见了。 苏遏走下台阶,来到庭院中间呼喊烂木说:“那金精应该属于我呀。你为什么敢叫唤呢?”烂木回答说:“不知道呀。”苏遏又问:“以前害死那些人的东西在什么地方呢?”烂木说:“再没有别的东西了,就是那金精罢了,人们福气浅薄,本来就不适合住在这儿,所以才去世了,其实那金精也不曾伤害过人呀。”
等到天亮了,也没再发生什么事,苏遏就自己借来铁锹之类的工具,先在西墙下挖掘。挖到地下三尺深的地方,看到一根腐朽的柱子,柱子中间的木头呈现出血一样的颜色,坚硬得如同石头一般。后来又在东墙下挖了两天,挖到将近一丈深的时候,才看到一块方形的石头,宽一丈零四寸,长一丈零八寸,上面用篆书刻着:“夏天子紫金三十斤,赐有德者。”苏遏心里想:“我有什么德行呢?”又暗自盘算道:“我要是得到了这个宝贝,通过修养德行应该也可以消除灾祸吧。”可还是犹豫未决。 到了夜里,苏遏又不停地叹息,那烂木忽然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把名字改成‘有德’呢,这样就行了呀。”苏遏说:“好主意。”于是就自称“有德”了。烂木又说:“您要是能把我送到昆明池中,那自然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苏有德答应了它。 第二天早晨,又往下挖了一丈多深,挖到了一个铁瓮,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紫金三十斤。苏有德于是把宅子的价钱付给了原主人,还对宅子进行了修葺,把烂木送到了昆明池中,然后就关起门来读书。过了三年,被范阳那边邀请进入幕府任职。七年之内,当上了冀州刺史,而那宅子此后也再没出过什么事了。
贞元十二年,赵齐嵩被选派担任成都县尉,他收拾好行李,带着仆从,背着书札就出发了,准备去赴任。 然而那栈道非常险峻狭窄,他常常拿着马鞭去拂弄路边的小树枝,结果马鞭梢被树枝缠住了,一下子挣脱不开,马又没有停下,于是他就从马上掉了下去。好在树枝柔软,树叶也很软,没能阻碍住他下落,他一直掉到谷底,却也没受什么伤。抬头往上看,那峭壁直上云霄,有一千多仞高,旁边又没有别的路,他心想这下恐怕是死定了。跟从他的仆人们也没什么办法,只好把这情况报告给官府,然后就回去了。赵齐嵩陷入了进退无路的境地。
在他坠崖的第二天,忽然听到雷声轰隆隆地响,他知道天要下雨了。不一会儿,石窟中有云气旋转着冒了出来,紧接着,随着云气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赤斑蛇,蛇身有两手合围那么粗,鳞片光彩夺目,它摆了摆头,头上就长出了两只角,扭动了一下身子,就生出了四只脚,它奋力抖动着背上的鳍鬣,摇动着头部和尾巴,赵齐嵩这才知道原来是一条龙啊。 赵齐嵩心里想:“我待在这里也是死,要是乘着龙出去也是死,那还不如出去死呢。”于是他就攀住龙的尾巴,附在龙的身上。龙乘着云直直地往上升,也不知道升了几千仞高,赵齐嵩拼了命地紧紧攀附着。后来到了半空中,龙舒展着身体飞行,赵齐嵩这才得以跨坐在龙身上,他想着这下肯定要掉到深水里淹死了。往南边一看,只见云水连成一片,那是南海呀。赵齐嵩又感叹道:“今天不是葬身山间,就是死于水中了。” 而那龙快要飞到海边的时候,飞行的高度渐渐降低了。在距离海面还有一二百步的时候,赵齐嵩放开龙,跳到了地上。海岸边向来生长着芦苇,他虽然掉下来了,却也没受什么损伤。
过了半天,他在路上碰到了人,就向人家打听,那人说:“这里是清远县。”可是等他到了县里,身边又没有同伴相随,也没有什么凭据,别人都不相信他说的话,他没办法在那里停留。赵齐嵩就朝着长安的方向往家走。 过了一个多月,他终于回到了家,家里人刚开始正在做三七斋呢,僧人们都聚在一起,忽然看见赵齐嵩回来了,都惊恐地奔逃,喊道:“是魂魄回来了呀!”赵齐嵩就在家门口坐下,他的妻子儿女们也害怕他是死而复生的鬼魂,就说:“请你在白天走走,看看有没有影子。”赵齐嵩对家人这种怀疑、吓唬他的做法很生气,不肯在白天走,那些远亲近邻都说:“要是不肯在白天行走,那肯定就是鬼了。”听到赵齐嵩说话,还都说:“这是鬼说的话呀。”过了好久,赵齐嵩自己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家人们这才大喜过望。 人们在危险的地方骑马行路的时候,可要以此为戒啊。
元和六年,京兆的韦思恭和董生、王生三人结成好友,一起在嵩山的岳寺读书学习。在寺东北一百多步的地方,有一个取水用的石盆在山岩下面,石盆周长有一丈多,深度可以容纳十斛的水,而且取了水之后,水位马上又会回升,始终不见水量减少,全寺的人都靠着这个石盆取水呢。 这三个人从春天开始就住在这里,到了七月中旬的时候,三人趁着闲暇想去取水,一路走到了那个石盆那里,忽然看见一条大蛇,有好几丈长,黑得就像纯粹的漆一样,身上还有白色的花纹,如同锦缎一般,蜿蜒地盘踞在石盆当中。三个人看到后十分惊骇,盯着看了好久,王生和董生商量着说:“这条蛇可以抓来吃掉呀。”韦思恭说:“不行啊。从前葛陂那里的竹子、渔父的梭子、雷氏的宝剑,最后都变成了龙,谁知道在这名山灵秀之地,这条蛇难道不是龙潜藏在此处的化身吗?况且这条蛇的鳞甲和平常的蛇相比尤其不同,咱们可得小心啊。” 那两个人不听韦思恭的劝告,竟然捡起石头去砸那条蛇,把蛇砸得快要死了,然后用绳子捆起来带回去准备煮着吃。这两人还都嘲笑韦思恭假清高、假干净呢。 没过多久,有人来报告说石盆那里又出现了蛇,这两人又跑到石盆那里,还想要去击打那条蛇。韦思恭劝阻他们,可他们根本不听。正当这两人举起石头要扔出去的时候,那条蛇腾空飞走了。
等到这三个人回到寺院的时候,煮着的蛇还没熟呢,忽然听到山里面传来声响,声音大得好像大地都在震动。他们出去查看,只见山间风云突然涌起,飞沙走石,转眼间就到了寺院这里,一时间天地间一片昏暗,面对面都看不见人了。寺院里的人听到在那风云暴起之中有声音说:“别打错了呀。” 不一会儿,雷火从半空中劈下来,书生们住的房屋,全都被烧毁荡平了。王生和董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韦思恭在寺院的走廊下安然无事。 所以说神异变化的道理,也是很明显的呀:一个人即便不能做到完全善良,只要能说出一些善良的话语,那么像蛟龙带来的灾祸就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了,更何况是那些平常一直践行善道的人呢。那王生和董生的尸体,过了两天才在寺院大门南边的角落里找到。 这是韦思恭自己讲述的事,对于那些喜好杀生的人来说,足以引以为戒了。
元和二年,陇西有个叫李黄的人,他是盐铁使李逊的侄子。因为正在等候调选官职,趁着闲暇时间到了长安东市,偶然间看到一辆牛车,车上有几个婢女正在售卖东西。李黄偷偷往车里看,看到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风姿绰约,有着绝世的美貌。 李黄向婢女询问情况,婢女说:“娘子现在守寡,是袁氏的女儿,以前嫁给李家,如今还穿着为前夫守丧的衣服呢,刚除了丧服,所以来这里售卖东西。”李黄又问:“她有可能再嫁人吗?”婢女笑着回答说:“不知道呀。” 李黄于是拿出钱帛,买下了各种锦绣织物。婢女们便传话说:“暂且先赊账买下这些东西吧,请您跟着我们到庄严寺左边的宅子里,到时候还钱,不会食言的。”李黄很高兴,当时天色已经晚了,就跟着牛车走,到了夜里才到达目的地。
牛车进入中门后,那位白衣女子独自一人下了车,婢女们用帷幔簇拥着她进去了。李黄也下了马,不一会儿,看到一个仆人拿着坐榻出来,说:“请坐。”坐好之后,婢女说:“今晚郎君难道有空拿那钱吗?不然的话,您这里有主人吗?要不先回去找主人,明天早上再来也不迟呀。”李黄说:“我现在根本没有要收钱的想法,而且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和我见外呀!”婢女进去后,又出来说:“要是没有主人,那这样也行,只是不要怪罪我们有什么疏漏之处呀。” 没过多久,婢女说:“委屈郎君了。”李黄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进去了,看到一位穿着青色衣服的老妇人站在庭院里,两人相见后,老妇人说:“我是白衣女子的姨妈。”接着在庭院中坐下。过了一会儿,白衣女子才出来,白色的裙子光彩夺目,气质娴静优雅,身姿容貌如同神仙一般。稍微寒暄了几句后,她又转身进去了。 姨妈坐下后道谢说:“感谢您费心买下那些彩色织物,这几日来集市上售卖东西的人,都比不上您呀。只是之前赊的账怎么办呢?我真是深感忧虑和惭愧。”李黄说:“那些彩帛都很普通粗糙,根本不足以拿来给佳人做服饰,我哪敢谈什么价钱呀。”姨妈回答说:“她见识浅薄,没什么才能,不足以侍奉君子起居,不过我们家境贫寒,还欠着三十千的债,郎君要是不嫌弃,她愿意侍奉在您身边呀。”李黄听了很是高兴,就在旁边恭敬地拜谢,心里盘算着这件事。 李黄之前做买卖的地方就在附近,于是就吩咐仆人去取三十千钱,不一会儿钱就取来了。堂屋西间的门一下子敞开了,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都摆在西间里面。姨妈就邀请李黄进去坐下,屋里光彩夺目。那白衣女子很快也来了,让李黄坐下,她先拜了姨妈然后才坐下。有六七个人一起吃饭,吃完饭,又让人拿酒来欢快畅饮。 李黄在那里一住就是三天,饮酒作乐,各种享乐的事儿都经历了。
到了第四天,姨妈说:“李郎君您该回去了,恐怕尚书大人会责怪您回去得晚了,以后再来往也不是什么难事呀。”李黄也有了回去的想法,就听从吩咐,拜别后出门了。 他上马之后,仆人觉得李黄身上有一股异常的腥臊气味。李黄回到家后,家人问他:“你去哪儿了呀?这么多天不见人。”李黄用别的话应付了一下,随后就觉得身体沉重,脑袋发晕,让人拿来被子就躺下睡觉了。 此前,李黄娶了郑氏女为妻,妻子在旁边说:“你调官的事儿已经办妥了,昨天去过官府了,到处找你找不到,我二哥替你去办了交接,已经弄好了。”李黄用惭愧感激的话语回应着。 不一会儿,郑氏的兄长来了,责问李黄去了哪里。李黄已经渐渐变得神志恍惚,回答问题都语无伦次了,对妻子说:“我起不来了。”嘴上虽然还能说话,可只觉得被子底下自己的身体渐渐消失了。家人揭开被子一看,里面只有一注水,只有脑袋还在。家里人都惊恐万分,叫来跟着李黄出去的仆人询问情况,仆人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等到去寻找之前那个宅子所在的地方,发现那只是一座空园子,园子里有一棵皂荚树,树上挂着十五千钱,树下也有十五千钱,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向那里的人打听,人们都说常常有一条巨大的白蛇在树下出没,再没有别的东西了。那个姓袁的,大概就是以这座空园子为姓的意思吧。
还有一种说法是这样的:元和年间,凤翔节度使李听的侄子李琯,担任金吾参军一职。有一天,他从永宁里外出游玩,到了安化门外的时候,遇到了一辆车子,车子通体用银装饰,十分光鲜亮丽,是用白牛拉着的,跟着两个婢女,婢女都骑着白马,穿着白色的衣服,容貌姿态婉约妩媚。 李琯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不懂得约束自己,就跟着那辆车走了,一直跟到傍晚时分。两个婢女对他说:“郎君您是贵人,平常所见的女子想必都是美丽动人的,我们都是低贱之人,又长得粗俗丑陋,不敢承受公子您的厚意。不过车中有幸有位美丽的妹妹,您倒可以留意一下呀。”李琯听了,就向婢女请求,接着便驱马靠近车子,婢女笑着回头说:“郎君您只管跟着走,可不要离开呀,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呀。”
李琯跟着那辆车,一路上闻到奇异的香气弥漫在路上。到了日暮时分,来到了奉诚园,两个婢女说:“娘子住在这儿的东边,我们现在先过去了。郎君您就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出来迎接您。”车子进了园子后,李琯就把马停在路边等候。 过了好久,看到一个婢女出门招手,李琯就下了马,进到厅里坐下。只觉得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那香气好像不是人间能有的。李琯于是让人把马牵到安邑里去寄宿。 黄昏之后,才看到一个女子,穿着白色的衣服,年纪十六七岁的样子,姿容艳丽如同神仙一般。李琯心中的喜悦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自己的人马在门外了,于是就告别女子回家了。 刚一到家,李琯就觉得头疼,不一会儿头疼得更加厉害了,到了辰时和巳时之间,脑袋竟然裂开,人就去世了。 他家的人询问奴仆昨夜所经历的地方,跟着去的仆人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说:“郎君闻到了很奇异的香气,可我们闻到的,只是蛇身上那种臊臭的气味,根本没法靠近。”全家人既觉得冤枉又十分惊骇。赶忙吩咐仆人到昨夜停留的地方去查验。 到了那里一看,只看到在一棵枯槐树里,有大蛇盘踞过的痕迹。于是就把那棵树砍倒,进行挖掘,结果大蛇已经不见了,只发现几条小蛇,全都是白色的,就把它们都杀掉后回来了。
有个在外游历的人叫木师古,贞元初年在金陵地界的村落里赶路。到了傍晚,他到一座古老的寺庙投宿,见到了寺庙的住持和尚。和尚把他安排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休息,而本来的客厅却封闭着没有打开。 木师古很生气,就责问住持和尚。和尚说:“实在不是我吝啬,不舍得把客厅给您用,而把您安排在这简陋的屋子。只是之前凡是在这里住宿的客人,没有一个不在那客厅遭遇大难的。自从我来到这里,已经三十多年了,差不多有三十个人遇害。这客厅已经封闭了一年,我再也不敢让人在那里住宿了。” 木师古不答应,言辞之间更加猜疑和责备和尚。和尚没办法,只好让人打开客厅的门,打扫干净,原来这客厅实在是年久失修的屋子。木师古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和尚的话,但是嘴上和表情还是带着怒气。
等到睡觉的时候,木师古也不免有了防备的心思,就从箱子里拿出一把便于手拿的小刀,放在床头的席子下面,用来给自己壮胆。睡到二更天的时候,忽然感觉更加寒冷,他被惊醒了,只觉得冷风呼呼地吹,就好像有人拿着扇子在扇一样。 过了好久,那扇风的感觉又出现了。木师古就悄悄地在床帐里抽出刀子,朝着那扇风的方向一挥,好像砍中了什么东西,接着就听到有东西掉落在床的左边,之后就再没别的动静了。木师古把刀子放回原来的地方,就又安心地睡下了。 到了四更天左右,之前那种扇风的感觉又出现了,木师古还是依照之前的办法,挥刀砍中了东西,又好像有东西掉落在地上。他握着刀继续等待,结果什么事也没有了。
不一会儿,天亮了,寺庙里的和尚和附近的人一起过来敲门。木师古大声问是谁,和尚们都很惊讶木师古还活着,就询问他晚上的情况。木师古详细地讲述了夜里发生的事情,然后不慌不忙地拂了拂衣服起床了。 众人于是在床的右边,看到两只蝙蝠,都被刀砍得血肉模糊死在那里,每只蝙蝠的翅膀长一尺八寸,眼珠又圆又大像瓜一样,是银色的。 按照《神异秘经法》上说:“百岁的蝙蝠,会趴在人的嘴上,吸食人的精气,来追求长生。到了三百岁,就能变化成人形,在天上各处飞行。”照这样看,这两只蝙蝠还没到三百岁呢,神力还比较弱,所以被木师古制服了。 木师古因为这件事也了解到了修炼服食的法术,于是就进入赤城山,后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以后在古老寺庙下住宿的人,也应该有所防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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