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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七世纪最初的几十年里,在阿拉伯的穆斯林席卷欧亚之前,中东被一个权力三角掌控:拜占庭、波斯和西突厥帝国。前两者已经互相攻伐一个世纪了,而且都似乎在崩溃的边缘;后来,拜占庭恢复了,但波斯王国很快迎来了死亡,而哈扎尔启示其实是来终结它的。
它们名义上还是西突厥王国的臣下,它们代表着最有效的力量,也很快成功了;据信,在627年,罗马皇帝赫拉克利乌斯与哈扎尔达成了军事合作,后来又进行了数次合作,来准备他决定性的对波斯的致命一击。哈扎尔在这一活动中扮演的角色有几种说法,似乎都不怎么光彩,但主要的事实是确切的。哈扎尔给赫拉克利乌斯提供了四万骑兵,由一个叫齐贝尔的将领率领,他参与了向波斯的进军,但后来,也许是受够了希腊人谨慎的策略,他转而去围攻梯弗里斯;但他失败了,第二年他们又和赫拉克利乌斯合兵,攻占了格鲁吉亚的首都,满载而归。吉本根据赛奥法尼斯的描述对此大书特书罗马皇帝和哈扎尔酋长的第一次会面。16
...与突厥人† 建立有用而互利的盟约,用来对付科斯罗伊斯二世和阿瓦尔人充满敌意的联合部队。在他大力邀请之下,科扎尔斯人整个旗把他们的帐幕从伏尔加河的平原移到格鲁吉亚的山地,赫拉克利乌斯在特夫利斯附近接见他们。要是我们相信希腊人的话,说是可汗和贵族下了坐骑,全部趴伏在地上向身着紫袍的恺撒致敬。皇帝对于自愿的效忠和重要的援助真是感激万分,取下自己的皇冠放在突厥君王的头上,赐予“义子”的称呼,给予热烈的欢迎。奢华的宴会完毕以后,他把皇家餐桌上的金盘和器具、各种宝石和丝织品,送给齐贝尔当礼物,同时亲手将贵重的珠宝和耳环分赠给新的盟友。在一次私下的会面中,他拿出女儿优多西娅的画像,亲口答应蛮族让他娶到美丽而又尊贵的新娘,于是立即获得4万骑兵的援军...
优多西娅是赫拉克利乌斯第一任妻子的唯一一个女儿。承诺把她嫁给“突厥”又一次表明拜占庭宫廷对和哈扎尔的盟约的重视。然而这桩婚姻不了了之,因为齐贝尔在优多西娅带着嫁妆前往与他相见路上时就死了。此外赛奥法尼斯还有一段矛盾的引用,说齐贝尔给皇帝“献上了儿子,一个还没长胡子的男孩”,作为礼尚往来?
在亚美尼亚编年史还有另一个风景如画的段落,引用的文本可能是所谓的哈扎尔统治者第二次攻打波斯的动员命令发布:这是针对“在哈扎尔治下所有的部落和人民,山区和平原的居民,生活在屋顶下或开放的天空,剃光头或留长发的”。17
这给了我们第一次暗示了组成哈扎尔帝国的异质民族模糊图景。统治它的“真正的哈扎尔人”可能是少数民族——就像奥匈帝国中的奥地利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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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后来再也没有从赫拉克利乌斯皇帝627年的大胜后恢复元气。这是一场革命;国王被他的儿子弑杀,后者又在几个月后死去;一个孩童被扶上王座,十年的动乱和无序后第一批在现场爆发的阿拉伯军队为萨珊帝国带来了彻底的政变。几乎就在同时,西突厥联盟各个部落分裂了。一个新的权利三角取代了旧的:伊斯兰哈里发,基督教拜占庭和新出现的北边的哈扎尔王国的。在最初的阶段,它承受了阿拉伯人进攻的冲击,并保护东欧平原免遭入侵者侵扰。
在穆罕穆德在622年从麦地那流亡,阿拉伯日历开端的年头之后的头个二十年,穆斯林征服了波斯、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并且半包围了拜占庭的中心地带(现在的土耳其),从地中海到高加索和里海的南岸。高加索是个天然的屏障,但比不过比利牛斯山脉;而且可以通过达里尔*或者通过沿着里海海岸的达班德绕过。
这一防线,被阿拉伯人称为巴布·阿布瓦布的大门,是一道历史悠久的旋转门,哈扎尔人和其他掠夺部落从远古时代就开始袭击南方国家后撤退。现在轮到阿拉伯人了。在642到652年之间他们反复攻破达班德大门向哈扎尔利亚深处进发,试图掌握最近的城镇哈扎尔,以此得到一个从高加索一侧前往欧洲的立足点。在阿拉伯哈扎尔战争的第一阶段他们每次都被击败;最后一次是652年,在一场激战中双方都使用了火炮(弹射器)。四千名阿拉伯人被杀,包括他们的指挥官阿卜杜勒拉赫曼伊本拉比;其余的军队鸟兽散状逃亡山地。在接下里的三十道四十年阿拉伯人都再也没有尝试夺取哈扎尔人的根据地。他们主要的进攻目标换成了拜占庭。有几次†他们从陆地和海洋向君士坦丁堡发起攻城战;如果他们能够从高加索环绕黑海包围首都,罗马帝国的命运可能就剔凿结束了。哈扎尔与此同时降伏了保加尔汗国和马扎尔人,向西扩张金乌克兰和克里米亚。但这些不再是为了积累战利品和俘虏的肆意袭击;这是征服战争,被征服的人民被并入一个稳定的帝国,由强大的卡根统治,他任命他的省长在被征服的领土上管理和征税。在8世纪初,他们的国家得到充分巩固之后,哈扎尔人开始对阿拉伯人发动进攻。
超越千年的间隔上,后来的中介战争(所谓的第二场阿拉伯战争722-37)看起来像是当地范围内的一系列枯燥事件,遵守着重复的模式:哈扎尔骑兵穿戴沉重的装备冲破达里尔或者达班德的大门向南进入哈里发的领地;接着阿拉伯从相同的路径和防线反击,向着伏尔加河打回去。从错误的角度看,就会让人想起了高贵的率领了一万人的约克公爵:“他把他们带到山顶。他又领他们下去。”事实上,阿拉伯资料(尽管他们经常夸大)提到有过10万军队,甚至30万军队在双方交战——可能超过了当时在图尔战役中决定西方世界命运的军队。
这些战争有狂热到不畏死亡的特征,以下故事为佐证:一整个哈扎尔城镇拒不投降自焚抗疫、一名阿拉伯将军对阿布瓦布的供水下毒和传统的动员号召溃败的阿拉伯军队奋起,使其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向着花园、穆斯林,而不是火焰”,每个在圣战中死去的穆斯林士兵都被期许会获得天堂的欢愉。
在这第一阶段十五年的时间里哈扎尔人占领了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在公元730年的阿达比尔战役中落败,最远到达摩苏尔和迪尔巴克尔,是到达哈里发的首都大马士革的路程的一半了。但是一支新集结的穆斯林军队抵抗住了这一洪流,哈扎尔人翻过山脉撤退回家。第二年,马斯拉玛伊本阿卜杜勒马利克,当时最著名的阿拉伯将军,曾指挥攻占君士坦丁堡,攻占了巴拉贾尔甚至还有另一个哈扎尔大城镇萨曼达。但再一次,侵略者们没法久留,他们再一次别跑穿过高加索撤退。罗马帝国庆幸地长舒一口气,这是通过和另一个王朝联盟做到的,当王位继承人娶了哈扎尔公主,其子嗣以哈扎尔人利奥的身份统治了拜占庭。
最后一场阿拉伯战役是由未来的哈里发马尔万二世领导的,并以一场得不偿失的胜利而告终。马尔万向哈扎尔卡根提出结盟,然后兵分两路突袭。哈扎尔军队无法从最初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一直撤退到伏尔加河。卡根答应休战条件;马尔万按照其他被征服国家的惯例,要求卡根人皈依真正的信仰。卡根遵守,但他皈依伊斯兰教一定是口头上的行为,因为没有听说这一事件在阿拉伯或拜占庭来源的资料里显示影响到了发生在几年后的犹太教国教的确立。*心满意足后,马尔万告别了哈扎里亚,并带领他的军队返回外高加索——没有留下任何驻军、总督或行政机构。相反,不久之后,他要求再次与哈扎人结盟,对抗南方的反叛部落。
这是一次侥幸成功的逃脱。促使马尔万如此宽宏大量的原因只能猜测——就像这个奇怪历史篇章里的其他事情一样。 也许阿拉伯人意识到,不像相对文明的波斯人、亚美尼亚人和格鲁吉亚人,这些北方凶猛的野蛮人不可能靠一个穆斯林傀儡王子和少数驻军统治。然而,马尔万需要他的军队来平息叙利亚和正在分裂的奥马亚德哈里发国其他地区的叛乱,多多益善。马尔万本人是所有内战的首席指挥官,在744年成为最后的奥马亚德哈里发(六年后在哈里发之位传给阿拔斯王朝时被刺杀)。在此背景下,马尔万人不能因为与哈扎尔人的战争进一步耗费资源。不得不满足于给他们一个教训阻止他们入侵高加索地区。
于是钳制横跨比利牛斯山脉和高加索地区的庞大的穆斯林力量进入东欧的运动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就像查尔斯马特尔的法兰克人拯救了高卢和西欧一样,哈扎尔人也阻止了通往伏尔加河、多瑙河和东罗马帝国本身的东部侵略通道。至少在这一点上,苏联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阿尔塔莫诺夫和美国历史学家邓洛普的看法是一致的我之前已经引用了后者对于哈扎尔人影响的评价,“拜占庭,东方欧洲文明的堡垒,如果不是这样就会被阿拉伯人包围”,而那段历史可能会走向不同的道路。阿尔塔莫诺夫也是同样的观点18:
哈扎尔利亚是东欧第一个封建国家,和拜占庭帝国与阿拉伯哈里发国...并列。正是因为哈扎尔人的强力进攻,才让阿拉伯人的军队浪潮转移到高加索地区,拜占庭才能顶住他们...
最后,牛津大学的俄罗斯历史教授迪米特里奥伯伦斯基说过19:
“哈扎尔人对于世界历史的主要贡献就在于守住了高加索的防线,阻挡了阿拉伯人向北屠杀的攻势。”
马尔万不仅是最后一个仅供哈扎尔人的阿拉伯将军,也是最后一个奉行扩张主义政策并至少在理论上希望将伊斯兰的胜利传播全世界的哈里发。随着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的出现,征服战争止息了,旧波斯文化的复兴造就了跟温和的氛围,最终催生了哈伦拉希德治下的巴格达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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