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盛会后的莱希亚恢复了平时的静谧,灯光陆陆续续熄灭以后,天空中的星子看起来也更加璀璨耀眼,不过可惜的是,莱希亚四周的树木太过高大繁密,遮挡住了大部分的星光,巷落深处,一片漆黑。
对于布里夫的小狗吱吱来说,今晚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夜晚,它的主人布里夫在傍晚时分就离开了家,这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出发前他忘了给它喂食(虽然布里夫喂给它的食物总是奇奇怪怪)。
吱吱以为布里夫像往常那样,马上就会回来,于是自己在院子里开心地玩新玩具。可是夜越来越深,它的肚子也越来越扁,布里夫还是不见踪影,于是它跑进屋子想找出一点食物,可惜布里夫自己就很贪嘴,把食物藏得很深,吱吱连一点面包渣都没找到,它饿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等到布里夫终于回来,推开院门的时候,它用仅剩的力气恶狠狠地冲他叫了几声。
但糊涂的主人还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它这个饿着肚子的小可怜,而是一回来就钻进房间,叮叮当当地不知道鼓捣着什么,总之,吱吱已经饿得在地上趴成了一滩,他才心满意足地出来。
布里夫冲院子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这才注意到吱吱。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新玩具玩腻了么?啊!对了,你还没有吃饭吧,我好像忘了给你喂饭!”
布里夫匆匆跑到橱柜前,拿出一把小钥匙,小心地打开柜门,从里面端出一个装满了东西的盘子,然后将盘子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倒进吱吱的饭盆里。
“诺,我亲自研发的料理,吱吱,我是不是该给它取个名字?它看起来真漂亮,有这么多种颜色,不如就叫它彩虹料理吧,吱吱,你见过彩虹吗?书里说在瀑布附近能见到彩虹,可惜莱希亚没有瀑布,吱吱,你想去看看瀑布吗?”
真是个喋喋不休、不知所云的家伙,吱吱懒得理他,吃完饭后,就像往常那样走进了院子。
真是糟糕的一天呐!吱吱吹着晚风,趴在院门旁,慢慢地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它突然听到巷子里有响动,它的听觉非常灵敏,它迅速睁开了眼睛,竖起了耳朵,警觉地观察起周围。
吱吱刚叫唤了一声,就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捂住了它的嘴巴,然后它就又昏睡了过去。
第一个说话的是今晚巡街时负责维持秩序的银服护卫队的头头,他的名字叫斯莱伯尼,自从十八岁进驻莱希亚以来,他已经守护了这座小镇九年了,他一向作风正派、一丝不苟,深得大家的敬爱。
第二个说话的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帕瑞萝老师,她在蛋壳教室任教,是罗妮、小普、塔姆辛、罗迈琪、布里夫他们的老师,是个说一不二、严肃呆板的家伙。
处理好吱吱,他们领着后面的几个银服护卫继续向小镇的西南方进发,小普的住所靠近镇子的南门,那是个早就废弃的,在长达一百多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再打开过的小镇曾经的出口之一。
小普的屋子贴着围墙,又低又矮,屋子上方茂密的树冠和墙上肆意生长的藤蔓几乎将这座房子完全包裹住了,只露出一扇小木门依稀可见。
这里在很久以前是看门人过夜的地方,南门封闭以后,这屋子就荒废了,本来不打算作为学生住所供小普这一批学员选择的。
是小普自己在认真巡查了莱希亚一圈后,非要住在这里的。
“斯莱伯尼,待会儿进去以后,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在他们靠近小普家的时候,帕瑞萝突然低声道。
斯莱伯尼回头看着帕瑞萝,语气严肃,帕瑞萝老师也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是小普,他虽然出身特殊,但这么久以来,他没有惹过一点祸。也许他的举动是可疑了一些,但是真的,作为他的老师,我不想他因为尚未确定的罪名受到伤害。”帕瑞萝老师一板一眼地说,“不能因为他父亲的事对他有偏见,虽然大家总是不由自主地那样做,但我不能,我们不能,我和你,我是一个老师,而你,你是莱希亚的执法者,他才十二岁,斯莱伯尼,我们必须有分寸。”
“这是自然,帕瑞罗老师,我们会将这次行动保密,为他的缺席找一个完美的理由,这并不难。”斯莱伯尼皱了皱眉头,“但是现在我们得保持怀疑,就像您说的,我们还不能确定那件事是不是他干的,以防万一,我们今晚的行动必须要迅速,据我观察,小普这个孩子行动非常敏捷,很不好对付。”
就在两人悄悄说话的时候,屋子的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斯莱伯尼立马捕捉到了这一变化,他朝后面的人做了个手势,所有人蓄势待发。
没想到,他们还没有行动,陈旧的木门就吱呀一声被里面的人推开了。
斯莱伯尼他们还隐藏在暗处,因此小普这句话像是对着暗夜中的空气说的。
一阵风吹过爬满屋子的藤蔓,发出沙沙的响声,事情进行得意外顺利,五月的夜晚,帕瑞萝老师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天一亮,小普被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莱希亚。
尽管斯莱伯尼和帕瑞萝老师的行动足够隐秘,双方也没有产生任何冲突,他们甚至已经为小普编好了今天缺席的理由。
更令人震惊的是,昨夜巡街时那个让博海特脸色大变的突发事件居然也真相大白了。
原来,就在莱希亚所有的居民都聚集在街上参加盛会的时候,分领司统管的苇丝库突然丢失了五十缕最上乘的苇丝。
莱希亚的治安一向很好,从未发生过盗窃事件,更何况丢失的他们最珍视的苇丝。
苇丝库被盗,小普当夜就被秘密逮捕,谁是小偷,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吗?
清晨,罗妮赶到蛋壳教室的时候,所有同学都在议论这件事。
“这是注定的!”一个同学激动地说,还高高地举起了拳头。
据说小普的父亲是一个外号叫“流浪犬”的男人,多年前,他因为疑似犯下了极其恶劣的杀人罪而被伊森加人通缉。
不久之后,他的罪行被证实,但那时“流浪犬”早已离开了伊森加人所有的驻地,逃往了人类世界,到现在还杳无音信。
这件事轰动一时,伊森加人妇孺皆知。一是因为案子有了定论后,通缉他的消息流散到了每一个驻地,有些不靠谱的大人也总爱拿“流浪犬”的名号来吓唬调皮的娃娃;二是因为这个案件本身就很不寻常,这也是此案最震撼人心的地方,受害者是一个出生大户人家的小女孩儿,才八岁,据说是个非常开朗可爱的孩子,被发现时死状惨烈,疑似生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这样看来,莱希亚的居民对小普心怀芥蒂、防备有加倒也情有可原,更不用说最近还有传言,说是出逃在外的“流浪犬”偶尔会偷偷潜进莱希亚附近的森林里与儿子见面。
罗妮心里也毛毛的,昨天她没有对博海特说出那个跟踪他们的人应该就是小普,本来是出于对小普的同情,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那样做了。
她想加入讨论,打听一下消息,可大家一见到她就都闭上了嘴巴。
这时,罗迈琪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她走路的样子像一头骄傲的小鹿,她看起来精神很好,容光焕发。
她一进来,大家就一窝蜂把她围了起来,同学们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似的看着她,因为以她的身份,也许能带来更准确的消息,或是某些细节。
“大家请放心!”罗迈琪站定在教室中间,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喊道,“莫奇先生已经返回莱希亚,今天上午他将亲自审理这桩案件,请同学们都放下心来,大家捕风捉影、忧心忡忡的样子是莫奇先生绝对不愿看到的!”
罗迈琪口中的“莫奇先生”,就是她的父亲,分领司的头头,莱希亚最重要的领袖之一。
罗迈琪继续打着官腔:“咳咳,不过,我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水落石出了,谁又能想到,护卫队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将那个窃贼绳之以法仅仅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木桶呢?”
“一只曾经装满了无果木汁液的小桶!”罗迈琪说,“昨天晚上,所有人都把那只从天而降的小桶抛在了脑后,只有我察觉到了它的可疑!”
对了!昨晚那个被扔下的东西落地后就滚走了,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原来是一只装无果木汁液的小桶。
“一个装过无果木汁液的小桶。”罗迈琪说,“众所周知,无果木汁液是本镇最常用的材料,把它涂抹到房屋的外墙上能起到防火的作用,那么,什么人才会在博海特举行演讲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还在不辞辛劳地做工呢?”
“是莘雅罗妮!”一个同学脱口而出,“博海特昨夜已经查问过啦!。”
“莘雅罗妮?”罗迈琪轻蔑地看了人群中的罗妮一眼,“哈!咱们的阿巴金小姐成功博得大家的注意啦!哈哈哈!”
“不对!莘雅罗妮虽然贪财,但她怎么敢盗窃呢?”她立马换了一副严苛的评论家的嘴脸,“她只会小打小闹罢了,同学们,尽管万般不愿,我还是要为咱们的阿巴金小姐说一句话,她绝对,绝对不是那个小偷!”
“没错!所以,我马上想到了昨夜缺席博海特演讲的另一个人——小普,那可是一个真正的危险分子呀!我们的阿巴金小姐昨天供述过,有一个家伙在跟着他们,一定就是和莘雅罗妮一样缺席演讲去给新房子刷墙的人,那就是小普,那只木桶就可以作证,既然它不是罗妮的,就一定是小普的!”
“那只木桶是小普的,跟着我们的人也是小普,但盗窃的人一定不是他!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讨厌鬼!“罗妮用鄙夷的表情回敬罗迈琪,“笨蛋罗迈琪!小普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给房子刷墙,后来博海特巡街的时候他就一直跟在我们后头,根本没离开过,怎么可能同一时间跑到苇丝库去偷苇丝呢!”
“你才是笨蛋!阿巴金小姐,谁告诉你他是巡街的时候偷的苇丝?他是在博海特演讲的时候偷的!你确定他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从没离开过你的视线么?”罗迈琪反问道。
这一问,倒问到了关键的地方,罗妮回想了一下,小普一直待在二楼,而她负责刷一楼的墙,确实没有一直看着他,如果他中途离开过......
“还有,阿巴金小姐,你还不知道吧,银服护卫队早就查清了,昨夜莱希亚没有人进出,一个也没有!所以,这件事一定是咱们镇子上的人做的!而小普毫无疑问就是最有可能犯案的人,只有他有时间!只有他独来独往,没有人陪同,没有人为他证明!也许他在巡街前,在博海特演讲的时候,甚至更早就偷走了苇丝,而护卫队后来才发现!除了他,难不成你怀疑咱们同学中,或是其他居民是可耻的小偷吗?”
她理所当然地把小普排除在了“咱们同学”之外,但她的这套说辞马上为她赢得了人心,同学中有人向罗妮投来不满的目光。
这时,帕瑞萝老师来了,她看起来有点儿憔悴,踏进教室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学生们正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
“帕瑞萝老师,您来得正好,我正在——”罗迈琪迫不及待地说。
昨夜,她一整晚都无法入眠,疲惫啃食着她的神经,但她一走上讲台,眼神里就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学生们乖乖地回到座位上,帕瑞萝老师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伊西多拉”四个大字。
“同学们,这就是我们此次提取苇丝的目的地,伊西多拉,是离莱希亚最近的一个人类城市......”
帕瑞萝老师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再次向学生们讲述她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注意事项,然后,她带领学生们来到小镇北门,分领司在那儿为每一位学生分发了三条塔塔虫——那是提取苇丝必备的工具,这意味着,每个人只有三次机会,在七天的时间里,至少提取出一条苇丝来。
阳光越来越强,罗妮一个人站在北门的一处角落里,看着远方正和帕瑞萝老师交谈的莫奇先生。
他们好像因为什么事争执了起来,莫奇先生的嘴巴快速张合着,还皱着眉头,情绪激动,帕瑞萝老师则不客气地用手指指着他,那是她生气时常有的动作,莫奇先生立马拍打了一下那根手指,将它打落。
罗迈琪一走近,他们两个就变了脸,罗妮看到莫奇先生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来,他微笑着摸了摸罗迈琪的头,帕瑞萝老师也立刻转变了脸色,冷静下来,她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她。
罗妮心里一阵发酸,她在角落里踱了几步,然后摆弄起墙头的一枝花来,她反手摸了摸背上的背包,决定不再管,也不再想小普的事,更何况她也管不着,她决定将全部的精力放到提取苇丝上去。
北门缓缓打开了,帕瑞萝老师站在大家面前交代着什么,但罗妮已经无心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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