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胡桃木制窗框洒进树屋,鸟雀在散漫的树桠之间轻盈地跳动,叽叽喳喳鸣叫着。树屋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大树顶端,距离地面大概40尺,在视野开阔的角度能看到西边遥远森林中矗立的威洛恩之塔,向东边望去,在一片深绿的林海中隐约能见到西瓦诺斯的建筑尖顶。树屋布置得格外温馨,点缀着西瓦那斯提精灵喜爱的花草装饰以及神秘而优雅的雕刻,上下一共两层,通过内旋的木梯连接,上层是家庭成员们的单独房间,下层是会客室和餐厅,均被打磨光滑雕刻精美的木板环绕。
一个高挑的精灵默默穿戴好了白色镶边的法师学徒长袍,丝质长袍有着像晨风一般柔顺飘逸的质感。他弯腰去拿昨晚在窗前木桌上抄录的法术书,一缕浅金色的长发从精灵尖耳后调皮地滑落到面前,和法术书皮质封面上的金属卷曲纹路纠缠在一起。
他嘴里轻轻念诵着一种既不是精灵语也不是通用语的语言,奇妙的韵律牵引着穹顶之上的某个魔法之源,木屋之内突然出现了一股和风轻轻吹拂着他的长发,桌上摆放整齐的纸张沙沙作响。精灵感受着凭空出现的微风,脸上浮现满足的笑意。钟声隐约从窗外飘进来,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到格兰娜斯法术学院的开课了,精灵匆匆带上法术书和羽毛笔,顺着螺旋的高架木质梯架下到餐桌层。
“霜华,我的小天使,你今天下来得可真晚。”妈妈从厨房里端出刚烤出炉的苹果派,水果香气和酥脆的小麦焦香扑面而来,她温柔地亲了亲霜华的额头,把一杯用玫瑰花苞和其他一些花草泡制的茶推到他手边。“你可要加快速度了,亲爱的,不过也不用太匆忙,我去和你们菲洛赛大法师请假。……慢点,小心烫。”
“不用了,妈妈,我能赶上晨课的。”霜华囫囵咽下新鲜的苹果派,与其说是时间紧迫,不如说是对魔法知识的渴望驱使他行色匆匆地赶路。他仍不忘仪态优雅地拿纸巾拭了嘴角,与妈妈低声道别,才拿起法术书和橡木法杖走向树屋角落。那里并没有通向屋外的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绘制在木地板上的精美魔法阵,在霜华走进之时泛起光芒,把他的身影吞没在其中。
他前脚踩进线条组成的魔法阵,后脚踏出时就已经出现在了格兰娜斯法术学院附近。这是一个坐落在溪流边的宽敞石质建筑,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和不知什么材质做的拱形立柱让整个空间呈现出独特的宏伟质朴的气质,一尊金色的人像伫立在建筑入口处,这个雕塑一位法师,左手捧着水晶球,右手抬起。
认识他的学员们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霜华快走几步坐到他们之间,互相交流魔法的心得,其他的学员们有的独自抄录着什么卷轴,有的在远处空地上用魔杖练习施放魔法。
室内的光线突然偏斜,空气出现一阵波动,菲洛塞大法师突然出现在讲桌旁,他穿着白袍,长长的胡子雪白,慈祥地招呼大家走到学院后侧的练习场:“好了孩子们,我们今天的实验课在练习场进行……有人还记得圈套术的施法材料是什么吗?……莱娅,你来说。”
就如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时间在学习中慢慢流逝,对于精灵这样的长生种来说,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用来投身于魔法和知识的学习。太阳从初升的暖黄渐渐变成高悬头顶的烈阳,又渐渐西斜落下,两个月亮随即一前一后地升起。
等霜华从法术练习中回过神时,夜色已经笼罩了这片森林中的练习场。精灵不需要睡眠,他每天只用花费4小时冥想便能恢复一天身体和精神的疲惫。他现在很兴奋,因为在下午的练习中他成功施放了一个一环法术,他的精神可以说是亢奋。他一个人坐在溪边大树的枝桠上,没有灯光,优秀的黑暗视觉让他常常忘记在晚上点起亮光。
霜华回头向法术学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挥舞枝条,什么都没有看到。大概是哪棵树上熟透的果子落到地上了吧。他心想。与其想这个,不如趁着手感好,尝试施放今天大法师刚教的圈套术?
他活动活动手指,以期在稍后的姿势中摆出最佳的姿态和弯曲弧度,脑中反复记忆施放法术时声音的韵律和起伏。他拿出一小捆线绳,再用卷尺精确地量出25尺,小刀一挥裁剪下来。随后他摆出了一个特定的姿势,闭上眼睛,嘴里背诵出拗口的咒语……魔法能量顺利的开始在霜华周围涌动,像是温柔的溪水在流淌,非常的顺滑,一圈一圈,一圈一圈,泛起涟漪,点出波澜,撞起水花,卷出惊涛骇浪……
霜华猛的睁开眼,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原本温顺的魔法能量在他周围开始暴走。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撤回也无法控制这股能量!
25尺细绳正一点点被消耗,暴走的能量愈发强烈,等到最后一丝细绳消失殆尽,一种看不见的魔法的绳索勾住了霜华的脚,严严实实地把他自己捆成了粽子,在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发出来之前就把这可怜的精灵抛向了3尺外,在半空中扎扎实实做了个360度大螺旋。被甩得晕头转向的精灵唔唔唔地发出微不可闻的闷哼,这魔法绳索似乎企图挂在某个枝桠上,但很可惜没有成功,于是连人带绳坠落了下去。
像是有什么巨大的金属盖子落下的声音响起,这成为了可怜的霜华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
这是什么声音?奇怪的尖细的语言,完全听不明白……霜华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四下张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在黑暗视觉下,他好像躺在一个非常宽大的四方形盒子里,空间不算小,但也没有大到能让他四肢伸展地躺着。他只能弯曲着双腿,用胳膊半撑着身子打量周围。这里堆满了杂物,只能看清轮廓的他勉强辨认出一些酒杯、折扇的形状。奇怪,自己是在做什么来着,怎么会被关在这么小的一个漆黑的箱子里?
外面叽里咕噜的声音暗示着他身处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环境,霜华秉住呼吸听了一会儿,近处的声音像是其他种族的语言在小声交谈,远处好像有哭声和训斥的声音,距离太远,听不真切。
突然,一声洪亮的用通用语说出的怒喝穿透空间传进黑暗狭小的空间:“你这大鼻子怪!有本事你就跟我堂堂正正的打,我星流绝对不会怕你!”这个声音洪亮而有力,又带着女孩子的清脆,让躲在箱子里的霜华为之精神一震。
他在箱子边缘摸索了一会儿,果然摸到了一条缝隙,他悄悄把盖子向上推出了一条更宽大的缝隙,顿时有了外面情景的视野,但看到的景象也让他大吃一惊。
这里似乎是一伙强盗的据点,方方正正围了一圈两三人高的围墙,很多绿色的、身上长满了瘤子、表皮粗糙皱起的地精三三两两围在一块被木栅栏隔开的空地处。这圈围栏布置得像个猪圈,但里面都是一些人类、精灵的小孩子,他们像牲口一样瘦地皮包骨头,浑身沾满泥土,挤在一起靠着围墙瑟瑟发抖,有的害怕得小声啜泣。两个身强力壮、穿着金属链甲拿着弯刀武器的大地精背对着霜华的方向,举着弯刀对围栏里的小孩们大声威胁。
但是站在大地精面前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女精灵,穿着深蓝色和黑色相间的冒险皮甲,身材高挑,英姿飒爽,银蓝色的长辫高高束起,她正指着肥大的地精大声说着什么。另一个是棕发的人类青年,他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持剑,身穿被擦拭得光洁整齐的链甲,也对大地精怒目而视。
“别跟我来这套,赶紧把武器放下举手投降。你们要是胆敢反抗,哼哼…”大地精狠狠地推搡了手边的小女孩,“要是有任何动作,这个小家伙就没命了。”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之际,南面营寨大门方向传来一声粗里粗气的暴喝:“你们这些宵小都滚出来!跟姑奶奶我决一死战!”随后一个肌肉壮实的矮人女战士扛着一柄巨大的战戟突然从明明空无一人的空地上显现身形,一出场便砍向一个还没回过神的浑身长毛的熊地精。
趁着这股骚乱,围栏那边也从墙外刷刷刷翻进来几个身影,一落地就开始了各自有条不紊的行动,仿佛已经周密地谋划了很久一般。地精顿时乱作一团,但霜华躲在箱子里能明显看出这几个人的动作相互配合、互相为对方的行动创造机会,很明显是一伙的,看样子是为了救这些面黄肌瘦的小孩们而来。看着人数众多的地精们,霜华忍不住为闯进来的这几个人担忧退路。
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但面容坚毅、身形矫健的老爷子一马当先拔出长剑对着挟持小女孩的地精身上捅去,这一剑竟然发出了轰隆隆的雷声,带着雷鸣的气场一剑就把这个小地精捅了个对穿。“贝克林,这孩子你注意保护好!”他仍不忘放轻力道把小女孩轻轻推到身后一位身穿盔甲的女骑士怀里。
不仅是这个颇具领导者风范的老爷子,霜华看到同时行动的还有一个小个子的白发少年,他穿着船员水手服,身手矫健,在地精之间快速穿行,右手短矛,再一脚踢出,地精们的阵型被他的游斗打散了大半。
“海伦斯,那边受伤的战士交给你了!”这个白发少年高声喊道,队伍后方一个穿着修女服饰的娇小身影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漂亮纯粹的黑色大眼睛紧张地扫视战场,听到了喊声后却坚定地用力点点头。
紧急的战况让地精营寨仿佛萦绕了一股硝烟的味道,霜华捏着法术书的手紧张得出了汗。怎么办?我要怎么做?要出去帮他们吗?我能做到吗?看着那几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少女们训练有素地与地精厮杀在一块,那紧密的肌肉线条,那眼睛里闪动的活力的光芒,那罪恶种族痛苦的嚎叫,无一不让霜华心生向往。他再次捏了捏法术书,心脏在猛烈地跳动,手指紧张得微微抽搐,几次张开了嘴但又闭上。
但战斗并没有因为霜华的犹豫而停止,相反,仿佛是在惩罚他这个面对善良之举却犹豫不决的人,围栏那边有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地精首领狞笑着用弯刀扎进了那个人类战士的腹部,用力一拧,血肉如水般顺着链甲的缝隙流了出来。战士的脸瞬间煞白,踉跄一步用长剑杵在地上才能勉强让自己不倒下。
“帕西欧!”“帕西欧!?”“没事吧孩子?”周围纷纷传来关切的声音。
人类战士帕西欧勉强一笑,刚想说自己没事,一张嘴就有腥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涌了上来,尖锐的刺痛让他的大脑无法思考。
“大家……咳咳……”帕西欧吐出一口黑红的血水,“不要害怕……请……踩着我的尸体打败敌人吧!”话音未落,这个一直挡在众人面前用身体和盾牌抵抗地精攻势的战士岿然倒塌,嗙的一声砸在泥土地上。
霜华睁大了眼睛,这个人类战士的英勇无畏和神圣光辉深深地打动了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只有一点点改变。他颤抖的手握住法杖,这一瞬间记忆格外通透,那些已经记忆了几十年的咒语一条条地闪动在他脑海里。
“ignite!”姿势分毫不差,咒语简洁有力,一把火焰从他的法杖瞬间穿越一众小地精,打在熊地精身上。
突然出现的法术打断了我方的寂静,持有绿色盾牌的老爷子率先回过神喊道:“大家继续进攻!不要拖太久了!”
大门口的矮人粗棒狠狠地横扫,一刀下去就带走两三只地精的头颅。蓝色长辫的精灵女战士也用浑身蛮力挥起了长柄刀,她带着狂暴的气势向地精首领冲去,刀剑相交的铿锵之声响起,地精身上多了几道流血的伤口。
在老爷子和那个叫贝克林的女骑士的带领下,几道闪着白色圣洁光芒的剑斩下,地精首领终于被愤怒地劈成两半,熊地精被战士们凶猛的威势吓得几乎要尿了裤子,营寨里其他零散的小地精也被粗棒和其余人一一砍倒。
那个叫海伦斯的女孩子快步走到倒地的帕西欧身边,拿出什么在他身上摆弄了一下,然后跪坐在他身边双手祈祷状,闭上双眼轻轻祷告着。柔和圣洁的浅蓝色光芒自她手心发出,这股蓝色光芒很快包裹住了帕西欧的身体,他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淌血的伤口顿时好转。
“……咳咳咳……”帕西欧猛得坐起,棕色短发上凝结的血块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到地上。他睁开了双眼,大口呼吸,喘着粗气平复差点一命呜呼的恐惧。看到身旁祈祷的海伦斯,帕西欧擦掉嘴边的血迹感激地说:“谢谢你,小海伦斯,我感到好多了。”他撑着盾牌站起来,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却头也不回地继续投入了战斗。
整个营寨里所有的地精都被歼灭,那个持有绿盾的老爷子带着几人安抚缩作一团的小孩子们,没人都各自找到了要做的事,只有霜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看着那个白发的小个子精灵脚步稳健地走到他边上,在巨大宝箱里翻找着什么。
“那个……请问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霜华忍不住问道。
白发精灵继续翻找着,头也不回地说:“我叫洛利安。这里是……(翻找声)……咦?找到了。”
洛利安把一个金色的人像从巨大宝箱之中抱出来,旁若无人地抱着金像从霜华身边走开,完全没有理会他。
一头雾水的霜华局促不安地停留在原地,脚在土地上来回搓出了凌乱的痕迹。最后终于是那位持有绿盾的老爷子——后来才得知他叫伊斯平·绿盾——爽朗地笑着招呼霜华过来安抚和询问。伊斯平温和而慈祥的声音安抚了所有人的心情,经过短暂的交流,他们终于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一伙地精盗贼昨晚偷走了格兰娜斯家族的传家宝,也就是那座放在格兰娜斯法术学院门口的金色雕像,地精盗贼偷完就逃至这个地精营地。精灵野蛮人星流和人类圣武士帕西欧昨夜潜入营寨想要救出被关押在这里的孩子们,而伊斯平、贝克林和粗棒是一早被格兰娜斯家族委托协助追回传家宝的冒险者。伊斯平带着徒弟精灵武僧洛利安,在人类牧师小海伦斯的指引下来到这个营地。而精灵法师霜华……他回想起了自己半夜三更的法术练习以及听到的些许动静,还有那个360度大螺旋。他最后还是没有把这件糗事说出来。
大获全胜的一群人被伊斯平爷爷带着去到了镇上的酒馆,大家笑笑闹闹,交流着各自的见闻,举杯畅饮。吟游诗人奏响欢快的小调,旅客们哈哈大笑着,围在篝火边跳起欢快的舞蹈,就连酒馆老板都忍不住加入舞蹈滑稽地扭着身子。
银色的月亮高悬天空,静静地注视着安塞隆大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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