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熟知的哈佛、耶鲁、普林斯顿都是位于美国东部的私立高校,而我们却鲜少听到马萨诸塞州大学(MIT不算)、新罕布什尔大学、新泽西大学(根本不存在),而美国中西部的知名大学则大部分都是以州为名的公立大学,这样的差异与美国向西扩张和南北战争进程中的一系列政策有关。
随着美国建立后的扩张进程,佛蒙特、肯塔基基本奠定了东部的版图,田纳西州则吹响了西进的号角,无数人越过阿巴拉契亚山脉向西探索征服。18世纪后期,美国国会通过一系列法令限制临近西部边界的“旧州”无限制地将新征服的土地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以安抚更靠东的罗德岛、新泽西等州,同时也出台法令,规定只要新地区的人口达到两万人便可申请成立新的州,并且规定新领土的每个地区都必须为公立教育和公立大学预留土地,这也明确了政府对西部地区教育事业的责任和义务。然后受限于新生国家窘迫的财政状况,即使财政部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提出了为西部州立大学筹备资金,但直到19世纪初,第一所得益于西部土地法令的高校——俄亥俄大学才真正成立,这是美国第一所因土地政策而诞生的高校,也为后续的授地大学提供了参考路径,而俄亥俄州将大学所在的镇子命名为“雅典”,有一次彰显了美国教育界对古典文化的推崇。
在经过多年驱逐印第安人、测量土地、建设房屋之后,俄亥俄大学于1808年正式开学,但只有一名教师和三名学生,受限于学生水平,教授的内容也只能是大学的预科课程。在随后的十年里,学校的生源问题始终没有解决,甚至还招收过不到12岁的学生。但在筚路蓝缕的时期过后,1819年,俄亥俄大学正式转型为一所真正的大学,有了第一个四年培养方案,并且吸收了东部的经验,虽然以古典课程为主,但并不开设宗教课程,并在随后几年及时将现代科学学科纳入课程范围。以俄亥俄大学为肇始,迈阿密大学(也在俄亥俄,不是墨西哥旁边那个)、亚拉巴马大学、印第安纳大学、密歇根大学等知名州立大学在19世纪陆续出现在新边疆的地平线上。为了保证大学管理的自主性,密歇根州等地甚至将州立大学的地方提升到与议会、州政府、法院相同的地位,成为三权分立外的“第四权”。
不过无论是老十三州的公立院校,还是新边疆的州立大学,在成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与更为成熟、历史更悠久的东北部私立院校相提并论,更多是满足本地学子的需求,勉力维持运营。
在西部大平原上,农业成为各州经济无可替代的支柱,大片的田野和成群的牲畜也是很多人对西部的第一印象。随着农业机械的逐渐普及,西部农业在集约化和市场化的同时也面临着更多挑战,农业的产量需求越来越大,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则渴望离开家乡前往更发达的东部沿海地区,一如建国前后的美国人盼望着飘洋过海到达心中神圣的欧洲。
为了推动农业与工业的进一步融合,满足全国市场的需求,并留下更多优秀的青年人,伊利诺伊州的乔纳森·特纳在担任伊利诺伊学院教授十余年后,开始领导当地工会要求联邦政府赠与土地以用于建设更贴合生产实际的新型大学。设想中的大学主要招收有强烈职业发展需求的学生,开设职业课程,学期更加灵活以适应生产需要,只收取极少的学费,甚至可以以劳动代替缴费,主要经费和用地都由政府拨付。
1851年,特纳就提出为“工人阶级”建立“工业大学”,这样的大学自然不同于充斥着古典文学的传统院校,但也绝不是当时公立大学里过于浅层的基础知识,而是要让工人阶级尽可能广泛地接触一切知识,并且建立图书馆和实验室,冬天多在室内讲理论,夏天则在户外亲身实践。1853年,在伊利诺伊州尝试性地建立了州立师范大学,部分实现了特纳的主张,然而同样的议案在联邦国会却无人问津,甚至连递交后的讨论记录都无处可寻。
在复盘遇冷的原因时,伊利诺伊州在国会的议员分析道,联邦政府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已经给予了新成立各州的教育太多关注,不如尝试让“老州”的议员提案,于是特纳将与之相关的所有资料均交予了佛蒙特州的议员贾斯汀·莫里尔。尽管佛蒙特州并不是十三殖民地之一,但作为东北边陲,该州同样没怎么吃到西进运动的红利,而且也缺乏老殖民地发达的私立教育系统,因此,莫里尔议员对这一旨在创新高等教育的提案充满了热情,于1857年将之提交众议院,后世被称为《莫里尔法案》的提案正式走上历史舞台。
甫一开始,法案中强烈的重农色彩就引起了南方各州的不满,毕竟新学校与种植园经济格格不入。尽管如此,众参两院仍然以微弱优势通过了该法案。支持该法案的理由主要是当时美国过于低下的农业科技水平造成了大量土地肥力的浪费,而人口饱和的欧洲早已通过农业学院提高和推广了生产技术,大幅度提高了农业生产力。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法案在布坎南总统手上遭到了否决,主要原因大抵包括联邦财政紧张(又来了)、给西部各州带来财政负担、不利于南北团结、联邦政府对土地的分配权和对教育的掌控权存在争议等。
关于赠地法案最强烈的反对来自于南方种植园农场主,毕竟西部或者全国的农业技术进步关我劳动密集型种植园什么事,我们的汤姆叔叔没空也不需要去上那劳什子学,别把本就紧张的联邦经费浪费在这种事上。简而言之一句话:读书,读个屁!不过南方的反对力量很快就从国会里消失了,因为1861年南北战争爆发,国会里一下子没有了南方人,赠地法案的争议也从“做不做”变成了“怎么做”,西部各州才有空间围绕着法案落地过程中的各种细枝末节打小算盘。
这里就必须要提到土地的赠与方式了,简单来说,就是联邦政府在各州划定一定面积的公共土地,各州可以将之出售给私人,并将获得的利润用于特定的事业,此前联邦就用这种形式在各州推广了铁路增地,大大推动了铁路的发展。但有时某些州没有足够的公共土地,或者土地的质量太低,不足以满足规定的最低售价,这时候联邦就可以发给该州一定面额的土地券,州政府从出售土地变成出售土地券,入手土地券的私人则可以凭此换取其他地方的土地,或将之作为理财产品在市场上流转。而当一件东西可以用于理财,那就必然产生一系列投机倒把、囤积居奇的行为,比如在东部老州获得土地券后前往西部认领土地,导致部分西部地区无法被划进国家的统一规划内或者需要政府花更多成本从私人手中赎回土地券。在铁路土地券栽过跟头的西部各州自然不愿意因为高等教育问题再诞生一批土地券了。
不过支持法案的人则表示,目前西部地区大量无人的公共土地按照规定在开发前是不能被征税的,因此对于政府来说是不产生利益的,而如果真的有人拿了土地券兑换了土地,州政府就可以开始对其开始征收各类税赋了,从而增加了政府的财源。于是在各方见招拆招和林肯总统的强势支持下,1862年《莫里尔法案》正式通过。
法案规定,联邦政府向各州拨出一定土地,用于开设重视农业和工艺教育的学院,教授与国民经济发展直接相关的“有用的科学”,并向普通民众开放。各州在国会每有一名议员,就可以获得三万英亩公共土地或者土地券,而出售土地或土地券的收入必须投资于政府发行的各类安全的股票,用获得的利息在五年内创办满足法案要求的学院。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伊利诺伊州、加州等西部各州倾向于直接创办新的公立学校,或者资助威斯康星大学等刚成立不久的公立大学,一些早已存在的东部私立大学也得益于此,得到政府拨款开设符合要求的新学院,耶鲁大学谢菲尔德科学院就是这样来的,不过罗德岛州、新罕布什尔州等东部老州也借此机会开始建设政府掌控下的公立院校。
在《莫里尔法案》的影响下,绝大多数州都有了与政府关系紧密的公立大学,原本半死不活的公立教育体系也因为新鲜血液的注入获得了发展的动力,而当内战结束南方回归后,原本各自为政的教派学院也被政府通过赠地法案收编和重建,使得南方的教育第一次赶上了北方的步伐。
教育事业的发展使得美国大学生的数量首次突破六位数,并且引起了一系列农业与工业的发明创新,帮助美国赶上甚至引领了第二次工业革命。而从社会平等的角度来看,赠地院校推动了内战后黑人地位的提升,明确了黑人有“隔离但平等”的受教育权,后续的补充法案要求南方各州将赠地学院向黑人开放,或者创立黑人专属的学院,揭开了高等教育领域为种族平等而抗争的序幕。
在《莫里尔法案》的影响下,威斯康星大学、普渡大学、康奈尔大学等如今闻名遐迩的高校次第成立,引导着美国的教育向基层人民和高深研究两个方向同步迈进,下一期我们就一起看看这些高校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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