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在人生低谷持续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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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误以为能抵达的彼岸，实则是一种不可企及的神赐的个人福祉的冥世。                                                                              ——马克斯•韦伯
树老师第192期播客同名标题，我盗用一下。她从自己的生命经验中试图找到一些普遍意义的方法论，在我看来是很精准的。在开头，树老师已经说明，因为每个人的遭遇与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不一样，所以这并不是一件具体的事情。或许在常人看来何等微不足道的事儿，都会是压倒一个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典型案例是，长辈总会觉得没考好、与同学关系差、被老师批评不算事，忍忍就过去了。可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在那个年纪，学校已是他全部的世界。我们不能把所有惹人心烦的事情罗列一番，根据自我的判断为其苦难程度排序后再强塞入他人的意志，而往往这种思想会被视为一种“爱”的表现。不过，这并不只是长辈的事情，无数的儿子、女儿们在潜移默化中继承了这种思维，即便是同辈的交流中，也经常受到尊长式的冒犯，于是有个新造的词叫“爹味儿”，而它不只是某个性别、某个年龄或某种意识形态的独有，若无法给出设身处地的意见，语气还很强势，多半会化分到这个标准中。“爹味儿”的潜台词是，你的环境、主体、遭遇都不重要，我认为的才重要，词义一对比，不难看出“霸总”是“爹味儿”的浪漫升华，将一种现象巧言令色为一种叙事，是隐蔽暴力的常用伎俩。在我们的世界中，日常化的“霸总”语录就是“我是为你好”，无论他是否认识你自己，都会以我为基准去为了你好：中心是“我”，不会是“你”。
这与避免在人生低谷持续下滑的联系在于，无论有多少他人希望在你低谷的时候帮助你，抑或是我们多希望在低谷时得到他人的安慰，都不能绕开自己。痛苦是自己的身心经历的，眼泪是自己的眼睛流出的，已成为确凿的客观，就不能想当然的忽视。了解自己是为数不多有可能全权掌握主动的行为。不要放任自己的语言变成标签，如MBTI、星座或依靠命数来了解自己，不要当有人说出你的一些显而易见的特征就误以为自己被理解，在剔除掉外界的影响后（一个空荡的房间内，午后或深夜），扪心自问，我到底是谁。任何向上的求索都必须建立在对自我充分了解的基础上：我拥有什么？我现有的环境有什么得失？我需要什么？只有在脑海里反复追问自己的所求，才能在社会洪流般的信息与情绪中站稳脚跟。但所求也并不指向结果，特别与成功有关。所求可以是想睡的时候就睡，也可以是静谧地发呆。所求与其说是对结果的向往，不如说是一种欲望，作为情绪打底，先松懈一段时日，再去以此为支撑一步步向上爬。
树老师认为低谷是不断遇到坏消息，进而失去对抗挫败的能力，而失去好消息到来时的喜悦，丧失斗志与维系日常生活的动力，最终走向极端。要想走出去，首先要放过自己，并知晓什么是自己不会更改的特质（天性），同时努力规避掉外界对自己的判断。这值得让人微笑着轻叹：这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我也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按照这套方法去走出迷津，只不过方式更加极端。离家出走与休学是我放过自己的手段，避免与人交流同时删掉一切无效APP是我规避外界干扰的策略，至于知晓自己的特质，敢于面对自己长久以来一直被诟病被羞辱被指责为我的过错的天性，则借助了神经科学与心理学的定义，终于敢于直面自己的敏感，不再伪装为理性强大的“男人”，将精力放在敏感与理性的共存上。但其实我很早就意识到二者的平衡有利于我未来的发展，艺考时准备北电导演系的自我介绍，我特别强调自己想做一个理性与感性并存的人，可当时我的戏文老师看完直摇头：不可能有人即理性又感性，人有且只有两种资质，要么理性，要么感性。当时我还没有成熟到可以拒绝老师提议的地步，只是反复念叨他的说辞，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是不是太绝对了？
最后，我再说三个自己对走出低谷的看法。必要时，请抛弃“道德”的概念，因为道德不是一种可以实践的方法，只是一声喝令。道德给出了一系列人需要遵守的要求，然而要求本身的定义却因人而异，所以它往往以语言暴力的形式出现，成为一种莫须有的期盼。“好”是道德的共识，但“好”的落实却衍生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可只要表面上不符合共识的要求，道德滑坡的罪责便可随意扣在人们的身上。人不是为了一个观念而活，人是为了具体的生活而作出价值判断的。面对非议时，无助与冤苦会率先袭来，可当阵痛褪去，在价值溃败的语境中也请问问自己，他们说的是否对。与其做一个定义上的道德标兵，不如在生活中有节制的善良。二者的区别是理论与实践的区别。
第二，无论如何，请不要轻易否定自己全部的历史，也不要盲目向往一个未曾经历过的现实。不要对已经逝去的与还未拥有的给予过深的失望与希望，因为我们承受不起一次次自怨自艾与幻灭不断重复的代价，在郁闷时，去奔跑、去哭泣、去抱怨、去睡觉，从行动中创造活力，逐渐把注意力聚焦于眼前的琐事中，做饭、洗衣服、叠被子，被屋里突然落下的一束光捉住，发呆。这段话不仅说给读者，也是说给自己，诚然苦难是无法避开的，诚然有些苦难在烈度上听起来总要更夸张，悲剧性的落泪也更加崇高。可朋友们，事无大小，身体会告诉你为什么哭泣。即便我们不再有向上的勇气，也无关什么对错，因为生活没有彼岸，只有当下：在我的时空里，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曾与我，或将与我发生微妙的联系。
我最后一个建议是，找到适合自己排忧解难的独特妙法，正如我在此书写一样。写完后焦虑依旧会不合时宜地涨起，可已消耗了烦躁的时间，维持活力朝低谷结束的那天更进一步——苟住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