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2章一发。
之前把这个故事丢给Deepseek品鉴,AI给它起了个名字“行政奇幻”。给我笑没了。
在奥尔加等待药剂完全生效的时间里,安娜又给她讲解了一些关于雾境旅行的基本常识,尤其是最可能出现危险的深雾。
魔法师有一套专门的手语用来在深雾中交流,不过奥尔加不可能也没必要立刻学会。她只需要记住,任何动作——包括呼吸在内——都应该尽可能轻柔;当安娜做出“安静”的手势时,她就要停下,并且屏住呼吸;如果有什么要交流的,那就通过文字。当然,最好别这样做,因为开关墨水瓶时如有不慎也会发出声音。
奥尔加仍然很不安。一方面是因为正在迫近的未知旅程令她恐惧,另一方面,医院内的气氛也开始变得紧张。守卫成群结队地从大厅走过。他们都全副武装。并且,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奇怪的面罩。面罩覆盖他们下半张脸,使这些人看起来就像长了猪鼻子,但这猪鼻子两边垂下一对囊袋,又仿佛青蛙鼓起的腮帮。
“那是过滤器。”安娜说,“让他们可以在雾里呼吸。”
虽然看不到脸,但只从人数上安娜就能断定这些绝不仅仅是夜班守卫。而且,他们都戴上了过滤器,这意味着准备应对最糟的情况。外面一定又发生什么事了。
“来吧,把东西都收拾好,我们去雾厅。”安娜说,“时间差不多了。”
她站起身,帮奥尔加装备好挎包和腰包,确保所有带子都系紧、所有零碎东西都固定好并相互隔开、所有瓶罐与木格之间的空隙都垫上布料。最后,再把防水的袍子罩在她身上,这下奥尔加已经完全是少年学徒的模样。
奥尔加便又原地蹦了几回。动静比先前稍大,但只是衣料之间摩擦的声音。
“那没事。你把它拨回去就行。”安娜一边系腰带一边说,“鞋子怎么样?”
奥尔加围着安娜兜起圈来。鞋子确实很跟脚,而且很软很舒服,走在石砖地面上脚步都是轻轻的。兜到第四圈时,安娜叫住了她。
安娜将罩袍披上。它比室内袍更厚但略短,下摆刚过膝盖,露出了被深色羊毛裤袜覆盖的小腿。这是赶路人常穿的下装,防寒且耐脏。魔法师只穿深色的,这是遁世年代常用的着装,为的是不引人注目。这似乎有点可笑,因为与此同时她还戴着象征法师塔统治权威的尖顶筒帽。两种原本目的相反的服装在新时代被赋予同样的意义,然后作为规范固定了下来。
安娜领着奥尔加逆人流而上,如同礁石劈开水流,卫兵的队伍在她面前分开。身穿甲胄的人们纷纷向两人低头行礼。他们并不知道奥尔加没喝下守秘水。法师塔的规矩告诉他们,向任何穿魔法师制服的人行礼,无论对方看起来多么年幼。安娜并没有回礼,甚至没有看那些人,就像任何魔法师一样。
每一个魔法师都要学会被敬畏,无论个性如何,因为在凡人面前他们代表着法师塔。不过安娜觉得奥尔加不必在这方面得多少功夫,毕竟她本就是大公继承人的女儿。
她们来到雾厅门前。索菲亚已经在那里了。她手中拿着一本袖珍笔记簿,正若有所思地读着。这簿子的面是牛皮的,内里却不是纸而是绸。靛蓝色的绸。
见安娜和奥尔加到来,她合上了簿子,“她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安娜回答。但她的思绪却被索菲亚的小簿子勾走了。当然,那是复写墨。她感兴趣的不是簿子本身,而是那个在簿子上写下文字的人。
“鲍里斯在推进他的计划。控制城门,还有召集贵族。”索菲亚说,“这两件事上他都遇到了一些阻力。”
所以,她的内线混在贵族里面。安娜想。蓝色的绸子,从帝都进口,确实很适合贵族。她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大公身边最有实力的亲兵们,似乎这些叔伯每人都有类似颜色的服装。也许不止一人?
这些事理应保密的,但索菲亚却让她看到了这本簿子。她不介意与安娜分享一些边角料。
“那会是个非常不错的筹码。”安娜思索着,“但他们不想真的开打吧?”
“除非跟鲍里斯谈崩了,但我觉得应该不至于。”索菲亚说,“无论如何,市民很快就会发现情况不对。天就要亮了。鲍里斯得想办法先跟贵族谈妥,然后再去安抚市民。”
安娜想起了童年时听父亲讲过的一些事情,关于市民大会如何让他不称心。还有一次,市民们武装起来包围宫殿,因为大公摊派了新的税用以给“仁爱”医院做修缮。那时候安娜五岁,她透过窗户看见了亲兵队与市民对峙的情景。尽管女仆立刻将她从窗边拉开,但那个场面深深地印在了她脑中。
“他们会尝试,但不见得真会流血。”索菲亚说,“大公用了半辈子来削弱市民大会。我怀疑它能不能真的动员起民兵。不过院长还是命令全体警戒。”
“如果鲍里斯变得足够强大,或许他会再次对我们展示武力。”索菲亚说,“但他不会真正动武,我们也不允许他那么做。”
确实,凡人攻击魔法师的据点是不可想象的。但魔法师对凡人使用武力同样不可想象。医院雇佣的守卫可以应付骚扰,但如果对方出动军队……恐怕只有雾能驱散他们。这是条约允许的自卫行为,但这样一来事态就变了。
因为这种事有三十多年没有发生过,人们已经几乎忘记了魔法师的恐怖。
“鲍里斯是个特别偏执的人。”安娜提醒道,“如果一件事情他认准了,就会一直干,不计代价。就像……”她本想说“就像他会一直追杀奥尔加”,但这话被她咽了下去,“他从小就这样。不能把他想得太理智了。”
索菲亚点头,“我应付得来。时候不早,你们该上路了。”
她对一旁的守卫打了个手势。守卫们合力拉动绞盘,石门在索菲亚身后缓缓开启。
厅内的空间颇大,整体成八角形,墙壁与地面均是白色。这里没有窗,只有通风孔,所以即使白天也完全仰赖油灯照明。最大的油灯从穹顶正中央垂下,在其末端分成八个枝杈。而下面的每个墙角,也各装有一盏壁灯。驱雾油在玻璃罩中平稳地燃烧。
白色墙面将灯光均匀地反射到房间各处,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在这张网的中心,稠密的雾匍匐在地表。它好像是一个活物——某种软体动物——静谧地蠕动着身体。当它太偏离大厅中心时,无形的墙壁就会将它推回去,于是它又向相反的方向伸展,直到再次被推回。
“把真觉水喝了。”安娜对奥尔加说。她有些担心侄女已经忘了真觉水是什么,不过这孩子立即用行动表明她多虑了。奥尔加相当熟练地从腰包里取出药瓶,像先前一样浅浅抿了一口,然后不等安娜提醒就在笔记本上写下又一条记录。
索菲亚打开门边的橱柜,从一排提灯中挑出一盏。这些灯都装着灯罩,只有正前方能发光。她并没立即点灯,而是先将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然后又摆上点灯用的燧石打火器、一支线香、雾兽手册、以及真觉水和契约的药瓶。
她将手册翻开摊在桌上,喝下真觉水,又吞入两粒灰丸。
奥尔加不安地扯了扯安娜的袍子,小声问,“现在就要用咒语吗?”
“以防正好有雾兽经过。”安娜说,“我们要先召来一个雾灵保护我们。”
奥尔加略微往安娜背后缩了缩。安娜搂住她的肩,安慰道,“别怕,不危险。”
索菲亚娴熟地点起灯,又燃起线香。淡淡的光斑照在那团雾气上,伴随着仿佛雨后森林般的幽邃香味。
奥尔加紧紧盯着它。雾好像一顶大帐篷,缓缓地对她掀开了门帘。她的知觉滑进去,分裂成无数条触须摸索着雾的内部。她触碰到了泥土、草叶、石砖,物体随着她的触摸从一无所有中浮现,渐渐连成一体。她感觉到浓重的湿气。寒冷顺着知觉的触须弥漫过来,透过了斗篷和连衣裙,也透过了皮肉和骨骼。
一阵风拂过草丛,细碎的响声由远及近。不,不仅仅是风。有什么东西正藏匿在草里。
奥尔加发出一声惊叫,将脸紧紧埋入安娜的罩袍。就在这时,索菲亚念出了咒语。那不是索菲亚的声音,不是任何男人、女人、或者野兽的声音。发出声音的是雾本身。雾随着索菲亚的口型震颤,奥尔加感知到的东西一瞬间都变得模糊了。
除了那个东西。在一片朦胧中,只有它仍然保持着形体。或者,其实是咒语使它从雾中显现?
奥尔加想撤回感知,她不想触碰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东西,可是做不到。她无法选择自己感知的对象。无形的触须舔舐着那东西,将每一块鳞片都巨细靡遗地勾勒出来。它的身体细长但有力,头部轮廓是椭圆形的,湿滑的信子从上颌尖端吐出来,与奥尔加的感知触须纠缠在一起。
“认识一下‘蛇’。”索菲亚说,“别怕,它是我们的朋友。”
当然是。它是受驱使的雾灵。她很清楚这一点,因为索菲亚念了咒语。但她一定要听到安娜这么说才行。
“它是。”安娜柔和又沉稳的嗓音稍稍使她镇静下来,“是索菲亚的召灵香把它叫来的。”
“当然,但不会伤害我们。”安娜说,“‘蛇’是雾境旅行者的保护灵。来吧……”她牵起奥尔加的手,“该走了。”
雾气沾湿了奥尔加的脸颊。她回过头,发现索菲亚已经不见踪影。
鲍里斯半躺在硬木椅子里,腰下塞着三个软垫,双脚翘到宴会桌上。一块餐巾摊在他大腿上,免得面包被沾血的长裤弄脏了,虽然那块面包本身似乎配不上这种待遇。对任何一个王公来说,黑面包都太难下咽了,更别说它是硬邦邦的一整块。鲍里斯用小刀一点点给它切碎,一边嚼一边吐着沙子,当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实在需要帮助时,就拿起酒杯灌一口葡萄酒。
宴会桌上还有其它一些珍品。金子、银子、帝都的丝绸、北海的琥珀、还有本地的毛皮。这些东西堆满了大公的金库,鲍里斯只从中搬出一部分而已。
他晃荡着银杯,欣赏酒液在烛光下闪烁。简单的数字问题从他脑中流过。多少个奴隶能换一锭银子?多少锭银子能换一座城市?多少城市能熔成一顶王冠……
他抬起头,看到伊戈尔奔进大厅。他仍然是全副武装的,锁甲伴随着脚步沙沙作响。
没等他说完,一个身影已经踏着清脆的脚步来到他身旁。
“欢迎,医师!”鲍里斯坐在原地,高高举起酒杯,“欢迎您今晚第二次驾临寒舍。”
索菲亚露出浅浅的微笑,“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当大公的乐趣。”
“我不敢说这是种乐趣。”鲍里斯格外使劲地吐出一颗面包渣,“啊,伊戈尔,你先去吧。记得每个柜子都要打开瞧瞧!”
“我会的!”伊戈尔气息沉重地答应了一句,转身返回走廊。
“请坐。”鲍里斯用握着酒杯的手示意了一下右手边的椅子,自己则仍然在主座上一动不动。
“谢谢。”索菲亚的回答礼貌得就像冬日里的晨光。但她并没有坐下,而是慢慢地踱向鲍里斯,“还没找到弗拉德的妻子?”
鲍里斯摇头,“看来,我那个酒鬼老哥把她训练成了躲藏的行家。来一点吗?”他朝索菲亚晃了晃酒杯,“相当不错。”
“这个?”鲍里斯将黑面包轻轻抛起又接住,“喔……别嘲笑我,我总得爱惜自己性命吧。你瞧,酒是新开的。但食物?它们整天就放在厨房里。至少这玩意……”他又切下一小块,“这玩意犯不着有人往里头下毒。”
“那么,指控不能被杜马认可,会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鲍里斯用鞋子跺了跺桌板,钱币发出诱人的声响,“难道有人跟钱过不去?”
“是挺壮观的。”索菲亚评价道,“你给了伊戈尔的人多少?”
“我记得,去年你给大公上供了二千五百磅银。”索菲亚说。
“所以说,他还欠我一千。”鲍里斯饮了一口酒,猩红色的液滴挂在他浓密的胡须上,“嗯……还没算过去十年的份。”
“您想哪儿去了?”鲍里斯笑道,“我只是想恳求他们把金门交还给我而已。有一位魔法师在场,对我们的谈判大有助益。”
“不过您居然一个人来,我还真是意外。”鲍里斯说,“我以为您至少会带一些护卫。”
钱很旧了,因而表面图案磨损了不少,但还是能认出尼基弗鲁斯五世皇帝的头像。皇帝的脑袋被光环围绕,而光环的外围是一圈有些模糊的文字:最虔信真神的尼基弗鲁斯。而在钱币背面,同样有一圈文字围绕着帝国双头鹰:生于紫室的皇帝与统帅波尔米斯。
这枚钱已经有两个世纪的历史了,是最后一批足斤足两的帝国钱币。没有被剪边,说明它在某个钱窖里躲过了雾灾前后的混乱年代。
银币在她指间翻滚,闪烁着微光,就好像时间本身从她手中流过。
波尔米斯的家族仍然延续着,他们的后代仍然是皇帝,尽管今日皇帝的权威仅限于他的宫殿。魔法师已经一劳永逸地处理了这个问题。
北方海盗们的宗族也仍然延续着,他们仍然是大河两岸的保护者,也仍然渴望成为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对这些人,现在起要费一些功夫……
银币落入索菲亚掌中。她转过头,对上鲍里斯的目光。烛光照亮了她的脸。匀称的五官恰好让她的神情介于沉静与威严之间,黑玛瑙般的长发铺在肩上,好像夜空的帷幕。
“我不建议你在你姐姐面前也这么讲话。”她将钱抛回桌上。
“安娜?哈哈……”鲍里斯稍微改变了一下坐姿,在椅子里陷得更深了,“她吓坏了吧?她就是这样子,一直都是胆小鬼。她不打算让奥尔加回来了吧?”
“算啦,她跟安娜一样永远当个魔法师也行。”鲍里斯说,“我只要你们把凶手交给我。”
“这个不难。”索菲亚说,“那么之后呢?你想怎么对付你兄弟?”
“啊,不要用这种同谋一样的语气,医师。我刚刚意识到,您不是来祝贺我成为大公的,对不对?”鲍里斯放下酒杯,“你们给我安排了什么交易?”
“只是一个提议,王公。”索菲亚说,“我们院长认为,这个世界够大,容得下你们兄弟两个。”
“真希望弗拉德也能这么想。你要怎么说服他放弃这座‘万城之母’?”
“它确实很迷人。”索菲亚看着窗外。夜色仍然笼罩着城市,驱雾塔的灯光照亮了远方的城墙。而在更遥远的森林背后,晨光正在积聚。
“在南方,有座城市也享有类似的美名,人们称它‘万城之女皇’。”她缓缓地说着,“高贵的人们为争夺它流尽了血。”
索菲亚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下去,“在我出生时,帝都只是一堆徒有其名的废墟而已。十岁之前我都没离开过宅院,因为外面到处都是匪徒和狼群。你能想象城墙内栖息着狼群吗?祖先为了争夺遗产,把一切都毁了。”
“也许不是你们,也不是你们的儿子。但是明珠太耀眼,总有一天会被毁掉。”
鲍里斯没有作声。他一手托着脸,无名指背在鼻子底下摩挲。
“想一下过去十年你和弗拉德在干什么。”索菲亚接着说,“你们就像大公的左右手,他面向东方而你面向西方。你们压制、掠夺大公的堂表兄弟们。如果现在你们转过身相互争斗,那么首先中刀的部位是后背。”
“只要你们讲和,法师塔会确保协议。”索菲亚说,“就像当初确保大公和他的堂表兄弟分治大河两岸。”
而也是因为法师塔后来撤回了保证,大公的权势才会膨胀到今天的地步。
“尽管曾经杀死过神,但你们跟我们其实没多大不同。”
大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接着,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伴随着盔甲的沙沙声。是伊戈尔,但不只有他。
“我们之后再讨论弗拉德的问题吧。”鲍里斯说,“杜马的代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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