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蕾斯,挑一本自己爱读的书而已,天底下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情了吧!就算是三岁的小娃娃,也能从一堆玩具里选出最爱的那一个呢!”
蕾斯难堪地看着罗妮,正说到激动之处的罗妮忽然看见她的两只眼睛里都有了非常明显的红血丝,但那眼神是饱含歉意的,罗妮一下就闭嘴了。
是啊,这个人类女孩儿是无条件帮助自己,端坐了一上午,身子怎么不僵、不累?那,自己怎么还能这样质问她呢?
“不,不过,你有这么多书,一时半会儿挑不出来也正常。”罗妮连忙找补,一边把蕾斯拉到了小床边,两个人一起坐下,“刚好,咱们也该休息一下了。”
“罗森塔,在你读过的书里,你最喜欢哪一本?”蕾斯问。
“那是本什么样的书?在你们那儿一定很受欢迎吧,能给我讲讲么?”
“受不受欢迎不太好说,但那真是一本非常好看的书!德拉兹沃是一片传说中的森林,虽然大家认为那片森林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书里说,德拉兹沃位于月尾之巅,星河之北,这说法是有点儿神秘,所以大家都觉得那是个瞎编的地方。但是蕾斯,我就是相信那片森林是存在的,因为它的作者罗德先生在书里对它的描述多么详细,多么真实呀!他还画了数不胜数的图画来介绍那片森林,介绍里面的人,还有花木鸟兽,那么多奇妙的事物,眼花缭乱,各有不同,怎么会是瞎编的呢?”
“那本书一开始就为读者设置了一个谜题,翻开第一页,就会叫你觉得一头雾水。”
“好了,亲爱的杰斯,你终于打开了这本书,你这个可怜又幸运的家伙,好在还不算晚!怎么,迷糊了么?看样子,你又把我们之前的经历忘了个干净!天呐,还要我怎么抱怨你的记性?还是说,你的脑子里长了蛀虫,它像啃面包那样把你的记忆啃光光了?快醒醒吧!这里是德拉兹沃!你的朋友卢德米还在森林的某处可怜巴巴地等着你呢!快出发吧!”
这是《德拉兹沃的迷踪》的第一页,罗妮在蕾斯面前一字不错地把它背了下来,。
蕾斯听得眼直,她觉得在罗妮绘声绘色地讲述下,那本叫《德拉兹沃的迷踪》的书好像在她面前活了过来一样。
“这就是那本书的开头,是不是很有意思?在那之前,我也读过一些书,可这一本是最有趣的!刚开始看到第一页的时候,我真是觉得莫名其妙,写书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就先骂了我一顿,真让人生气,可是,一旦往下读,它又是那么地吸引我。”
“很有意思,罗森塔,那后来呢?那个叫卢德米的人到底是谁,还有,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是我刚看那本书时想问的问题!你要我讲给你听吗?不过,后来的故事可长了,最最关键的是,那本书的图画和文字一样多,你看不到图片的话,我是很难讲明白的。”罗妮回答,“要不这样吧!下次我到伊西多拉提取苇丝的时候,把那本书给你带来!”
“好啊。”蕾斯笑答,她看着面前活力十足的罗妮,眼睛里也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这就是罗森塔所说的喜欢一本书时该有的样子吧。”蕾斯心想。
她再次环视了一眼房间里的书,希望至少有一本能在自己身上勾起如同罗森塔那样的强烈情感。
那些书名经过她的眼睛的时候,她的大脑中立刻显现出它们的内容,每一页,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那么的清晰,好像它们就摊开在她眼前。
“罗森塔,咱们继续吧。”蕾斯说,“我想快点帮你把苇丝提取出来。”
“可是蕾斯,我觉得咱们更需要休息一下。”罗妮指了指蕾斯的眼睛,“你这里都有红血丝了。”
“蕾斯!”罗妮突然扑上去抱住了蕾斯,“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你们两个已经待在一起一个上午了,蕾斯,你应该好好修养,而罗森塔,你也该回去了,我们家还是第一次让外人待这么久。”
他把水递给蕾斯,又给了她一颗绿色的小药丸,蕾斯把药丸吞下,喝了一口水。
库布先生脸变得太快,一会雷霆风暴,一会儿冷漠自持,一会儿又十分慈爱,真叫罗妮摸不着头脑。
“那么罗森塔小姐,请你在我们家用过午饭后再回去吧。”
“谢谢您的款待,库布先生。”罗妮结巴道,“不过我向您请求,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额,不,还是算了吧,我会好好享受午餐的,蕾斯,祝你早日康复。”罗妮赶忙改口道,惹怒了他,他又要不许她们见面了。
因为窗帘都拉上了,又是雨天,屋子里很暗,餐桌的四角各点了一根蜡烛,蜡烛缓慢而平稳地燃烧着,空气里一片寂静。
不等库布先生催促,一吃完盘子里的东西,罗妮自己就灰溜溜地跑下楼了。
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安排,进蕾斯的家这么不方便,那么,有没有办法叫她出来呢?
海纳西家,罗妮在她住的那间小房间里发愁,外头仍然风雨飘摇,这样的天气实在没理由出门,连学校都停课了呢。
不然,找个借口叫蕾斯到这里来?可是这里又有个好奇心爆棚的海纳西,这家伙一定会围着蕾斯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
瓦尔瑟那儿?可是有什么理由把自己的朋友带到她那儿去,而且还非得关上房门拒绝参观呢?
看样子,还得想办法溜去蕾斯家,既然她没法出来,那么有没有办法将库布夫妇引出去呢?
很快,海纳西一家进入了午休时间,罗妮本想上楼去看看,无奈海纳西扯着她不让她走,腻在她旁边非要她交代在蕾斯家干了什么。
罗妮只得编纂了一些照顾病人的内容,但是在蕾斯家吃的那顿“难忘”的午餐,她可是老老实实、真真切切地还原了。海纳西听完后,啧啧称奇,嘴里念着:“果然,果然......”
蕾斯家的门虚掩着,居然没有关紧,罗妮一靠近,就听到了蕾斯的声音。
罗妮轻推开门,蜡烛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蕾斯那间小房间散发出一片浅浅的光芒。
罗妮进去的时候,看到蕾斯已经坐在了书桌前,脸色比刚才红润了点,眼睛里的红血丝已经消失了。
库布夫妇好像不在家,罗妮才懒得追究为什么,这可是天赐良机,两个人马不停蹄地再次投入到提取苇丝中。
找出一本能让蕾斯彻底投入的书,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又这么难呢?
“那,找一本让你学到最多知识的书怎么样呢?”罗妮说,“如果你实在想不出来最喜欢哪一本的话。”
“那就应该是那一本吧。”她说,“《费罗佐夫如是说》,一本介绍历史、思想和哲学的书。”
蕾斯径直走向了最靠近床的那排书架,在从下往上数的第五排,最贴近右侧顶格的地方,她从那里抽出一本鎏金色封面的书,上面压印着“费罗佐夫如是说”这几个字,字迹下凹,像刻在了石碑上。
罗妮注意到,同样大小、厚薄、有着鎏金色封面的书还有五本,它们的书名也是一样的,而蕾斯拿下的那一本上刻着数字“三”,应该就是第三册。
“罗森塔,就拜托你来盯着了。”蕾斯在自己头顶上指了指,“看那东西会不会出来。”
“这本就是我的工作嘛。”罗妮回答,“应该是我拜托你才对!”
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在蕾斯房间待着的感觉,这里封闭、幽暗,待久了,就会让人失去感知时间的锚点。
蕾斯翻书的沙沙声像催眠曲一样在她耳边回转,滴答滴答,罗妮甚至开始在心里给时间的流逝注上音脚。
就这样过去了许久,可结果却一如既往,苇丝还是没有出现。
“或许我们又选错了书?”罗妮对失落的蕾斯说,“再选一本吧,也许我们该挑一本你从没看过的书,新事物总是更吸引人的嘛。”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越来越没底,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压制住一切,先安慰疏导蕾斯了。
蕾斯拉开书桌下的一个抽屉,里面整齐摞着三四本崭新的书。
最上面那本书的名字比较简单,看样子像是一本类似地图或是旅游之类的书,名字叫《城市的魅力》,翻开看看,里头介绍的是各大城市的地理位置、自然禀赋、风土人情、经济状况等信息。
第二本书是一本立绘书,名字叫《掌上的伊西多拉》,一翻开,里面折叠起来的纸张就会被释放出来,按照它们被设计的那样以各种既定的形状站立在书本上,将伊西多拉的重要街道和建筑立体地展示出来,罗妮最喜欢这本。
第三本的名字就有点抽象了,叫做《太阳照在泽奇河上》,罗妮问泽奇河是什么,蕾斯告诉她,那是伊西多拉附近的一条河流,不算大河,但流淌多年,从未断绝。
最后一本,也是蕾斯最终选定的一本,它的名字很怪,叫《如何保持城市下水道系统的畅通》。
天呐,难道库布先生觉得蕾斯将来会成为一名管道工吗?哪有人喜欢读这种书啊?
可蕾斯偏偏选中了这一本,罗妮都要怀疑,到底是这父女俩不对劲,还是她不对劲了。
“这方面的书,我真是一本也没看过,既然要选新鲜的,那就是这一本了吧。”
于是,新一轮的尝试又开始了,蕾斯居然真的一页页认真地读起了那本讲下水道的书。
雨终于停了,太阳应该也出来了吧,虽然蕾斯的房间很封闭,罗妮还是能感觉到,似乎有一丝微弱的光从外面渗进来,房间里亮了一点点,温度也高了一点。
蕾斯开始滑动笔尖,又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将书中介绍的第一座和第二座城市的下水道系统完整无误地画出来的时候,罗妮又开始恐慌了。
而在漫长的等待中,罗妮觉得屋子仿佛又渐渐暗了下来,那些灯光本来就无法顾及到的角落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再没有一丝光线能侥幸钻进这里,空气中原本的温暖也慢慢消散。
昨天,库布先生将罗妮请出去后,罗妮便在海纳西家独自神伤,试图想出一个将库布先生引出家门的法子,但很可惜,她没想出来。
另一边,蕾斯也在冥思苦想,最终,她决定再次利用“生病”这个借口。她翻开医书,照猫画虎,又挑选出几个更严重的症状加在自己身上,并且添油加醋地演绎了出来。
库布先生果然急得跳脚,不管他出于什么理由制定以及顽固地坚守着那个所谓的“规矩”,到最后,再大的规矩还是抵不过对女儿的关心。
蕾斯的病症“更加严重”后,库布先生不再像昨晚那样,只是给她服用一些基础药物,增强她的抵抗力。
他立马反应过来该给女儿服用哪种药剂,于是,中午,不顾浩大的雨势,他拉着妻子跑出门去,在城里的各大医馆寻找那种药剂。
奈何天公不作美,从早上开始,伊西多拉的天气状况就十分不妙,城里的医馆很多都没开门。无奈之下,库布先生只得和妻子分头行动,两个人兵荒马乱地辗转在偌大的伊西多拉城区中,到了快黄昏的时候,终于让库布先生找到了一家仍在营业的医馆。
可是医生告诉他,他所需要的那种药剂在各个医馆都售罄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库布先生浑身湿透地站在医馆大厅里,身上那件灰色衬衫的衣角正一滴一滴往下滴水,在他的脚边形成了一处小水滩。
医馆里一个身材矮小,头发蓬乱的女人时不时地在他身边晃荡,以便及时擦干地上的水渍。
库布先生上前揪住那个医生的领子的时候,那女人抄起了手里的拖把,用来墩地的那一头冲着库布先生。
库布先生的手因雨水而变得冰冷,他的手碰到了医生的脖子。
“先生,您这是干什么?那种药剂确实没货了,不信的话,您可以自己去查看我们的药架,难道做医生的会对病人撒谎,将病人置之不顾吗?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不知是忌惮那女人的威胁还是库布先生自己冷静了下来,总之,他松开了手,走向药架,仔细搜寻了起来。
评论区
共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