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景象,商队也放缓了速度,所有人都狐疑地观察着周围。
反应最大的是库布太太,她惊讶得几乎从马背上跌下去,一边还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我没记错,这里确实是到了葵托了呀,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变成这样了......”
所有人都默契地噤声,入村后不久,商队的领头人皱着眉头走过来,向他们提出要分开走。
“先生,太太,这村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知道一直跟我们做生意的商铺怎么样了,我们必须到各处去探访探访,请原谅,先生。”领头人说。
商队中的其他成员也陆续行动起来,他们自觉分成了几个小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商量着往哪个方向走。
“您太客气了,这是当然的,感谢您一路的照顾。”库布先生回答。
领头人笑了笑,又向马背上的库布太太、蕾斯还有罗妮挥手致意,几个人扶罗妮他们下了马,把他们的行李悉数归还,然后商队就兵分几路,向村子深处走去。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先别乱想。”库布先生安慰她道,“这村子虽然看起来有些萧条,但是你看,总体上还是井井有条的,可能只是在种植方面出了点小问题,放心。”
听了库布先生的话,库布太太的神情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沿着蜿蜒的小路向村庄内部走去,辗转回环,大家眼前的房屋逐渐多了起来,和村口的冷清确实大有不同,颇有曲径通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味。
这是因为深山中的村庄不像平原上的那样舒展,村民们往往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地选择适宜的地点修建房屋。这里有一座小山丘,那就绕过它,到山的那边去;那里有一条弯弯的溪流,河的对岸似乎更加宜居,那就伐树修桥,到河对面去住;又或者,觉着山底下不好,山腰上更中意,那就铺一条爬坡的山路,把家安在高处。
这就使得葵托成了一座十分立体的村庄,身处其中,不管是俯视还是仰视,近看还是远眺,总有人家,总有风景。
正如库布先生所料,虽然一路上没见着什么人,但仅从村子表面看,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因为村子里头并不混乱。
经过一些房舍的时候,罗妮还能听到里面有动静,像是在挪动什么东西,有时候,也能听见似乎有人在墙后窃窃私语。
在库布太太的指引下,进入村庄大概一半深的位置后,罗妮她们爬上了一条通往山腰的小路,路滑狭窄,他们只能互相搀扶着慢慢向上爬。
爬到一半的时候,罗妮已经能看到山腰上的一处房子了,不过库布太太说,他们现在能看到的并不是蕾斯外婆的家,而是更高处的一座房屋,看不见全貌,但能看到黑色的瓦片层层叠叠,非常显眼。
那说明他们的目的地也近在眼前了,大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又爬了几步,突然,下面原本寂静的村庄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那声音既突兀又凄惨,仿佛要把喉咙生生撕破,简直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在村庄里久久回荡,让人汗毛立竖,直冒冷汗。
罗妮他们被吓得一愣,停下了脚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向下看去,可是那些纵横排列的屋舍一如刚才,安然静处,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没看到有什么人出来。
库布太太下意识把蕾斯和罗妮圈进怀里,蕾斯被吓坏了,脸色更加惨白。
就在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惊魂未定的时候,那凄厉的尖叫又出现了,不过这一回,他们四个人的脸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上面。
这声音再次出现后就没断过,而且比之前还要凄厉,简直就像野兽濒死前的嘶吼,既压抑又惨烈,连续不断地响起,仿佛处刑般让人难熬。
库布太太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家都说葵托出事了,说不定那声音就是从母亲家里传出来的呢?
她顾不上丈夫和女儿,拔起腿来就向上冲去,库布先生担心妻子,立马紧跟了上去。
那尖叫声越来越恐怖,罗妮和蕾斯追上去的时候,库布太太已不见了踪影。山腰处,她们看到一座两层小木楼的大门微微开着,门前是一片杂乱的脚印,它们深深地印在湿软的泥土上,有些已经干了,有些则十分新鲜。
“你们两个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千万不要跟来!”库布先生对两个孩子嘱咐道。
罗妮拉住蕾斯的手,蕾斯的手很凉,她的脸上也满是担忧与惊恐,其实罗妮心里也直打颤,这会儿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库布先生慢慢接近木楼的大门,只见他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他先是身子一僵,立在了原地,然后突然急急地冲进门去。
那叫声仍不消停,库布先生进去以后,时断时续,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罗妮和蕾斯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罗妮一狠心、一跺脚,总不能在外面干着急吧?蕾斯最重要的家人都在里面呢!
还没等蕾斯回复,罗妮就也摸了过去。可是这种情况下,蕾斯哪里待得住?罗妮没走两步,她就担心得更厉害了,最后也跟了上去。
罗妮来到小木楼门前,壮着胆子往里瞧了瞧,看见堂屋正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旧木桌,桌身泛黑,上面躺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头发蓬乱,面目狰狞,正大张着嘴巴疯狂喊叫,两手扭曲,在空中乱抓,双腿也四处乱蹬。
库布先生、库布太太还有一个穿深蓝色粗布衣裳的老妇人,三个人正使出全力按住她。
这时,蕾斯也赶过来了,屋里的那一幕撞进了她的眼睛。
“你,你们两个快走开,不要站在那里!”库布先生大吼。
也许因为分了神,库布先生无意中卸了一丝力气,那桌上的疯妇人抓住这个机会,挣脱出右手,用干枯的爪子狠狠在库布先生脸上挠了一下,这一下挠得非常厉害,库布先生的脸上登时出现了几道血痕。
蕾斯急了,顾不上父亲的命令,她冲进去也帮着按住那疯妇人来,罗妮也跟了进去。
这样一来,就共有五个人按着那疯妇人,这下终于能与她匹敌,将她死死地按在了木桌上。
罗妮帮着按住右腿,那个穿深蓝色粗布衣裳的老妇人见她过来,居然还有心思冲她笑了笑,罗妮看到她左耳边别着一朵粉色的小花。如此娇艳的花朵别在一个老妇人花白的鬓边,着实有点突兀。不过,那老妇人虽然看起来年纪大了,神情却像少女一样俏皮活泼,力气也大,刚才库布先生和库布太太手忙脚乱,这个老人家却气定神闲。
不过罗妮现在没那么大功夫研究她,此时,她的注意力都被桌上的疯妇人吸引去了。
罗妮看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衫,衣摆处还有好几道口子,下身是一条到小腿长的裤子,脚脖子都露出来了,裤腿上沾满了泥巴,膝盖上也都是泥。
“外,外婆,她怎么会是这个样子?”蕾斯颤抖的声音响起,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罗妮正想安慰安慰她,她身旁的那个蓝衣老妇人却先开了口。
“哦?听起来你对你外婆现在的样子意见很大?那你觉得你外婆应该长什么样?”
“这老人家这么大年纪,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啊!”罗妮在心里大喊,“没看到蕾斯已经够惊恐了吗?!”
“母亲,什么时候了,你还闹!”库布太太突然冷不丁地说道。
那老妇人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健全白皙的牙齿,她歪了一下头,俏皮地说:“欢迎回家,我的白眼狼女儿——”她转向库布先生和蕾斯:“还有她的老顽固丈夫和胆小鬼女儿。”
“我的宝贝西西娅不回来看我,一定是因为你吧,你这个坏蛋。”她又对库布先生说。
“对了,我得向除了西西娅以外的几位陌生人做个自我介绍才行,我叫斯兰卡,你们最好直接叫我的名字,称呼我婆婆、老人家之类的人,最讨厌了。”
“外婆也不行。”斯兰卡抢道,“连西西娅都不许叫我母亲呢,她刚才可是说错了话,这在她小时候可是要受罚的!”
“斯兰卡,咱们按住的这个人是谁?她到底怎么了?还有,外面都说葵托出事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库布太太急忙问道。
库布太太朝库布先生使了个眼色,库布先生会意,在妻子放手后立马补上了她的空缺。
那疯妇人果然拼命挣扎起来,她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尖厉,而是变得低沉浑浊,但她仍然叫得很用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喉咙里破体而出,那样子,既可怖又可怜。
眼看库布先生那边快控制不住了,罗妮一个跃起,直接跳上了桌,跨坐在了那疯妇人的身上,她俯下身子,两只手用尽全力死死钳制住她的双臂,加上其他三个人的合力,才重新把身下的人压制住。
不多时,库布太太拿了绳子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地把那疯妇人紧紧捆在了那张大木桌子上。
终于搞定了, 四个人坐下来直喘气。库布太太一刻也不想等了,她直勾勾地盯着母亲,必须现在就知道真相。
“西西娅,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一个条件,他们两个必须先离开这间屋子。”斯兰卡指着库布先生和蕾斯说道。
这番话让大家都很意外,尤其是罗妮,不告诉女婿和外孙女,却可以告诉她这个外人?这让她有点尴尬啊,要不,她还是一起出去好了?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斯兰卡自顾自地说道,“那么,请你们两个出去吧。”
他们一走,斯兰卡立马把库布太太和罗妮拉上了二楼,罗妮想回避都不行,真是个奇怪的婆婆啊!
通过一条吱呀作响的老楼梯,三个人来到了一间房间里,那是斯兰卡的卧房,再往里走几步还有一间房间,那是库布太太小时候住的地方。
斯兰卡的房间并不小,但却因为塞满了五花八门的东西而拥挤不堪。罗妮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屋里的东西大致分两类:书籍和各种工具。
大部分书籍都堆在房间尽头靠窗的那张书桌上,桌子紧挨着斯兰卡的床,桌上堆山码海、砌墙似的摞起层层叠叠的书,挡住了半个窗子的光。
除了书桌上,还有一些书或是悠闲地躺在斯兰卡的床上,或是被随手放在某个堆在地上的箱子上,斯兰卡的房间里不知为何还在半空中拉了许多条粗大的绳子,罗妮看到,在一根不高的绳子上还横挂着一本开页的书呢。
除了书,其他空间都贡献给了各种各样的工具,除了铲子、锄头、斧头、柴刀、刨子、锯子、锉刀、凿子、锤子等小物件外,还有一些奇形怪状、难以形容的大物件,张牙舞爪地杵在屋里,这还不算太稀奇,房子里的一头硕大的,底下带着轮子的木牛着实让罗妮不解。
“库布太太,那木牛是用来干什么的?”罗妮忍不住问。
“库布太太?你还是叫她西西娅吧,她有自己的名字。难道西西娅不比她那个坏蛋丈夫的姓更好听吗?”斯兰卡突然不满道,“西西娅自从嫁给了他,可是一次也没有回家过,我的西西娅绝不会这样,一定是那个库布在捣鬼!”
“西,西西娅。”罗妮道,“这个名字确实好听,对了婆,不,斯......斯兰卡,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罗森塔,我是蕾斯的朋友。”
“这叫木牛流马,是一种运输工具,斯兰卡小时候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据说做成以后,可以不依靠人力,长途运输物资,不过斯兰卡研究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研究成功。”库布太太揶揄道,“其实,我小时候就怀疑那本书上说的根本就是假的,木头怎么可能自己动起来呢?但斯兰卡偏不肯放弃,有一阵儿,她成天埋头鼓捣那东西,我看她研究得这么开心,也就不劝她了。”
“好了姑娘们,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葵托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得先跟你们解释解释才行。”斯兰卡打断道。
“这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你们刚才已经见过躺在桌子上的那个可怜人了,她叫米尔卡,就住上面一点的那栋房子里,我们一直关系很好。她是个十分有趣的人,精力充沛,总是满好奇心,她喜欢研究植物,尤其喜欢花,葵托没有人不爱花的,但她特别爱,除此之外,她还喜欢......”
“斯兰卡,我觉得咱们最好还是从关键的地方说起吧。”库布太太打断她道。
“西西娅,你干嘛这么着急?天呐,我真后悔同意你嫁到伊西多拉去,你看,现在的你一点儿也不像从前,从前你可是既聪明又有耐心的!”斯兰卡抱怨道。
“接着说呀,斯兰卡,米尔卡还喜欢什么?”罗妮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这个米尔卡,听起来倒是和莱希亚的伊森加人脾气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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