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汤浅政明监督的《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以下简称《春宵苦短》)已在早前登陆Bilibili,除了继续《四叠半神话大系》的一贯风格以外,主题也从鼓励宅男走出宿舍追求爱情、变为了讴歌少女勇敢打破人与人之间日益坚深的壁垒。如果要我来形容,这部影片从头到尾都透露着寺山修司《少女诗集》的气质,森见登美彦的魔幻叙事加上汤浅政明的吊诡表达,在我眼里形成了寺山修司诗中的大海、月夜与猫。因此在这里将我的观影感受分享给大家。
在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中,描绘过一个叫作“伊莱那”的城市,当你在点灯时刻从高原的边沿向外张望,就能看到它。
透过的清澈的空气,它的玫瑰色居住区在你脚下展开:这里窗户密密麻麻,那里小巷灯火稀疏,这里是花园的浓厚阴影,那里是塔楼上的信号火光;如果晚上有雾,朦胧的光线就像吸满奶汁的海绵在谷地里涨起。
当我看到影片中少女所行走的四条木屋町与先斗町时,我突然觉得伊莱那和这里无比相似,玫瑰色的街区,或密或疏的灯火,少女饮下美酒时如雪飘下的花瓣,落在椅子上就像街灯落于睫毛。
卡尔维诺在文章中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对伊莱那城的讲述。
每个城市都该有自己的名字,也许我已经用其他名字讲述过伊莱那,也许我讲述过的那些城市都只是伊莱那。
在我看来,卡尔维诺的这句话精确地描述出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们在世界上踽踽独行,孤岛一样漂浮在丧钟鸣过的大海上,在交相来去的风暴中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理解另一个人,却又在壁炉熄灭后裹在毯子里渴求来自他人的温暖,被血缘联系在一起的人将血脉诉为无视性格的暴力,气味相投的人之间却鲜有命运的丝线牵引。
分别的时刻已不是相遇的时刻,远观的风景亦不是细看的风景,忒修斯之船早已不是忒修斯之船,人面对上一秒的自己尚觉陌生,除了樋口和羽贯,变幻莫测的世上几乎没有长久不变的事物,人与人之间,真的会有打破孤独壁垒的联结存在吗?
《春宵苦短》用四个故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有,“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成了这部影片表达的主题,灯火炜煌的街区中生活着的是渴望联系却被分隔在一个又一个酒馆里的人们,三层电车上的正是垄断着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李白,而影片的女主角——黑色短发少女,则是伊莱那的化身,勇敢地在城市的明亮与孤灯之间拔河,让出于胆怯、自责、悲伤而没能与心中所想之人——无论是恋人、女儿或者朋友——产生联系的人重新建立联系。
在《春宵苦短》的第一个故事中,“我”所喜欢的黑色短发学妹,因为想要进入成人的世界而喜欢上喝鸡尾酒,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短发和一颗美好无畏的心灵,在赤川学长与直子小姐的结婚典礼上开始了一夜漫长奇妙的经历。
为了不必在意同学目光地饮下更多酒,黑色短发女生逃离了婚礼的“二次宴会”,独自遁入了四条木屋町追寻心中的成人世界。
独自饮酒时,黑色短发少女被来自“闺房调查团”的色大叔袭胸,用“朋友拳”将其击晕后遇到了樋口和羽贯,樋口得知少女喜爱饮酒后,教会了少女在先斗町行走的方法。
于是少女在羽贯的带领下,开始装熟人混进各种陌生人的宴会里饮酒,也开始了她将人们联系在一起的旅程。
诡辩部饯别宴上的学长暗恋着赤川学长的新娘——直子小姐;花甲老头人生哲学沙龙里的老爷爷是赤川学长的父亲;袭胸少女的色大叔则是新娘直子小姐的父亲。
这样有着密切联系的一群人,却各自在不同街区、不同酒吧啜饮着各自的孤独,而少女在诡辩部晚宴上学会的诡辩舞,则把看似没有关联的诡辩部学长与花甲老爷爷联系在了一起——这群花甲老头正是诡辩舞的创始人。
当少女为了喝到伪电气白兰而准备向李白挑战时,被酒精和好奇驱使的人们终于走出了各自封闭的酒馆,开始在街道上行走,一边叫着“李白”的名字一边跟着少女前进。
少女每进入一间新的酒吧,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到街上,加入游行的队伍,在这个过程中,想见而不敢见的人终于在少女无心的促成下见面了。
此时汤浅用了一个非常美丽的镜头来表达色大叔与女儿直子小姐的相见,色大叔原本经营着一家锦鲤鱼塘,但是一场龙卷风过后他的鱼塘被毁,破产的色大叔于是加入“闺房调查团”开始贩卖春宫图,没钱的色大叔找李白借了高利贷,但是李白却看上了色大叔手里的春宫图。李白以债款作要挟,想要夺走色大叔收集来的图片,还离间了色大叔与女儿直子小姐之间的关系。使得直子小姐不再和色大叔来往,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直子小姐的婚礼上没有出现色大叔。
而黑色短发少女则让这许久未见的二人见了面,漫天飘洒的春宫图缓缓降落,变成了美丽的花朵。父女二人在花下重逢,勇敢的少女也即将开始她与李白之间的斗酒。
少女与李白的斗酒正是李白所秉持的人生而孤独的观点和少女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分享、快乐、相信缘分和牵绊的气质之间的争斗。
在一杯接一杯盛开的花朵间,黑色短发少女赢得了斗酒的胜利,众人欢乐地在大厅里畅饮伪电气白兰。
我们这时可以发现,黑色短发少女这个形象在电影中是经常出现的,她是《天使爱美丽》中的艾美丽,是《午夜巴黎》中的加布里埃尔,是奥黛丽·赫本,是朱莉·德尔佩,是好莱坞所偏爱的性格里带一点点男孩调皮气质、眼神明亮富有感染力的女生。
她们总是带着极大的热情与好奇在大地上行走,不经意间给接触到的人们驱散阴霾、带去幸福,在她们出现的作品中,厄运和苦难总是可以被轻易打败。但她们又不同于《神曲》中的贝雅特里齐和《奥德赛》中的雅典娜,她们并没有永远行正确之事的智慧,也不具备坦然接受一切厄运的能力,总是凭着旺盛的精力在完成自身成长的过程中奇迹般的帮助其他人获得圆满结局。
这样一种在行走间不经意播洒欢愉的戏剧形式有着古老而清晰的源头,像极了古希腊文化中的“酒神崇拜”。
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带领着一群那迈得斯疯女行走在人间,后面跟着酒神的老师及一帮醉汉,他教人们种植葡萄以及酿制葡萄酒的方法,召唤所到之处的姑娘与妇女们整夜歌舞饮酒。与此相比,《春宵苦短》中带领众人饮酒游行的黑色短发少女简直是狄俄尼索斯的女性翻版。
不过我想说的并不是黑色短发少女直接借鉴了狄俄尼索斯的形象,而是说酒神崇拜是当今一切喜剧的源头,酒神的狂欢游行启发了后来一系列童话、戏剧、电影的创作,在希腊文化中,酒神崇拜号召人们解放被理性压抑的真情实感,这不正是《四叠半神话大系》和《春宵苦短》的母题吗?
在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一书中,明确的将喜剧的来源归结为酒神崇拜。
悲剧起源于狄苏朗勃斯歌队领队的即兴口诵,喜剧则来自生殖崇拜活动中歌队领队的即兴口占。
——亚里士多德《诗学》,1996年商务印书馆,陈中梅译注
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生殖崇拜原文为phallika,就是一种古希腊人对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祭祀活动。
而受到酒神崇拜而诞生的古希腊喜剧中,就有着与《春宵苦短》中黑色短发少女异曲同工的形象。
古希腊的喜剧作家中唯一留下传世作品的是“旧喜剧”代表人物阿里斯托芬,接下来我们会看到,这位喜剧作家的作品几乎都在《春宵苦短》中有相应的验证:
我们正如鳗鱼,乃黏黏糊糊玩弄诡辩的人......这是诡辩论部前成员的夙愿,有好好作为负面遗产被继承下去哦。
——《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
苏格拉底:不,她们是天上的云,我们的聪明才智、诡辩歪理......全都由她们赋予。
——《古希腊悲剧喜剧全集》卷6,阿里斯托芬喜剧(上),2007年译林出版社,张竹明译
他们是打着游击演戏的校园祭可疑分子集团,突然出现......筑起高台演戏......
——《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
狄俄尼索斯:他们训练出一支歌队,一旦得到缪斯的爱,再也不见他们的人影。
——《古希腊悲剧喜剧全集》卷6,阿里斯托芬喜剧(下),2007年译林出版社,张竹明译
只要世间有酒,我就喝不够!
——《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
吕西斯特拉特:姑娘,你长的真漂亮!你的乳沟如此美妙!
克洛尼克:宙斯在上,连灌木丛都剃得干干净净!(演员边说便用手抚摸)
——《古希腊悲剧喜剧全集》卷6,阿里斯托芬喜剧(下),2007年译林出版社,张竹明译
不过这样直接类比或有生搬硬套牵强附会之嫌,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后世这一系列“黑色短发少女”形象都受到了酒神崇拜的影响,《爱丽丝漫游奇境》典型的体现了这样一类作品的特征。
在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中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人类社会的起源归功于——未来也将属于——有女性气质的主体,他认为历史上最先也最常展现思念之情的是女人,当一个男子倾诉对情人的思念时便会因而显露出女性气质,部分女性化,但是全人类均需恋爱,一旦恋爱中有男性表达思念之情,那么世界上偏女性气质者就会大于50%,使整个世界带上更为女性的特征。
说回到事物之间的联系,《爱丽丝漫游奇境》中也有一个经典的谜语: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乌鸦与写字台之间毫无疑问是没有联系的,但是要知道刘易斯·卡罗尔本身是一个数学家,他不可能提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在刘易斯预想的答案中,乌鸦与写字台之间一定是有着联系的,至于是什么,我将在文章的结尾进行讨论。
值得一提的是,在《四叠半神话大系》与《春宵苦短》中,总监督汤浅政明似乎特别喜欢在地板、树叶、天空等地方平铺一层旋转的印花,这不禁让我想起了《超新约全书》中的最后几个镜头。
我不太清楚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办公室的无头告诉我说这可能只是汤浅的作画网格综合征。
旧书市场是全片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森见登美彦在这一个部分疯狂掉书袋是任何爱读书者都喜闻乐见的。在这一部分中,黑色短发少女为了寻找儿时丢失的绘本《拉达达达姆》而进入旧书市场,偶遇旧书市场之神小小津,得知旧书市场之神想要将被李白垄断的旧书解放,使这些珍本再度流回到旧书市,让更多的人因书产生联系。
“我”则通过校园祭事务局的情报得知少女心念绘本《拉达达达姆》,于是参加李白设下的变态辣火锅挑战,想要赢得被李白收藏的《拉达达达姆》,送给黑色短发少女。
不过在我看来,让人和人之间因旧书而产生联系似乎只是森见登美彦身为一个作家的一厢情愿,森见登美彦在这段故事的开头通过小小津之口引经据典,从柯南道尔开始,说到黑岩泪香转太宰治最后以织田作之助结尾,想要说明旧书市场的书海本身便是一本巨大的书,不同的人与不同的书在这片海洋中得以相互联结。
如果读者还记得,在《四叠半神话大系》中,主角和明石就是在卖旧书时认识的,因此汤浅在这一部分埋了许多梗。
在小小津掉书袋的画面中,背景里一闪而过的书架可谓是内容丰富,既包含了两本森见登美彦自己的小说。也包含了诸如《四叠半漂流记》、《下鸭幽水庒》、《自虐代理代理战争》等《四叠半神话大系》里的桥段,还有之前色大叔参加的春宫图交流传阅组织——闺房调查团,也作为书名出现在了书架上,另外,为森见登美彦小说作插画的画家中村佑介的画集也被搬了出来。
在第四个故事中,少女在探望峨眉书屋的老板时,老板伸手递给她治感冒的饴口糖,桌子上放着的就是“四叠半神话大系”的照片。
而李白先生架起变态辣火锅挑战悬赏的五本书中,除了少女的绘本《拉达达达姆》、《古今和歌集》、春宫图和《汽车汽船指南年刊》之外,还有一本岸田刘生的日记本。
岸田刘生是日本著名的画家,其为女儿丽子所作的画像在日本非常出名,后面我们会看到,岸田刘生在此处绝不仅仅只是被随意提到。
在这一部分故事的最后,“我”成功拿到了少女想要的绘本,但是就在“我”准备摆摊等候少女经过时,《乖僻王》剧团却毁了“我”的店铺,也拉走了“我”心爱的少女去作恋爱终场戏的女主角。
《春宵苦短》中的游击剧团颇有些致敬寺山修司“天井栈敷”的意思,《乖僻王》话剧是一出即兴创作剧本即兴演出的戏剧,不倒翁公主寻找被囚的乖僻王只是剧情中极不鲜明的主线,揭露校内各种人背后不为人知的丑恶秘密才是剧本的核心部分,《四叠半神话大系》中城崎对倒模人偶香织的变态恋爱也被《乖僻王》搬上了舞台。因此也能理解,这出戏难以一时完结,一是因为内裤大头目还没有找到当年与自己共沐苹果雨的人,二是因为校内各人的秘密总是渐渐为人得知
而《乖僻王》的最后一场戏中,面容姣好的校园祭事物局长登台,告诉内裤大头目自己就是那天俘获他春心的大雕萌妹,似乎更加印证了罗兰·巴特关于恋爱使世界女性化的观点,而人与人之间也因为这出话剧而产生联系。
在这一段终场戏中,“我”和黑色短发少女都已不是主角,内裤大头目在台上倾诉自己的思念之苦,校园祭事务局长也在被感动后吐露了内心的孤独,虽然这一段表达更像是汤浅在告诉读者自己对同性恋的支持和理解,但是在罗兰·巴特的观点中,这一部分的最后几个镜头几乎完全契合了他对“思念”的符号学解构。
倾诉思念之苦的絮语可视为一个文本,其中有两个表意符号:一是欲望,高举双手;另一是需要,张开双臂。我彷徨动摇于两者之间,一边是男性的生殖器意象:高举的双臂;另一边是稚童的意象:张开双臂。
——罗兰·巴特《恋人絮语》,上海人民出版社,汪耀进、武佩荣译
我们能看到,上述罗兰·巴特的每一句话都在《春宵苦短》里有相应的表达,这意味着不论是罗兰·巴特还是森见登美彦,都清晰的了解男性的爱情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柏拉图或单纯的出于肉欲,而是出于稚童渴望母性和男性渴望交配的混合产物,要知道这并不是《春宵苦短》中刻意隐藏在画面中的观点,在故事的最后,“我”的大脑中疯狂开会剖析自己的心理时,将这一观点说的无比清楚明白:
虽然最后内裤大头目被归来龙卷风降下的锦鲤雨砸中而爱上了新的对象,不过所谓爱情或许就是这样变化无常。
因此,故事终于来到了最后一章,被感冒隔绝的城市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空城,在李白的鼓励下,少女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
故事中的“我”一直是一个主动与少女产生联系的人,但很明显,“我”的“尽她眼”作战并没有实质性的产生任何关联,“我”本质上还是那个《四叠半》中畏首畏尾、因平庸而感到自卑的男孩。
当《乖僻王》话剧以美好的爱情故事完结后,“我”独自一人带着《拉达达达姆》回到了四叠半的寝室。
在论坛上发完消息鲜有应和后,“我”翻开了一本书,这本书很明显是一本俳句集。
“我”看到了一首非常应景的俳句,说了一声“独自一人又该如何”后转身暗自神伤。
等待一个人是痛苦的
令人等待亦是痛苦的
但未等待或被人等待
独自一人又该如何?
——竹久梦二《一人》
此后黑色短发少女凭借着不会被感冒传染的特殊体质,在城市里探望这一晚遇到的各种人,并因此得知了一种名为“润肺露”的感冒灵药。
为了除掉感冒的源头,少女来到了李白先生卧榻前,告诉李白先生,即便是席卷全城的感冒也没有使人与人之间断绝联系,反而让直子小姐探望了色大叔,李白先生为了垄断人与人之间关系而夺去的东西,不论是伪电气白兰还是珍贵的旧书,反而几经辗转,让很多人之间产生了联系。
李白先生感动落泪,并给了少女自己收藏的润肺露,让她去根除世界上最后、最顽固的孤独——“我”。
根据另一版繁体字幕制作者的解释,“润肺露”这一感冒灵药的说法,其实是来自于岸田刘生的女儿——丽子——的随笔文章。
而这时“我”的孤独所化的感冒已经形成了一场风暴,或许汤浅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说明,病中独处更易产生无法克服的孤独感。
相信很多读者都发现了,我每一小节的标题跟内容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春宵苦短》告诉我们,任何没有联系的事物之间其实都有着联系,只是需要你勇敢的去发现、去创造。
所以当画面来到尾崎放哉的这句俳句时,小标题与内容之间的联系就很明显了——本文每一小节的标题都是出自尾崎放哉的这首俳句,“咳嗽也是一个人”正是这首俳句的最后一句话。
春山的后面升起了烟。
独自看着如此美丽的月亮躺卧。
一个人寂寞难耐,打开五指看。
手握麻雀感温暖,松手放它走。
没有盛的东西,就用双手接吧。
咳嗽也是一个人。
——尾崎放哉
在故事的最后,“我”最终克服了那风暴般呼啸的孤独和自卑,在胆怯和自责中勇敢的跨越心障握住了少女的双手,而有意思的是,当少女冒着风暴去找“我”时,漫天的飞屑中居然有一本《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的小说。
在“我”的脑内会议中,森见登美彦借“我”之口再度鼓励了那些因各种原因不敢确认心爱之人心意的男生,“性欲也好,攀比也好,流行也好,妄想也好,愚蠢也好,不都是清浊并济”,酸甜相依的吗,“即便面临着失恋的深渊,不也应该举身跃向黑暗吗?”
绞尽脑汁地想出引以为豪的笑话,在球场上中二地喊出尴尬的台词,课堂上抢答老师提出的问题,考完试大声地讨论答案,亦或是沉默寡言地递上文笔蹩脚的情书。
这些事情现在看起来不酷,做了之后很可能没有结果,以后回忆起来更不会香甜,甚至十年之后还会在同学聚会上被嘲笑。
但是当考虑完所有这些、依然忍不住写下永远不会寄出的矫情诗句的人,梦想着拥其入眠却又在下一秒骂自己下流的人,在男生靠近她时无端窝火却又无能为力的人,偷偷在草稿纸上写下名字、被父母质问后紧张而结巴的人,拥有的正是每一个人类都曾有过、尔后却难再拥有的东西。
经年之后,你的内心深处很可能只剩策马奔腾的木偶,在欲望的渊薮中永远坠落;又有可能你的内心只剩下相互争论的黑影,在不断的分析与权衡中与一个又一个可能美好的结局失之交臂。
而此时的你,内心深处的木偶与黑影来回拉锯、不可开交的你,拥有的正是被无数诗人歌颂、怀念的烦恼。
拥抱时,仿佛紧贴着世界上早已消逝的可爱;离别时,仿佛余生只能与萧索的风为伴,患得患失间并不能教会人任何道理,瞻前顾后亦不能让人生过的更好,但是倘若拿“只能体会一次”的标准来衡量,这其中的酸涩和生命本身一样珍贵。
既然只能体会一次,为何非要体会酸涩?如果注定要体会酸涩,为何非要体会畏首畏尾、固步自封的酸涩?
这心事既无法让人聪明,也无法让人成熟,受到的创伤无法愈合,经历的遗憾再难弥补,但那却是乌鸦与写字台之间唯一的联系。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
因为我爱你。
为什么你爱我?
因为乌鸦像写字台。
——电影《爱丽丝漫游奇境》
关于“乌鸦什么像写字台”这个问题,原文作者刘易斯并没有给出答案,后来也有很多人按照解谜的方式去解答这个问题,他们都认为刘易斯不可能在小说中留下一个没头没尾的谜语,对这些正经答案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在知乎或其他论坛上进行搜索,我个人认为其中一个有关爱伦·坡的答案最为有趣,当然也在一定程度上牵强。
电影中的处理方式是极度适合表白的,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那么还没有用这招骗过小姑娘的同学就要抓紧了。
另外,虽然导语里提到了寺山修司,文章中却很少提及,原因很简单,以我的水平真的不敢妄言寺山修司,但是看完《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之后,我的脑海里只有一首寺山修司的《致少女》,我曾经无数次引用这首诗中的句子作为文章的摘要:
谁都会唱那首歌谣 /那是五月的歌谣 /那是一首我亦未知 属于你我 /灿烂阳光时节的歌谣 /邮差赏遍了从不诉说爱情的花朵 /而我的青春曾经追逐曼妙无常的云朵的脚步 /啊 我的心上 掠过一片世界 /在一切迷茫之间 /少女的你 便是我所能选择的唯一 /我无限的将你推开 /只是为了将你无限的拥入怀里.
——寺山修司《致少女》
再次真诚地向大家推荐《四叠半神话大系》与《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本文只是抛砖引玉,非常希望更多的人来投稿分享自己对于森见登美彦与汤浅政明的看法。
相信很多观众看完《春宵苦短》之后都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世界上真的有《拉达达达姆》这本书吗?
我一开始对这本书进行了搜索,无奈怎么也搜不到,于是我确信这本书应该是作者虚构的。
在《拉达达达姆》背面右上角,显示出了这本书的ISBN号,煞有介事的样子让我不禁怀疑起先前的结论,然后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检索了截图中的书名号,结果——
WTF?还真有这本书?当我点开下方的亚马逊链接时,我再次惊呆了。
这本书原著并非日语,也不叫La ta-ta Tam.
这是一个瑞士著名画家Peter Nickl创作的儿童绘本,叫作Ra ta ta Tam.
于是当我再次搜索Ra ta ta Tam时,终于出现了喜人的结果,这本书曾出过中文版,名字叫作《窟嚓嚓:小火车头奇遇记》。
但此时它早已不复电影和原版看上去的那么精美,被出版社弄成了彻头彻尾儿童向的风格,而且在当当网上似乎无法单买,只能和另外五本儿童绘本一起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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