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号是封建王朝用来纪年的一种名号(亦可以作为表示年份),一般由皇帝发起。
年号制度起源于中国,先秦至汉初无年号,汉武帝即位后首创年号。始创年号为建元。此后形成制度。历代帝王遇到“天降祥瑞”或内讧外忧等大事、要事,通常都会更改年号。一个皇帝所用年号少则一个,多则十几个,如唐高宗就有十四个之多。
不过明清帝王基本一辈子用一个年号,故后世习惯以年号称呼明清皇帝,如嘉靖帝、乾隆帝等。由于中国历史影响力辐射范围遍布整个东亚。朝鲜在六世纪、日本在七世纪、越南在十世纪都分别开始启用年号。
随着历史车轮的滚动,封建制度逐渐在各国瓦解,代表封建帝王的年号制度也被各个国家给废除,如今全球仍使用帝王年号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日本。
公元645年,天智天皇开始使用年号,这第一个年号就是“大化”,其标志着日本史的重要节点——大化改新。大化改新是日本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发展的重要事件,从这时起日本坚定了持续学习中国的政治方针。
大化改新以降,到目前为止日本共使用了247个年号,令人意外地多呢。其实日本年号随天皇变更而变更的传统并不悠久,在明治天皇之前日本每位天皇在统治期都会采用多个年号。
对吉祥话的喜爱是人类共同的情感,意象美好的汉字使用率自然会很高。在247个年号中,被使用次数最多的汉字Top 3分别是:永,天/元,治。可见无论哪国帝王想的也都是千秋万代的统治啊。
明治是睦仁天皇在位期的年号,明治二字语出中国古代典籍《周易》中的“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意思是向着光明而治理天下。
显然,睦仁天皇做到了这一点。在他的统治下,日本从一个自闭的封建国家迅速向西方化现代国家转变,从根本上改变了整个国家的经济、社会、政治基础。对中国人来说,明治天皇想必也是最出名的一位日本天皇,“明治维新”入选了中国高中历史课本,就连郭德纲的相声都提到过他。
大正是嘉仁天皇统治时期的年号,大正二字同样语出《易经》,“大亨以正,天之道也”,意为以正确的方式享受快乐幸福才是天道。
嘉仁天皇是个体弱多病又缺乏魅力的人,完全无法和他雄才大略的父亲睦仁相提并论,但这反而促进了日本政治权力中心从内阁寡头逐渐转向国会政党。大正时代初期,参加一战给日本带来了巨大红利,不仅掇取了德国在中国山东的租界利益,更获得了太平洋上多个重要岛屿。
政治、军事上的成功引发了社会思想的变革,同时明治时期完成的资本主义原始积累促生了大量中产阶级,他们在政治上反对当时的官僚专制,支持民主政党,实施普选,伴随着嘉仁天皇病体虚弱、不胜政务这一因素,催生了史称“大正民主”的活跃期。
这一阶段的日本产生了许多带有鲜明民主启蒙意识和强调个人主义的文艺作品,相当多的文豪均在这一时期崭露头角,如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等。这一阶段的日本与西方文化的关系比起明治时代更为密切,更由于广播电台和印刷技术的发展使得平民也能享受到本属于贵族们的西洋玩意儿。东西方的碰撞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反而达到了阴阳调和的作用。我们如今熟悉的许许多多日本特色活动都来源于那一时期。
尽管在对外方面依然继承了明治时代对外殖民扩张的霸道政策,鲜少对此有过自省,不过大正民主之风在日本国内愈刮愈烈是不争的事实。
1925年5月,主张协调英美的左翼政治家加藤高明开始运作全民普选,他提倡的全民选举法案将使日本所有年满二十五岁的男人都拥有选举权。虽然以如今的视角来看,这项法案中选民的满足条件仍然相当苛刻,谈不上真正的普选,但在当时的日本实属难能可贵。如果法案得到通过,那么日本选民的数量就会从三百万骤升至一千两百万,一场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改革仿佛要来临了。
对日本而言,即便将关东大地震计算在内,短暂的大正时代依旧如年号所言是个享受快乐的时代,可日本是否如年号所言那样用正确的方式来享受这份快乐了呢?
昭和是裕仁天皇在位期间的年号,语出《尚书》,“百姓昭明,协和万邦”,意思是先让社会和睦,然后让国家和睦合作。(实在是太讽刺了……)
昭和时代虽始于1926年,不过病体缠身的嘉仁天皇早在1919年便已将国事政务全权交给当时身为皇子的裕仁。(作为中国人,昭和和裕仁都是一提起来就极易产生痛苦的敏感词)
上文中大正时代末期的左派思潮刺激了日本右翼保守势力,加藤高明的选举法案让他们如坐针毡。同时在日本隔壁,翻天覆地换了新颜的俄国已经赤化这一事实更令他们不寒而栗。
1925年,右翼势力强硬地令国会通过《治安维持法》,其中规定任何人若试图以攻击国体为目的结社或加入此类社会团体,都将被判处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右翼政客狡猾地使用了“国体”这个极具主观性的词,以便将任何政治上的对立都曲解成损害国体。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全民普选法案得到通过的十天之前。
自此,所谓的“皇道派”如蝗虫过境般,将整个国家推向无尽的深渊。
军国主义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包括裕仁天皇在内的罪人们也将整个国家拖入了泥潭。战败后,裕仁本人发表了《人间宣言》,亲自将封建象征的天皇拉下神坛。日本在昭和前期的法西斯化,不仅拼光了明治维新近一个世纪以来所积累的数代人胼手胝足之功构筑的国家财富,更给民族乃至世界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重创。
昭和中期大概是如今日本人最怀念的时代了。在没有大规模国外资本介入的情况下,日本经济以发达国家三倍以上的速率增长,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前进。从1950年到1970年,日本的发展令全球为之诧异,而且在国家经济迅猛发展的同时,百姓的社会财富也得到了显著的提高,“日本奇迹”名副其实。
这列名为奇迹的火车虽然曾因为70年代的全球石油危机而一度缓行,但它仍旧鸣着汽笛行驶到了90年代初。我想在这几十年中日本做到了如年号昭和所喻——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下方链接是由日本外务省发布,截止至1990年的对中国的官方开发援助列表:
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oda/shiryo/jisseki/kuni/j_90sbefore/901-07.htm
平成是明仁天皇在位期间的年号,语出《尚书》《史记》,是个双关语。《尚书》有云“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意思是大禹治水成功令天下太平;《史记》则是“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形容舜帝治理之下的美好世界。
裕仁在1989年的冬天因十二指肠癌症去世,昭和随之而亡,不过日本似乎并没有为之停下疯狂的势头。现在回头再看80年代的日本确如强弩之末,荒唐的股市与房地产市场就像一面蒙住所有人眼睛的旭日旗。反射着斑斓色彩的泡沫虽一触就破,可膨胀的日本已然沉醉在那一刹的花火中,无法自拔。
在许多赞颂昭和中后期的人看来,被泡沫经济打垮的平成是个可悲可怜可憎的时代。“失去的十年”所指的不仅仅是经济停滞的十年,更是精神世界开始虚无化的十年。引用一段作家林千早点评《冰菓》原作小说作者米泽穗信的文字来描述这种情感:
“世界已经老了,年号换了平成,再也没有在欧洲无所不能的日本人,而只有被困在弓形岛屿上、曾做过小儿女幻灭的美梦的上班族罢了。”
混沌蛮荒又生机勃勃的大时代结束了,阶级上升通道被堵住的年轻人们从一出生就已经老了。日本进入了低欲望社会,或者说“佛系”社会。这样的社会符合地平天成的涵义吗?是个内平外成的世界吗?
不过就因如此,我们把“昭和男儿”和“平成死宅”视为对立的两面,这真的公平吗?
一个人的命运固然要靠自我奋斗,但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人是社会的动物,被时代洪流裹挟的你我或许都只是不起眼的砂尘。成长于昭和时代的桐生一马确实可以凭着一腔热血继续在平成时代维持他那不服就干的行事作风,但那不过是有名越稔洋在后面给他开外挂而已。没有挂的风间不就死了吗?
越是阶级固化就越是及时行乐,越是及时行乐就越是阶级固化。没有大智慧,只有小确幸,与其为了进米其林三星而在白天奋斗,不如每晚去深夜食堂喝鸡汤。即便如此,我也不忍责备这些在低欲望社会维持清心寡欲的人。
大仲马说:人类的全部智慧都包含在两个词里面,等待与希望。对出生于平成时代的日本年轻人来说,可供等待的只是明天、值得希望的全是泡影。
那么,目睹了邻国发生的这一切的我们又应该等待什么,希望什么呢。
作为唯一使用年号的国家,年号这个和公历并行的纪年尽管带着极强的人为痕迹,却的确能够让每一次岁月变更都显得更具仪式感。相比于用几几后、几几年代的数字表达,用年号来形容一段岁月或一群人似乎更平添了几分浪漫。
ACG界对此亦是十分热衷,《鬼泣5》的制作人就号称要做出平成最好的ACT。鉴于明仁天皇将于明年4月30日退位,而《鬼泣5》的发售日为19年春季,这个宣言应该也不至于很离谱。不过对于一位口口声声说要做“平成的福尔摩斯”的高中生侦探来说,时间真的不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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