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篇中,我讲述的是,我作为女性在从事游戏本地化科研与实践时所遇到的刻板印象,以及我观测到部分优秀行业从业者所遇到的刻板印象。由于有配套视频的缘故(b站链接可戳,来求个一键三连),此篇我所探讨的重点,当然是前者。 虽然话题很有爆点,但我其实还挺惶恐的。“女性留学生、游戏博士在读生”这些大title很重,我受不起,并且学者在社交媒体蜕皮并不是好事儿。但我还是又又(确定是两个又)发了,并且发的,还是视频。发布两个多小时后,在b站上除了收获一条疑似机器人的恶意弹幕嘲讽“胖了”之外,属实有很多鼓励。
3月17号微博,小红书/微博用户Kate朱朱因为“中国女孩年级第一牛津毕业”的热搜视频被挂, 众多网友对她的学历和个人形象及视频内容等进行探讨,对她的身份和动机产生质疑。某学术大V出题考核,但考核交流相对友好。博主本人在解答了某大V提出的数学基础题目之后,表示: 分享自己的生活,就有被人标签、被人评论的可能。但是我本科确实是牛津数学系、硕士是牛津数学建模系的。我们不可能掌控别人的言论,但是我们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继续去体验。数学和努力,不会辜负你的。
因为我本人曾在国外院校就读硕士,现在是博士在读生,这样的评论在我短暂的学术生涯中也十分常见。 本来我想就硕士期间的游戏本地化学习课程和科研思维在机核发帖,但因为有其它要紧的学术任务搁置,只是整理了图片,一直没动笔。没想到今天因为这热点事件,一鼓作气,写出了另一篇小杂谈。要不,预告一下,此话题,虽遥遥无期,但争取,下次见!(下次一定)
作为前情提要,我需重申,我在本科、硕士乃至于博士就读的专业,都是中英翻译,这也对应了下文中我的个人经历介绍与我所阐述的事件及观点。19年我在英国读硕士期间,就有非常多的人对英国的硕士文凭表达“英国水硕”的不屑。同年在我发表的个人无中介帮助/完全DIY的硕士申请经历分享视频中,我记录了我申30份最后得19个offer的结果。全程仅花费800元,其中400拿去当申请费提交给了我肯定申不上但被我某位本科老师一吹觉得我可以之“试试就逝逝”的巴斯翻译,另外400元当了个冤大头拿去送给淘宝ps代写——结果写出来一看!我靠!啥玩意儿啊!真糟糕!还没我自己写的好。不过模版和套路,自此我就学会了。
但是,视频发出之后,有许多人在当时对我就本科翻译,竟然能申请到诸如犯罪学、传媒、摄影等专业而提出质疑。他们认为,我的跨专业是通过钞能力(我没有,我全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我是抠门鬼)或捡漏(幸运女神眷顾,真的吗?如果是这样,我现在应该在家里数钱,有男友贴心呵护,天天大鱼大肉,呸我开玩笑的)而得到的。 我不建议大家去观看这个b站视频,因为当时这支视频粗制滥造,镜头贼晃,没有字幕,纯属个人陶醉,只是记录了我的体验与喜悦。我也并不是想通过硕士offer的数量,来证明什么,只不过在当时我选择硕士院校的时候,我真实地考虑了我的个人兴趣与生活的可能性——我的兴趣爱好真的很广泛,而且自己0成本DIY,为什么不试试看呢?我也设身处地地设想过读了儿童研究但又没有幼师证、读了犯罪学但该校的犯罪学并不属于法律硕士(LL.M.)的范畴反而更偏向社会工作,不仅如此,我还得面对大陆法系和海洋法系不同应用,我该何去何从呢……最终,我妥协给现实和本职,保守地选择了翻译——不过事实证明,这是一条很棒的路!!
但就以上外界的评价,我想探讨:这样的言论为什么会产生呢?
首先,英国的教育体系,相较于国内的教育体系大有不同。与国内的学硕和专硕的研究体系相似,英国的硕士分为研究型和授课型。 而授课型硕士较为短暂,往往是一年到一年半,通常比国内的专硕还要短。所以部分人群喜欢凭借“接受教育的时长”,来判断“教育水平及经历的好坏”。
其次,基于汇率,国外学费往往要高于国内的学费。学费虽然不与教学水平挂钩,但却成为了部分人群争议的热点,仇富心理、不平心理,油然而生。骂“拿钱不干事”、“啃老月光富二代”的不占少数。
确实!我不否认国外的留学生中存在一部分人混吃等死、浑浑噩噩的现象,但类似的情况不也存在于国内的院校中吗?而且,其实我认识的很多优秀的学姐、学长,几乎都是咬紧牙关过日子的——都是认真生活的,难啊。
第三点,由于学科划分的不同,很多人对专业内容的理解不一样。 就我个人的体验而言,都是中英翻译,我本人在国外一年的硕士上课节奏,比国内四年的本科上课节奏要快得多。因为本科虽有四年,但在前两年,有许多不得不上的通识课(毛概、思修之类的),甚至学校特色课程(电路、计算机之类的——我的天啦,太难了吧!)。而我本人是浙江高考未改革时最后一届文科生,所以呜呜咽咽,辛辛苦苦,笨笨呆呆,通识课实在非常难熬。终于熬出头了,结果遇上了交换,在交换的学校玩(体)得(验)忘乎所以,成绩着实摔了个大马趴。虽然英语的口语、听力还有思维都不同程度的到锻炼,但是结束了交换后,又进行了一番学分恶补。当然,这是后话。
相比起国内的教育经历,我在英国的硕士学习,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在九月份入学之后的第一个学期,在没有全校统修课的前提下,我需要马不停蹄地同时上四五门课,每周平均基本上要读50-100页的英文文献作为课前预习,还要准备几乎是一周一次的口译、笔译课前准备和课后作业。在诸如“游戏本地化”、“电影翻译与发行”等选修中涉及到的观影量、游戏体验量也要大得多。所有的硕士课程,大概在每一个月,都会有一次计入在总成绩的考核作业或测试。
同时,留学在外,我不仅要负责好自己的衣食住行问题,还得在陌生社会中进行必要的社交,几乎可以作为独立社会人看待。且留学生往往校区与住宅的通勤时间较长,就我而言,我搬过三次家,每个家到学校的距离都是步行来回(坐公交车真的很贵,更别说打的了),单程半小时,均是爬山,来回就得一个多小时。还得沿途买菜之类的,琐事极多。
最后,在我个人本科时期,并没有被框在专业学习中,而是热爱生活,积极参与社会实践,大三起,我的周末都奉献给了英语演讲、辩论、摄影。当我带着学弟学妹去另一个学校或另一个省份参加地区乃至国家级比赛的时候,曾经在平台上酸我“造假个人经历”拿到跨专业认可的人在哪儿呢?(关于这些课外活动,在我的视频里看到更多细节图)
作为一个非常冷门的“中英翻译系”的学生,我本科全系仅有28人,硕士全系仅有16人。为了改变社会对该专业的偏见(真的很天真,但是感谢大家的反馈,确实有人因此愿意深入了解)以及进行自我鼓励(嗨嘿嗨,这才是重点)。我将我本科后期参加英语辩论、英语演讲,硕士期间的国外生活乃至于课堂实况剪辑上传到b站,也邀请了我的很多朋友进行经历分享。
不得不承认,在成功入学博士之后,我个人心态积极性和社会承认度确实有所上升,但是新一轮的质疑声仍扑面而来。
我的科研方向是游戏本地化,所以我在学习、生活乃至于工作中会涉及到很多关于游戏的实践,如游戏翻译、体验游戏的内容。一直关注我的人也许会理解我视频内容中所做的改变,但是这并不能掩盖某些不愿意了解我的人,甚至是我从前的同学、朋友对我的质疑。而质疑,主要来自以下两个方面:
我遇到过质疑我以女性身份获得游戏博士入学资格的人,因为他们认为,女性在打游戏上处于天生劣势。我不愿在没有数据的情况下大谈男女性别的差异,但还是随手引用一个,比如,2006年至2021年美国电子游戏玩家的性别分布情况。但我需指明,这一观点从根本上混淆了游戏体验与游戏科研的重点。研究如何打游戏,打得好不好只不过是广袤无垠的游戏研究中的微小部分,比如HCI(人机互动),而研究如何打游戏也并不会因为游戏玩家或游戏制作者本身打得好与坏而有根本性质上的改变。
从女性观察视角而言,我的导师,以及很多游戏研究的前辈,都是女性,更别提游戏行业的许多优秀的解说、游戏出品人,都是女性。 我也遇到过质疑我天天发游戏相关或生活视频,指责我不务正业的人,而这样的人是我曾经认识的同学,在私人的小群中对我朋友圈所发生活照、自拍等严加指责。与网友、朋友探讨之后,我得到两个答复,一是“快乐地做自己的事情吧,不要管他们”,二是“少发,少生事,网友和老师都会不喜欢”。但实际上,我的研究注定要使我暴露在媒体视野之下,我通过网络认识到更多优秀的从业者,而从业者也通过我了解到科研的存在,这样的信息互换只会越来越多。我也希望通过机核这一媒体完成这一点。
实际上,自去年5月中旬回国解除隔离之后,我就马不停蹄地参与了上外举办的翻译研究论坛,进行演讲和投稿的尝试,同时积极与老师沟通,推进我的博士第一年的科研任务。课外实践方面,我还无偿翻译了《守望先锋》的书籍——《死局反叛者》,并作为守望某社群工作者进行了长达六个月杯水车薪的微博资讯翻译和维护。 这些所有的一切,共同塑造了我繁忙而焦灼的生活,但是有一些人却宁愿看到我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光鲜亮丽的一面,并在我受邀参与的国外媒体podcast专访视频下留言节目的外国主持人“长相好丑”,并质疑为什么是我受邀被采访,还在我的英文口译视频下吐槽“某单词发音说错了,就这,就这”,在我承认因为时间紧张现场口译发言错误时吐槽我“干死你”等等。
小时候我的思维不成熟,所以在读小学、初中的时候,我非常惧怕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厕所里见到女性老师,我认为在该场合看到老师是不圣洁的。仔细想来,当时的我将老师这一多样个体框在了她们的职业名号下,所以老师所做的很多事情,在小时候我的心中,是出格的。
与女老师如厕这一问题相似,小时候我在看到任何“神圣”的职业,做出“出格”的举动时(其实只是正常但不符合我思维定式中的职业标准),都会感到诧异。想来,这是因为我的思想不够成熟。
成长确实教会了我包容与乐观,接纳并尊重人群及个体的多样性。但是成长不会教给每一个人相似的道理。于我而言,单从“老师”这个话题来说——我有很多朋友,现在也正在教书育人。也许学生时期她们是可爱的米糊蛋儿、开心果儿,但是对于教学的把控和三观的指导从不含糊。而我偶尔也会作为“老师”给我的后辈指导,但“老师”这个身份,并不禁锢我的生活。我还是可以做那个爱玩游戏、爱吐槽的快乐小屁孩。
和一位我非常敬佩的从业人一起打游戏的时候,由于他平时醉心实践,无心竞技且生涯开放,所以即便是在普通的、非竞技的一局中,也会有队友或敌人对他的青铜分数致以嘲讽——最离谱的是那一局其实赢了,而且他打得很关键,有很多精彩操作,乃至于我们小队队员一直在麦里惊叹。这种因为第一眼思维定式,而产生的轻视与嘲讽,最可笑了。殊不知,也许某个被满嘴喷粪的恶意玩家所轻视的人,竟然是游戏的一线工作者。
曾经参与一次线下观赛,旁边有人吵吵闹闹大声发表言论,引得周围一阵吐槽,“轻一点吧,听不到解说了”。可是该人还是恬不知耻,沾沾自喜。我心想,怕不是没个500强说不过去吧。仔细一听又觉得很好笑,殊不知,他所引用的资讯,“某网站说”、“消息来源可靠”,竟然原封不动地引用了我前一天查阅资料熬夜翻译的内容。哈哈,真感慨,又开心,又郁闷。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诚然,我还没有爬到山顶,但是我相信,学习的态度并不简简单单受制于学历的高度,我也相信,在阅读这篇文章后,各位读者的评论,并不会仅仅局限于我所提出的“女性”和“性别”——如果能够发散到自己的生活与工作中去,如果能够引起大家的思考,让我们跳脱出个体,到群体乃至于行业,去思考,如何改变固有的思维定式和性别歧视,那也是我的荣幸。
但这些设想都太伟大了,我不过是一个即将满25岁的小屁孩,我只希望因为我的表达,可以使以后我所经历的科研与工作,都待我温和一些。
我只知道,人的一生,应该都在学习。学习谦卑,学习平和,学习礼貌,学习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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