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西部城邦之一的圣都斯坦姆始建于潘塔伦第224纪年,其建筑风格在当时的君主奥兹顿的要求下,极尽庄重典雅。最先动工修建的大教堂位于斯坦姆的正北方向,耗时5年建成。无数灰白色的石块在此期间被切割打磨,最终组成了教堂的穹顶和立柱。数名当时的优秀画师被邀请为大教堂的穹顶和墙壁作画,所描绘之景物不外乎是诸神的创世纪故事和潘塔伦大陆的历史。建成后的圣血教堂可容纳2000名教徒在每个礼拜日前来聆听主教的布道,而其他前来礼拜的民众则会在教堂外那宽广的广场上默默祈祷。
在斯坦姆建成以来的几百年间,圣血教堂见证了无数位君主的加冕和葬礼,圣血广场上则一次又一次地被前来见证历史的民众挤满,那些世代生活在斯坦姆这座荣光之城中的人们坚信诸神对于这座圣城的爱恋和眷顾多于其他西部诸城,他们在圣血教堂前的广场上膜拜由大理石雕刻而成的诸神塑像,祈祷着永世的安宁和幸福。
而今日,圣血广场一如曾经那样再一次盈满了民众,只是今天并非是君主的加冕仪式,也不是为了祈祷安康,而是目睹一场已经被期盼已久的审判。
在诸神雕像注视之下的圣坛上,三位罪犯跪在肮脏的石板上,两侧的守卫将长戟在他们的后颈上交叉,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开始西沉的太阳将刺眼的余辉泼洒在圣坛之上,泼洒在三个罪犯的脸上,像极了即将泼洒出来的鲜血。民众们已经保持了太久的安静,他们等待着,等待主教的现身,等待主教宣判这些罪人的恶行,等待刽子手斩下这些恶人的头颅。当真正的鲜血泼洒在圣坛之上时,便是民众为正义制裁了邪恶而欢呼的时刻。
圣血教会的第五十三任主教,此时正从教堂顶上私人房间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个圣血广场和斯坦姆之城。他双手背在身后,深沉的呼吸妄图将残阳的余辉也一并吸进肺里,绿色的光芒在他眼中摇曳着,像是即将燃尽的余火,而他背在身后的那双手,指间飘动着绿色的闪光。
“我在给你机会,卡斯德纳。我想你应该知道,在这个时候,机会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主教说话时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的那个人能听见。主教身后的房间正中,一个男人跪在有些破旧的羊绒地毯上,那块羊绒地毯曾经是第五十二任主教的心爱之物,如今却因为久未保养而颇为破烂,而刚刚那个跪着的男人又在地毯上吐了几口鲜血,血液染进羊毛中,将原本已经被磨损的编织图案浸染的更加难以辨认。
主教听到那个男人微弱的咒骂声。他嘴角一挑,很是轻盈的摆动了几下背在身后的手指,从男人身体里蹦出几束绿色光芒汇成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连着主教的指尖。男人身体抽搐着,随着主教指尖的摆动开始撕裂出细小的伤口。
“我猜托瑞达学院没有教给你的东西不只是审时度势。”
主教继续折磨着男人,听着男人痛苦的喘息声让主教身心愉悦。
“你应该感谢我对你的仁慈,你不必和你的那些同伴一样在神坛上毫无尊严的死去。那些民众,我是说,那些围在广场上等待着行刑的民众,他们不会在乎你的同伴曾经付出过什么,他们根本不会记得那些事。很可能,他们甚至不相信那些事曾经发生过。在一群不知感恩的蠢货的欢呼和唾弃中死去,你不觉得很可悲吗?”
“说吧。”主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绿色的丝线消失了,只有男人身上的依旧在冒血的伤口默默哀伤,“说出来,这对你有好处。”
主教不再看窗外的风景,他回过身,直面咒骂他的那个人。男人此时清楚地看到了主教眼中的绿色萤火,震惊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难以抹去。
“……是真的……”男人自言自语道,只是声音大了些。
主教的目光扫过男人身上的伤痕——已经结痂的和刚刚裂开的,甚是鄙夷地回应他的惊诧。主教一挥手,绿色的光辉便拧成几股绳索,将男人的双臂举起,从关节处向反方向缓缓弯折。这种痛苦比刚刚的切割更为剧烈,但男人依旧忍住没有发出叫喊声,尽管溢出的汗水暴露了他神经的苦痛。
主教说,手指轻轻一挥,在一声脆响中,男人的左臂被折断了。痛苦的叫喊声终于在房间里爆发。
“等到你的右臂也断了之后,就只剩下你的脖子可以拧了,卡斯德纳。”
卡斯德纳粗重的呻吟声中夹杂着语意不祥的诅咒。主教看着这个已经失去作为法师意义的男人,最后的一点耐心正从主教的心中缓慢泄漏,主教抓住卡斯德纳蓬乱的头发,将他拖到落地窗前。
卡斯德纳半睁着眼睛,以抵挡夕阳余晖的光芒,又不忍看着自己的朋友的凄惨境地,但当广场上忽然传来骚动和惊呼时,就连卡斯德纳也瞪大了眼睛。
另一个主教正从教堂深处的阴影中走出来,踏上通往行邢台的阶梯,走到诸神的雕像之下,俯视着那三个罪人,和所有聚集在广场上仰视他的民众。那个站在行邢台上的主教身着赤红色的主教长袍,长袍上金色的花纹在夕阳的余晖下也映出些许殷红。他双臂高举,对着民众开始了他的宣讲:
“斯坦姆的公民们!善良,崇高,自由的西部城邦之子们!请聆听我的话语!愿诸神赐予我勇气和仁慈!跪在你们面前的,是三名可耻的叛徒,可憎的罪犯。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让我难于诉说,因为即使是在诸神的仁慈之下,他们的罪恶也难以得到宽恕!
“你们有多少人,在灾难中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那些可憎的怪物,毁灭你们的家园,屠戮你们的亲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三名罪人和他们的同伴的贪婪和野心!
“这些法师,这些放肆使用禁忌之术的法师,正是他们的法术撕裂了空间,是他们无休止的滥用法术,引来了那些可憎的怪物!是他们的贪婪让你们家破人亡,而他们却将自己标榜为拯救你们的英雄,宣扬着是他们阻止了怪物的入侵,挽救了这个世界。这等无耻的谎言,即使诸神也无法宽恕!
“而今天,在这圣坛之上,以诸神之名,这三名罪人将接受来自你们,公正的西部城邦之子,以及诸神的审判。这些法师将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诸神曾教导我们心怀怜悯,但是怜悯应该给与心有怜悯之人,而对于我们的敌人,给与他们的应该是正义和公正!西部城邦的民众们!以诸神的名义,我宣布这三名滥用法术招致灾祸的托瑞达法师为反叛之罪,诱发战乱之罪,和杀戮之罪,依照圣典,施以斩首!”
民众间沸腾起的欢呼声淹没了圣血广场,那狂热的喧嚣声让卡斯德纳心如寒冰,而抓着他头发的主教此时也松开了手。
“……镜像傀儡……”卡斯德纳没有听主教在说什么,他注视着圣坛之上那个主教的幻影,恍然间想清楚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你怎么会?”
主教并不对卡斯德纳识破伎俩感到意外,相反,他重新将双手背在身后,甚是得意地看着这个男人。
“很久以前,有一位隐形的骑士,服侍着沉默国王……”
主教向卡斯德纳伸出左手,他将手掌在卡斯德纳的眼前摊开,环绕在掌心处的翠绿色气流缓缓涌动,从气旋中浮现出一枚样式古旧的坠饰。
“你的女儿已经在瑞文迪奥之外的荒野中被捕获。如果你想要卡琳活下来,我的朋友,告诉我虚无血晶的保管人的名字。”
主教亮出的最后一张牌,击溃了卡斯德纳的心智,他跪坐在地上,拖着断掉的左臂,哭嚎着所有他已经失去的,和即将失去的人的名字,之后他一遍遍哀嚎着沉默国王这个字眼,同时诅咒着主教。
主教的左手一翻,掌心中的绿色气流化为几缕丝线刺入卡斯德纳的头顶,将他的身体拉扯至空中,丝线刺破他头顶的肌肤,穿过血肉和头骨,直直扎进他的大脑中,妄图在他的记忆中寻找问题的答案。卡斯德纳此时如同被悬在空中的提线木偶般浑身抽搐,口中说着不明意义的杂乱语句,鲜血从他的眼角和口鼻中缓缓涌出,滴落在他的衣衫和身下的破旧地毯上。而当那个名字终于出现的时候,主教将手一收,卡斯德纳的身体轰然瘫落于地上,成为一具死尸。
主教将卡斯德纳的尸体踢到一边,附身看向窗外的圣坛,他的分身傀儡已经退回教堂之中,那三名托瑞达法师也已经身首异处。广场上的民众不断欢呼、鼓掌,为这个新的时代赞颂。
法师的时代已经终结,而新的时代将在圣血教会的庇护之下茁壮成长,主教对于这一点颇为自信。而那块石头——那块虚无血晶,将是主教献给沉默国王的一份礼物。
圣血教会的主教此时坐在议会厅长桌的主位上,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些个同样面色不悦的军团指挥官。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停留了一阵子,直到对方的眼中有了那么一点不安,才转到下一个人身上。
第三军团的指挥官瞄了一眼主教的脸色,趁他没察觉之时又收回了目光。可主教已经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他想再发泄一些脾气,却觉得再多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多余。议会长桌旁的位置有一个空缺,那原本是第五军团的指挥官托姆勋爵的座位,而托姆勋爵在此时已经变成一把灰烬。传信回来的信使不只是带来了托姆勋爵被刺杀这一个噩耗,另一个更为令主教难以容忍的,是到手的鸭子飞了。
“还有谁的部队驻扎在瑞文迪奥附近?”主教对着议会长桌旁的指挥官们发问。
“你们将第五军团的残余各自整编,然后封锁整个东镜,剩余的军团往辛纳德和周边的林地进发,将所有的出口全部守住,我要那些法师除了荒原,哪里也去不了!”
“……大人,就凭那些残存的法师,两个军团就足以把辛纳德夷为平地。”
“仅凭那一个法师?再猛烈的火焰法术也抵挡不住两个军团。”第二军团的指挥官哂笑。
主教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些军团的领导者并没有在多年前的战场上直面过虚无的军队,他们仅仅觉得那些被虚无之能污染并扭曲的生物就是最为恐惧的敌人。在主教眼里,这些圣血军团不过是些有几年实战经验的城防军,靠着人多势众才得以成功突袭了瑞文迪奥。而那些法师,每一个秩序之环的高阶法师,都进入过荒原直面那些凡人无法想象的虚无生物,主教见识过高阶法师们施展奥术之力击溃虚无巨像时所爆发出来的破坏力,如果给与他们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就是五个军团也不过是些炮灰罢了。
“我并非要将法师斩尽杀绝,瓦安勋爵,我需要那些高阶法师的幸存者,不是尸体,我要的是他们带着禁魔枷锁在圣堂前接收公正的审判。”
主教明白指挥官的那句“是的,大人”并非真心,但能有军队的支持总比徒有教徒的狂热要好得多,他可以通过教徒让整个西部联邦都归于圣血教会的掌中,但那些自由城邦不会买教会的帐,他们只认得刀剑。
“不要再犯托姆勋爵的错误!诸位军团长,托瑞达法师奸诈狡猾,各位务必加强警戒,以防刺杀再次发生。”主教逐个看过他们,“西部城邦的人民需要你们。”
各个指挥官点了下头表示明白,然后各自离开座位,离开圣血教堂。主教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议会厅里,看着透过窗户洒在长桌上的光影缓缓向东移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主教思考和计划,而这场刚刚开始战乱并没有预想的那般顺利,主教起身走到议会厅内那幅潘塔伦大陆地图前,看着瑞文迪奥和其周边各个城镇村落,以及荒原边缘处的辛纳德堡垒和蔓延向东的阴影之森。变数,主教在脑中盘算着,还有多少的变数没有被考虑进去?
迈恩·斯兰卡这个高阶法师的逃脱,银月骑士团的突然干涉,这些都在打乱主教的计划,而那块虚无血晶下落不明,也让主教的不安又加重几分。如果保管血晶的那个人前往了迪姆瓦伊……
够了!主教在脑海里冲自己大喊。现在就做最坏的打算太早了,况且就算迪姆瓦伊的精灵得到了虚无血晶,他们又会如何使用?难道那些精灵们就不会被血晶腐化?没有谁能抵挡住血晶的腐化,除了……
主教不断默念这个词,然而这个词只是其所指代的那个东西的诸多名号之一。无形者,喃呢之主,深渊贤者,沉默国王……主教虽在每个礼拜日向教徒们传播诸神的福音,可他所信仰并非那七位圣者,而是潜在黑暗之中少言寡语的隐修者。主教已经聆听暗夜之中的喃呢多年,他所受到的启迪和明示是诸神所不曾给与,也永不会给与的。那充盈着绿色光辉的能量,比自然的元素更为深邃,比缥缈的奥术更为强大。那是虚无的力量,却没有虚无的空洞和腐朽。那是……
主教眼中的绿色光芒在渐渐暗下的议会厅中愈发明亮起来。而在他身后的议会长桌前,黑暗渐渐凝聚成形,一团飘忽不定的黑影落座在议会长桌的主位上。
黑影猛地膨胀起来,将整个房间遮蔽在阴暗之中,一团黑雾重重地砸在仪会长桌上,沉重的声响犹如夏夜的闷雷。
主教跪在长桌前,缠绕在他身体周围的黑色气流透过衣服在他的皮肤下划出无数道伤痕,主教忍受着不断增长的刺痛,不敢再说什么。
在房间中不断奔涌的黑色气流最终在主教面前汇聚成一团快速旋转的涡流,一个身影渐渐从涡流中显现,一个身着长袍兜帽的瘦长身影,随着气流的运转而不断颤抖。那身影伸出一只枯槁如柴的手臂,四根手指细长扭曲,抓住主教的头顶。暗绿色的辉光从那四根瘦长手指的指间处迸射而出,涌进主教的头颅。主教的身体颤抖不已,他脑中的记忆被沉默国王通过邪能法术的渗透提取,被快速查阅,这种痛苦犹如他的头盖骨被人掀开后放进一只手扒开每一条脑沟回检查,但主教咬紧牙关忍受着,他不敢发出任何痛苦的声响,他不敢再次激怒自己的主人。
突然,绿色的法术流从主教的头脑里收回到漆黑身影的指间中,四根手指离开主教的头顶,身影收回了手臂,将身体隐入黑暗中。
主教已经虚脱的意识中残存的一丝机警强迫他回应主人的问询。
身影说完,完全融入了黑色的气流中,气流不断翻滚,最终消散在仪会长桌的上空。月光从窗外重新洒进议会厅中,瘫软在地的主教躺在月光倾泻的地板上虚弱呻吟。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长袍,地板的冰冷抚慰着他身体的痛楚,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消散主教意志之中的苦痛。
在圣血教团攻陷法师之城瑞文迪奥后的第九天——也是幸存的托瑞达高阶法师迈恩·斯兰卡和银月骑士团抵达辛纳德堡垒的那一天,主教收到了一份前线发回的战报,第二和第七军团已经将第五军团的残部整编,正在向辛纳德的方向进发,预计在三天之后可以抵达,剩余的部队已经完成了对于东境的封锁,将辛纳德堡垒彻底孤立。
主教紧绷的心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他几天来一直在盘算着寻找血晶保管人的下落,可所有的探子要么依旧没有回信,要么没有任何进展。当初攻陷瑞文迪奥时,幸存的法师各自逃散,被抓捕并处刑的依旧是其中的少数:“白芒”胡安·塔布提,“赤月”秋·穆兰姆, “风刃”拉卡,以及卡斯德纳父女,还有几个主教也叫不上名字的高阶法师。而那些依旧逃脱在外的法师中,只有三个人让主教最为焦虑:首席高阶法师迈恩·斯兰卡,秩序之环统御肯多纳·康,以及那个女孩——虚无血晶的保管者。
主教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何秩序之环会将虚无血晶这等重要的物件交给一个普通的年轻女法师保管,她的名字主教仅仅在入侵战争的末期听法师们说起过,而他们也是只简单地提及一个出身法师名门的女孩叛逆不听管教罢了,就连她的名字主教也是听过之后便很快忘记,直到被沉默国王强行用法术读取记忆时才回想起来。
这个女孩究竟有何等过人之处?主教始终未能参透,他推断这不过是高阶之环所施的障眼法,真正的血晶应该就在迈恩·斯兰卡的手上,就凭他独自一人闯出圣血军团的混战,逃离军团的堵截,又突袭了第五军团的营地并斩首了军团长,如若没有血晶的帮助,他再幸运也不会总能全身而退。
至于那个女孩,主教将她的名字交给了圣血教团下属的禁卫刺客,给他们10天时间找到这个女孩,并活着带回到圣血教堂。尽管禁卫刺客短寿且天生无法说话,但没有什么人会比禁卫刺客更适合捕捉落单的法师,虚无的力量在他们身上孕育了足以反制奥术的能力,这是主教最为骄傲的实验产物。
10天,主教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并规划好攻陷辛纳德的计划。这一次,他要彻底铲除迈恩·斯兰卡。主教花了一个晚上和在斯坦姆驻守的圣血军团指挥官研究辛纳德和其周边的地形,确认每一处可能的陷阱,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
“那些守林人呢?他们有多少可能性加入这场战局?”主教看着第一军团指挥官的眼睛。
“荒原猎手依旧对于法师放的那场大火耿耿于怀,而新的首领夸又是个很顽固的人……”
“荒原猎手一直对于教会有抵触,大人,您应该清楚这一点。”
“但是时代变了,或许我们也应该对他们改变立场。游侠曾经是西部城邦的一支强大力量,失去他们是我的前任所犯过的愚蠢错误之一。”
而在心里,主教担忧自己的伪装会被荒原猎手识破。因此见面的时间到来前,他需要做充足的准备。
主教看着沙盘上孤独矗立在荒原边界处的辛纳德堡垒和周边广袤的森林,想象着军团压阵时的景象。
“等等,我们似乎忘了一件事。”主教走向沙盘的另一端,手指向东南的方位,“圣湖。”
“圣湖骑士团?我以为她们和精灵一样选择了避世。毕竟……”
“不……她们在休养生息。”主教看着那片并没有被涵盖在沙盘中的区域,位于圣湖瓦隆之畔的古城贝狄维尔,骑士的发源地。在倾向上,她们算是亲法师派,但在入侵战争的末期由于理念问题离开了盟军,独自迎战腐朽之主的军团,以极大的代价协助法师们最终斩杀了腐朽之主。
“她们最有可能成为托瑞达法师的救命稻草。”主教轻声说。
“第三军团会挡住他们,”指挥官嗤之以鼻,“圣湖骑士团的那些小姑娘花拳绣腿,闹不出什么风浪。”
主教没有理睬指挥官的傲慢,他盯着整个沙盘,盘算着下一步,荒原猎手的战略意义可能远比他之前猜测的更为重要,而圣湖骑士团或许会对战局造成意想不到的影响,而他最为担心的,是远在东部群山中的精灵们,如果他们决定伸手干涉,或者向城邦展露真相,那么一切都会流产,而他的远大规划将顷刻覆灭。
“让第三和第四军团驻扎到可以监测圣湖骑士团的位置,如果她们前往增援,就把骑士团和贝狄维尔城一同掐死。”
主教背着手,在指挥官离开时一直盯着沙盘。绿色的荧光中摇曳在他眼睛里,比月色更为寒冷。
“诸位,法师的威胁远比你们所想象的可怖。他们的能力强大到连他们自身都难以掌控,而法术失控的后果我想你们都应该很清楚。”
“我想你们各位都听过那些谎言:虚无来自于世界之外,虚无的目的是毁灭潘塔伦大陆,是法师团体预见了虚无的入侵,并在荒原中将虚无的军团赶回了虚空之中。我也听过,我也曾经相信过。我曾和法师们一同作战,抵抗虚无的入侵,但是我也同时获悉了真相,法师们撒谎了!是他们对于法术的滥用,引来了那些渴求法术能量的怪物!他们对于法术的贪婪将荒原从富饶的草原变为焦土!他们打开了时空之门,妄图一窥世界之外的景象!他们引发了虚无的入侵!”
在座的西部城邦领主们一时沉默不语,各自心里所想的事情都不便摆在桌面上说清楚。尽管现在战乱的局面明显倾向于圣血教会,城邦领主们中的一多半依旧想看看局势接下来将向着哪种方向变化。
虚无战争刚刚结束不过三年,西部地区大大小小数十个城邦中只有斯斯坦姆回复了往日的生息,领主们并不奇怪——毕竟斯坦姆借着虚无入侵的混乱将周边的几个小城邦并入自己的麾下,又将整个西部的经济枢纽收入手中,但是,领主们对此也颇为微词。平日和斯坦姆交往甚密的另外两大城邦则一同捞了油水,可是在出兵这件事上却没那么爽快。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主教如此激昂地向所有人宣扬托瑞达的罪行。领主们看得出主教需要支持,而这场战争似乎带有某种私人性质。
“主教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知。”其中一位领主首先发言,主教一时没想起来他所属城邦的名字,“但是法师最终将虚无赶回了虚空之中,而他们也公开说明之后将更为克制地使用法术。我个人认为,法师们的悔过行为还算真诚,而这几年间,托瑞达对于城邦的恢复所做出的贡献我想在座的其他人都有目共睹。尊敬的主教大人,我同意法师的罪行并未得到应有的惩戒,但他们罪不至死。”
“你所说的并不错,尊敬的领主。但允许我做小小的更正,法师们的狡诈远超过你们的想象。在座的各位,你们中有谁的护卫军进入过荒原,和法师一同抵抗过虚无?”
主教拿住早已备好的羊皮纸,在领主们面前摊开,羊皮纸上所描绘的是一块颜色赤红的水晶石块,描绘这石块的匠人手法异常高超,那水晶石块的纹路清晰到甚至能透过纹路看到晶石的内部。
“不仅仅是一块石头。诸位,你们可听过‘索犹托斯·腐朽之主’这个名号?”
“这,便是被法师们成为虚无血晶的东西。它所蕴含的能量,远超过托瑞达高阶法师所能驾驭的法术。这,是法师们所追求的至高力量。”
“他们打开时空裂隙,引来虚无大军,假借抵抗之名合力击杀了虚无的领军,在它的尸体中取走了心脏。这才是法师引发虚无战争的真正目的。”
领主们彼此不知对这个惊人的消息作何回复,只有面面相觑。
“那谁现在又掌握着这块石头呢,主教大人?难道……”领主发问道。
“不,我尊敬的安楠领主,我并没有获得这块血晶石,它依旧在法师的手里。我的军团正在追踪那些逃亡的法师,追回这块血晶石,以防法师用它制造出更为恐怖的灾难。”
“我只想和诸位坦诚布公地说明我此前授命军团攻陷瑞文迪奥的缘由。我明白近日里,城邦间对圣血教会之前的行动有些误解和批评,我只想向各位说明,我的初衷是为了潘塔伦大陆的安定。”
个别领主听完这些后点头赞同主教,而几个地理位置靠近荒原边界的小城邦的领主则不信任主教的说辞,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领主很是激动地站起来:
“尊敬的主教,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法师覆灭,北方的蛮族将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向南方入侵,到那时,精灵可不会出手帮助。更何况如今银月骑士团也站在了法师一方,您难道也要将自由城邦的骑士团一并铲除吗?”
“我们不应该容忍法师的胡作非为和潜在的威胁。至于北方伽涟之地的蛮族,凭西部城邦的力量,足以将他们挡在幽冥沼泽的北边。”
瘦小的领主听到“幽冥沼泽”时浑身一抖,但是他很快再次反问:
突然爆发的声音吓了主教一跳,也让在场的其他人一惊。但是主教并没有看到是谁说出的这句话。没等他开口,那声音再次痛斥:
主教此时已经不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伪装,他在转身之前,绿色的邪能之力就已经从掌心冲向身后,可是隐在会议厅入口处的身影仅仅一挥手,便将邪能挡下,瞬间湛蓝色的光芒和绿色的荧光交织在一起,在锐利的啸声中彼此湮灭。
领主们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之后,纷纷退后,几个人拔出佩剑,却不敢上前。他们谁也没想到,圣血教会的主教竟然是一个邪能法师。
主教看着议会厅的入口处,等待对方的现身。他将绿色法力流聚集在手掌中,随时准备下一次攻击。
身影说着,依旧没有展露真身。不过主教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他轻声念咒,将绿色火焰洒向身影的位置。
骤然间,绿色火焰的中心涌出一股暗红色的光辉,那光芒在眨眼间便将绿色火焰彻底消融,接着暗红色的光芒陡然变得明亮刺眼,一如巨型的夕阳坠入议会厅中。领主们纷纷抬手遮眼,只有主教直直地盯着那团炽热的暗红辉光。
接着,暗红的光辉中一个纤细的身影一闪,数道奥术洪流一如离弦之箭直奔主教的胸膛。安嘉虽然年纪尚轻,但对于奥术的理解和运用不输秩序之环的高阶法师,她的快速吟唱使得奥术洪流在瞬间就从她手腕处的法阵中源源不断的射向主教,同时她催动胸中放置的虚无血晶,将血晶石中的能量融入奥术洪流中。
主教双手一推,一堵翠绿之墙挡在他身前,但当他看到那些原本青蓝之色的奥术洪流中突然泛出血色时,便知邪能屏障恐怕是挡不住这股冲击。在他刚刚张开口准备再施法时,从他的身体深处猛地涌出一股漆黑浓雾,那浓雾瞬间冲破的邪能屏障,将冲来的奥术洪流全部吸进其中,接着浓雾四散开来,在已经失神抽搐的主教身前重新聚合成一团高大的阴影。
沉默国王借由它的奴仆现身于此,准备收取它的向往之物。
城邦的领主们此时已经万分惊恐,只在传闻中频频出现的污秽邪神突然现身,让他们对于圣血教会彻底失去的信任,可没等他们举剑上前,沉默国王一挥手,一团黑烟分为几路强行涌进了在场每个领主的身体里,被附身的领主们放下长剑,呆立在原地,不再打搅这场对局。
安嘉慌乱的阵脚刚刚站稳,又一轮攻势已经飞离出手,她这次直接催动了胸前血晶石的力量,虚无的暗影之力接着她的奥能引导,直对着沉默国王的身躯砸去。可对方并不躲闪,只是伸出四根枯瘦的手指便将暗影之力牢牢捏住然后捏的粉碎。
“Cader de Caelo eo stella!”
安嘉将血晶石握在手中,吟唱出她之前练习多次过的咒术。暗红色的光芒从她的指间迸射而出,在她胸前汇成一团跃动不止的光团,炽热的光束从光团中倾泻而出,如闪电般向着沉默国王的身形击去,耀眼的光辉将整个议会厅浸在暗红邪恶的血色之中。
沉默国王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从中涌出的溢满腐朽和阴暗的深绿色气旋将光束当即淹没,冲击而过的气流将安嘉摔在墙上,黑绿色的烟雾一拥而上,试图从她手中夺走血晶石。
“La……Lanuae Magcae! Lanuae e Librae!”
安嘉用尽力气吟唱,被黑绿色烟雾笼罩的左手中血色光芒再一次燃起,阻隔了烟雾,将安嘉包裹其中,一声炸裂之后,安嘉消失了。
沉默国王的怒吼声如同最为尖锐的啸叫,那团黑烟扭曲翻转,然后重新涌回主教的身体里。主教跪倒在地,鲜血从鼻孔中涌了出来。他头疼欲裂,用颤抖的手扶住额头,勉强念完法咒,淡白色的柔光治愈了他的鼻腔,安抚了他的精神。他缓缓扶着桌子站稳身子,看着那些被附身的领主们。
“从今天起,西部各城邦都将听从圣血教会。”主教咬牙切齿地说。
领主们纷纷跪下,而他们眼中无一不充盈着灰黑色的薄雾。
原本平静的空气中突然波动不止,一道暗红色的裂隙凭空出现,在空气中撕出一道口子,接着暗红色光芒一闪,一个年轻女子从裂隙中跌落出来,摔在柔软翠绿的草地上。裂隙在风中摇摆着,一眨眼便消失了。
女子躺在草地上气喘吁吁,她紧闭双眼,仿佛依旧没有从刚刚的那场战斗中解脱出来。没等她气喘匀,一个身影就已经降临在她身边,那身影只是动了动手指,年轻女子便被从地里冒出的藤蔓缠住双腿,从地上被拖了起来。
安嘉挥手发放出几道风刃将藤蔓斩断,身体一倾悄声落地。她看清出对方后即刻单膝跪下,将左手中的物价高举在那身影面前。
“我是托瑞达的见习法师安嘉,请求迪姆瓦伊的庇护。我带来了一份礼物。”
那身影并不理睬她,反而打了一个响指。更多的藤蔓一拥而上将安嘉彻底制服,她手中的物件也因此滚落在地。
迪姆瓦伊的精灵领袖萨恩·风羽将地上的虚无血晶拾起来,举到眼前端详。
萨恩说话时没有看安嘉,而是一直盯着血晶石。那暗红色的光芒映在萨恩的眼睛里,如同疯狂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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