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在收听了复旦大学哲学系徐英瑾老师的“哲学看游戏”电台节目之后,作为一个医学相关专业的学生感觉又重新拾起了对哲学的兴趣。我曾有幸在本科的时候听过哲学相关的通识课程,那时我就借机阅读了著名的《游戏的人》,可惜还没读完课程就结束了。最近我重新拿起了这本书,在阅读完成的同时我也简单记录了自己的感受与想法并整理为一篇小短文,希望与大家一同讨论,也请大家多多指教~
“文明绝不脱离游戏,它不像脱离母体子宫的婴儿,文明来自社会的母体:文明在游戏中诞生,文明就是游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乌云笼罩世界的前夕,赫伊津哈缓缓地开始回忆与思考属于人类文明的过往与未来:思考来自远古的神话与欢愉、来自回忆中的勇气与正义、以及来自文明维系自身存在于发展的根源——游戏及其精神的变迁。面对德国法西斯的疯狂与欧陆密布的战争阴云,留给他的便只有无声地叹息,以及人类文明正失去游戏精神的可怖预兆。但是当今天我们翻开这本充满喜悦、欢笑、悲哀、失望以及希冀的小书时,我们便得以窥见游戏与人类文明不可分割的坚实联系,并给予游戏精神以孩童般的,最为忠实的敬畏;以及了却赫翁未竟的心愿:我们将欣喜地期待着这个世界将重回属于游戏、以及关于勇气、忠诚、智慧、美德、礼让等游戏精神的美好图景,并竭尽所能坚持并发展超然于文明之外的游戏及其珍贵无价的游戏精神。
“在文明形成之前,游戏便已经在世间万物包括人类的生活中存在。“无论是飞鸟以舞姿竞技、乌鸦以飞行比赛、燕雀吟唱优美的旋律、孔雀展现迷人的雀屏、以及植根于人类基因深处的各类游戏竞赛,无一例外地,都符合了赫翁关于游戏形式的定义:它是自愿且自由参与的活动,这种活动超然于平常生活之外,无关善恶且无利可获,但是却能使人全身心地投入并产生喜悦等种种积极的情感。它拥有至高而不可侵犯的规则与秩序,以及特别划出的、区别于日常生活的区域场地。规则一旦被打破,游戏也便不复存在了。这种包含着仪式、竞赛、神话等属性的种种游戏构成了远古时代人类文明的基本特征,古人们将对生命的理解,食物的愿景,天气的解释以及宇宙的幻想寄托在种种形式的游戏之中——因为只有在游戏中才能超脱日常生活的束缚,才能为其放浪不羁的幻想找到最为合适的安放。
这种将个体精神与社会愿景的理想寄托在游戏中得以宣示和重演的方式一直贯穿着人类文明的始终,个体与社会群体在进入游戏的领域后便能成为脱胎换骨后的理想自身——游戏的领域超然于现实之外,而他们得以在公平公正的游戏法则下进行比赛和竞争,去实现自己的荣誉或证明自己的美德与高尚,从而进一步维护社会的稳定与健康发展。以此我们可以得知,唯有通过游戏才能实现自限、自律以及自我实现等文明存在的基本要素;文明在游戏中诞生,文明在游戏中成长
回溯人类文明史,几乎所有文明赖以存在的种种文化现象都离不开游戏精神的坚实核心:“仪式在神圣的游戏中成长;诗歌在游戏中诞生,以游戏为营养;音乐舞蹈则是纯粹的游戏;智慧和哲学表现在宗教竞争的语词和形式之中;战争的规则,高尚生活的习俗,全部建立在游戏之上。”游戏的确是超然于生活之外的独有领地,但是其关乎文明的价值却是人们通过游戏所展现的游戏精神赖以维系的——在文明中占主体的各类文化现象里我们都能找到游戏精神的缩影。
在法律的施行与执法的过程中,游戏的精神体现地淋漓尽致——神圣庄严的法庭意味着不容侵犯的游戏区域;执法的严格赖以对规则忠诚坚守的游戏要素;而激烈的庭辩以及对抗即为游戏中公平竞赛的核心。法庭的严肃性赋予了其同一般游戏的不同特征,但是游戏所体现的超然于世俗生活、公平公正竞争的游戏精神却依旧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本理念一脉相承。而如同游戏的规则,至高无上的法律法规正是确保法制生存的最不可缺少的要素。
而战争,属于人类文明最高层次冲突的文化现象,也曾依旧需要遵循游戏所扎根的基本精神——通过遵守公平的对抗规则、尊重自己和尊重对手、以及实现正义而高尚的比拼。战争的文化属性和游戏精神在欧洲古代以及中国古代体现的较为明显,特别是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军事斗争,充满了尊重、仁义、互信等高尚而明确的竞争精神和游戏精神。而当赫翁面对二战德国法西斯的威胁之时,他也依旧不得不承认,战争中以骑士精神为代表的游戏精神已然消弭,法西斯的疯狂已然成为人类文明的最大威胁“国际法体制不再被承认,一个国家事实上否定了国际法的约束性质,且宣称自己的权利和利益是其政治行为的唯一标准,不仅古老游戏精神的最后遗存会荡然无存,而且任何文明的主张都会消磨殆尽。”
最后让我们回到诗歌和艺术,不容置疑的是,诗歌的本质即为游戏。诗歌在文人与艺术家们的竞争中产生;它源于生活但又超然于生活,为个体和社会提供精神食粮以及美丽、勇气、自由、和谐等文化需求;它又有必须遵从的复杂法则,以实现其游戏的功能以及提供诗人和欣赏者以愉悦和成就感。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对于本就超然于日常生活的艺术,其唯有通过同样超然于生活的游戏所赋予的依旧超然于生活的艺术家们来进行编织和升华。“诗词是语词和语言的游戏”这句话不是巧妙而迷人的比喻,而是简单却朴素的真理。
相较于文明本身,游戏的存在更应该成为是人类的幸运。但是当人类文明步入近代以来,文明中的游戏成分在逐渐地隐去,占据人们闲时活动的不再是充满激情、愉悦、荣誉感的公平竞争的游戏,而是以个人利益为首位而进行的各种逐利活动——应该说是大部分人一生的几乎所有时间都被争名逐利所牢牢占据。而同时令人失望的是,国家间的政治行为与外交关系以及战争手段都逐渐偏离了尊重、互利、公平竞争等曾经毋庸置疑的游戏精神,取而代之的则是欺凌、杀戮、利益为先的丛林法则。赫翁本人在书中所表现的焦虑则更加明显地集中于人类社会的资本化所带来的“人的畸形机器化状态”在这样一个进入资本主义时代的世界里,游戏精神似乎即将彻底离我们远去,留下的只有贪婪、剥削以及恐怖战争的阴云。
不过赫翁的预言只应验了一半,当这个世界经历过两次大战的洗礼、走过东西方阵营的冷战、迈入新世纪的时刻里,游戏本身以及游戏的精神正在悄然复苏:全新国际法和国际关系的确立、奥利匹克运动的复兴、多元化世界的形成、电子游戏的迅速崛起、科学幻想以及学术自由化的浪潮等。属于新时代的年轻人们正扛起游戏精神复兴的大旗:他们拥有超然于凡尘的奇思妙想;不去墨守陈规但是会忠诚坚持属于他们的规则与秩序;热衷于自己喜爱的事业并以超然生活的态度去勇敢面对;笃信公平、正义与善良。年轻人们通常被老一代的家伙们贴上种种令人反胃的标签,殊不知这群最缺失游戏精神的老家伙的所作所为才真正令人作呕(包括抱着落后愚昧的传统不放;惟利是图并为利益不择手段;高傲自负;无视规则并依自己的喜好破坏秩序;缺乏进取心并反对一切新鲜事物)因为从未参与过游戏的人难以用真正的纯粹的态度面对自己,而自然也无法对公平竞争、秩序规则以及荣誉和美德心存敬畏。
我们欣喜地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即游戏所具有的最崇高的属性:节律与和谐,正被我们这一代人所秉承和实现,我们所得以成长和发展以及创新的唯一动力在于我们将要实现我们自己的喜爱,实现我们所热爱的美好,实现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节律与和谐。承载文明未来的绝不只有科技和利益,而由游戏所展现的公平、秩序、独立、超然、以及其所追求的人类美德将作为人类文明充沛而可靠的内在动力,游戏的力量是我们得以超然与生活之外,对文明进行自律和自限,对文明抱有孩童般纯洁的信心与希望。推动文化创新与文明进步的力量必须是纯净的游戏,如果理性、信念或人道所建立的标准被抹黑、被亵渎,那么这个游戏成分就不可能存在——游戏不应该是虚假的外表或工具,游戏就是游戏,它那广为人知的精神将激励我们,引导我们并赋予我们走向未来的信念和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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