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按:作为一个城市里生活的85前男性,译者在青少年时期接触了大量的 JPOP,从尾崎丰、冰室京介、ZARD、上杉升、大黑摩季、小室哲哉一直听到 DA PUMP、EXILE。期间也买过 BAPE 的衣服,追过石田衣良的《池袋西口公园》小说。这些年以来一直有个疑问挥之不去,这些日本流行文化创作生力军当中绝大多数人是在80年代度过青春期的,他们在那一时代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是什么影响了他们的创作?
近期,笔者无意间买到了日本专栏作家中野充浩编撰的「バブル80'Sという時代―1983~1994 TOKYO(泡沫八零年代这个时代 1983年到1994年的东京)」(1997年出版)一书,这才揭开了部分谜底。因为日本的青少年文化受私立高中影响很大,所以作者的记述顺序都是按私立高中生感受到的时间来计算。
原著出版于1997年,分了二十多个章节,译者翻译的是最开始的青少年流行文化年表中与高中生有关的部分,鉴于上面大多数人都没有读过大学,大学生的部分就暂不翻译了。译者在翻译的时候,对于部分不合理的内容做了调整。
第一阶段:1983-1986 美国元素浓郁的青春风情画
1983年起,大批美国青春电影和 MTV 登陆日本,这一时期,1967年—1970年出生的日本青少年刚好在读高中。与之前的一代人相比,这一代日本青少年从电影和 MV 中吸取灵感,通过自己的模仿、消化,来创造属于自己的时尚和文化。
而他们的学弟学妹,也就是1971年-1975年的“第二次战后婴儿潮世代”,将踏着学长的脚步大踏步前进。这一时期的日本青少年在时尚观上是“身居岛国、心怀世界”的,男生通过时尚杂志《POPEYE》、女生通过时尚杂志《OLIVE》,贪婪地获取来自美国、英国、法国、北欧的时尚资讯,并且力争化为己用。(译者注:EXILE 的创始人 HIRO、BAPE 服装的创始人 NIGO、演员江口洋介、歌手坂井泉水、森高千里和大黑摩季,都在这一阶段度过高中时光。65年出生的摇滚歌手尾崎丰因为违纪而延迟毕业,最终以高三学生身份出道)
FRANCAIS FORD COPPOLA执导的不良少年题材电影《小教父(THE OUTSIDERS)》在日本公映,无意间唤醒了日本高中生「我们年轻人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在时尚也好、生活方式也罢,我们需要尊重、不需要训诫」的意识。而1981-1982年时的高中生们还在追随着家长们的棍棒和学历至上的社会风潮起舞。从这个角度来说,《小教父》在日本的上映才真正掀开了80年代的序幕。
1986:私立高中精英圈的青少年文化圈子,对平成时代影响深远
东京都内大学附属高中和私立高中的学生们发展出了一个日本最前卫的青少年文化圈子,整个圈子从当年美国西海岸的白人青少年文化吸取了大量养分,据说当时的气氛是:“管他呢!先试试看”。这些人的着装、音乐和生活习惯直接影响了1990年代的日本文化取向。
涩谷地区街头青少年帮派云集:有以美式休闲装为标识的帮派:BREEZE、FIXERS、APPREGATORS、ANGELS、NOCTIS,和扎根当地的帮派:WARRIORS和YOUNGS。其主力是私立高中或私立名门大学附属高中的学生。
科波拉的《斗鱼》、《小教父》还有菲利普考夫曼执导的《火拼战车》、迈克尔希尔执导的《战士帮》被涩谷街头的青少年帮派分子奉为圣典。
放学后青少年追捧的涩谷夜生活地点:帕拉蒂亚姆 DISCO 舞厅、BIG APPLE DISCO 舞厅、或者大家在ちとせ会館一起拼酒(法律规定:未成年人不许入内,但小鬼头们有很多糊弄人的花招,另外当时日本没有 MY NUMBER 身份证制度)。
放学后大家常逛的商店:LOUISETTE、BEAMS、HOLLYWOOD RANCH MARKET、SANTA MONICA。
索尼旗下连锁店”索尼广场“,销售的各种进口零食、玩具、服装、化妆品、药品和文具单品大受欢迎。
DEF JAM 公司旗下的 RAP 艺人的作品开始在私立高中男生中传唱:比如 BEASTIE BOYS、LL COOL J、RUN-D.M.C.(译者注:这时候,嘻哈音乐和嘻哈舞蹈在一些热心 DJ 和地下夜店的助推下,正如同火山岩浆,在日本的地下世界奔涌,并最终在1990年代破茧而出)。
圣诞节的流行曲目是WHAM!乐队的《LAST CHRISTMAS》。
日本市场的 CD 唱片销量击败黑胶唱片。
男生开始往头发上抹摩丝、并且开始看重男包的式样。
女生开始流行早上洗头,追求蓬松而光滑的头发质感。
REBOOK、KAPPA、ADIDAS 的波鞋正时髦。
汤姆·克鲁斯主演的电影对青少年文化影响极大:《金钱本色( The Color of Money)》造成男高中生挤爆台球厅、《壮志凌云(Top Gun)》炒热飞行夹克衫和雷朋太阳镜。
青春电影全盛期:约翰休斯带来《红粉佳人(PRETTY IN PINK》、赞米基斯带来《回到未来(BACK TO THE FUTURE)》,《回到未来》也挺能带货,导致滑板和 4WD 汽车受到青少年追捧。
男高中生的女神换人:DIANE LANE、 MOLLY RINGWALD 、 JENNIFER CONNELLY 三人风头正劲。
MICHEAL MANN 执导的电视剧版《迈阿密风云(MIAMI VICE)》和 MICHAEL J FOX 主演的美剧《FAMILY TIES》在东京台播出并受到追捧。
SWATCH 大受欢迎、拍立得照相机在日本上市。
三无主义(无气力、无关心、无感动)露出苗头。
1971-1975年出生的“战后第二次婴儿潮世代”接过了前辈的旗帜,并且把青少年文化打造的更加绚烂。在泡沫经济东风的助阵下,无论是青少年帮派文化、街舞和迪厅文化,还是滑板运动,都蓬勃的发展起来。
这一时期就读高中的名人有:上杉升和 WANDS 所有成员、SMAP 组合所有成员、相川七濑、筱原凉子、观月亚里莎、华原朋美,整支 GLAY 乐队、V6 的长野博、坂本昌行、TOKIO的国分太一、城岛茂等等。
“美式休闲服青少年帮派”的装束,登上时尚杂志《Fine》。
美式街头帮派范儿开始向私立高中和大学附属高中以外的普通高中在校生传播(译者注:中居正广在回忆少年时代的时候讲过:木村拓哉高中时代的着装和举止刚好是美式街头帮派范儿,而中居正广自称是传统的日式不良少年范儿)。
东急109第二大厦和西武LOFT开张。
由于很多迪厅凌晨零点停业,意犹未尽的高中生开始到涩谷和六本木的 J STRIP BAR 迪厅玩通宵。
滑板热潮再度袭来,这时候 FREESTYLE 滑板运动已经诞生并且传到了日本,代代木公园和宫下公园作为当时东京都23区内少见的户外滑板专业场地,受到滑板爱好者的热捧。
滑板运动的流行还影响了时尚界,很多男孩子就算不玩滑板也要把自己打扮的像个玩滑板的,其要领是法兰绒衬衫或者长袖恤衫与T恤衫套在一起。高中生滑板党还带了一波朋克和金属摇滚风潮。
美式休闲服风潮大为兴盛:SAS 品牌的防水包、NFL 球队标志的T恤衫、美式横纹休闲衬衫、大家开始注意让自己的袜子和靴子漏在裤筒外。
美国军用夹克 MA-1 在高中男生中大为火爆,大家还流行立领穿POLO衫。
私立高中的俱乐部社团和亲友小团体都开始穿那种定制的带图案的帮派夹克衫。
高中生中霹雳舞蔚为风潮 。
BMX 自行车成了人气单品。
“光 GENJI"穿着旱冰鞋的舞台表演影响到旱冰爱好者群体。
丁丁式发型流行(出处:比利时漫画《丁丁历险记》)。
F1 日本元年,塞纳与普罗斯特的大名连高中生都知道,塞纳拿下那年一级方程式冠军。
麦当娜和迈克尔杰克逊举办各自的第一场日本演唱会,都是一票难求。
电影《野战排》带货,美军士兵身份牌(Dog Tag)和美军军需品(背带、背包、靴子)流行。
电影《STAND BY ME》和《DIRTY DANCING》在日本公映,受高中生喜爱。
英语圈80年代末三大少女偶像——TIFFANY、DEBBIE GIBSON、KYLIE MONOGUE 在这时候出道,DEBBIE GIBSON尤其受日本私立高中的女生喜爱。
酒井法子女士在上电视节目的时候经常把“衣”读成“彼”,结果搞得一帮高中女生东施效颦,以至于泛滥成灾。
1988年:GUNS N' ROSES(枪炮与玫瑰)征服日本
1989年:休闲式虚无主义和RALPH LAUREN主义
“战后第二次婴儿潮世代”的年轻人离开了高中。泡沫崩溃并不意味着80年代的痕迹完全消失,这时候,女孩子们开始占据主力。前面那波豪华绚烂的青少年文化没有被完全摧毁,而是被 REMIX 了。
而1976年以后出生的一代新人,就是负责这次 REMIX 的 DJ。而这个时代还有一个特点:在男高中生玩咖中间,前两个阶段备受推崇的美国西海岸白人青少年文化向非裔美国人的文化让位——无论是音乐、服装还是帮派装束。
这一年日本青少年时尚界最大的变动:莫过于高中女玩咖们在传媒炒作和高中男生力捧下站上了潮流圈的顶尖。高中女生们的口碑,在1992年-1997年这五年里,可以决定一个街头时尚服装品牌的生死(译者注:高中女玩咖们在这五年里追逐的东西,其档次比八十年代的学姐们有所下降,具体来说是从著名国内设计师品牌和RALPH LAUREN这种国际大牌直接缩水到了商厦日本国产专柜品牌的水准,说消费降级不为过)。
为了秀美腿,女高中生从1992年开始流行穿泡泡袜,还纷纷自己动手把裙子卷得短一点。
1980年代,黑人音乐和黑人时尚在日本还处于边缘位置。从1992年起,美国黑人的流行文化逐渐成为日本青少年街头文化的主基调。“战后第二次婴儿潮世代”的日本年轻人看到自己的学弟学妹在追黑人流行文化,对洛杉矶的印象从“加州的太阳”变成了“盛产GANGSTER的地方。”
GANGSTA RAP 开始传播。
CLUBBING、DJ、RAPPER 这些词儿被高中生玩咖们记了个烂熟。
实力派 DJ 宇治田みのる坐镇的夜店「六本木EROS」因独到的音乐品味受到高中生玩咖的追捧。
时尚界杀出新词语「KOGAL( コギャル)」(译者注:这个词儿最早是指安室奈美惠带起来的一股将70年代冲浪时尚和洛杉矶当地女装潮流混搭的作派及其女性追随者,大家如果想知道更多关于コギャル的东西,可以直接找安室奈美惠的早期造型,或者去看日本重拍版电影《阳光姐妹淘》)。
“涩谷系”音乐也方兴未艾(译者注:”涩谷系“是一种法国流行乐、爵士、放克、巴萨诺瓦、LOUNGE大融合的音乐类型)。
户外系背包流行开来。
法国风格的休闲服饰受到追捧:比如法国本土品牌Agnès b以及当年主打法式概念的日本品牌NICE CLAUP。
年轻人玩出了很多“非主流”语言花样,比如各种花样翻新的省略语,“ フランス語(法语) ”变成“ フラ語 ”、“ マクドナルド(麦当劳) ”变成“ マクド”。
南梦宫带头搞出一种既有游乐设施又有最新街机的主题公园,各路街机开发商跟进。
好莱坞电影《BOYZ N THE HOOD》受到欢迎。
美国女歌手 Mary Jane Blige 的嘻哈精神震撼到一批夜店咖。
街机游戏《街霸》和抓娃娃机在这年非常受欢迎。
曾经的”高中生教主“尾崎丰英年早逝,享年26岁。
1994年:涩谷109品牌的繁荣、SMAP步入鼎盛期、美甲风潮
1995年,日本遭遇了该国二十世纪威力最大的大地震——阪神大地震,以及规模最大的恐袭事件——东京地铁沙林毒气案。阪神大地震造成六千多人死亡,同时严重破坏了日本关西地区原有的物流体系。东京地铁沙林毒气案直接发生在中央政府机关密集区附近。
两大突发事件极大地破坏了日本人的安全感。加上经济不再繁荣之后的道德水准大幅下降、价值观的转换,人们越来越看重自我保护,也就越来越渴望逃避现实。在1995年-1997年,日本的青少年文化,在某些领域(比如女装)一度出现了相对低龄化的倾向。1997年后,日本传媒对”女高中生引领时尚”这一议题的报道炒作力度大减。“女高中生”在时尚圈的地位缓缓下降,重新成为“高校生(高中生)”这一概念的从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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