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左右我创作了“深洞”系列绘画,它们源自我的梦境,那段时期我偶尔梦游,梦中经常出现一系列相似的场景。
在库尔,我父母家的楼梯上有一个神秘的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隔壁三王酒店的客房,那里始终被深棕色的窗帘覆盖。在我的梦里,或者说在我的夜间游荡里,有无数看不见尽头的走廊,笼罩着惨白的光。一些险峻的木制楼梯紧贴着墙壁,陡峭且没有护栏,将我引向巨大的深渊。
自从我将这些想象中的深坑画出来之后,梦里的那扇窗户便永远关闭了。
地窖是我幻想的另一来源,可以通过古老的石梯抵达。据我们家的邻居,也就是三王酒店的老板讲,以前在库尔有两条地下通道,从主教城堡穿过雷贝格直达城市底部,而我家的地窖也是其中一部分。从前三王酒店的地窖到雷伊嘉斯街之间的地道是开放的,想要探险的人可以在下面走相当长的时间,虽然随时可能有崩塌的危险。因为我从未真正见识这些地道,反而激发出我的想象力,我梦中的地底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像一座迷宫,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危险。几乎所有的梦都把我引到楼梯下面,这个幻想的世界让我既害怕又着迷。
在同一时期,父亲收到一家制药实验室寄来的骷髅头骨,它立刻就被我据为己有,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接触死亡。
每年五月库尔都会有巡回游乐场,那里有旋转木马,气枪打靶以及幽灵列车。我一整天都泡在游乐场里,几乎把口袋里所有的零花钱都贡献给了幽灵列车,然而三周之后它就被拆除了,为此我感到怅然若失,所以便决定自己在家里的走廊上复制一个缩小版。鉴于当时家里走廊的长度,各种凹槽和隐蔽处,它特别适合安装幽灵列车。
通过建造这款私人幽灵列车,我得以融合自己的两种爱好,铁路带给我的快乐以及对奇幻世界的追求。我用硬纸板、金属丝和灰泥制作了人体骨骼,再用彩色手电筒把它照亮。我让一些朋友穿上白色的床单扮演鬼魂,让另一些朋友在幕后,他们会像机械一般偷偷抬起棺材盖,轻微摇晃树上的吊死鬼或者打开一个巨大怪物的嘴。来这款幽灵列车探险的主要是附近的孩子,只要5分钱,他们就能坐上推车穿越这口“巫师的大锅”。我从游乐场的一个摊位获得灵感,制作了幽灵列车的地狱入口:它有两个翅膀,覆盖着白色的铁皮,并装饰有蛇、蝙蝠和骷髅头。每个翅膀下面都装有轮胎,因此可以将推车直接推入。地狱之门打开时会伴随一声巨响,吓得孩子们后悔上车,然后便轮到鬼怪们上场。全方位的惊吓让很多孩子还没等推车到出口就哭着喊着逃了出来。我的幽灵列车运行得不错,我十分着迷于这个装置,我甚至把它写进学校的作文里,我把幽灵列车画得非常巨大,以至于纸上只有很小的空间来写字。
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对蠕虫和蛇类感到反感,尤其是它们作为幽灵列车的装饰时碎成两段的样子。记得有一天,一场大风暴过后,我们全班去游泳,当时泳池里都是大蠕虫,以及灰红白三色的泥土。我当时根本无法下水游泳,因为对我来说,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无论是在排泄物里、呕吐物里还是在肉里,蠕虫都可谓恐怖的极点,任何东西都无法超越它。
我的学校假期经常在马默恩(Mammern)度过,我母亲的兄弟奥托·迈耶(Otto Meier)住在那,他是一个素人画家,拥有一处农庄和一个叫“老鹰”的旅馆。堂兄奥托会给我展示铅铸造的艺术,以及木材和金属的加工技术。他教会我如何用弓箭和气枪打鸟、鸡和鱼。当假期结束回到库尔时,我已经全副武装:碳质合金步枪,自制的黄铜指虎,自制弹药,铅轴,金属手铐,锉刀以及匕首...当时全瑞士都在讨论恶棍杜贝贝尔和舒曼(Deubelbeiss und Schürmann),所以有武器在当时显得非常时髦。
父亲非常信任我,他允许我摆弄枪械。我当时跟库尔的一个旧货商混的很熟,在他店里打发了大把空闲时间,我用各式各样的家用品来交换武器。这个叫高利·施密德 (Gôli Schmid)的男人是个怪人,他住在一间小屋里,门窗都小心翼翼地关闭,以避免别人的目光,然而屋里的杂物都快堆到天花板了。施密德同时也是个有趣的家伙,他拥有摩西的第六书和第七书且相信幽灵,他能承受220伏特的电压却连眉毛都不眨一下,他认为在咖啡里添加汽油可以增强力量,当他不谈论自己的分手经历或令人作呕的男女话题时,他便修理旧枪支,将各种枪管安装到不同口径上,以及填装弹药。
很快我便拥有了相当数量的武器,几乎可以用来装备一支小型游击队,我拥有步枪、6.35口径毛瑟手枪、双管枪、长管枪以及一把珍珠母握把的左轮手枪。在学校没有课的下午,我便和朋友们在军事专用训练场上尝试我的武器。我们炸毁过报废汽车,向目标发射子弹,我经常差点儿就被击中。
再后来,当我不得不服兵役时,我对枪支的爱就完全消失了。
我在州立中学呆了两年后被开除,因为我几乎在所有科目上都表现不佳,父亲和我羞愧难当(这也是我不要孩子的原因之一)。而母亲则很高兴,她终于可以摆脱父亲每天督促我学习而发出的嘶吼。接下来,差不多算是种修行,我将自己流放到加油站工作(今天的年轻人则选择去印度旅行)。再之后我被送到洛桑的男校,九个月后,我来到达沃斯的一所中学进行最后的尝试,终于,为了避免再次被开除,我很自觉地提前离开了这所学校。
此时父亲终于明白,他没办法把我培养成药剂师。正好当时我想从事与绘画相关的职业,而且不需要提前安排什么,在接下来漫长的学习实践中,我最终让自己成为一名幻想色情画家。
18岁那年,我开始担任迈森建筑事务所的制图员。由于接到许多格劳宾登州的天主教会的订单,那段时间我描绘过各种宗教物件,从圣龛到领洗池,再到十字架,我甚至还制作了锻铁格栅以及一些雕刻。
印第安人与白人斗争的故事对我童年影响很深,印第安人是我的榜样,他们象征着自由,而白人则意味着学校、父母、现实与无聊。这些概念都来自于一本精彩的大开本图书《皮袜子故事集》(Leatherstocking Tales),它是一款肥皂的广告礼品,购买肥皂就能免费得到一本,你必须自己在上面贴彩色图片,这些年来,这本书一直是我灵感的主要来源。
1957年,在约翰·科尼特(John Knittel)的小说《蓝色玄武岩》以及另一个名为《蜡像馆》的幻想小说影响下,我开始改造自己的房间。我在里面安装过电动火车,后来还将它改造成埃及墓室。
让邻居感到绝望的是,现在这个房间变成了爵士乐和摇滚乐的排练室。我会摆弄钢琴和萨克斯,由于没学过乐理知识,我只能演奏一些简单的东西。这个房间逐渐在年轻人中小有名气,成为大家举办派对的秘密场地,基本上每两年我会进行一次改造,同时保持相似的氛围。它被大家叫做”吉格尔的黑屋”,直到1976年父亲将药房出售后,它才算终结使命。
20岁时,我被任命为温特图尔轻型部队的枪手。那段时期我的生活只剩下无聊,枪支带给我的乐趣也同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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