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2月,我经历了迄今为止最强烈最恐怖的梦境。出于现实因素我当时并没有和女友李住在一起,而是一个人住进了费德格大街8号一件昏暗狭小的卧室。李与她五岁的儿子住在E.的老旧公寓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这场梦境便是在那间公寓中发生的。
我躺在床上,看到李在房间里跳舞,她穿着闪闪发光的黄色连衣裙,边跳边向房间中散发出火花,空中显现出红色的几何形状。墙壁上的画作开始连续不断地剥落,墙壁开始跟随我的心跳节奏而跳动。当我想要小便而来到厕所时,恐惧变得异常明显且触手可及。马桶的边缘不断扩大并且变得越来越像阴道,不断上升靠近我的阴茎,我觉得它想阉割我。一开始我还觉得这场景十分有趣,但之后突然整个厕所不断缩小,墙壁和管道的表面都变成了腐烂的皮肤,上面还有化脓般的伤口,角落里爬满了肮脏邪恶的小生物,墙上的裂痕也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害怕极了,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门又高又窄,离我有无限远,墙壁像两块浮肿的大肉块一样将我紧紧裹住。我一步跃起跳到门边,抜开门闩,然后将几乎快要窒息的自己甩出去。
摆脱这些幻象之后,我回到李的房间然后上床睡觉。小鲍里斯(李的朋友伊芙琳的儿子)也在房间里,他想和我玩,便跳到床上踩我,不断用脚踢我。我像个孩子一样无助,无法自保。李最终帮我摆脱了这个小恶魔,这时候他已经变成了紫绿色的侏儒,头上长着小角且一脸恶毒。李将鲍里斯带到厨房他母亲那里。小鲍里斯在我肚子上踢的几脚让我觉得心脏疼痛,房间里的空气令人窒息,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把窗户开得大大的,然后朝着花园呕吐。
但是在最后一刻,我注意到一个女人好奇地看着我,呕吐物几乎已经到嘴边了,我便转过身冲进走廊,我停了下来,因为我害怕再次进入厕所,而在右边的厨房里,E.和小鲍里斯都在盯着我。所以现在我只能逃进狭小的浴室,那里有一个已经生锈的蓝色浴缸,上面的油漆都剥落了。我紧紧抓住李的手,把她也拖进浴室,之后我便立刻在浴缸里呕吐,吐出来的东西呈蠕虫状,大且泛着幽暗的灰白色,它们没完没了地在浴缸里缠绕蠕动,依次变成花瓶或是屠宰之后的猪肠。我仍没有松开李的左手腕,她一直在用右手努力用圆珠笔戳着被堵塞的废管,但很快她也无法忍受呕吐物的大蒜味了,我们便在热水器邪恶的注视下,手拉着手,一起朝着浴缸呕吐。
从那一刻开始,我再也不敢一个人呆着了。李不得不像握住小孩的手那样握着我的手不放,我想离开公寓呼吸点新鲜空气,她便帮我穿上鞋和外套,之后我们来到街上。然而恐惧感再次向我袭来,我必须得避开无辜的路人,以防将他们当做危险的杀手。一切都显得危险:房屋、树木、汽车,只有水能让我平静下来。 一条正在施工的沟壑的仿佛要将我吞噬,人行道变得异常陡峭,虽然李劝说我那不是真的,但是我仍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绊倒或者滑入沟壑中。我眼中满是泪水,紧紧抓住李,没有她我会迷失。
李突然想吃点口香糖以冲淡嘴里恶心的味道,她走到售货亭,我不得不独自在街角孤独无助地呆了几分钟,当她终于回来时我已被冻得浑身颤抖。我想要回到费德格大街的房间里,但最后证明这是一个错误,因为一进屋,又热又狭窄的房间令我再次想要呕吐,我一边朝着筒里呕吐一边大喊大叫,命令李立把所有画都转过去面对墙,因为它们都吓到我了,我变得越来越恐慌。李不得不闪电般地执行这个疯狂的命令,失去理智后的恐惧使我的举动越来越疯狂。突然我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痛苦了,我不得不自杀,我书桌的抽屉里正躺着一把装好子弹的左轮手枪,它现在变成了巨大的威胁。我要求李把子弹取出来扔掉,但她不知道怎么做,我便不得不亲自手持手枪卸出子弹。那一刻,我感觉恐惧变得荒谬可笑。我最终克服了恐惧,感谢上帝,我醒了。
在建筑事务所实习的时候,一旦老板盯得没那么紧,我就不停地画画。我在设计图边的空白处画下了许多核辐射后的变异生物。顺便说一句,就是靠这种方式我训练了自己随手勾勒的能力。服完兵役后,我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了两年,担任项目经理,这项工作需要我来制定施工计划,估价以及开发票。当时的老板是个严肃的说教者,每天唠叨个不停。他和学徒整天都泡在办公室里,让我几乎抽不出时间画自己的东西。
对于我这类人,库尔不是一个长久之地。我也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山太高了或者是过于布尔乔亚了?没人知道。在我看来这里容不下酗酒,愚蠢与自杀。库尔有一阵因为“疯狂宇航员”艾利希·冯·丹尼肯(Erich von Däniken,《众神的战车》作者)而名声大噪,他因诈骗罪而被判刑三年,声名狼藉。一般情况下在瑞士只有杀人凶手才获如此重刑,这从侧面证明了瑞士佬对梦想家几乎没有任何同情心,他们只对带来大把钞票的外国人感兴趣,像是Gunter Sachs或伊朗国王。舒勒书店(Schuler Books 至今仍在营业)是我了解现代艺术的唯一途径,但也仅限于毕加索为止,或者相对出名的瑞士艺术家诸如卡里特(Alois Carigiet)。在库尔,只有施密德(Schmied)借阅书屋相对较早地展示过我的作品,书店老板不得不每天早上清理一下橱窗,因为前天晚上我敬爱的同胞们会在上面吐痰。
我试图尽快离开这个小地方。1962年,我就读于苏黎世装饰艺术学院,读了一年预科后我主修室内装饰和工业设计课程。1966年我获得了文凭,学业结束后,作为设计师我为安德烈亚斯·克里斯汀(Andreas Christen)工作了一年,帮助他制作他的“金字塔艺术”,就是在那时候我遇到了李。
第一批“通道”绘画来自于梦境。我总是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没有门也没有窗的空白区域,那里唯一的出口是一个铁孔,下半部分被铁栏杆阻隔,我不断尝试钻过去但是都被困住。更糟糕的是,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下,这长长的烟囱尽头正迅速关闭,那里只有微弱的光。然后我的手臂被两侧的墙壁紧紧地夹住,无法向前或向后移动,我逐渐感到窒息,就像卡在试管中一样,唯一的办法就是醒来。根据这些梦境我画了几幅“通道”,以抚慰创伤,从那之后我可以稍感平静。但是对我而言,这些通道已经变成快乐与痛苦在不同阶段中的象征,至今都没有放过我。
1971年,我在前往伦敦时途经科隆,在科隆跳蚤乐队(Floh de Cologne,吉格尔曾帮他们设计专辑封面)的屋前我第一次看到德国的垃圾处理车,当时它正在在回收垃圾,我立刻就为这种机械又色情的动作而感到着迷,“溢满的垃圾桶”终于有了“最终解决方案”,我迅速拍下了几张照片。通过迷幻绘画,我试图在新的“通道”绘画中展现现实中的客观性,诸如这个垃圾处理车,它就像是专门为我而创造的。
评论区
共 4 条评论热门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