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本文紧接笛卡尔第一沉思录第一部分,系笛卡尔第一沉思录第三章有关神的论证内容概括与阐述,在此我想为一个较为宽泛的题目“从本体论来到认识论”打下扎实的理论根基。鉴于对于一些读者来说,这是相对陌生的题目,我会列出阅读顺序,方便大家形成系统性的知识。
首先本文会用一部分篇幅来论证一个问题,即为什么相较于其他学科而言,哲学需要从古希腊开始阅读?而我们为何从笛卡尔开始?
去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从大部分人的认识开始论述。当中国人谈论知识的时候,我们普遍(并非universal)会产生一个逻辑框架,即:科学事实—>公式—>应用。 我并非想要总结或者批评这个逻辑有什么问题,而是需要区分现代科学和哲学。例如,现代教育并没有告诉我们,例如有关“力”的概念从何而来,或者是经历了如何的变化。
比如当我提出以下问题:如果力并非是真实存在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那么我们是如何给予力其定义的?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并非是只有牛顿凭空得出了答案,例如斯宾诺莎在《 Discourse on Metaphysics 》当中便尝试结合亚里士多德的目的因来论证力的存在,并尝试将目的因纳入到科学研究当中。从这个例子,我们不难看出,力,并非仅以牛顿的观察与推理得出,而是经过了一系列前人假设与思辨的论证,最终被牛顿以公式的方式体现。
而更进一步论述,科学,以及科学的一套研究方式,也是从中世纪的迷雾中,被近现代哲学家们打捞出来,所以当我们去理解科学史时,我们必须意识到,科学在前现代社会,并非以我们现在所认识样子现身于世人面前。在这枝繁叶茂的科学的根基处,是被人所忘记的哲学。于是乎,我们可以如此定义一大类哲学研究的目的,即本体论向认识论转变的目的,是哲学为现代科学认识奠基。哲学教会了现代科学使用特定的人类可以理解的方式来进行研究。
在清楚这个问题的同时,我们不难看到一个危险,那便是哲学的遗忘。政治哲学家密尔曾经对于其(数据删除)的政治哲学理念有着以下的阐释,即:我们需教会每一代人,我们如何到达我们现有的政治体系,因为失去了对于过去如何的理解,这种体系将会变成一潭死水,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曾经的问题出在哪里,所以我们对于现有的问题也无从下手改变。我认为这种理解也应该深埋于非政治哲学的哲学题目当中。我们必须知道我们从何而来,我们才能看得到这条路的前方。如果我们要尝试了解现代人的认识方式,我们需追溯至这种认识方式的源泉,我们才知道前人给我们留下了什么,这便是本文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在开始论述前,我们不妨回忆一下,笛卡尔在《第一哲学沉思录》前两章中,提出的问题。
笛卡尔认为,万事万物皆可被怀疑。他在第一章中给出了他对于认识的完全否定,首先,他否定了经验的可靠性,例如在梦中,我们可以体验与现实相似的经验。其次,他否定了先验知识的可靠性,在此,他使用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论证,即世界上实际存在一个“Evil genius” 天才恶魔,用它无穷的力量欺骗我,使我相信最基本的数学是正确的。(为了保证文章的准确性,我需要明确一点,笛卡尔看似可笑地舍弃了一切知识,就像将人类知识的篮子中全部苹果都舍弃了,但他的确留下了极少一部分基础物质(primary source),基础物质包含长度,宽度,时间,等抽象概念,他认为我们对于这些事物的知识的确存在。)
在沉思录的第二章中,笛卡尔为我们捡回来了唯一一个完全可以被信服的”苹果“(知识)。即“我思故我在"。这个知识是无法被任何邪恶的力量所扭曲的。于是乎,笛卡尔重新点燃了“认识"外界的可能性,至少,我们拥有了认识的主体,即”我思“。但问题随之而来,如果我们需要认识外界客体,仅仅”我思“是完全不够的,因为我们并不能确定外界任何事物的存在,正如第一章所言。于是乎,笛卡尔在第三章将神纳入其理论中,建起了这座通往认识外界事物的桥梁。
首先,笛卡尔对于“我思”的客体进行了区分,“我思”作为在思考的主体会产生不同的客体(Object),而这些客体广泛来说被称为想法(Idea),笛卡尔大致将客体分为三类:
想法(Idea):想法是最基础的思考客体,一般以图像的形象出现在脑海中,例如:一位女性,天使的形象,上帝。
意志(Volition):当“我思”对于自己思想的客体产生一定倾向性,这便是意志。例如:我想象一家售卖我爱吃汉堡的快餐店。
判断(Judgment):当我对于某一思考产生了某种判断,这是一种高于倾向性的客体,包含思考的客体,以及“我思”的判断。例如:我在脑海中构建的尼克松的形象,并且这个形象包含了“美国总统”等知识。
笛卡尔认为当我们尝试获得知识的时候,想法和意志都源自于“我思”,而“我思”本身并不会产生错误。例如:我在脑海中构建一个二次元老婆,帕秋莉,尽管她是不存在的,然而我思考到帕秋莉这个现实并不会错。同理,意志也无法被证明为错误。但作为“我思”的产物,我们依然无法从想法和意志这两种客体当中获得外界世界的知识。
于是乎,笛卡尔将这个考察指向了判断,当我说:帕秋莉是我的二次元老婆的原因是,我在互联网上看到过她的同人漫画,或是因为我玩过《东方红魔乡》时,我们下了一个判断。而这个判断与想法,意志本质的不同在于,判断与人的外界经验产生了联系。不可置否的是,判断,在笛卡尔眼中,也是非常脆弱的,并且我们很多对于外界世界的判断都会是错误的。不过这并不失为一件好事,因为我们终于找到了一类思考的客体与外部世界有着某种联系。
在理解了“我思”可以认识的客体后,笛卡尔将神引入了对于认识的探索中,以下的论述是较为抽象的形而上论述,希望各位读者能够耐心看完。
在确定我们的判断作为一种类型的想法可以接触到外部世界后,笛卡尔提出了一个天才般的哲学概念,这甚至可以作为现象学的雏形。笛卡尔认为存在两种现实,Formal Reality与Objective Reality,中文翻译为形式的实在与客观的实在。因为中文所指代的两种词汇在语义是会产生歧意,我将详细阐述他们之间的不同。形式实在是笛卡尔所认为的外部真实世界,而客观实在则是我们所能理解到的外部世界,而我们所能知道的客观实在仅仅是外部世界的一种表象(Representativeness)。如果用最简单易懂的例子去理解,假设我们看到了在草原上有一只牛,而恰巧在一旁有一个画家在写生,那么现实的草原上的牛,便是形式实在,而我们看到的画家的画板上的牛则是客观实在。
接着,笛卡尔论述到,因为我们存在不同的想法,或更准确来说,不同的判断。我们会拥有不同的客观实在。而如果我们进行比较,一个石头的客观实在当然会比一个人的客观实在要少(这种比较如果更加具体些,我们可以理解为,我们在思维中构思出的一个石头,比一个人的结构要简单很多)。 而人的脑海中,最完美的客观实在即是神,一种全知(omniscient),全能(omnipotent),无限(Infinite)的存在。 在之后的论述中,我会详细论述为何上帝是我们能够理解的最完美想法。
另一个作为第三沉思的支柱的理论,即是因果关系。笛卡尔认为,每一种物体的产生,必定是对应了一个因。而这个因,必须要拥有更高层次的形式实在,或是客观实在。例如一个形式实在的石头,它必须从一个更高级的形式实在中产生,比如从地壳中分离。紧接着,笛卡尔反论到,如果一个果的层次高于因,那么一定会出现,第一个产生果的因诞生于虚无(Nothingness)当中,而这种理论自然是不可能的。
同理,笛卡尔认为,因果关系也出现于我们所能认识的客观实在当中,一个产生果的因(客观实在),必须拥有比其果(较弱的客观实在)更高层次的实在性。
人可以认识到的只有作为外界表象的客观实在。
每种客观实在的诞生,遵循因果关系。
诞生于因的果,比因要存在更少的实在性。
如果追溯到第一个客观实在,将会是我们能存在最完美的想法。
因为全知全能无限的特性,神是最完美的想法,即客观实在。
通过以上的论证,我们意识到了神,作为我们能够认识最完美的客观实在的存在。而接下来,笛卡尔将论证走向了决定的一步,连接了现实与我们的认识。
因为神的完美性,例如无限,并非是我所能理解的。而我能够存在神这个想法(Idea)只可能是因为我脑海中的神是某种外界现实的表象。而这个外界的实在并不能是我。于是,笛卡尔得出结论,在“我思”之外的外界还能存在一种“我思”能够确定的存在,即神。神是我们客观实在的载体,我们对于神的想法依附于这个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形式实在的创造者,神。而神因其全知全能的特性,确保了我在思考的时候,外界的确有事物存在。
当我们去回顾笛卡尔的一系列论证,我们总会去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证明上帝?要尝试理解这个问题,我们先要去理解中世纪人对于知识的获取方式。为何中世纪的神学家需要不断得揣测神得意志。因为他们对于知识得理解是:我们的知识来源于上帝,那么只有尝试理解上帝的意志,才能获取到真正的知识。
而笛卡尔在《谈谈方法》中,就对这种知识的获取提出了质疑,尽管上帝同样出现在了他的知识体系中,但却作为截然不同的角色。笛卡尔之所以引入上帝的原因,在于,他并不能确定人对于外界知识的把控。例如我们如何能确定一种种子,确实能够成长为苹果树呢。在15世纪,人对于经验世界的把控少之又少,加之印刷的绝非普及,人处于一种既缺少经验,也缺少理论的环境中。在这泥泞的而又贫瘠的土地上,尝试去理解上帝,似乎是一种更加便捷的方式,因为只要我们一个人能获取到真正的知识,这就代表着可以一劳永逸。而笛卡尔,天才般地意识到了人的局限性。人只能行走在最困难的道路上。我们需要用生命,用时间积累经验,我们需要不断犯错,才能发现真正的现实。而神在这种知识的舞台上能够做的,只是确实地告诉人,真理就在那里。
如果用简单的方向表示:古代认识方式:外界—>人—>缺乏经验与总结能力—>上帝
笛卡尔所尝试改变的认识方式:外界—>人—>产生经验+上帝确保了我们能获取知识—>尝试总结经验形成知识
当人理解了,并且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神则仅仅能给我们一个承诺,便可以离开知识的舞台了。
Descartes, R., & Cottingham, J. (1986). Meditations on first philosophy: With selections from the Objections and Replies . Cambridge [Cambridgeshir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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