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的苏格拉底：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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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科技去换取和苏格拉底相处的一个下午。——乔布斯
未来已来：寻找即将消失的哲人
公元前399年，古希腊的时间线，背景乐响起
菲利普•迪克，走向苏格拉底，深吸一口气，自我介绍起来。
“苏格拉底先生，您好，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并请务必保持冷静，因为时间不多了。”菲利普•迪克极力克制喜悦和敬意，兴奋的说到。
苏格拉底打量了一下迪克，说：“你看起来相当坦诚，而且能看出你是一个追求知识的人，我愿意倾听。请慢慢道来。”
“我是一个科幻小说作家，从 2077年的未来而来，通过一种新型的机器，跃迁过来。简单的说，从未来而来。 那个时代，和现在相比有了一些较大的进步，感恩于您的希腊朋友和弟子们，他们发明了科学和数学，后来，我们不断学习，把宗教完全打败了，理性之光引领人类走了 2000 多年。 这些背景，我在路上，再慢慢跟您交流。”
“在路上？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吗？”苏格拉底听到了一堆前所未闻的概念和新词，开始高兴起来， 抖了抖长袍，准备进入对话模式。
“是的， 我是受到一个大型组织的委托来邀请你过去，做一次辩论式的讲座，这个组织叫微信。在他们的那个时代， 发明了三样东西，正在改变人类历史的走向，一个意识的数字化，一个是仿生机器人，还有时间旅行机。”迪克总结到。“微信这个超级组织，因为拥有巨大的经济和社会影响力，同时热爱知识和一些价值观，会邀请很多重要的历史人物，主要是学者，去他们那里交流。但是，我保证，只需要占用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可以回来。”迪克强调着，悲伤的情绪在脸上，隐约浮现了一下，很快逝去。
苏格拉底转动起全部的脑力，思考每一个未知词汇背后表达的意思，这个思维的过程大概是这样，快速定位新概念和解构论据，抽丝剥茧并检视直觉理解，通过类比已知概念、并注意将混淆的多重含义区分出来。简单来说，他熟练的思辨能力和还原论法则，抓到了迪克的要点。
苏格拉底回复道，“我的理解你所说的意思是，微信这个组织，拥有空前的力量；你收到它的委托，邀请我去未来，并且我们要亲自跃迁到未来，参与一次他们觉得很盛大的一次辩论活动。对吧？我挺有兴趣的。不过，为什么你说他们那个时代？”
迪克听到肯定的答复，异常开心，认真回复到：“如果您愿意让我，让未来的人们占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能否在路上持续交流？ 因为时间机器消耗的能量无比巨大，他们只能打开短暂的几个小时窗口，而且跃迁的过程也需要一个小时，我们会保留清醒状态。更重要的是，在您的时间线上，明天可能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我也特别想想试试能否改变它，虽然我们知道这可能违背了不确定性的物理法则。”
“好，那走吧，对于从未来的你，我感受到了对理性的热爱。你激发了我特别想了解你和你所处时代的城邦的好奇心。对了，在路上，你跟我讲讲你说「非常不好」那个事是什么？”
存在：一艘国王的船

   
    
  
   
    
  
   
    
  

进入某种看似大型飞船一般的装置后， 时间机器启动并运转起来， 不过两人仍旧在一个环形大空间， 缓缓散步。 对话如涟漪般，自然展开。
菲利普•迪克，认真回复起来：“刚才提到我说，是他们的那个时代，因为我是被他们复活的。 那个时代最重要的发明之一是，「意识的数字化」。只要是2077 年回溯前一两百年内，能找到历史人物的身体遗留物，比如头发或者脑细胞，就可以把里面残存的意识余量提取出来， 配合就是机械电子的身体（他们还取了个名，赛博朋克人），就可以复活了。 不过，这个技术还在早期阶段，复活过程需要大量的财力和物力，只有超大型组织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复活极少数留下基因的人， 比如爱因斯坦，他的大脑在 1955 年死后几小时内被保存下来，是第一个被复活的历史人物。
“讽刺的是， 我在 20 世纪 60 年代写了一些科幻小说， 部分预言了这种技术的诞生，而且 2077 年另外一家巨型组织亚马逊创始人贝索斯似乎也喜欢我的作品，所以，也优先复活了我。”
沉思了一会，苏格拉底徐徐说到：“哦，这技术听起来很美好，也感觉非常可怕。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这个技术意味着，人可以永生了。 你听说过的国王特修斯的船吗？这位传奇的希腊英雄， 不仅建立了雅典， 还不少英雄救美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他的故事，引发了我们哲学家喜欢追问的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木船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同样地，如果意识可以被复活，装在新机器身体里， 人还是原先那个人吗？”
迪克兴奋地打断了一下：“嗯，我理解您的意思， 针对这个问题，写了几本小说， 其中一本是《仿生人能梦见电子羊吗》， 被拍成了电影《银翼杀手》。也是探讨人多少部分被技术和机器替代还算作人， 以及…… 对，一个类似的问题。”
苏格拉底开始意识到这次旅行将展开相当宏大，而且是他那种喜欢、基于生活经验式的对话，这也是他一生到处与人辩论的纯粹的动机。为了真知， 这趟前往未来的旅程看来会非常有趣。
此时不远处，出现一位女性， 看起来十分年轻，小步快速走来，打断了苏格拉底的思绪。
最好的时代：科技封神

   
    
  
   
    
  
   
    
  

当这位女性的面容越来越近，散发出独有的气息，苏格拉底很快就感受到，这位女性充满青年的热情，一路小鹿似的跳着快步前进， 强忍着过于灿烂的笑容，以及一种炙热的目光。更明显的是，她微微发光的电子衣服和自己的长袍形成了时代的对比。
“两位好，我叫米娜， 是来提前接两位的微信产品经理。 这次活动，之前迪克先生提议说可以邀请苏格拉底先生后，龙哥也非常赞同，要来我提前准备，我就兴奋了一个月，特别特别激动，我是您的粉丝。”
苏格拉底细看了下， 这位来自未来神秘组织的知性女孩，举止有分寸和教养，和古希腊时代的女性有不少的区别：气质中释放出求知的热情、充满好奇心和对理性之光的憧憬。
迪克礼貌的介绍起来：“是的， 米娜是来自微信那个巨型组织的，毕业于万灵大学的高材生，文化人类学和理论物理双硕士，别被她天真的学生气息迷惑了，她讲起人性和宇宙起源这些话题，相当犀利。”
苏格拉底问道：“你说大学、文化人类学，这些概念我大概能够猜到一二。 不过，我非常高兴的是，可以和未来的产品经理一起讨论起源问题。 对了，产品经理是什么？”
米娜克制住兴奋，深呼吸了三口气：“苏格拉底先生，产品经理就是定义软件功能的人。在我详细叙述我的职业之前，有一些 2077 年大家都知道的时代进步，我先向您汇报下。
“首先，人类经历几个重大时代，农业，工业和信息、基因和AI 多次认知飞跃，受惠于您同时代朋友和弟子们发现和发明的数学、音乐、戏剧、医学以及科学后， 经过2500多年持续的人类进步和疯狂扩张之后，抱歉，我使用了疯狂这个词。经历了大航海时代、两次世界战争以及全球化时代，世界人口数已经达到 100 亿，人们的日常生活可以购买的实体商品数量也超过了 5 亿种，更加重要的是，知识和信息从未如此容易获得，我相信你最高兴的是看到这一点。”米娜语速极快，一气呵成。
苏格拉底又进入高运作模式下凝神模式，把新词过滤了一遍，请教了亿这个单位后面的零的数量，边走边思考， 沉默挺长一段时间，然后发出了深深的赞叹：“太好了，人类的进步真了不起。不过，正如你预料的，我更感兴趣，人们是如何能够更轻松获取知识的？”
米娜兴奋的继续开炮：“您知道中国吗？ 孔子之后的上年的东方文明也十分发达，印刷术传到欧洲，古腾堡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差不多同期，印刷的纸廉价起来，数千万本书被流传开来， 一下子又推动了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和科学革命。世界从此进入指数级的增长时代，人口、贸易、思想，尤其是物理。至从您的朋友泰勒斯提出第一个科学问题‘世界是什么组成的？’后，世界变得神奇极了。”
米娜开始神采飞扬道，“我小时候最喜欢看迪士尼动画片《冰雪奇缘》，里面城邦的设计以及世界的五大元素构想，后来才知道都是来自您那个时代……”
迪克打断了米娜的谈话：“时间不多了，我帮你总结下，在 20 世纪到来之前，希腊文明和希伯来的上帝，以及来自东方的文明，交融相互影响，推动认知和技术的持续爆炸，所有经济的、技术的、物品以及思想的网络和科学交叉在一起，知识被数字化，传播成本变得无穷小，人们甚至可以在一个手掌大小的机器上免费获得任何信息。”
苏格拉底回答道：“对于数字化，我还是理解不好， 但你提到的网络相互作用，我有个自己的比较认知。语言就是作为社会网络的载体，至从轴心时代之后拜火教的二元论、佛陀和孔子的思想引发了前希腊时期许多基础想法，而语言作为人类的思想载体，促成了配合经济的贸易交流的传播，很快引发了希腊当今思想繁荣的自由状态。我这样理解，是否合理？”
米娜斩钉截铁道：“是非常精彩的对比呢，我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语言其实就是网络。”
迪克也点点头。
迪克补充到：“语言和人的社会性本身，就有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你可以说人的社会性驱动了语言的诞生——基于某个人类基因的突变和乔姆斯基的基本语法；也可以说语言激活了人的社会性。在原始时代开始促成人独有的合作性，战胜自然和制造工具。人的本质之一，就是社会性，所以互联网也是社会和人的数字化。”
苏格拉底还在想深入展开：“城邦和经济的节点是人，那么你们数字化网络的节点是什么呢？你们认为另外什么驱动城邦这个复杂系统的运作，除了语言，还别的关键的载体吗？”
米娜努力从自己的经济学理解和认知中去搜索，试探性的回答道：“是不是货币？”
苏格拉底点点头，“在我们看来，城邦经济和思想的繁荣都因为一个关键事物的诞生——硬币。此外，我想如果说你们的网络生态就是无数城邦的虚拟载体，是否有一个类似货币的一个数字化的物质，在交换和传递，促进整个系统的活性和繁荣。”
米娜恍然大悟：“您说的一定是信息吧，不过信息并非物质。“”
迪克纠正到：“信息即物质。苏格拉底先生，您这个视角的问题不仅直指向互联网的本质，还指向了生命的本质。说起信息这件事，在1867年，有一个伟大物理学家麦克斯韦在统一了电磁场论之后，提出了一个思想实验，对后世的生命本质研究起到深刻的影响。就是麦克斯韦小妖。”
米娜，作为理论物理的高材生， 表示无法理解麦克斯韦小妖和生命的关系。正准备发问菲利普迪克时，被迪克抢先收了尾。
迪克引用了密歇根州立大学微生物学和物理学教授 Christoph Adami的一句话：“信息就是生命的货币，”继续道，“在信息革命之后，比特世界的信息走出计算机和虚拟世界，令人意外的是，物理学一个悖论，竟然直接推动生物学上的新的基因革命。这些连环的技术爆炸，最直接催生的结果是，大多数人们已经不再有信仰，正如赫拉里在《人类简史》所担心的那样， 原来人么崇尚宗教的神，在新的时代，由科技替代了。”
别听你内心的算法，听微软、谷歌、苹果的，它们了解你的程度远远超过你自己了解你的程度。
                                                                                  ——尤瓦尔·赫拉利
生活方式：书写文字的消逝

   
    
  
   
    
  
   
    
  

苏格拉底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有了那个古腾堡印刷术和后来的电子屏幕，信息似乎免费了，在我看来，那不是知识。”
米娜认真起来：“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知识不是知道就能会获得，知识是论证、思辨或者实践经验的过程才能得到的。”
“果然是厉害的产品经理。”迪克说，“米娜你还是介绍下微信吧，你们龙哥不是说，微信是一种生活方式吗？”
米娜小小得意起来，“谢谢迪克先生的夸奖，那我尽量简洁地、以费曼先生的名义介绍微信。微信是目前全球人口一半在使用的一种软件，最开始人们用这个软件通讯和交流，替代了信、短消息和电话，然后人们在上面进行社交，用一种叫做摄像技术的东西，将视觉信息所见所闻发布私人广场上，然后……”
迪克补充说，“私人广场，可以理解为希腊时代的城市公共会堂，但这里是虚拟的，在数字网络中的。”
苏格拉底警惕道：“等等，米娜你说微信替代了信？书写文字本身在我们看来，本身极为神圣，一直是贵族的权力和象征。而且，写信是充满仪式的一种情感表达， 我和异邦的朋友通过书信可以交换思想，有时书写胜过辩论。”
米娜表示理解：“我知道您的意思，书写文字诞生数千年以来，早先成为统治阶层和宗教的特权，拥有文字就拥有权力。但是随着互联网到来并打破信息壁垒，让信息无阻碍、低成本的流动就是我们科技行业的使命。”
苏格拉底点点头，“信息流动的低成本是对的，但我不确定写信的消失是否带来什么影响。请问人们使用微信时，仍然保有敬畏，每个字都在脑中细细斟酌吗？要知道，从苏美尔到埃及，发明了希腊字母表之后，每个新词的诞生都是如此生动的一个故事。当我写下这个词时，我们借助语言突破了思维的不可穿透性，形成了思想，然后将其当成礼物小心包裹起来，通过信的形式传递出去。每当打开信时，无论情感还是想法，都是思想交换的美妙时刻。现在人们还会认真对待文字吗？”
迪克抢先表达了观点：“技术和媒介抢夺了这些，您的提问很深刻。现在人们主要使用的大多是语音、图片和视频，书写文字已经失去所有的荣光，仅仅是某些场景下的补充，场景这个词，是我跟他们学来的。”
米娜想要争辩：“我承认，文字的情感承载和仪式感会因为信息高速的流动，变得稍微弱化了， 但是难道这个不是技术发展本身的必然趋势吗？ 技术和商业一起，不就是挑战一切高成本将其平民化的过程吗? 有失去，也有得到，本身也是一种进步吧。”
迪克轻轻的叹息了下：“真的是一种进步？没关系，你接着介绍微信和这次演讲活动的背景吧。”
米娜仍然充满信心：“微信提供了社交。远在千里之外的朋友可以随时随地的关照和问候。更有意思的是， 因为人们都被聚集起来后， 所有的媒体——也就是专业的内容生产组织——也来了，包括每个人都可以发布自己的声音，这是去中心化，意义非常重大。您知道很长的一段历史长河中，只有 20%甚至更少的人每天控制着舆论，现在每个人都自由表达了，只要他的观点有趣，就有自己的粉丝和受众。”
迪克说：“我想补充一点，那个传播机制可能是公正的。但千百年来人性并没有改变，能够高速流动的还是那些耸人听闻的标题，以及利用每个人渴望成功、逃避威胁的两类内容。人们还是只从本能出发，党同伐异，继而制造出海量的噪音，抑制了理性。当然，前提是我们还承认理性是今天必要的东西。理性所有能干的事，AI 都帮我们干了，这个晚点再讨论。”
苏格拉底再进入耗能模式，缓缓回应：“让我想想，你们对社交和媒体个体化的描述，在我看来就是像是数字化的理想国，无数城邦的联合体，听起来真的很棒。对了，你刚才说了，去中心化，也就是改变信息自上而下的传播方式，让每个小岛独立起来，小岛之间又拥有多条道路连接起来。这个语言的数字网络，听起来非常厉害。这会不会像无数多个蜂群的连接？这样集体智慧是超群的才对。 迪克，你为什么反对呢？”
迪克回答道：“我在刚复活的前几个月跟您的感受一样，我从没有想象到一种叫互联网的诞生，它终结了我对人类和技术互存关系的想象。我像每个人一样，体验手掌大小的机器电子屏幕，信息海量在我的指尖流动。我是无比激动的，这意味着是知识的爆炸，人类潜能被完全释放的可能性。但是当我观察了一段时间微信上的朋友圈大家在表达什么时，慢慢理解了当社交成本大大降低后，人们释放虚假信息的动力，或者说有利于自己生存空间更大可能性的信息的动机被放大了，攀比和炫耀的信息值总量远远真知的分享。而且，消费开始吞噬创造，对了，看看微信用户每天使用视频总量就知道了。”
米娜还没找到反击的论据，她有很多数据，但这些数据之上的论证逻辑还不完善。她有些凝重，这些反击有些突如其来。作为一个全心为客户价值着想的资深产品经理，她问心无愧。
苏格拉底像海绵一样吸收这新的概念，同时太多的问题正在涌现而出。其中一个，他意识到，要赶紧问问：“视频是什么？为什么说视频的使用情况代表了这个网络负面的关键问题？”
米娜依然乐观：“是的，我先最重要的背景交代一下，稍后还有好多辩论的主题可以讨论呢。因为关于这次演讲的起因是有两个，一个是迪克先生的提议，另外一个是龙哥本人对您的一句名言的思考，‘未见检视的人生不值得过’这个观点，他认为可能有点过时了。非常乐于和您思辨讨论一下。龙哥是微信的创始人，今年 108 岁了。”
苏格拉底开心起来：“是吗，你们龙哥也喜欢思考哲学问题，真不错。在讨论生活方式、人生意义和道德问题之前，我想确认下，米娜你觉得哲学是什么？尤其在你们这个人可以拥有永生的技术时代，人生的意义讨论还有意义吗？”
迪克，也从犹豫的眉头中缓释出来，这两个反问让他略微轻快一些。
米娜认真的回答到：“哲学，Philosophy，这个词本身包含着爱，Philo就是爱，Sophy 是智慧，可以理解为对智慧的爱。探讨人生意义可能是必要的，我还年轻，没什么太多烦扰，但知道一些用户，比如我们的访谈对象，经常会遇到一些可能是这个时代特有的问题：孤独、厌恶真实社交、抑郁、自恋......有很多心理学家推出科学研究说，技术正在成为现代战争，吞噬人们的注意力，释放太多的多巴胺，放弃了理性思考，太容易即时满足。”
苏格拉底回：“很好，首先探讨人生意义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对学问和智慧的爱。其次，如果我们不了解自己的工具，那么反过来就有被工具利用的危险，沦为工具的工具。”
迪克心想这些话很厉害，尤其是考虑到苏格拉底对互联网和人工智能这些，几乎一无所知。
无为：仿生机器人

   
    
  
   
    
  
   
    
  

米娜是不仅追求理性，还热爱八卦，她想问问好多古希腊科学家的事，特别是德谟克利特和毕达哥拉斯。她不仅是物理终极问题的痴迷者，而且是个音乐创作者。 但时间跃迁所需过渡用的一小时就要结束了。
米娜突然想到一件事，可以联起来的事：仿生机器人。当然也务必想向菲利普·迪克讨教，迪克先生可是早 100 多年前就预言了当今人机共存技术的科幻先知啊。
苏格拉底隐约感觉到小姑娘又要进行一番爆炸信息量的时代介绍了。
米娜聪明的发问：“您认识德谟克利特吗？您能帮我要个德谟克利特的签名吗？他的原子论提出之后，经过培根、牛顿、麦克斯韦、爱因斯坦以及霍金等无数大师努力后，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今天可以在原子以及更小粒子维度上，进行重新组合。当我们物理和纳米技术重新融合后， 生物学基因学突飞猛进，现在的已经有了大量仿生人，已经和人没什么区别了。每家每户都有一个以上。”
迪克反而变得沉默， 这样的故事他幻想了许多， 人和仿生人、界限逐渐消失、社会如何走向混沌，看起来当下世界还维持秩序，但当下的技术和他设想的读心术比起来……
苏格拉底被提起了兴趣：“德谟克利特啊，我可以问问他。但你说仿生人，机器人，跟人很像吗？连心灵和自由意志都可以吗？”
米娜火速回应：“哦，他们还没有自由意志，至少目前没有。我个人也倾向弱人工智能的学派，心灵的涌现，我认为不会出现。仿生人现在以家庭医生、保姆、老年人护理者等身份出现，他们背后都有各大组织的 AI，不仅语音情绪，面部表情，身体姿态都和人差异不大，主要是他们非常便宜。得益于我们近些年外太空的探险技术突破，跨星系采矿成为经济的关键部分，成本下降，可以让每个家庭都拥有这种机器人。
迪克补充到：“有意思的是，这家机器人公司来自中国，所有机器人的型号都命名为「无为」。你知道传说中的老子提出了一种道教的思想，它同佛陀也有很多相似的思想，认为道家的本质是追寻自由：摆脱世间、身体、心灵和自然的束缚。它形成了一些的‘神秘之术’——炼金术、瑜伽、丹药，甚至腾云驾雾。道家认为道只能通过直觉把握。无为胜过有为，无知胜过有知。嗯， 我喜欢研究周易的时候，了解过一点道家思想。
“我听说过道家，”苏格拉底回答，“他们和我们有些朋友的思想有许多共通之处，比如道教反对文明，道教也认为神本质上是不可知的。不过我更感兴趣的事你刚才说的是，他们目前是家庭辅助角色这件事。”
米娜正面回应道：“仿生人被社会看成商品，没有独立的思想和灵魂，服务于人类的。”
“他们是奴隶，哦， 这也正常。”
米娜两眼突发放出异样的光芒，心想无论我多么崇敬苏格拉底先生，也绝不应该在奴隶制这个问题上可以妥协，何况人类学早在100 年前就在考古、语言、文化比较以及基因分析等各个方面达成了新常识，不仅男女平等，各个种族和文化之间都证明了是平等的。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的白板说已经不再通知学术领域，连好莱坞都集体反思，放弃了大部分党同伐异的故事模式……
“哦，不，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奴隶。”米娜高声道，情绪昂扬。“不仅我们这个时代没有，过去数百年就已经被淘汰了。从科学发展历程来说，美国文化人类学之父博厄斯在 19 世纪 80 年代就开始坚持文化相对主义的立场，认为文化是平等的，任何文化都有其独特的价值，奠定了后世文化人类学的基本立场。随着科技进一步提升经济， LGBT的婚姻变得普遍，冷冻卵子技术相当普及，女性开始在众多领域，尤其是科学和艺术领域，学术明星和好莱坞中女性的比例空前的高。”
米娜突然意识到女性主义的崛起，可能跟科技进步直接相关，企图弥补刚才关于“书写消失，娱乐至死”的辩论问题。 但现在她管不了这些，令人气愤的是，为什么苏格拉底觉得奴隶是道德的呢？
迪克平静的补充道：“他们以前是不知道。你刚才强调了人类文化学等思想进步，推动了女性主义的崛起，你并没有指望他意识到女权吧。另外，我的理解是，后现代主义可能直接影响了女性主义的崛起，而不是科技。”
米娜现在很生气，没去理迪克的分析，拉着迪克小声说：“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奴隶制是不道德的？我有点受不了这个，我们这个时代人人皆知的共识，难道？”
苏格拉底听到了，认真的回应：“如果你认为奴隶制不合理，可以从论证的角度说服我，我刚才看到你们使用机器人的方式，尤其从思想实验来看，你们的机器人和我们希腊时代使用奴隶没有区别。”
米娜简直要爆炸了，伟大的哲学鼻祖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跟自己较真。等等，我得整理下怎么论证，修辞就不管了，理顺逻辑就行了。不能因为我学过人类学，就更加信仰人类各种族之间无差异的基本常识这一点。是否这个长达多年的知识训练限制了我跳出这个认知。 哦，知识的诅咒，我得平静一下。
此时，苏格拉底安详的样子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争论的状态。
迪克感受安详的同时，如此联想到古希腊时间线上的事，差点就脱口而出，想第二天即将发生的事，但现在还不没到中国广州，活动还没有开始。还需要等待更好的时机，也许。
正当米娜慢慢进入平静的思辨状态时，苏格拉底抛出一句话，像闪电一样击中她：“你现在走路的样子，像个自由人，不像个奴隶。”
菲利普·迪克解释了这句哲学术语的含义，自由人就是总有闲暇，从容地谈话，因为他们的时间是自己的，不会在街上或某个场景下总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一刻不停，不会像奴隶那样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无法主宰自己的时间。
米娜想到了人们在地铁、公交以及餐厅人们使用微信时的表情，甚至在家使用「无为」机器人的情景后，有点意识到苏格拉底在表达什么。
然后，苏格拉底微笑着说，“哲学家是最自由的人，他们很少会考虑时间之流的无休无止，所以才他们都在站在了时间的激流之外。”
此时，舱门打开，迪克，拉着大家走出时间机器， 迈入了人头涌动的会场。
2077 的时间线，广州
后记，
此随笔的架空灵感来自菲利普·迪克的《高堡奇人》，以及对丽贝卡·戈尔茨坦《谷歌时代的柏拉图》小说结构的拙劣模仿。
致敬所有引领我们的大师和还在反思的人们，如霍金先生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