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矩阵空间?之前的文章中给过定义,但这是我们作为读者,在高纬度空间下俯视得出的结论。如果我们每个人身处赛博世界当中,那么矩阵空间带给我们的不会是清晰的定义,只会是困惑与模糊。
矩阵的模糊性源自高科技的泛滥,数字网络无限宽广,使得矩阵空间让人眼花缭乱,扑朔迷离。而且赛博世界下的数字网络没有系统性管理,而是以无限的想象四处扩散。
这种模糊的特征正是吉卜森小说塑造的矩阵空间特色:赛博空间中的人物和背景既是矩阵空间的主体,又是矩阵空间产生无限神秘和困惑的缘由。小说的主人公经常被利用去探索神秘的赛博空间,又往往被矩阵空间所迷惑,越了解矩阵空间,反而越发现自己对其知之甚少。
吉卜森笔下的赛博空间一直都在不断发生巨变,这种变化总是在物质和非物质、稳定与混乱、对称与非对称的共存中不断进行博弈。很多时候,空间里的组织结构貌似稳定,实际内含各种危机,高科技的发展铸成了庞大而蔓生的网络空间,一切都有可能,超大型的控制体系也随时可能崩溃,存在这突变的危机。
《神经漫游者》中的千叶城,既有貌似繁华和发达的城市表象,同时也存在着溃败与腐朽的黑社会地下组织,他们利用高科技的生物医学技能,控制着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男男女女,一次次将危机中形成的稳定毁灭,又在突变中寻求再一次暂时的稳定。千叶城里充满了诱惑,又有着令人恍惚的、夜色掩盖之下的各种交易,霓虹灯下的城市神秘且梦幻,用水雾掩盖着背后鬼魅一般腐败而脆弱的现实,如同水城威尼斯。《神经漫游者》中的凯斯、《零伯爵》中的波比和《重启蒙娜丽莎》中的安吉拉等都经历过类似威尼斯地貌的矩阵空间。
读者对矩阵空间的认识来自于小说中人类思维与矩阵空间的链接,但这些链接都处于大财阀的掌控之中。在他们的授意下,只有像凯斯这样的黑客或者像安吉拉这样脑中被植入生物芯片的人才可以进入神秘而又危险的矩阵空间,去替财阀们寻求他们所需的利益。
吉卜森通过赛博空间的神秘力量,更多的展现了跨国公司、大财阀以及他们掌握的高科技力量所带来的深不可测后果。这些大财阀都深切的明白某些数据和技术的重要性,知道能为自己带来巨大的力量,却鉴于图灵法的存在,不愿意自己去赛博空间冒险。受利益驱使的财阀集团高高在上,如同上帝,却并非仁慈,而是置别人生死于不顾,只为自身利益的邪恶力量。
《神经漫游者》中的特希尔-阿西普尔家族利用人工智能“冬寂”掌控了阿米蒂奇、凯斯和莫莉;《零伯爵》中的世界首富维瑞克对波比和玛丽更是许以利益承若,以求寻找他们所需要的一切;《重启蒙娜丽莎》中特希尔-阿西普尔家族的克隆后裔三简女士也同样为了自己的利益,胁迫萨莉绑架安吉拉。
赛博朋克里高科技给与了人们生的希望,人体器官和神经体系都可以更换,但跨国公司和大财阀掌握了这些最高技术,他们利用这些技术控制黑客去赛博空间为他们谋求更高的利益,电脑黑客的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握。
《零伯爵》中的电脑牛仔波比在临近被危险程序逼到死亡的绝境时,看到了幻觉般的女子形象,从而得救,或者也可以说,是矩阵空间生成的幽灵拯救了他。这个幻觉中的女子形象就是被植入了生物芯片的安吉拉,她的大脑中有复杂的程序,导致其可以在梦中进入赛博空间,她和波比都受到了赛博空间中“伏都神”的控制。安吉拉代表的是一个技术上的奇迹,是许多黑客梦想中的状态,也是跨国集团与财阀理想中的电脑黑客。在《零伯爵》和《重启蒙娜丽莎》中,安吉拉始终都是人们争抢和暗算的对象,为的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矩阵空间。
梦魇始终是赛博空间给与人们的印象,或者也可以说是技术科学理性的梦魇。赛博空间中弥漫着魔幻与神力,如《神经漫游者》中牙买加塔法里教、有魔力的辟邪之物,《零伯爵》中的伏都神,《重启蒙娜丽莎》中的吸血鬼、半人马等等,都充满了神秘力量。赛博空间里还暗伏各种危机,随时可能令电脑牛仔们丢掉性命。应该说,赛博空间里对于神力和魔力的困惑,是人类现实社会对这些力量敬畏的翻版,让读者感受到熟悉的日常生活中存在不寻常的陌生感。
《重启蒙娜丽莎》中,“伏都神”出现在安吉拉梦境中的墓地旁,如同不死族。
然而,神力与技术的结合并不是给予人们一个确定的空间概念,而是一个不断变化,又万变不离其宗的空间。这种矛盾表明,我们日常生活的空间和赛博空间既有着相似的东西,又有着不一样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以为是现实的东西,实际上都存在这各种变化和复调,任何空间的变化只是碎片和分散感的上升而已。“伏都神”控制的赛博空间是如此,人类思维与赛博空间链接产生的变化亦是如此。
就像是在《重启蒙娜丽莎》中,赛博空间被解释为“人类体系中数据的集合,但这种集合最终既没有总结也没有总括出知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那一刻,也意识到其局限性和其他超越边界的东西”。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赛博空间,变化都是因为断裂而生,也会有自我意识。
吉卜森在小说中对神学,特别是异端神学的关注,表现出一种对现实中繁华而又嘈杂的都市生活的失望,和对逃离这一切的渴望。达科·苏文说:“宗教是和赛博空间紧密联系的一种解决办法,能使替代品在不同人类和他们的命运之间重新联系起来。”
确实,吉卜森在描述跨国集团和大财阀的世界时,突出了高科技的威力,但其中也不乏超自然和神学的音符。赛博空间的数据之舞,就像是一种充满神秘感的死亡之舞,回荡在闯入赛博空间的电脑黑客或牛仔的脑海中。高科技和神学不是相互对立的,而是既独立又相互支撑的。《零伯爵》中的“伏都神”不遵循科学的普遍规律,却能遵循自身的规律进行运作,对出现的具体问题能以不同的方法进行解决,却又没有规律可循。
《重启蒙娜丽莎》中从生物芯片中释放出来的幽灵有着令人困惑的神秘感,他既像是有生命的、现实中的、具体可现的,又像是死气沉沉、幻想中的、有着象征的,是介于真实与想象之间的边缘人。这种不确定性在吉卜森的赛博空间中比比皆是,空间充满了悬疑和未知的因素,也让读者对现实世界的理解充满了奇异和质疑的阐释。这个幽灵对历史的重构是令人不安的,历史不再是文本记载的那样确凿可信,而是已逝的过去和遗留的痕迹组合起来的结果,大部分的历史已经被压抑在逝去的岁月中。
赛博朋克的环境展示了即使在一个被技术科学极度探寻和绘制的世界中,赛博空间也仍旧保持着模糊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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