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不欢而散,所有人都不甘心,连着朝的威望也因此打了折扣,可是他并不在意。一天晚上朝引着恶童帮几个核心来到海边棚屋里,他们围着炉子团团坐好,古氏儿给每个人倒上一碗稀汤。屋子里响起“吸溜、吸溜”的喝汤声音,等到大家把汤喝完,身子暖和了,朝才开口说道:“我想报仇。”
“只是牵扯到的人太多,总是非常不方便,更何况‘恶童帮’一百多个孩子,我算来算去,真正能在这件事上出力的还是只有你们。”坐在朝右手边的身材高大的男孩叫阿墩;坐在阿墩身后的是阿源,几个人当中就他戴着一副圆眼镜;坐在朝对面的是小强,坐在小强身边的是一个绰号叫“螳螂”的手长脚长的孩子。
他们是最初的恶童,当年他们六个孩子抱成团,打跑了盘踞在阿古集市上控制流浪儿的地头蛇,从而组建了现在的恶童帮。
“假设我们贸然动手,不要说是警察,那些帮派也不会容我们再在集市上生活下去。咱们好不容易才抱着团活下去,一旦‘恶童帮’被打散,这一百多个孩子难免就会被各个帮派收了去做‘街串子’,被人当牲口一样宰割。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朝组建“恶童帮”虽然没有长远计划,可至少能够避免这些流落街头的孩子被人“生采”去,若真有那一天,少数机灵点的孩子还能跑跑腿、在帮派里做个小贼、马仔混日子,那些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或者敢于反抗的,往往就会被折断手脚丢到街上去乞讨,过猪狗不如的生活,这也就是所谓的“街串子”。
阿墩接着他的话说道:“但我们也不能一味的容忍,那个不知死的东西就是以为咱们都是小孩子好欺负,才想要控制我们。这事如果传出去,到明天就不是他一个人要来做孩子王,恐怕几个帮派就要抢着来接管我们了。”
“不错。”朝点点头,“所以我们要趁着事情还没有发酵,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他,还不能让别人抓住咱们的把柄。所以请大家来一道商量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古氏儿在一边听着,原来朝早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不过这一夜间就要决定那个男人的生死,这事叫古氏儿听来还是觉得心惊胆战。
几个孩子嘀咕了一阵,说了好几个方案,都被朝否决了。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小强说道:“我听说城外来了个绰号叫开膛手的杀人鬼,只要遇上就把人一刀砍死,从来不留活口。”他看着朝,“我想这个人可以利用。”
朝一皱眉:“传言总有被夸大的地方,就算真有这个人,我们也没有渠道去接触他更别说笼络他,又怎么可能利用他帮我们杀人呢。”
小强摇摇头:“说利用他,只是用他杀人鬼的这个名声。到时我们把那个寻死的混混给除了,再放出风声去是杀人鬼干的,只要做的巧妙,恐怕不会有人怀疑。”
坐在他身边的螳螂接话说道:“就算有人怀疑,也抓不住我们的把柄。”
在街市上放风声卖情报本来就是恶童帮的一项业务,朝考虑了下,觉得这个提议可行,就叫小强仔细说说那个“开膛手”是怎么作案的。
第一个死者是个独自在城外开垦荒地的农夫,死因是从他的右肩一路劈到左腹的致命刀伤,当然一个独居农夫的惨死并没有引起公众的关注,所以他虽是第一个被杀的,却是第二个被发现的;第二个被杀死的是一名去郊外催税的包税人,他本来应该从大道走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同样是被人从右肩到左腹一刀劈死。后来又陆续发生了好几次在郊外的杀人事件,都是这样一刀毙命。但由于这些案件都发生在郊外,警察也只是到现场草草查看一通,签了档挂成悬案就算完事。所以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作案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谁也不清楚,只是街市上倾向于这么传说。
至于开膛手究竟长什么样子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身高体壮,长了一张恶鬼般的脸孔十分骇人;也有人说这个“开膛手”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总在不经意间暴起伤人;还人传言说“开膛手”是个女人的。
古氏儿从这几种传言里挑出比较可信的,又和其他几个孩子丰富了细节:比如开膛手穿什么衣服,刀是什么形式——他看起来像是B国流窜来的逃兵,这样的说法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们把那个不知死的引到郊外,趁他不备一刀砍死,简单而快捷。”最方便的地方应该就是海滩附近,引他过来杀死之后,将尸体抛在滩涂上。
“把他叫出城,这不太现实。”朝摇摇头,“那家伙是不会轻易离开集市的。越是这样的人才会越明白只有呆在人群里才是安全的。”所以动手地点被锁定在了集市内,最多不会超出城区。
这样就很麻烦了,城市里虽然到处都有偏僻的角落,但是突然把一个人约去那里怎么都会显得奇怪。几个孩子实在讨论不出个结果来,最后还是阿源提议:“既然约出来下手不太可能,不如事先跟踪他一阵,等摸清他日常的行动路线后,再在半路上把他给干掉。”朝觉得这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法,就直接让阿源负责这个事。
“到时先洒一把石灰叫他看不见,再用绳索勒住他的脖子,要两个人一起出力,把他控制在地面上,最好勒死,最后一个人负责用刀劈开他的肚子。”阿墩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算这个计划中要用多少人,“咱们这些人就够了,对了,要记得在他被套索套住的时候,趁机把他的嘴塞上。”事前洒石灰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遮掩血腥的气味,拖延他被人发现的时间。
朝又把事项具体分配到每个人,小孩子们都觉得这个计划很周密。朝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叫古氏儿又盛了一轮稀汤让大家喝饱,喝完几个孩子各自找角落去睡觉。
古氏儿没有立刻回答他,隔了一会问道:“你们之前杀过人没?”
朝猜古氏儿是被这个阵势吓到了,本想逞逞威风说杀人算的了什么,可他自己也心虚,于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没有,但是见过的死人很多。”就算不打仗,社会也不是太平的,尤其是在朝他们所处的这个社会阶层,死亡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古氏儿想了一会说道:“我想我们要计划的事,不是这么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够布置得了的。”他说“我们”,这让朝有些高兴。
“我知道。”朝说,“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今天我们退缩了,明天倒在路边的就会是我们。”
阿源的手下中有好几个专门做跟踪的小孩子,事情做得很熟练,那个混混根本就没有发现从早上开始就有三四个孩子交替出现在他身边。两天后,朝收到来自阿源的报告: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那个家伙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坟包。
除了在市场上打零工,混混的另一个收入来源就是去煤场捡煤渣,因为害怕被煤场工人逮到揍一顿,所以他自己开辟了一条秘密通道,不过现在已经被恶童帮掌握了。
“就在煤市的后面。”阿源带着朝去现场看了一下,所谓的秘密通道就是煤场货栈和煤市之间的几个仓库围出来的一条小通道,那个男人找来一堆破烂在里面故布疑阵,“这个地方不常有人来。”朝觉得这个地方很好,当即决定就在这里动手,于是让阿源把行动小组的几个人都喊过来,大家在小巷里做着各自的准备,直到放哨的阿源示意男人正往这边来,几人才散去。路上螳螂对朝表示在混混死后,他们可以接手这个秘密通道:“煤渣的销路也是不错的。”
回到汇合点后几个人又碰了一次头,决定把动手时间就定在第二天下午,几个孩子还煞有介事的为这次暗杀取了一个行动代号:煤渣。
朝苦笑道:“煤渣,很贴切,我们就是被丢在路边的煤渣。”他现在紧张极了,身体都在不自觉地抖,但是他还是要强装镇定,免得把这种紧张情绪传染给别人。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打鼓,这种纸上谈兵的计划真的能杀死一个成年人吗?
他们在各自的位置躲好,手上的武器不过是两包石灰,一条船上的旧缆绳和一把小折刀。朝对螳螂只带来了一把折刀非常不满意,他要求的是能够制造出劈砍伤口的武器,即便搞不到砍刀或者长刀,那起码也得找一把开椰子的狗腿刀来吧。
“这太难了。”螳螂表示,“这些刀都不是那么好搞到手的,而且就算搞来了,也不见能派上用场,”孩子们的手小,持刀有一定的困难,“折刀是我自己用惯了的。”那把折刀是螳螂的个人物品,理所当然的他就成了计划中最后切开混混肚子的那个人。
“所以,最好是先把他勒死,或者勒晕,我才有把握造出那样的伤口。”工具上的限制让朝不得不接受了螳螂的建议。
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混混最近心情很不错,在揍了那个孩子头一顿之后,朝在他面前变得听话而谦恭了,他乖乖地吐出来不少钱。这个混混如以前一样把钱存了起来,他和别的无赖汉不同,他们一拿到钱就会去赌两把或者是找个女人。他觉得自己是有远见的:除了生活必要的消费和抽烟之外,他几乎不怎么花钱。但是以后的生活就不同了,他喜滋滋地想,一旦控制了阿古集市上的那群小瘪三,他就能够源源不断从他们身上榨出油水。
当然,这些油水他也不会轻易用在个人消费上面,那一点都没有好处,他有更大的野心,他想成为混迹在博莱德的那些帮派老大中的一员,他想割据一方成就自己的势力,有自己的打手,甚至是快枪队——所以手上的钱自然是越多越好,就从这群孩子身上起家。
就在朝他们猫在巷子里做准备的时候,那个混混一人出现在了煤市街的东头——他知道这会正是煤场工人交接班、煤市伙计放饭的时间。他快步走向一条小巷:巷子里阴暗昏沉,两侧煤市库房墙壁高磊,上面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几台换气扇时不时“嗡嗡”转动几圈,仓库和仓库的房顶之间时而有几条横放的竹梯连接,他走在下面,只有从头顶漏下的一线天光能够勉强为他照路。
他一出现在煤市就被趴在房顶上放哨的阿源发现了。在确定他走进巷子,的确是朝煤场去的之后,阿源才起身向朝他们的方向跑去——屋顶上已经扫出来一条通道。
混混今天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大概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以后这里可以让那些小孩子来。”他心里盘算着,总没有一个老大会亲自跑到煤场来捡煤渣吧。想到就快要告别这条自己经营了很久的小道,他居然有些不舍起来: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拾掇起来的,包括那些迷人耳目的箱子、藤框,那些散发着臭味的垃圾、猫和狗的死尸也是他一样样捡过来的,还有临时货栈里的那些东西,是他一个多月里天天捡煤渣存下的,准备等到冬天时再高价出手的。
他微微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小家子气,他想要的是更光明的未来,不是这样的小富即安。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已经转过了第三个岔路口,来到片开阔地方——“谁,谁站在那!”他望见有个人拦在出口的地方,混混不免有些紧张,他害怕站在那儿的是货场的工人,那些人可比自己有力气多了,他们手里时常还会端着铁铲或者钢钎,更重要的是,对自己这种小贼来说,他们往往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然而那人并不像虎视眈眈的煤场工人,因为太矮了。但是他不敢走上前去确认,他想着自己要离那个人远一点,一旦出事可以立刻跑开。
那个人却说话了:“是我,大哥。”他叫得很亲热,语气却冷冰冰的。
混混听出来是朝的声音,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地:“原来是你个小混蛋。”他快步向朝走过去,扬起手做出要打人的样子,嘴里面也不干不净地说着骂人的话,却突然想到:为什么朝会出现在这里?这里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知道啊!就在他刚一放缓脚步的这个时候,只看一团白晃晃的东西直向自己脸上砸过来,这个混混虽然不是精明人,可他也是从小在街市上摸爬滚打惯了的,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向下一屈身,躲过了小强从正面投出的石灰包,噗的一声石灰包砸到地上,洒了一地的白灰。
眼看自己中了埋伏,男人慌忙就向外逃,躲在他身后的阿墩趁机将自己手里的石灰包砸过去,正中混混面门。顿时他满脸都是石灰,嘴里眼里被呛得火烧一样疼,赶忙伸手到脸上一通乱扫。他心中大慌,知道朝做足了计划,但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在其中——若是他们向某一老大投诚,发来几个心狠手辣的打手,自己今天恐怕就没有命回去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胡乱挥舞着手臂阻止有人上前一边朝一侧围墙靠近。躲在墙上的阿源大叫:“不要让他靠近墙壁!”这时古氏儿和朝各持缆绳的一端扑向混混,一道使足劲把缆绳勒住混混的脖子,两个孩子用力向后拉扯绳索——却没想到用力过猛反倒把混混扯得仰面摔了过去。
男人脖子被缆绳勒住,心中害怕至极,腿上一软竟然瘫了下去,绳子上力道因此一松,也把朝和古氏儿摔了一跤。朝摔得重了些,缆绳又粗,从他的手里滑脱,朝大叫一声“不好!”过去扑抢绳子头,还是慢了一步,混混觉得绳子上力道松了,顺势把落在身上的缆绳往手上一顺牢牢抓住,这下朝要再想勒住他除非把绳子再夺回来。
情势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急转直下,几个孩子全愣住不知该怎么办,还是阿墩久经阵仗,跳出来大吼一声:“一起制住他!一刀宰了他!”几个孩子如梦方醒,个个怪叫着往上冲。
那混混这时坐在地上,听周围都是些孩子在鬼叫,知道这事里没有其他人了,立刻冷静了不少。
他坐在巷子当中,把一条绳子抡开啪啪地抽打着地面和墙壁:“谁他妈敢过来,谁过来老子抽死他!”虽然只是虚张声势,可也把几个孩子阻得不敢靠近。古氏儿向前一扑,用船上学来的本事将缆绳另一端控制住,因为绳子长,那混混一时没有顾及到他,眼看朝他们没法靠近,古氏儿绕着混混跑了几圈,另外几个孩子心领神会,在一边咋咋呼呼给古氏儿制造空挡。
那混混现在已经喘匀了气,估摸着小杂种们是不敢靠近了,一边说着便宜话一边想站起来。就在他身子半起还没站稳的当儿,几个孩子一道合力猛拉一把绳索,那混混只觉得自己小腿上一紧,刚要猫腰去解却又摔了个人仰马翻。
朝看机不可失,忙招呼小兄弟们上去摁住他,可没想到这男人挣扎起来力气也大,一时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可他手脚并用,连抓带蹬的一通乱打,几个孩子尽然按他不住。那叫螳螂的孩子被混混一把推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小兄弟们还在跟他缠斗不休,心中一横,从屁股兜里抽出折刀“唰”一声打开,叫一声“闪开!”就朝男人身上扑去。
螳螂叫一声挺刀就往上冲,他本想着其他几个孩子能给自己打个掩护好一击得手——奈何这群孩子虽然每天吃喝在一起,可是从没经受过像样的操练,行动起来更谈不上有默契:好不容易把敌人掀翻了大家还是一窝蜂的往上撞,那小拳头虽然如雨点一样砸下去,但毕竟个个年纪小平时又吃不太饱,打在人身上实在不值一提。
被围在当中的男人听得清楚,他心叫一声:来了!一个翻身从地上坐起,把身周的几个孩子全给划到了一边。正这时螳螂疯嚎着冲过来,混混听到声音近了,浑身上下肌肉都绷了起来,判断着螳螂刀来的方向,侧身让了一个虚位出来——他赌对了,螳螂的折刀扎了一个空,自己的半个身体却已经让给了男人。混混知道已经得手,身体猛向前靠去,一只手控制住螳螂的脖子,一只手抓住螳螂的手腕用力一拧,螳螂右手腕关节脆响一声刀子脱了手,正好被男人握住,顺着螳螂往前冲的劲头向孩子怀里一捅,“噗”的一声刀尖没进了螳螂的胸口。
螳螂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怒睁着双眼瞪着扎进自己身体里的折刀,想要喊叫几声却只能顺着喉头发出“咔咔”的咳声,接着一口血涌出来。那混混立刻把折刀抽出,将螳螂的身体往前一推,螳螂摇摇晃晃扑倒在地上,蹬了几下腿很快就死了。
几个孩子都愣住了,这是他们没有预料到,或者说预料过但没有想象过的事情——朝以为自己对同伴的牺牲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他发现自己并没有。
年纪最小的小强“哇”一声哭了起来,他抱着脑袋夺路而逃,阿源也想逃,可他走了两步又站住,几个人盯着那个混混看。混混脸上虽然还全是白灰,可他满脸狞笑显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他疯了一样大笑着。
朝的内心已经被怒火烧得如同一块通红的火炭,他什么也不再想了:“我要你的命!”他叫着,挥舞拳头,毫无理智地朝男人冲过去。男人心中冷笑不止,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同伴的死亡让这些孩子惊恐,让他们失去理智,他们会一个一个上来送死,而活下来的永远是自己。
刀子在向朝扎过去的一瞬间,古氏儿惊醒过来——刀!他向前猛扑过去,一把把朝扑倒在地,并往外推了一把:“快逃!”这时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腿边有一个小孩子,是朝吗?还是别的什么人?没关系,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混混一把将古氏儿从地上捞起来,揽着脖子把他勒进怀里——这样会让古氏儿丧失挣扎的力量,也能让刀子捅进肉里时的更顺利些。古氏儿感觉呼吸困难,仰着头伸着舌头,两只脚无力地在男人身上乱蹬。朝滚了一个跟头爬起来:“不!”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好兄弟,不想再失去另一个,“不!”他哭喊着,“你放开他,你放开他!你杀了我,杀了我!”
混混狞笑着:“不急!你们每一个都逃不掉!”说着他举起刀,古氏儿已经看到折刀上闪动的寒光,突然间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汪洋之中,一个浪头遮天打来,他就要沉入海底了。
黑色的太阳把古氏儿从幻觉中拉回现实——也不是现实:身着黑袍的死神,祂从半空中飘下,从那被风卷起的黑袍一角下露出一道笔直闪亮的电光。古氏儿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终于看清黑色兜帽下面是一张消瘦的人脸。
他不是什么死神,是一个穿着破烂的瘦削男人,他手中那柄闪着蓝色冷光的长刀一下劈在混混的肩头,随着这个刀客双脚落地,他顺势扭转腰身,借腰力把刀刃切进混混的脖子,血自切口一下子喷出,混混的人头被生斩了下来。
他的脸永远被定格在头被砍下的那一刻:混杂着惊讶、慌张、恐惧与不知所措的狰狞表情。
古氏儿感到自己的头发上像是被泼了整整一捅浆糊一样粘稠,随后才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混混的身体如触电一样剧烈抽搐着,肌肉的收缩反倒把古氏儿的脖子越勒越紧,好在这样的抽搐只维持了几秒,那具无头的尸体栽倒在地,再不动弹。
古氏儿也倒在地上,猛烈地呕吐着,但他坚持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另外几个孩子全被吓坏了,一个个坐在地上屎尿齐流,直到阿墩忽然失声叫到:“开膛手!”
那个男人自己也被血泼了一声,他把刀戳在地上一个劲地喘粗气,又过了一会他慢慢站起身。
他走近两步,把伸手进混混的衣服里不断摸索着:只有一些零钱。然后他麻利地剥下混混的上衣,用干净的地方把自己的身体擦了擦,又把那柄长刀的刀身仔细擦了一遍才把它收回刀鞘里。
他转过头看向孩子们,几个孩子惊恐地挤到一起,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我,我有糖。”朝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糖,那是他救下古氏儿时,古氏儿身上带着的,那天他只舔了几小口就又慎重地把它收起来了。
这会糖只有它原先的一半大小,被小心翼翼地包在一片锡纸里。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个魔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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