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构思了六七年的小说,但直到去年我才开始正式将草稿打在电脑上。最近在机核发现四十二老师和大尉老师做了皇家海军的节目,所以开始考虑试着把自己的小说发到机核上。本小说主要描写1797至1816年的欧洲上的一些普通人的生活故事(海军故事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后期可能掺杂少量超自然描写(但不会影响真实历史进程)且文笔不一定好,希望有兴趣的人能在评论区或私信讨论,一起进步。 PS:没想到吧,这篇是关于法军的(下一篇就是一场海战的开始了,敬请期待)
在看到那些熟悉的帐篷与村中小教堂之前,马丁正好回想起祖母的葬礼。她穿着素白的长裙躺在白色棺材里,被大堆的白色百合簇拥,银色的十字架挂在满是皱纹的手上。她脸色平静,犹如当年在夜晚的烛光下,对着他的子孙讲述古老的传说的样子——
“塔拉斯各龙其实守护着一座宝藏,神王令他坐镇于此。但属于他的第一个文明消失时侯,龙开始劫掠地中海各国的船只,他用新的珍宝掩盖旧的珍宝,死去的水手和士兵成为它的奴隶,永远无法被天堂召回。孩子,我们马赛曾有人找到过这处宝藏,最终他空手而回,但龙赠与了他无形的财富。”这是祖母讲过的其中一个故事。
“不要在有月亮的夜晚去做不光彩的事,因为月亮会看着你。这时候人的灵魂离开躯壳时便会被吸入月亮的记忆的世界中,囚禁于永恒的混乱。”祖母也曾这样告诉他,一边熟练地操作织布机;家里半数的布就是这样与故事一串串被制造了出来,其中包括马丁大半的内衬衣。在马丁眼中,她是位优秀的长者,一位贤惠的家庭主妇,也是一位英雄: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她拿着铁叉击败了两名入室的盗贼,而年幼的马丁在角落中观察了全过程。
旁边的马车传来马夫的吆喝声,马丁·杜佩里耶回过神来,拉了拉手中的缰绳,迫使自己的马与减速的马车保持平衡。一位少妇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我们到哪里了?”她用意大利语问道。
“快到我们的目的地了,女士。”他也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回答。这点主要归功于他来自尼斯的母亲,使得他这个出生于马赛的法国人体内流有一半的意大利的血统。同时家乡的著名海港给了他练习其他国家语言的充足机会。
“到自己国家的军队就要说回自己国家的语言,是吧?”少妇转成法语:“前几个月一直在说其他国家的话,突然改过来居然有点不适应,奇怪。”
“我明白,女士,要知道我只说了六天就有点这样了。”马丁也换回法语道:“不过我发现在乡下的意大利人与城市里的意大利人不同,他们大多都没有对军人产生敌意,这点让我很惊讶。”
“可能吧,他们或许更看重自己眼前的事物?”转念一想,马丁有些百感交集。在大学的生活将他的思想改变了许多,他有些不太确定他是否走的是正确的道路——在这近十年的动荡中,许多人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即使现在的法国在督政府的领导下平稳地运行着,路易十六和罗伯斯庇尔早就被自己的民众推翻,反对派也躲进了暗处,他依旧会隐隐约约的感到不安。
马丁跨下的棕毛白条额纹牡马用力摇摇头,似乎是在否定主人的想法。它叫努米比亚,从马的年龄看它也只是个青年,勇猛冲动,却也不失作战的经验。他已经跟随马丁有将近半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们产生如同家人一般的情感。马丁轻轻拍着马的脖子,用口哨吹出一段《天鹅夫人》的曲调——他认为他的马应该也会喜欢。
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马丁快速溜下马鞍帮助少妇将行李搬出马车,而少妇将钱付给车夫。年过半百的车夫笑着接过,当面用牙齿咬了咬金路易。
车夫向他们点点头。“走吧,走吧,”他向后挥了挥手:“我可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了,免得被当成通敌犯抓起来。”
“放心,我保证他们不会这么干。”马丁对他喊道,随后牵着马转身与少妇离开,再也没有回头。他们都是不超过25岁的年轻人,所以在进入军营前走上一段路上并没有什么困难。“我有点紧张。”走到半路时少妇突然说道。
“就是因为要见到他了,我才紧张啊。你呢,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战友们了?”
“是啊,我也很想念他们。”马丁回答,“如果没有好友的支持,我可能走不到现在。”
走了将近半分钟,马丁似乎看到了什么,突然抬手挡住少妇前行的步伐。旁边的努米比亚抬头用右眼盯着远方,双耳直竖。“在这里停一下,”他说,“看到前面那个家伙了吗,女士?在进入营地之前我们还有一个麻烦需要解决。”
“我知道那是什么。”她严肃的点点头,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无知。
一名放哨的龙骑兵骑着马向她们小跑过来。“那边的,口令!”骑兵喊道。这家伙穿着绿色军服,别着白肩章,带黑鬃毛的头盔几乎将他的眼睛完全遮住。他坐下的枣红色战马粗重地喷着鼻息,似乎不满于人类脚上的马刺对他的刺激。努米比亚也好像受到了感染,不安地动了动。“怎么,一星期不见你就认不出我了,兄弟?”马丁对来人道。
“我管你是谁,”骑兵紧握自己的肩带上挂着的卡宾枪,马丁听见了皮带被拉紧的声音。“见鬼,马丁,是你小子?”骑兵突然低声惊呼。
马丁·杜佩里耶一耸肩,将头上地三角帽猛的一摘,然后又立马戴了回去:“不然呢?”他说道:“倒是你把我吓了一大跳,杰夫。”
骑兵尴尬地笑了笑,用手压低音盔沿:“不是我特意虚张声势,兄弟。最近这地方天天有奥军出没,我才不得不检查严格些——而且上头也有命令。再说,你穿的这么平民,我从远处看的确认不出来。”
“我也想穿着我的军服从威尼斯一路跑到这里呢。”马丁掂了掂行李:“可惜不能。这绿衣服在法国会受到欢迎,在这里就不一定喽。”
“我是第七步兵团叶维通中士的妻子,来给丈夫送点生活物品,顺便来看望他。”少妇用手理了理头发,没有对骑兵表现出畏惧感。杰夫又转向马丁:“这是真的吧?”
“名誉?好吧,你的话还比较可靠。”杰夫的语气中充满怀疑,但还是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右手的两个指头触着额头:“那你们先去吧,我这边可能要再过半个小时才能结束。哦,对了,今天晚上军营的口令是‘面包和雄鸡’,记住了?”
“面包和雄鸡,”马丁向对方重复后轻轻点头,微笑着抬手回礼,“说到面包,我想营地里还没开始做晚饭吧。”
“看运气,兄弟。”杰夫拉动缰绳,“厨房的烟可从来没断过。早抢多吃啊。”
“那么待会儿见了。”马丁开玩笑似的拍了一下杰夫的马鞍,少妇也加快脚步跟上他。“感觉军队中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她说。
“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马丁说,“说明大家对国家有了信心。”
“对于部分当父母的人来说,事情可能不会这样一直美好下去。”少妇说道,“但我祈祷这种事不会发生。”
在通过步兵的哨岗后,两人便分开了。马丁松了一口气——能保护一位妇女通过可能有强盗出现的土地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不久后,他找到一个站岗用的小木屋,在里面换上自己的骑兵军服。
他整理肩章上的穗条,摸着手臂上的一条v型红杆,这是他在上一场战役中,以俘虏一名撒丁王国骑兵的功绩换得的。屋内没有镜子,但他对现在的行头很满意。
“这是荣誉的第一步。”马丁·杜佩里耶在初入军队认识的第一名下士曾告诉他与其他人,每一位长官都希望自己的下属每时每刻都能保持干净整洁,所以在马上要去汇报任务前他无论如何也要表现得体。
夕阳西下,地平线上的云泛着青色与紫罗兰色的光。每个帐篷外都燃起篝火,热气与烟雾熏的马丁有些眼花。他将努米比亚牵到一个木桩旁,绑好马嚼子的皮带,随后进入营地边被别人被征用的农屋里。屋内的前厅中被胡乱地安放了一张餐桌,一名值班的副官本来正在百般无聊的称着头发呆,一见马丁便来了精神:“哟,杜佩里耶下士,别来无恙?”
“托大家的福,我既没缺手也没缺脚,头也完好的长在肩上。”马丁走到桌边,“我有消息向将军汇报。”
副官向屋里一努嘴:“将军们现在都在开会呢,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可我想先回去把东西都安放好一下。”他从口袋中拿出几份信,握在手里,“这些是那边的长官要求立刻交给总司令的。如果……”
“不然这样,”副官道,“你把信给我,我替你交给总司令,怎么样?这样你的事处理完后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再过来,我想将军们应该乐于见到你。
“是个好主意。”马丁上前握住副官的手,顺势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枚硬币,这也是他从别人那里学来的,“非常感谢你,先生。哦,对了,我能问一下现在龙骑兵的营地在哪里吗?”
副官会意的笑了笑。“你出门向右,经过第一个副官帐时再向右拐,然后一直走到尽头就到了。”
“嗨,欢迎回来!”21岁的龙骑兵热罗姆·布萨科冲上来给了马丁一个热烈的拥抱,旁边几位正在吃饭的龙骑兵也放下食物起身欢迎。“天哪马丁,你去哪里去了这么久?”马丁的归来慢慢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瞎说,他是装作不知道的,”另外一个人喊道:“小杜是去送命令,顺便拐走了我们的玛丽。”说到最后大家哄笑一片。
“去去去,”马丁向那人挥手:“她只是回家了而已。”玛丽是一个月前突然出现在马厩旁的小猫崽,骑兵们轮流用肉汤喂养它,把它带在身边,直到在一次检查中被中队长发现。为了不让玛丽变成猫肉汤,马丁应朋友们的要求带走了它,在半路上交给一位愿意收养小猫的女孩。
“玛丽在那边会安全吗?”他的另外一个好友路易还有点担心。
“先不说这些,马丁。”布萨科插话,“我感觉你的脸有些发白,你吃过饭了吗?”
“哦,还没。”杜佩里耶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喜悦到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已经在路上饿过一餐了。
“我去拿块布来,”布萨科说,“地上都是尘土,我可不想再洗裤子了。”
其他围上来的人也都开始渐渐散去,回到原坐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在吃饭之前,马丁要先把老搭档先牵回龙骑兵专门的拴马桩边。当他栓皮带时,大多数马都在安静地吃着草料,只有一匹黑马扬长脖子想要来啃他的脸,被马丁一把推开。随后努米比亚突然抬起湿润的鼻腔,用力对它的主人喷了一口鼻息。“真是个淘气鬼。算了,现在让我瞧瞧你的蹄子。”马丁依次抬起马的四条腿查看,见没有什么磨损,他放心地摸了摸马头——即使与它相处了这么多天,每到分别时马丁的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明天见,小努。”他说道。努米比亚的粗脖子向旁边一斜,耳朵微微搭拉了一下,用黑夜般的眼睛盯着马丁慢慢离开。
当马丁返回篝火边时,热罗姆已经拿着布在那里等着他了。“你到底是喜欢马到不想来照顾肚子了。”他说。
马丁表现出一脸会意的表情笑了笑。虽说龙骑兵在某种程度上被定义成骑马的步兵,但对于许多人来说,有马的骑兵总比天天用脚板行军的步兵来的好。
“如果没把它们伺候好,你连什么时候被摔到泥地上出洋相都不知道。”马丁说。热罗姆听罢做了个鬼脸:“好吧,你有你的正当理由。”他走到马丁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赶紧过来,再过两个小时就要闭营熄灯了。
欧洲南部的人大多以悠闲的生活态度著称,但在帮助人这方面却很积极。没过多久时间,路易帮他拿来了面包,一个叫安托万的士兵替他盛了一碗肉汤,四个人找了个篝火能照到的角落一起坐下。这里的面包有些发黑,肉汤上也只漂浮着几小块硬牛肉,但马丁已经很满足了。
“对了,马丁。”正当马丁对面包发起攻击时,热罗姆用手撑着头说道,“跟我们讲讲你这几天还有哪些见闻吧。”
“嗯,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说的。”马丁说道:“就是用三天时间从托伦蒂诺跑到威尼斯,在城中呆了一天后又用三天时间从威尼斯跑到这里而已,你们都见过。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马塞纳将军会点名我去送信?”
“不,我想是因为这个。”路易指了指马丁手臂上的v型杆,“将军都喜欢有能力的士兵,而且他可是亲眼看到你立功的壮举呢。”
“这样也能结识到更多高级军官,”安托万一脸向往,“这可是只有副官才能享受到的殊荣,你应该知道这点吧,嗯?”
“我得事先说明一下,伙计们,从我到这里开始算,一个小时后,我还得去司令部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的事情。嗯,其实我现在已经很累了,要是能睡一觉该多好。你们知道的,与那些大人物打交道,可一直是件苦差事。”马丁艰难地吞下食物,然后拿起一小块面包蘸汤。
“他们有的表现的和蔼可亲,一副烂好人的模样:有的看起来冷酷,甚至有的家伙眼中仿佛容不下一粒灰尘,但这其中既有真面目也有假货。现在要在军队中晋升,功勋、关系和运气都缺一不可,就是实现这些真是太难了,对我来说。”
“最后一种应该指的是中层军官吧?”热罗姆说:“至今为止我都没见到过这种脾气的将领。”
“但我见过。”杜佩里耶盖过有好友的声音:“见过两次。一次是小时候看我爸给一个将军治病,那家伙看我就是那种高人一等的眼神,我爸说他火气旺,胆汁多。第二次是在共和历三年的秋季,正是我快从大学毕业的时候,有一天在走过办公室时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但是我没有在意,但几天后我在报纸上看到有张画像与他非常像。那是个雅各宾派的将军,大概是准备隐居或者逃往国外。”
“所以说这些都发生在热月党人进驻政府前后的事了?那我就放心多了。”安托万说:“等到那些国王投降的时候,我们也就用不着回去当什么港口搬运工之类的小职业了。嗯,我觉得我们该为此喝上一杯。”
热罗姆摇了摇自己的水壶,没有一点声响,“这里没有酒,伙计。”
“而且这点时间去不了咖啡馆。”马丁接话:“话说这里还有卖酒的小贩吗?”
“如果说的是女小贩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去找。”旁边有一个声音回答,但并不属于四人中的任何一位。骑兵们循着声音望去,那个人却主动走到光亮的地方,一边向他们挥手一边走过来。
“晚上好,库尔贝华托少尉。”马丁放下肉汤向来者敬礼。
“晚上好,小杜。还要叫我克拉伦斯就好了,何必在这种该放松的地方拘谨呢?”他放下手中的本子:“嘿兄弟们,能给我个位置吗?”
热罗姆赶紧用胳膊肘顶着旁边的好友向左移动出一个空位,克拉伦斯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长官,你怎么不在军官帐中待着?”
“帐中太臭啦。”克拉伦斯回答,一边用手捏着鼻子:“你们知道吗?那个热维尔中尉吃完饭就放屁,与受惊的奶牛没什么区别,听着我胃都难受。”
包括讲述者,所有在场的人都笑了。军队中性格特别的军官有好几个,克拉伦斯.库尔贝华托便是其一。马丁在参军之前曾自信于自己高于普通南方人的身高与修长的身材,已经有些刚硬线条的面部也能引起女孩们的目光(当然大多数男孩子这个年龄时都会这么想)。直到去中队报到的第一天,这群马赛男孩才感到自愧不如。
克拉伦斯·库尔贝华托,这个面貌近30岁的男人身上同时结合着北方人与南方人的特质。他的五官与身材都同古代大师亲手雕刻出的塑像一样完美,有着比马丁高出一只耳朵长度的身高与一头柔软的及肩棕色卷发。他很随和,似乎总是不缺钱,热情的性格连那群南方人有时都招架不住,但在向旁人诉说他往日在巴黎的生活时又散发出一种奇特的神秘感。
“等下!”路易突然抬起右手:“你刚才不是说要去脚小贩吗?怎么——”
“嘘!伙计,小声点,”克拉伦斯竖起食指放在他自己的嘴边:“这点我当然会帮忙。瞧,从现在起,离我们最近的女小贩将在一分钟之内来到这里,但不要让她停留太久,免得被风口不紧的人发现了。”
“你这是睁眼说瞎话还是怎么的?”其他的人上下打量着他,“难不成你有千里传音的魔法?”
“那倒没有。”克拉伦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精美的怀表:“勃雷盖亲手制造,时间绝对准。”他给四人轮流瞧了一眼:“如果不信,我们就来做个约定:如果再过四十秒她还没到,那之后的一个星期内你们的酒钱就由我来付,你们觉得怎么样?”
“如果我们输了呢?”安托万咧着嘴摆出一副不信任的笑容,“你不会是想占我们的便宜吧。”
“别把我想的那么坏。”克拉伦斯友好地笑着,“我再次保证,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赌局。”
“赌就赌吧。”马丁说,“动动嘴皮子又不会少块肉。”
“我也同意。”热罗姆点头。而路易将手一摊,表示无所谓的样子。五名龙骑兵就这样先暂时安静地坐在原地。克拉伦斯将打开的怀表放在显眼的位置,之后边翻开他那从不离身的本子,它的大小刚好能放入骑兵专用的包内。克拉伦斯珍视它的程度甚至高于他的战马和军服——这其实是一本画册。克拉伦斯喜欢把自己的画给下属们看,同时也满足于听到别人的赞叹。大家都不得不佩服他那极高的绘画天赋。他似乎能画出任何东西,画风多变,随心所欲,无论是行进中的步兵,喂马中的骑兵,拿着地图的副官,亦或是是村郊的牧人和栏中的牛羊,他都会画下来。此时克拉伦斯正拿起一只包布的铅条在空白处简单地勾了几条线,“他现在一定是在画一位女性”马丁心想,顺便又喝下了一口肉汤。
“噢,我的天呐。”路易突然坐直身子,“你们快看那边,我没有看错吧?”
在骑兵们的注视下,一位穿着法国蓝色军外套和浅蓝色长裙的少女急匆匆地小跑过来,她紧紧抓着用写肩带扣住的小木桶,嘴巴似乎在不停地念叨什么。马丁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主动先从地上爬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这位女士……”
少女猛地抬起头,表情仿佛刚从睡梦中惊醒:“您好,骑兵先生,请问你需要些什么?”她不安地搓着满是尘土的双手,明亮的眼睛游移地看着马丁的下巴。即使曾经被这样的眼睛盯过,马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们的军队还与在法国时,这个女孩就出现了,与她一起的还有近十个人,马丁却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每天都能拿出新的货物来卖的。“这里面,”他指着女孩子的小木桶,“有什么?”
马丁回头看了一眼同伴。“那么还是平常杯子的大小,五个人的份,你这里的量足够吗?”他继续向女孩问道,手中不停地比划。女孩急切地点了点头。
“那请给我们每人来杯。马丁接过所有人的杯子递了过去,女孩熟练地拧开木桶的开口,接酒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对了,姑娘,能问你个问题吗?”马丁突然开口。
女孩指了指仍旧在认真作画的克拉伦斯,“是这位长官叫我来的,他说有位朋友刚刚回到这里,需要一些酒来庆祝一下。”
马丁既惊奇又感激地看了克拉伦斯一眼。克拉伦斯也会意地向他们眨了个眼。“真是个也神奇的家伙。”他想道。
热罗姆是第一个拿到酒杯的人。他怀疑地盯了杯子一眼,用嘴轻轻的抿了一口。“还不错。”他放心地说。
“因为这次加了果汁。”女孩倒完酒后用布将木桶擦干净,“不过价钱没有变,还是一杯两苏。”
之前失败的赌局使得大家只能七手八脚地将自己的钱拿出来付费,但每个人都会自觉地多拿出一苏来充当小费。正当女孩开心地数着手中的硬币时,克拉伦斯突然停下画笔,用力撕下一页有内容的部分。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克拉伦斯从地上站起来,将画放在女孩子手中。“感谢你的准时到来。”面对女孩的惊诧,克拉伦斯表现出了一种独特的成熟的魅力,“我这副劣作在世面上值不了几块钱,但是作为一种额外的酬劳,如果你能接受,我将不胜荣幸。”
女孩有点不知所措地展开画纸,仔细地看着其中的内容,骑兵们也好奇地伸长脖子。突然女孩用右手捂着嘴,眼神变得更加不安。她有些慌乱地卷起画纸,向所有人深鞠一躬后匆匆离去。“你给了她什么画?”热罗姆不解地看着克拉伦斯。
“少尉不会是想泡那个女孩吧,”安托万换了一种奇怪的腔调说,“说实话,她长的一般,甚至不算漂亮。”
“外表不美不代表心里不美。你们平时也都看到了,这个女孩其实很勤劳,但我可没有想去泡她。”克拉伦斯咧嘴一笑。“不过有一点你们没有看错,我画的的确是一排士兵,而且我心血来潮地将所有人的脸都画的很详细,其中有一位正是女孩真正暗恋的小伙子。不知道这段感情能否修成正果,不过我倒很期待之后他们的感情会选哪种方式行进——正如钴的性质那样。这是我喜欢的描述。”
“哦,这是一种金属,长得跟白银很像,同水和空气都不会发生化学作用,而钴的合金在高温下仍能保持原有的强度和价值。真正的爱情也是如此,不会受流言蜚语的干扰,也能在困境中保持初心。”
其余四名骑兵带着混合的惊叹和困惑的表情盯着发言者。“我听不懂啊。”安托万小心翼翼的发言,“呃,我的意思是我听不懂前半部分。”
“这种说法会让人认为你不务正业啊,长官。”热罗姆好心提醒他。
“没事儿,我不担心。”克拉伦斯说:“只要是个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如果学会用眼睛观察,用心体会周围的世界,也就能轻易的发现许多有趣的事情。呃,至于前面那部分,如果你们喜欢,我也很乐意给你们说说。”
除了安托万之外的三个人都赞许地向克拉伦斯点点头。“的确,经历生活中有时需要一些调味。”热罗姆突然呼的一声举起杯子:“话说回来,我们买酒可不仅仅是为了尝味道吧?”
空气中的寒意已经变得明显起来,有人往篝火中加了几根木材。“如果我们真的进了维也纳,那你们想去干些什么?”马丁一边喝酒一边向好友们询问。由于酒精的神奇作用,他现在心情也不错。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这些骑兵说不定又会比那群步兵更早进入美泉宫的呢。到时候只要去任何一个房间去抓几把,后半辈子大概就不用愁了。”路易说:“反正上头管得也不严。”
“那你们也要小心,”克拉伦斯一边说话一边说:“别被某些贪图小利或是自视清高的长官们发现了。如果真想占小便宜就拿那些贵族的东西。我们的人民能推翻国王,那么他们的人民认真起来也能推翻我们。”
“你想的真到周到啊。”路易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点不满的情绪。
“哈,谢谢夸奖。”克拉伦斯毫不在意地向路易点头:“我可是个坚定的共和派。”
马丁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他知道许多士兵在打仗中走会偷偷找时机捞好处,他自己也曾在战场中捡到过一条用来挂怀表的金链,但他最后还是转手送了人。因为在面对手中本不属于自己的财物时,他的心中总会有些羞愧感。而且他也没有怀表可用。
“如果是克拉伦斯的话,我猜他应该会去往画最多的地方吧。”安托万突然发话。
“思路没错,不过补充一点,雕塑多的地方我也会去的。”克拉伦斯说。
“他当然会猜对啦,”马丁对克拉伦斯说,“之前在教皇的领地上你一到空闲时就跑去临摹,大家都知道。”
“那你们了解维也纳么?你们知道具有艺术气息的地方在哪里吗?不然别瞎扯。”
“霍夫堡宫应该算一个,美泉宫嘛……应该也算一个。哦,还有教堂,特别是那种历史悠久的教堂,里面东西基本不会太差。”热罗姆提议。
“霍夫堡宫……”马丁听到克拉伦斯压低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真是个令人难忘的地方啊。”
克拉伦斯抬起头,眯起眼睛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又转头看向黑夜中的天空:“当然没去过。”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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