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构思了六七年的小说,但直到去年我才开始正式将草稿打在电脑上。最近在机核发现四十二老师和大尉老师做了皇家海军的节目,所以开始考虑试着把自己的小说发到机核上。本小说主要描写1797至1816年的欧洲上的一些普通人的生活故事(海军故事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后期可能掺杂少量超自然描写(但不会影响真实历史进程)且文笔不一定好,希望有兴趣的人能在评论区或私信讨论,一起进步。 1797年,这一年的三月初对于维也纳这座身为一个国家首都的城市来说是个不错的时节。冰雪消融后的水流经山地进入多瑙河,经过野兔的草窝,也经过放马的湿地,滋润着流域范围的所有生灵。
这是一个平凡的夜晚,城内几乎半数的贵族和官员都聚集到一处郊外的别墅中,因为一场大型舞会即将在这里举行。举办人是在奥地利上层社交圈中颇为有名的L公爵夫人,人送绰号“阿尔米德”,以表示她出众的美貌与彪悍的性格。但在给丈夫生了三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后,即使风韵犹存,她也开始经常在别人面前开玩笑地说自己是个老女人了。不过作为当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母亲的远房亲戚,也没有人敢直接向她说这种不中听的话。
轻快的马蹄声回荡在宽阔的石板路上,穿号衣的仆人们从一批又一批的马车上迎下佩勋戴绶的先生老爷与身着绸缎长裙的夫人小姐。他们踏上地毯,一边仔细整理衣物,一边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穿过厚重的雕花大门。公爵夫人今天穿着绿色丝绸礼裙,肩上披着棕色的貂皮,大多数时候都站在大厅的中央指挥工作,有时也会走动走动去亲自迎接一些大人物。
当三位来自丹麦的外交官向公爵夫人致意时,又有两位身份高贵的女士走到了她的身边:其中一位个子较高,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披着华丽的印度披肩,头发高束,小脸上长满雀斑,浑身香水味。另一个似乎刚满十岁,粉裙拖到了地上,腰上还插着刚拔下来的玫瑰。
“好姐姐,”高个子将手放在公爵夫人手上,“客人来了多少?”
“快来齐了。”公爵夫人昂起头,“你头上的发饰真不错,妹妹。”
高个子咯咯笑了几声,右手摸了摸发饰上的一串宝石,“这些都是来自中东的上等红宝石,如果姐姐喜欢,下次生日时我便送一串更好的给你。”
“没问题,妈妈今年就送你一颗。”公爵夫人弯下腰抱了抱自己最小的女儿,“听话,去桌子那边玩吧。”
“甜点!”女孩欢快地尖叫了一声,但下一秒便对上了母亲严厉的眼神,连忙捂嘴跑开。两位夫人一起望着远去的小背影,高个子借机清了清嗓子:“怎么了,萨宾娜?”公爵夫人觉得她的妹妹好像有话要说。
“听人说这次舞会是为了欢迎瑞典公使团而举办的,而我们昨天才刚送走了葡萄牙公使。”萨宾娜说,“您可从中看出某种玄机?”
公爵夫人叹了一口气。“两兽相争,周围的植物也会摇摆不定,其他野兽则虎视眈眈,就等着两败俱伤后能偷得一口肉。我乃弱女子一个,但也能明白道理。众所周知,现在全欧洲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她说这些话时特地放低了声音,“我现在只能祈祷卡尔殿下他们能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不然法国人就会用断头台把维也纳变成1794年的巴黎……愿天堂的玛丽安息。”
萨宾娜不安地双手合十:“据说上个月英国在大西洋上打败了西班牙。这对我们应该有一定的帮助。”
“这点我不否认,亲爱的,但问题在于这点对于我们在大陆上的行动没有任何影响。英国人满脑子生意经,但他们对自己的力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也就使得我们吃的亏比他们更多。我相信他们会为我们共同的敌人而帮助我们,但同时他们和普鲁士、俄罗斯那些国家一样不可靠。”
“您说的在理。”萨宾娜赞同道,“我相信陛下已经看到了这一点,他会谨慎行事,上帝保佑他……不好意思,这个话题太沉重了。现在几点来着?”
公爵夫人立即叫来了远处胖乎乎的总管:“哈克茨,到十点了吗?”
“还差一刻钟,夫人。”总管看过自己的怀表后面带甜腻的微笑哈着腰回答。
公爵夫人环顾四周:“奇怪,”她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安,“他还没到。”
“上次我在信中提到的外交官,同时也是一位音乐人才。我这次想介绍给你。啊,不是我夸张,他演奏出的音乐会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公爵夫人正说到兴奋点上,突然又压低了声音。
大门前的天使喷泉旁拐进一位身着棕色礼服的男子,约有三十岁,淡金色的卷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帽子夹在右臂中,胸口别着一枚小勋章。他似乎想要加快脚步赶上时间,但碍于面子又努力去特地放慢,所以看起来颇为怪异。当看到公爵夫人向他招手时,他还是带着这种步调走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微笑。
“晚上好,先生。”公爵夫人打完招呼后便把女伴拉到自己身前,“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妹妹萨宾娜,伯爵夫人,长年住在萨克森,刚回来不久。萨宾娜,这位是菲利普·萨尔泰腾,特林堡伯爵,来自布雷根茨。”
特林堡伯爵分别吻了两位女士伸过来的手,表现得礼貌得体。萨宾娜望着特林堡如同临近夜晚的天空颜色的眼睛呆了几秒,仿佛它们有着特别的吸引力。
“是有人这么说。但我本质上是一名行政人员,对音乐只是爱好。”特林堡说。
“只要是在大型管弦乐队中出现的乐器我都会一些——但最好的是钢琴。”
“你不用太紧张,伯爵先生。”她说,“我妹妹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
“感谢您的关心……但对于迟到一事,我还是感到万分抱歉,女士们。”特林堡说,“家中琐碎事太多,我不得不把大部分先弄好再来。”
“没关系,先生。”公爵夫人安慰道,“你可以先去那边休息一下,饮品和甜点都放在桌子上了。我和萨宾娜先去跳第一轮舞。呃,我们上次是约好十一点你来演奏舞曲,是吧?”
当两人走到特林堡听不清她们说话声的距离时,萨宾娜突然转向公爵夫人。“我们这里真的有特林堡伯爵这个贵族称号吗?”她问,“我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
“噢,我听说萨尔泰腾先生的伯爵爵位继承于他父亲的远亲,他是现在唯一能查找到的血嗣。相传这个家族几百年前也曾显赫一时,但在这个世纪初就没落了,所以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小贵族。”公爵夫人停顿了一下,“只不过……”
“还记得我们三十年前在霍夫堡宫参加的一场宴会吗?”公爵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当时我们都还小,我大概十三岁,你大概九岁。在大人们正在忙活时,卡尔和鲁道夫(公爵夫人的两位兄长)拉着我们去上宅区冒险。”
“我想起来了。”萨宾娜笑了,“我们跑了好久好久,然后在宫殿里迷了路。我觉得这应该怪鲁道夫,他那时非要让我们躲开守卫。”
“没错。”公爵夫人接着说,“我们在那里左拐右拐,最后发现了两间存放旧书和油画的房间。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这两个房间的门都是开着的。我和鲁道夫也没多想就溜了进去。”
“对,当时卡尔哥把我拉去另一个房间玩了。你们那边怎么了?”
“……在我们正在闲逛的时候,我们发现有人站在角落里。没有点灯照明,臂弯里挎着几个长方体的物品。”
“应该是被发现了。不过他只是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就离开了。我大概能看清他的脸。现在想来,他总给我一种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们俩长得真的很像。”公爵夫人突然回头望了一下背后,像是在警惕着什么,“现在,一位谱系能被我们查清的伯爵却与几十年前的人长得几乎没有区别,就像是这块土地下的一只鬼魂,在动荡的年代重返人间。”
“不过,也可能是我自欺欺人了。几十年前的那个人也可能是之前的特林堡伯爵,或者是萨尔泰腾先生的父亲也说不定。”公爵夫人安慰起自己的妹妹。但在她的心中,有一句话依旧无法说出口。
“更可怕的并非这点——当我的头脑想起这件事时,永远会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他就是个普通人。”
奥地利外交官 菲利普·萨尔泰腾·格拉夫·冯·特林堡
在金色大厅中,年轻或年长的男男女女在各种琐碎的谈话中寻找合适的舞伴,选好的则双双拉着手在舞池外排好队。L公爵夫人的首位舞伴是身材高大的瑞典公使团领队,一位和蔼的老者。他们站在队伍的第一位,而公爵夫人的妹妹站在第八位,牵着一位穿白色军服的龙骑兵军官的手。当远处的斯凡特大教堂敲响钟声时,总管快步走到舞池中摇响铜铃,宣布舞会正式开始。
场外渐渐安静下来,乐手们也完成了对乐器的最后调试。乐队指挥拿着指挥棒敲敲放乐谱的木桌,双手抬起,在空气中夸张地停顿了一下,便开始挥动起来。钢琴、小提琴和大提琴合奏出的旋律便立刻飘扬在灯光之下。
这是一种米奴哀舞曲,适合跳舒缓的小步舞。站在厅中的人大多都有过一些舞蹈训练,功夫自然不在话下,但也难免有人在紧张中踩错步子,或者在交换位子时不小心撞在一起。
菲利普·萨尔泰腾曾在维也纳工作过一段时间,所以这里有许多他的朋友和同事,免不了被其中一些人认了出来——在完成打招呼的任务后,他溜到一根巨大的爱奥尼亚式圆柱旁,安静地看着舞池内旋转的人们,脚上不由自主地打起拍子。“哒,哒,哒,哒。”在他的眼中,音符与旋律似乎被赋予了生命,与舞者们一起旋转,跳跃,时快时慢,时隐时现;是湖边的青草,也是森林中的泥土。整首曲子犹如波提切利的《春》之再现,却又包含着现代人特有的浮躁气息。“哒,哒,哒,哒。”萨尔泰腾微微抬起一只手,仿佛有一个顽皮的四分音符飘过他的头顶。
然后背后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唉,我的天,可算找到你了。”
“对啦。半年不见,可别忘了老同学。”约瑟夫.莱曼男爵换左手拿酒杯,右手伸出去握萨尔泰腾的手。他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瘦削结实,褐色的头发短到无须特意打理,因为据他自己的说法,他讨厌干这种费时间的还没有意义的活。
“还是咱们在科隆大学的时光自在啊,不像现在到处跑来跑去的。”他移动身体给几位女士让路,“所以,喏,我就被派过来当公使啦。可惜这场舞会不是为我们而举行的——虽然公爵夫人也有请我们过来。算了,这也不是坏事。反正我那个小公国是不会被其他尊贵的大人看上眼的。”
“别泄气,朋友。”萨尔泰腾安慰道,“我这边的情况跟你差不到哪去。”
“嗯,我也将以公使身份前往美因兹。说实话,我不喜欢出远门,但最近上头调动有点过于频繁了。”
“啪!”莱曼听完后一拍大腿,“知足吧,菲利普,你这活可比我轻松多了!如果说美因兹是位不爱闹腾的小妞,那么你的奥地利就是个老政客,天天要与各路货色打交道。”他朝舞池周围指了指,“看到那边的瑞典公使团成员了吗?对,右边的那堆。再看左边的那一小片,那些是丹麦公使。这两个国家的人是绝对和不来的,但同时两个国家又都同时提防着其他邻国的野心——事实上,没有一个国家能真正的隐藏好自己的贪婪。”说到这,莱曼带着同情的表情摇摇头。
“是啊,好一个敌意的大熔炉。”萨尔泰腾皱了皱眉,准备岔开话题。“话说回来,你是今天才到维也纳的?”
莱曼点点头:“我们整个团从二月份开始出发,横穿米兰和巴伐利亚,期间在慕尼黑呆了几天,大多是去面见大公和外交大臣。”
“你们还去了意大利境内?”这点令萨尔泰腾颇为吃惊。在前几个月内奥地利在这个地方连吃败仗,就连驻意大利最高统帅维尔泽姆也被困在了曼图亚。在得知前来解围的己方军队也被击溃后,可怜的老人不得不签署降书。之后法军还入侵了教皇的领地,使得奥地利国内关于敌人的各种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我这边的消息实在不灵通。”萨尔泰腾想道。
“又是那种所谓的断头台、搜刮各种珍宝之类的言论吧?”莱曼说,“事实上没那么可怕。大多数城市和老百姓都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但军队‘征集’是时常发生的事。我们甚至专门去了他们的司令部,领队还与他们的总司令一起吃晚饭,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那个司令矮是矮了点,待人有礼却也喜欢炫耀。总之他绝对不是一只浑身黑毛,头上长角的怪物。”
萨尔泰腾点头回应好友,但随后又摇了摇头。“是的,我很确信你说的话。明智的你们现在还没有卷入战争,我们却已陷入泥潭——上天丢给我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现在先陪我去那边拿点酒喝吧,约瑟夫,然后我们继续聊。”
“打仗这种事情又不是你去安排,麻烦什么?”对方一脸困惑。
“麻烦的,是我所知的一切。”萨尔泰腾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喏,阁下。”总管突然从角落中冒了出来,递过来一摞文件,“这些是夫人要我拿给你的乐谱,她希望你能从中选出一两首曲子弹奏。”
萨尔泰腾接过这堆泛黄的纸张,放在桌上一页页翻看。莱曼也伸过头来围观,萨尔泰腾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这真的是莫扎特和斯卡拉蒂的手稿?”他举起两本文件向总管问道。
总管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啊,的确是这样的。这是夫人前几年花重金买下的。当时她与一个波兰人聊了一个下午,据说这价格变动了十余次,卖家才肯松手。”
“要是中欧所有的音乐家都往公爵夫人这边跑,也就不愁吃喝了。”萨尔泰腾又从中抽出两本瞧了瞧,然后把所有的乐谱分成两份还给总管:“今天就弹右边这些。”
总管依旧带着腻人的笑容离开了。“呃,看来我也该去找个舞伴跳场舞了。”莱曼理了理自己的礼服:“就像我家老佣人常说的那样——无论多忙也总要花点时间活动活动筋骨。”
“我记得我们那年入学的人中你跑去酒馆的次数至少能排第五。”
“那不然我等下去把亚历克斯拉过来叙叙旧?他当年可是差点被喝醉的你和其他人从酒馆三楼窗户推下去。”
“这要是被我未婚妻听到就大事不妙了。可我也有去干正事啊,毕竟我现在这个职位也不是白来的。”莱曼难得一脸严肃,“你那时不是也是每周末都往沙龙跑吗?”
“当然,不然大家的乐器谁来修整?”萨尔泰腾向好友使了个眼色:“第一场舞快结束了,想找个好舞伴的话就该现在过去。”
“明白明白,我也知道你一直是个大忙人。”莱曼拍拍好友的肩膀,然后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时回头望望。萨尔泰腾抓了抓头发,有点哭笑不得。“真的奇怪,为什么我周围都是这样喜欢惹麻烦的家伙?”他想道。
等待了不到十分钟后,舞曲结束,交谈声如同潮水般再次涌回了大厅。L公爵夫人被一群华服男女围在中间,她面部红润,笑得很开心,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他们挤成的人墙正好把萨尔泰腾与乐队隔开了,所以他不得不走过这团混合着各种香水味的丝绸鸟巢。
在乐队中演奏钢琴的是个中年人,个子没有萨尔泰腾高,头顶上戴着顶老式假发,眼睛和脸不知为何都有点浮肿的样子。现在他站在钢琴的另一头,有些警惕地看了来者一眼,直到萨尔泰腾说明自己的身份后,中年人才露出促狭的笑容,嘴上嘟嘟囔囔地走到一边,与其他乐手小声地聊起了天。萨尔泰腾靠在钢琴的木边上,饶有兴趣地开始观察这台乐器的内部构造。如果他正好带了工具,说不定会忍不住现场调试。
“你不坐下来吗,伯爵先生?”L公爵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他旁边,还挽着一位官员的手。
“啊,感谢您的关心,不过我可以等下再坐。”萨尔泰腾说道,然后向一边的官员点点头:“科本茨伯爵。”
“晚上好,特林堡伯爵。”科本茨挠着自己的鼻子笑了笑,“怎么样?我说过这边的聊天环境比其他地方好吧?”
“主要是人会比较多点。”萨尔泰腾也微笑着回答,“还有公爵夫人的好人缘。”
“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公爵夫人轻声说道,“所以有劳伯爵先生今晚来助兴了。”
“你也不要太紧张了,只管拿出你最好的状态来。”公爵夫人说完便拉着科本茨的手臂转过身,但自己的脸依旧对着萨尔泰腾,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对他眨眨眼睛,“那我们先去准备跳下一场舞了,伯爵。”
萨尔泰腾向他们摆摆手,心中发出别人看不见的叹息。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就一直待在钢琴边,期间偶尔只用右手弹奏一两支短小的旋律给他人助助兴。等到铜铃再次被摇响的时候,他才坐直身子,把左手也放在琴键上,犹如拿长枪齐骏马的铁甲骑士,正在准备最后的冲锋。
这次的曲子由小提琴开头。萨尔泰腾略过钢琴看着舞池,用耳朵紧跟旋律。钢琴弹奏的那一段的开头如同向他冲来的敌方骑兵,紧握寒铁,剑指心脏。
在场的人们,无论是在舞池中的贵族官员还是正在忙碌中的仆人,都好像开始放慢动作。萨尔泰腾的演奏技巧的确不凡,足以让人们去沉迷其中。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眼中的世界似乎被丢进了一颗小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然后慢慢扭曲,色彩交融,但没有给人难受的感觉。他们仿佛走在清晨的草地上,微风吹拂,一切都在符合他们的心意。
然后音乐突然变得激昂澎湃。乐器合奏了起来,像是炮声震天,马蹄撕裂大地。人们仿佛又成为了常胜的将军,打击正在逃跑的敌人。他们加快步伐,去迎接荣耀的果实,但在即将击中敌人的瞬间落入了黑暗中。它如此之深,以至于能触摸到时间的流逝。最终他们缓缓停在一个点上,脚下是他们生活的大地,抬头便是满天星晨。
当最后一段旋律结束的瞬间,所有舞者都完美的结束了动作,随后便有两三位贵妇和一个胖高官开始出现了虚脱的情况。要不是舞伴伸手扶住,他们就要累倒在地上了。连跳两场舞的公爵夫人也坐在一个雕花铁椅上,虽然面带疲色却依旧兴高采烈地拉着一群女伴聊天。正当萨尔泰腾思考是否出于礼貌地上去凑个热闹时,有人从背后用轻快的声音叫住了他。“很高兴见到你,特林堡伯爵。”
“你好?”萨尔泰腾回过头不太肯定地应了一声。他感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士,但短时间内想不太起来。
“我从没听到过如此有力量的基格舞曲。”那个身材娇小的女士对他说。她穿着蓬松的裙子,已经有了身孕,手上提着做针线活的工具小包。萨尔泰腾吻了她伸来的手。“我似乎对你没有太多的印象。你并不是这个沙龙的常客,对吧?”她问。
“的确,毕竟进入L公爵夫人的沙龙需要有人介绍且她亲自批准的,我也是近期才被她注意到。”萨尔泰腾解释道,“其实我在维也纳也生活过五年左右,认识的人也不算少了。”
“不会。家中有事,因此我十二点半之后就准备离开,请见谅。”
“当然是我了。”约瑟夫.莱曼男爵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菲利普,这位是爱丽诺.考尼茨女伯爵,或者也可以叫梅特涅子爵夫人。”
“哈哈,也是刚刚我去找舞伴时认识的。夫人正好想想听听香肠烧酒会议的故事,看看他丈夫平时是怎么工作的,所以我就顺便把你也介绍了,毕竟我们和他丈夫一样是政府工作人员。”
“喏,他在那个柱子那边,就是穿黑色礼服,在和个子最高的瑞典人聊天的那个。”
子爵夫人悄悄拉了拉两人的袖子。“那我们一起过去吧。”她说。
子爵是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短卷发,淡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正在用流利的法语与瑞典公使交谈。周围的其他官员有的在认真地听,有的在与自己的同伴讨论。当新来的三人靠近时,他们下意识地在人群里给他们空出缺口。“现在瑞典与贵国都处于一个关键点上,梅特涅先生。”萨尔泰腾听到公使说,“如果你提出的结论真实成立,可能将会影响到两国之间的交往与发展。”
“首先,韦格曼先生,均势对于大国的第一原则便是它所做出的选择都必须有利于本国,这点我不否认。”克莱门斯.冯.梅特涅子爵说,“但对于欧洲这种特殊情况,任何国家的动荡都会触发利益天平的倾斜。现存的各国大多是稳定了上百年的政权,在1789年之前都能处在一个平稳的状态。但现在法国的力量已经威胁到大多数国家的根基,所以我才认为我国与其他国家结为同盟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恕我直言,先生。”瑞典公使继续说道,“既然每个国家都会考虑自身利益,那么就必须看清想与其结盟国家的实力。但是这一两年内贵国……问题似乎颇多。因此我想问,你觉得攻击一个还没对我们产生破坏的国家得到的利益多,还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利益多?”
“坐享其成的确是我们都乐意见到的,我承认。”梅特涅保持着微笑,“不过也别忘记,我们现在都是在为有主权的国家服务,如果只安于现状,无论是法国还是其他有野心的人物都只会把我们当做附庸使唤。”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给公使一些思考时间:“历史已经告诉了我们许多启示,哪个国家想要统治欧洲,都会遭到其他国家群起而攻。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出现只有一方获利的情况,而且在公众前也比较好交代。”
“我能说这家伙真的挺能说的吗?”莱曼小声地对萨尔泰腾说。
“但他似乎一直在避免提及结盟对别国不利的地方,”萨尔泰腾若有所思地说:“他这是在引别人上套。我感觉如果别人即使拿问题搪塞他,他也能再拿出一个问题,然后丢回去。”
“我感觉说不定他去当一个外交官更合适呢?”子爵夫人说道:“不然现在的他即便能出主意却没人会去听他的。”
“这个啊,”萨尔泰腾想了想,“从之前的表现上看,或许他已经这么打算了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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