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佰》开始聊聊这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进行的悲壮的战役
上一篇文章的评论区有人讨论国府对于淞沪会战的政治考虑如何。我也在文章提到日海军起初求援但没有得到首肯。按照我之前《泥足巨人》的习惯,我用一个篇幅来阐述一下日军战前和战时的军事和政治准备,以及之后的影响。 从现在的官方资料和回忆录来看,日军直至七七事变爆发,都没有对华明确的战略构想。虽然日方对中国的土地早就虎视眈眈,但究竟如何拿下中国,日本内部尤其是海陆两军并没有统一思想。
时任日本外相的重光葵战后回忆,其实日本海军都在一二八事变之后一直主张从上海对华中方向进攻,沿长江流域攻克南京,武汉等地。这也就是海军加强了上海特别陆战队的原因。
但陆军认为要从华北顺势而下发挥装甲部队优势,且由于中国军队弱小,只需出动满洲的日军即可,无需额外支援。三个月即可攻克南京,这也就是三个月灭亡中国一说的由来。同时这种急切和轻敌也是七七事件爆发的一个原因之一,东北的日军早已按耐不住“为天皇尽忠”的欲望。
到了1933年需要上奏作战计划,但期限过了之后两军意见任未统一。陆军此时急不可耐,只好向海军妥协,称:
要之,在某一情况下,也可出兵上海,但是日本参谋本部的真意仍然认为没有出兵上海的必要。
日本“下克上”是有传统的。七七事变爆发其实出乎大本营预料,大本营起初认为这不过是另一次的地方性冲突,按照之前的习惯极限施压之后让南京方面退让就算取得了胜利。但这一次由于全国逐渐形成的抗日同一阵线,南京国防部也迫于压力邀请了包括红军代表在内的全国各地方军队代表召开了国防会议。这一举动也导致日本国内的激进派压倒了稳健派,动员了三个师团的兵力准备开赴华北支援。
海军此时觉得机会来了,不断在上海举行军事演习意图挑起摩擦。最后在“大山事件”之后,日本海军强硬要求陆军出兵,但是陆军为首的参谋本部坚决反对。近卫文磨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在最坏的情况下可以出动三个师团的陆军支援。日本大本营依然主张不扩大原则,
陆军仅派兵至华北,为保护日侨,可动用海军,勿须陆军出兵上海。
直到8月14日,驻守上海的陆战队遭遇了中国军人的猛烈攻击,甚至有覆灭的危险。15日终于决定派遣三个师团的上海派遣军协助海军,消灭上海当面之敌,胁迫中国求和。8月23日,支援部队登陆。
南京方面在作战之初的预计就是日本最多会在上海投入2个师团。虽然略微超出预期但随着各地支援的抵达,也任然可以接受。随着蒋介石的不断增兵,尤其是日军在蕰藻浜和苏州河的进攻不利一线部队伤亡惨重,这三个师团也逐渐招架不住。日本陆军于是决定继续增兵。
激战到十月,淞沪地区的日本陆军总计达到了6个师团,但战事依然胶着。于是原先决定不扩大战事的参谋本部第一部长石原莞尔被迫辞职,继任者下村定对战略提出了新的部署:
1.日军迅速於上海方面谋求获得所望之结果。
2.于华北及上海之作战,达成所期之目的后,转为持久作战,以航空作战为主,继续攻击要地,使敌丧失战意。
大本营采纳此项方针后,便积极准备让第十军由杭州湾的金山卫登陆,侧击淞沪方面的中国军队。和之前在宝山登陆的日军南北配合形成钳击态势。11月7日,大本营指示:
华中方面军之任务,为与海军协力以摧毁敌之战斗意志,获得战局终局之目的,扫荡上海附近之敌。
可以看出此时的作战目标依然是迅速结束上海战事,然后转入防御态势,并未指示第十军向南京方面进攻。
杭州湾本身有第8集团军的两个师驻守,张发奎也曾再三叮嘱要注意海上动态,防止日军在侧翼登陆。但10月战事吃紧后,张发奎不得不下令杭州湾的62师向上海支援。在日军发起登陆行动时,几十公里长的杭州湾北岸只有三个步兵连和地方保安队驻守。蒋介石后来哀叹:“只注意浦东而没有估计侧翼是淞沪会战最大的失败。”
第十军在金山卫登陆成功后,察觉中国军队抵抗已经薄弱,引起进攻南京的野心,于是日军再一次发挥“下克上”的传统艺能,独自决定跨过苏嘉线继续进攻。大本营被迫配合第十军的进攻调整部署。第十军后来也参与了南京大屠杀。1938年1月,日本方面也终于下定决心和中国打一场全面战争。
国民政府方面的总体考虑是在上海打一场迅速的歼灭战,这在上一篇我已经介绍过了。虽然国军十日围攻战果不佳一方面是日军有飞机舰炮支援,且日军训练水平普遍高于国军。但战役决心一变再变也是导致势利的一个重要因素。 首先,是8月12日,张治中的京沪警备军就已经到位,请求13日发动进攻,南京方面却让其等待,最后“八一三淞沪抗战”国军竟是14日15时才发气的进攻。张治中后来回忆:
这是什么缘故呢?据说是上海外交团为避免在上海作战,建议南京政府,改上海为不设防城市――自由口岸。这个建议文件,大概是11日发出,12日到达外交部,南京政府不免犹豫了一下,故忽然命令我不得进攻。我未见着正式文电,真实的是否如此,无从确断。
第二变更加致命,激战到一天,到了夜晚张治中却受到了停止进攻的命令:
下午4时,我们的炮兵就开始集中射击,步兵勇猛攻击前进,到日没时止,多有进展。突然又接到上级命令:密。今晚不可进攻。另候后命(寒酉待参京电)于是攻击实施,又因此停止。
15、16两日都是奉令作攻击准备,并没有实行全线攻击,仅将五洲公墓、爱国女学、粤东中学各点攻占。 .....中间略.... 17日拂晓,奉令继续开始全线总攻击。这次总攻击,其经过及成果的概要,可见我给南京军委会的一个电报:密。本军于今(筱)晨五时半,按预定部署,全线开始总攻击。最初目的原求遇隙突入,不在攻坚,但因每一通路皆为敌军坚固障碍物阻塞,并以战车为活动堡垒,终至不得不对各点目标施行强攻。
18日,我又接到暂停进攻的命令。这是开战以来,第三 次的停攻命令。 但是,敌人在这时却整天在其飞机掩护下,到处以小部队向我反攻。我们司令部到前方的电话,也常被敌谍破坏。
一次战役,常凯申在南京三次远程遥控停止进攻,不愧是微操大师。
更加离奇的事发生在23日。当日日军在宝山登陆,张治中作为战区司令视察部队来到了十八军军长罗卓英的指挥部。 罗卓英看到张治中很是诧异,问他怎么到自己的防区来了。张治中询问之下这才知道上海蕰藻浜以北以归陈诚指挥,自己无权指挥第十八军。张治中这才回到位于苏州的司令部
我心里想,两日以来,我只专顾前线,没有同后方联络,我应该到苏州看看顾祝同,和他商酌许多问题,并可借此向南京统帅部报告请示。
我一到苏州,还未及见顾祝同,就打电话给蒋委员长,满想申说一番内心的苦闷。不料,蒋一接电话,就厉声地问:“你在哪里?”我回答:“在苏州。”蒋又问:“为什么到苏州?”
我就说明经过:“为着左翼作战,亲到嘉定会罗卓英,听说顾墨三(顾祝同字)着苏州来了,所以来同他商量问题。”蒋在电话里又大声地叫:“为什么商量?两天找不到你,跑到后方来了!”我也有点气愤了,我讲:“罗卓英原来归我指挥,我不能不去看看,我不知道他已划归第十五集团军陈辞修(陈诚字)指挥了!”电话里的声浪越来越大,对于我讲的根本不理,只是严厉地责问:“为什么到苏州?为什么到苏州?”我耐不住了,索性说厉害一点:“委员长应该怎么办?我是到苏州与顾墨三商量问题的。我一直在前方,委员长究竟怎么样?”
即听见粗厉地说了一句:“你究竟怎么样?还问我怎样?”一 下就把电话挂了。由于这个电话,我伤心了!我怀着很大的伤感,莫大的委屈。
下一篇我就继续讲讲十日围攻之后,激烈血腥的宝山城、罗店、大场、蕰藻浜和苏州河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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