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信条》上映1个月,公众的娱乐焦点已经换了一轮又一轮。秉持着“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的原则,我想这个时候重新梳理一遍《信条》应该是一个合适的时间点。
首先是电影发展的地点和时间线,下面这两张图可以把主线理清楚(尼尔和反派安德鲁的逆转路线没有完整标注出来)。
下面我会按照电影制作的顺序聊聊《信条》的幕后细节。
“主角”是选角导演John Papsidera和诺兰第一个要确定的角色(Papsidera从《记忆碎片》开始就在和诺兰合作)。作为一部谍战片,这个没有名字的主人公需要一些神秘、坚定与性感的气质,同时还要有感染观众的能力。
诺兰第一次见到约翰·大卫·华盛顿(同事们都称他JD)是在2015年HBO播放的喜剧片《球手们(Ballers)》中,他饰演了一个配角。2018年他在斯派克·李导演的《黑色党徒(BlacKkKlansman)》中和亚当·德赖弗搭档饰演主角,这部电影斩获了1项奥斯卡奖和5项奥斯卡提名。约翰·大卫正是在这部电影里的表演征服了诺兰。
JD的父亲是美国传奇演员丹泽尔·华盛顿,他曾获得第62届奥斯卡最佳男配角、第74届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第57届金球奖剧情类最佳男主角、第73届美国金球奖终身成就奖等诸多奖项。但是JD一开始并没有当演员的想法,他的兴趣都在橄榄球上。当了一段时间的NFL替补队员、经历伤病之后,JD带着遗憾离开橄榄球职业赛,这时候他才听从父亲的建议,尝试去当演员。
选角导演Papsidera首先见了JD并聊了一些话题,当JD获得《信条》的主角之后选角导演对他说:“你也差不多该从冷板凳上下来、成为一个超级巨星了。别再隐藏自己的光芒,你得迎接新的人生。”
尽管JD有橄榄球职业赛的背景,《信条》的拍摄过程还是把他给累坏了。他需要学习正向、逆向两种打斗方式,加上诺兰没有放椅子的习惯(关于椅子的话题之前还闹过一场舆论大战,估计很多人看到新闻了),JD在片场基本不能坐下。他说:“我当时想的是,我不能说累,如果其他人没有坐下那我也不能。然而6天之后我就崩溃了,我开始找地方坐,看见周围有什么能坐的我会坐上去。因为我的身体实在受不了了。”
在JD看来,《信条》讲的就是“一个人想要拯救世界的故事”。和其他谍战片里面愤世嫉俗的主角不同,按照诺兰的说法,主角是“一个有温度、有人性的角色,就像约翰·大卫本人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要他的这部分特质。”
在服装方面,设计师Jeffrey Kurland已经和诺兰合作过《盗梦空间》和《敦刻尔克》,但《信条》对他来说依然是“头脑风暴”。2019年1月,在影片正式开拍前4个多月,Kurland就开始为角色们设计服装了。
主角的服装可以从他和迈克尔·科斯比在高级餐厅的对话略窥一斑,科斯比说:“如果要伪装成亿万富翁,你这身打扮可就露馅儿了。”随即递给他一张信用卡。
可见主角在不同的场合他的穿着会有很大的差别。比如在闷热的意大利阿马尔菲,主角穿的是浅灰色POLO衫和米色裤子,在奥斯陆歌剧院楼顶和尼尔谈话的时候穿的是栗色衬衣和浅灰色西服外套,而他和凯特在餐厅见面的时候穿的是西服套装、戴的名表。Kurland说,所有这些衬衣、夹克、西服、领带……全部都是定做的。包括一些特殊的制服,比如防弹衣、SWAT套装、反光条工作服等等,Kurland都必须定做8-10套服装,因为这些衣服可能会在打斗的过程中损坏。
说起罗伯特·帕丁森,很多人对他的印象都停留在《暮光之城》里面那个年轻帅气的吸血鬼。在《暮光之城》后,帕丁森已经厌倦了这种偶像角色,转型开始参演独立电影,他主演的《太空生活(High Life)》和《灯塔(The Lighthouse)》都有不错的评价。打动诺兰和制片人艾玛·托马斯(同时也是诺兰的妻子)的是2017年他主演的电影《好时光(Good Time)》。
帕丁森第一次见诺兰的时候,《信条》还处在完全保密的状态。他说:“没人知道这个项目是什么,甚至没人知道有这么个项目,就是这种级别的保密。”
他和诺兰聊了几个小时,中间完全没有涉及到电影的内容。两人道别之后,帕丁森的经纪人问他聊得怎么样了,他说:“我也不知道……诺兰很酷,人特别好,但是他完全没有提到电影项目,所以这次见面应该是黄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诺兰对尼尔这个角色的感受还不是特别清晰:“我对这个角色的想法还没有那么具体。寻找一个极有天赋、能让这个角色出彩的演员的确是个难题。但罗伯特就是这样的人,他是个艺术家,他需要这个角色挑战一下自己。”
虽然剧本里面关于尼尔的背景故事和形象描绘屈指可数,但艾玛·托马斯立马就想象出了这种人。“我父亲在退休前是个外交官,所以童年的我经常跟着他满世界跑,见过各种各样不同的人。”她说,“我感觉我见过尼尔!这种人游离于时间和空间之外,他们是独立的个体并且有一点古怪。”
帕丁森说:“尼尔就是喜欢混乱,并且有点儿喜欢事情不凑巧的那种人。这才是他的舒适圈,他的家。”
和主角一样,尼尔也有他标志性的着装。观众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是他亚麻布材质的单排扣套装,脖子围一圈绿色围巾。设计师Kurland说:“当我在读剧本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尼尔的形象是格雷厄姆·格林(Graham Greene)笔下的角色。克里斯(诺兰)也有类似的想法。”
在格雷厄姆·格林的作品《文静的美国人(The Quiet American)》、《我们在哈瓦那的人(Our Man in Havana)》中都有描绘过时尚的英国人。诺兰说:“就某种情况而言,尼尔是个惹人喜爱的流氓。你能在格林的作品中找到这种略显颓废气质的角色。但是和主角一样,他们都不是愤世嫉俗的性格,尼尔身上依然有种温暖舒服的特质。”
尼尔的服装风格和主角差别是比较大的,但是也有彼此交汇的时候,这取决于两个人出现的场合。比如两人一起去参观奥斯陆自由港的名画储藏室,穿的都是风格比较保守的西服套装,不同的是尼尔胸前的口袋用一块手帕做装饰。
3.凯特 Kat,Katherine Barton
一方面是和自己丈夫扭曲的关系,一方面牵挂着自己的孩子,凯特在电影中是一个复杂的角色,这也是钢铁直男诺兰写过的最复杂的女性角色。诺兰镜头下的男性角色有优雅的、张狂的、隐忍的、迷失的、勇敢的、疯癫的……但他对女性角色的刻画普遍没有那么细腻,网络上有说法认为诺兰仇女,这个就真的有点过了。我认为前期他是在回避自己不擅长的写作方向,包括和他弟弟乔纳森·诺兰合作的几个剧本(《记忆碎片》、《致命魔术》、《黑暗骑士》、《黑暗骑士崛起》、《星际穿越》)也没有重点刻画女性角色。而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正在尝试跳出舒适圈,拥抱更多元化的创作风格(《敦刻尔克》、《信条》)。
艾玛·托马斯说:“本来我们是想寻找一位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演员。”但是看完2018年上映的影片《以寡敌众(Widows)》之后,艾玛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美丽,她的内心又如此坚定。”
德比齐和帕丁森一样,第一次和诺兰见面的时候完全没有聊到电影项目。后来诺兰给她寄了几页剧本让她试镜,内容是她在餐厅里和主角见面的场景。尽管能掌握到的内容有限,德比齐还是很快理解到了这个角色矛盾的点——一个女性,为了拯救什么而隐藏了巨大的秘密。
关于凯特的服装,Kurland这样说:“这些衣服很贵但并不奢靡。凯特在衣品和身体语言方面还是相当保守的。她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同时家里的经济实力也可能比较雄厚,但她并不喜欢打扮得过分华丽或者执着于名牌。她的服装倾向于保守但都是用质感很好的面料做成的。”
款式虽然保守,但你能看到凯特的服装颜色还是非常亮眼的。在名画鉴定室里凯特第一次遇见主角,她穿的是深蓝色的西服加长裙;被安德鲁挟持的时候穿的是一袭深红色套装;在回忆越南度假的时候,凯特穿的是白底红色碎花长裙;她去私立学校看孩子的时候,穿着更偏向冷色调,比如青花瓷色、翡翠色,手上的爱马仕包也是比较常见的配色和皮质,甚至还没有电视剧《三十而已》里面那么花哨。
对于一个身高1米9的女演员,Kurland考虑过平底鞋或者高跟鞋两种穿法,但最后Kurland选择了高跟鞋,因为伊丽莎白·德比齐的确非常优雅端庄。
肯尼斯·布拉纳在《敦刻尔克》里扮演过波顿指挥官,《信条》是他和诺兰的第二次合作。为了留出足够的档期,21世纪福克斯同意把他导演的一部新片《尼罗河上的惨案》延期到《信条》拍摄完成后(肯尼斯·布拉纳不仅是演员,同时也是优秀的导演和编剧)。目前《尼罗河上的惨案》定档在2020年12月18日,疫情的原因或许会推迟到明年。
布拉纳看完《信条》的剧本的时候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他把这个故事称作“谜团一环套一环”,并且“这个剧本是我职业生涯里反复看过最多次的。”在戏外,布拉纳是一位体贴健谈的绅士,但是导演一喊“action”,他立马就进入了恶魔状态。诺兰说:“让一个可爱又热情的绅士转变成可怕的、具有原始冲动的角色非常难,这是一个极端自私的角色,布拉纳需要进行一次深度挖掘。”
普利亚是《信条》中的两面派角色,意味着她表面需要看起来优雅端庄。选角导演Papsidera说:“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奔波于各地寻找、接触了很多女演员,也劝说了很多女演员。”
宝莱坞很多明星都没有试镜的习惯,并且他们拒绝在选角导演面前用摄影机记录自己读剧本的样子,即使是诺兰的电影也不例外。Papsidera说:“很多女演员都拒绝这样做,并且她们对此毫无兴趣。”幸运的是,经历漫长的寻找,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女演员迪宝·卡帕蒂娅(Dimple Kapadia)成了他们的幸运女神。
更加幸运的是,迪宝的外甥是诺兰的铁粉。迪宝说:“我跟我外甥说我要去试镜诺兰的新电影,他说,‘舅妈!诺兰啊!诺兰啊!你也很喜欢他的《致命魔术》对吧!诺兰啊!’我说,冷静冷静,说不定这是个诈骗电话!我们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没过多久诺兰和选角导演就到孟买见了迪宝。Papsidera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试镜过了,所以显得有些紧张。”但迪宝依然顺利完成试镜,并且和宝莱坞另一位演员Denzil Smith搭档演了夫妻。
2018年底至2019年初,诺兰和他的团队正在秘密进行一个代号“Merry-Go-Round” 的项目,这正是《信条》的前期准备工作。艺术指导内森·克劳利和诺兰在2018年底的时候就开始着手项目了,2019年初的时候集结了其他成员。前期制作包括拍摄地点选址、制作和购买道具、训练特技演员、拍摄场景调度安排等等。
电影上映前期重点宣传了“炸飞机”镜头,这的确是电影的大工程之一。本来团队是想做一个微缩模型,用特摄去“欺骗”观众的,但是执行制片人Thomas Hayslip希望来真的。幸运的是,加州正好有一个二手市场在售卖废弃的飞机机身和机翼(飞机内部值钱的部件已经被卖了)。在拍摄《敦刻尔克》时期就和诺兰合作过的Craig Hosking在《信条》剧组依然负责飞机的选择和购置。Hosking带着诺兰去维克托维尔看飞机,这里离洛杉矶只有8英里的距离。Hosking说:“在这儿,选波音747的轮胎就像在选家庭代步车一样,想想还是有点搞笑。”
其实影片除了飞机之外还有很多高难度的道具,比如安德鲁的那艘游艇。同样是在《敦刻尔克》时期就跟诺兰合作过的Neil Andrea这次继续负责船只的租借,只不过这次的需求更加“变态”。
《敦刻尔克》里面困难的地方在于他要联系很多狂热的收藏家,借走他们收藏的二战时期使用过的船只(包括Hosking借的二战飞机也来自收藏家手中),而在《信条》里面他需要寻找双体船、豪华游艇、破冰船、快艇、打渔船、货运轮船,其中很多公司的船只本身还有自己的运输业务,档期安排会更加困难。Andrea说:“最终我们找到了100艘船,这个数量跟《敦刻尔克》差不多或者更多一点,把这些商用船只从业务线上调过来需要很大一笔钱。”
在这些船只里面最贵的是安德鲁的豪华游艇,这艘船在《信条》意大利阿马尔菲和越南的场景里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般来说,这种游艇在很早之前就会被预定,夏季临时订的话还会提高保费。经历各种搜寻,最后他们的选择面变得非常狭窄:有些游艇主人要求看完《信条》整个剧本才借,有些主人不喜欢别人在自己船上做不得体的事情(游艇场景涉及到暴力和谋杀,并且安德鲁是个恶毒的反派角色)。最终能选择的游艇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在进一步的谈判中,剧组还要求一架重达7吨的Mi-8直升机停在游艇的甲板上,在经验老道的Andrea看来这是“听都没听过的操作。”
经历几个月的搜寻之后,Andrea终于找到了“行星九号(Planet Nine)”豪华游艇,这艘豪华游艇有73米长、有直升机停机坪,还有露天游泳池、室内浴池。光是游艇内两个房间铺的地毯总价都高达100万美金。Andrea说:“这艘游艇真的很难办,我们花了1个亿的保证金才借了过来。游艇主人非常喜欢直升机,同时也是诺兰的铁粉。”游艇主人热情到推迟了自己的暑期安排来满足剧组的需求。
肯尼斯·布拉纳说:“这艘船就像一座漂浮的城市。这对安德鲁·萨托来说就是一种象征,游艇里无尽的长廊和房间会让你想象它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它会让你感觉这像是主人为自己打造的宫殿,或许也是他的监狱,他逃离世界的避难所。”
另外就是其他电影里从来没有过的双体船(以我的阅历的确没见到过)。为了借到这两艘船,Andrea和SailGP进行协商,这是一个国际帆船比赛组织,他们每年会在欧洲、美国、澳洲组织比赛。
剧组借的F50双体船在海面最快能达到50节的速度(92.5km/h)。Andrea说:“F50就是双体船中的桂冠,它们就是《星球大战》中的X翼星际战斗机。”
然而不幸的是,团队的拍摄日程正好和他们的帆船比赛日程撞车了。为了能顺利地借到F50,诺兰和另外几位主创跑了很多次SailGP的总部。也正是无数次的拜访让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极限的运动。
摄影师Hoyte van Hoytema(他也和诺兰合作过很多次)说:“驾驶这种双体船非常危险、非常极限,也相当奢华。这跟驾驶F-16战机差不多。”诺兰作为乘客上去体验过一次,当专业运动员驾驶双体船加速后,普通的船只只能望尘莫及。
在Andrea多次交涉后,他们终于达成协议,SailGP同意他们在2019年8月中旬,也就是职业联赛正在英国举办的时候,使用他们的双体船。双体船对风速的要求很高,如果选择这个时候把双体船运到意大利的阿马尔菲拍摄,船可能无法出海。
制片人艾玛·托马斯说,这部电影的初衷是拍摄风格完全不同的环球风景。于是从2018年末到2019年初,主创团队满世界地寻找合适的拍摄地。几乎跑遍所有欧洲国家后,诺兰和艺术指导内森·克劳利把开场重头戏锁定在爱沙尼亚塔林的林纳厅(Linnahall),因为这里有他们想要尝试探索的新元素:外观十分荒芜并具有明显几何结构的粗野主义。诺兰觉得这个地方相当合适,甚至后来把剧本都修改了。
林纳厅修建于1980年,是为了满足当年的莫斯科奥运会而修建的(爱沙尼亚是苏联时期的加盟国),当时它名叫“维·伊·列宁文化体育宫”,场馆可以容纳4200位观众,不过现在已经人去楼空,场馆里一片荒凉,美术团队必须在内部重新搭建一个新的演奏厅。
有的朋友可能对爱沙尼亚这个国家不熟悉,爱沙尼亚共和国位于波罗的海东岸,是一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在1994年加入北约,2004年加入欧盟。爱沙尼亚国土面积45339平方公里,总人口131万人。这是什么概念呢?拿四川来举例,相当于成都市和它周边的德阳市、绵阳市、眉山市的面积加起来那么大,但是人口只比成都金牛区的人口多一点。
包括在印度孟买普利亚居住的那栋大楼,Shree’s Vardhan,也是团队寻寻觅觅之后确定的粗野主义建筑。
另一场重头戏就是主角和安德鲁的追车戏了,拍摄地点依然在爱沙尼亚塔林。他们相好Laagna公路之后,执行制片人Thomas Hayslip就试着去获得政府的允许,他们需要在这里拍摄3个星期。Hayslip说:“我们定好之后就立即跟当地政府协商——市长,市政府,最后是爱沙尼亚总理。”即使7月份是有名的爱沙尼亚音乐节,交通可能会变得非常拥堵,但政府还是热情地支持他们的工作。
然而好景不长,2019年4月份,塔林市长Taavi Aas卸任,新任市长Mihhail Kolvart不太支持他们的工作,毕竟刚上任的市长需要稳定自己的政绩。多次协商之后,Kolvart限他们两周之内就要拍完全部内容。
另一个比较困难的选址就是风力发电机了,也就是影片开头主角在“假死”之后藏身的地方。一开始Hayslip在英国的海岸寻找合适的场景,但没有找到特别满意的地方。后来团队已经决定在摄影棚里面搭建发电机内部了,但是诺兰坚持要实景拍摄,发电机这一部分他比较执著。于是团队后来找到了丹麦勒兹比,那里有能源巨头E.ON集团。
最后就是电影高潮部分Stalsk-12的选址了。艺术指导内森·克劳利为了这个场景几乎去了全世界每个角落,甚至连蒙古他都去看过。结果最后回到快乐老家——就在加州Indio的伊格尔山(Eagle Mountain)。伊格尔山和剧本中的Stalsk-12非常相似,都是废城。
1948年,亨利·凯泽(Henry Kaiser)在这里开了铁矿,伊格尔山成了南加州最大的铁矿开采基地。一条铁路线将矿石运至加州丰塔纳(Fontana)钢铁厂进行加工。为了提升工人的生活质量,伊格尔山才有了房屋和城镇。1981年,经过35年的生产,凯泽公司关闭了采矿业务。由于该镇的主要收入来源枯竭,大部分人口离开。伊格尔山的最后一家商店于1982年关闭,然后邮局也于1983年关闭。
之后,伊格尔山修建过监狱,有公司提议做垃圾填埋场被否决,还有公司提议做水电项目也没有实质性的开展。连曾经运送铁矿的铁轨和枕木都被拆除售卖,现在只剩下铁轨的旧床了。
电影上映后不久,就有很多人评论,所谓的七国取景,拍出来都是单调无趣的场景,根本没看出来七个国家的自然风光。
这种评论也有一定的道理,比如我们看同样是间谍片的007系列,就拿《大破天幕杀机(Skyfall)》举例,你能看到很多有代表性的地标建筑。并且单纯就色彩来说,《天幕杀机》也要丰富很多。
甚至那部轰动一时的谍战神片《天机·富春山居图》也比《信条》来得花里胡哨。
而《信条》给你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钢筋混凝土”、“ 朴实无华”。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种建筑风格——粗野主义(Brutalism)。
粗野主义的名字来源于法语béton brut。在二战之后的40-50年代,大量城市需要重建、扩张,这时候一种建造工期短、性价比高的建筑就应运而生了,这就是所谓的粗野主义建筑。它们有以下特点:
重复的几何图案;
网格设计;
混凝土砖材料
暴露的内部支撑系统;
注重实用性和目的性;
阴沉的颜色;
刚性线。
把房屋做成像机器和雕塑是20世纪20年代末和30年代在欧洲兴起的一种思潮。建筑大师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1887-1965)在早期就是居住机器理论的倡导者。
勒·柯布西耶于1923年发表的《走向新建筑》提出了“房屋是居住的机器”。他在书中歌颂现代工业成就,他指出轮船、汽车、飞机是表现新时代精神的产品。他认为,“建筑艺术被习惯势力所束缚”,“传统的建筑式样是虚假的”。 勒·柯布西耶的很多建筑作品中都体现出他对混凝土的热爱,因此大众认为柯布西耶是粗野主义的创始者。
马赛公寓大楼(Unité d’Habitation at Marseille)是最早的粗野主义作品之一,这是柯布西耶的居住机器理论在战后的新发展。这座公寓大楼可容纳337户共1600人左右,地面以上高17层,其中1-6层和9-17层是居住层,户型很多,共有23种不同的大小。大楼的7-8层为商店和服务设施用房,17层和屋顶上设有幼儿园、托儿所、儿童游乐场、小游泳池、健身房、电影厅。
大楼的外表是粗混凝土形式,不加粉刷,既有粗犷的感觉,又增加了坚实新颖的效果。在窗格的内侧面还涂有不同的鲜艳色彩,可以减少一些沉重的气氛,相对活泼一些。
到1970年间,粗野主义建筑达到流行的顶峰,之后迅速衰落,它被评论家评为“品味差”、“粗劣”的审美。此外,80年代正处于冷战时期,这种粗犷冰冷的风格通常会和集权主义产生关联,加上混凝土表面老化之后失去整体美感,于是粗野主义成为城市老化、经济衰败的象征。
然而在过去几年间,粗野主义的风格又再次兴起。这种风格在今天或许又唤起了人们内心一种原始的感受,而粗野主义建筑独特的几何构造又为电影画面构图提供了新的思路。
粗野主义在商业电影中的运用确实还非常少,有名的那几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像《信条》这种体量的商业大片愿意冒险尝试这种风格还是难能可贵的。
团队第一个开拍的就是位于华纳兄弟23号摄影棚的储藏室打斗场景,艾玛·托马斯说之所以第一场就拍这个,是想先给剧组打个样,让大家知道这次的项目是需要这种运作节奏的。
主角和尼尔分别走进用玻璃隔开的走廊,上面是正在反向冒烟的弹孔。制作组使用高压气枪发射聚四氟乙烯球制造出了这些弹孔,玻璃也碎裂成了完美的形状。但是由于现场主角拍摄的时候高压气枪过于危险,所以一些镜头用的是低压气枪模拟的,中间一些小细节用特效进行处理。
这次特技团队由Jackson Spidell领导,他在《疾速追杀(John Wick)》里面也和基努·里维斯合作过。约翰·大卫首先练习了拳击和翻跟斗,接着开始学习如何逆向打斗,在不断重复的训练中,约翰·大卫在走廊的这段表演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可以很好地完成逆向动作。
在选址的时候,剧组对真正的基辅剧院不是特别满意,这里缺少了他们想要的粗野主义风格,寻寻觅觅之后才找到的林纳厅。
为了拍摄音乐会的场景,剧组招募了3000名当地的群众演员,他们需要听从诺兰指挥,当催眠瓦斯释放的时候,他们需要像海浪一样一波一波地倒下,当主角一行人和特警小队赶到现场并开始枪战的时候,群众必须保持睡眠的姿势,不能有害怕和畏缩的表情。好在这些群众演员非常敬业,他们没有随着拍摄周期增加而缺席,也非常配合导演的调度。
另外就是主角被逆向子弹擦伤的场景,这是电影观众第一次感受到“逆转”这个概念,所以这对整个故事的呈现非常重要。为了表现正在冒烟的弹孔,制作组用了制烟机,然后使用真空泵抽吸烟雾,以达到逆向的效果。
这场戏是全片编排最复杂的场景之一,不知道一刷二刷的观众有没有把这段戏完全消化。
首先是主角和尼尔安排的车把运送算法的武装车包围成三明治结构——运送算法的武装车前后各有一辆路虎Discovery SUV作为押运车,打头的路虎前面还有一辆户外广播车作本次行动的掩护车,后方的路虎后面还有一辆10轮军用清障车。运送算法的武装车左侧是消防车,右侧是一辆18轮半挂牵引车。主角利用消防车的爬梯,移动到武装车上方,将车顶爆破出一个洞口,然后潜入内部拿走装算法的箱子。等他出来之后,尼尔开着宝马5系轿车将主角接走。
他们逃跑的过程中遭遇了逆向过来的安德鲁,他挟持凯特作为交换,司机开的是奥迪Q7,在他们对峙的过程中主角看见一辆逆转的绅宝9-5,这里面坐的其实是逆转的自己。在宝马车即将和绅宝相撞的时候,绅宝车经过几次反转后回到完好无损的状态,主角借助绅宝车身把装算法的箱子扔给了安德鲁。安德鲁拿到箱子之后和沃尔科夫进入梅赛德斯S560轿车,留凯特一人在奥迪Q7里面。凯特在危急关头用高跟鞋打开了主驾驶的门锁(Q7车身全长5.067米),主角进去按住了刹车,这一部分就告一段落了。
虽然负责追车戏的技术团队经验非常丰富,但他们还从来没操作过逆向加速的轿车。特技师George Cottle说:“通常我们拍汽车逆向行驶的时候,都是把车身倒过来,而底盘不变,相当于这辆车还是在正向行驶,但这次我们不想用这种方法欺骗观众,我们决定来真的。”
但是这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由于汽车系统设置,倒车的时候车速不可能达到60码这么快。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特技组把汽车的传动系统反转了,相当于倒车的时候可以挂挡加速,反而正向行驶的时候只有一个速度。为了控制翻转的传动系统,他们还需要重新设置传感器和引擎控制单元。
就拿梅赛德斯S560来说,特技组需要和梅赛德斯-奔驰的工程师一起操作,在汽车启动的时候绕过自身的安保系统,让它以为自己还是在正向行驶。他们联系了爱沙尼亚的奔驰经销商,工程师需要通过卫星连线汽车电脑系统来修改里面的设置。
意大利阿马尔菲场景拍完之后,团队转战英国,他们需要在这里拍摄双体船场景。双体船比赛是专业的极限运动,团队开拍前他们就听说有运动员因为风速过快,船体发生倾翻而导致肋骨瘀伤,下颌也拉伤了。但执行制片人Hayslip说:“SailGP还是非常热情地参与《信条》的拍摄,参赛队员知道我们要来拍摄之后甚至有点激动。”
这场戏因为风的原因成了整部影片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如果摄制组要把IMAX摄影机拿到双体船上拍摄,那需要确保足够的安全性才行。
拍摄两艘船的远景时,摄制组原本计划租一艘带4引擎的高速快艇,全速前进的时候能达到70节。然而由于快艇的抖动他们无法保持IMAX摄影机的稳定,最后拍出的画面就跟宇宙飞船发射一样。负责安排船只的Andrea说:“我们意识到我们无法在追上双体船的同时保持摄影机的稳定。”
最后他们使用了直升机在低空拍摄。直升机拍摄虽然稳定,但低空飞行的直升机会影响气流,这会对双体船造成一定的危险。
双体船作为一种极限运动,需要非常有经验的帆船手来操作,风速过低或者过高都会翻船,要让演员们在短时间之内掌握是不可能的,所以真正驾驶双体船的都是化妆过的男运动员,扮演主角和萨托的还好,就是扮演凯特的那位运动员有些难受,他需要带上假发驾驶船只,Hayslip说,这位运动员全程一副“This sucks man!Hollywood sucks!”的表情。
镜头中涉及到主角对话和本人驾驶的场景,都是艺术指导克劳利团队制作的“假船”。事实上,演员们也体验过真的双体船,是由快艇牵引的船体,速度可达25-30节,德比齐说:“当我们三人都坐在船上,当船离开大海表面的时候,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在决战开始之前,主角这一方的蓝队成员使用了破冰船上的逆转装置,这个场景是在洛杉矶西南方向一个废弃的商场Hawthorne Plaza Shopping Center里面搭建的。这个地方也搭建过HBO《西部世界(Westworld)》的部分场景。
最后一场大战剧组邀请了400位非常专业的群众演员,其中包括从部队退役的士兵。演员们分为50人一个小组,像真正的部队训练一样浩浩荡荡进入Eagle Mountain排练。
小队行动倒计时停止后,一栋爆炸的大楼底部恢复原样,紧接着它的楼顶被红色小队爆破。罗伯特·帕丁森在读剧本的时候看到这一段,第一反应就是这栋大楼应该是后期特效做。没想到当他到达现场发现,一栋液压建筑就摆在他眼前。
为了完成这一奇观,特效总监Scott Fisher一共建造了3栋楼,第一栋要呈现给观众两种状态——破坏前和破坏后。利用液压技术,这栋楼在向心爆破之后可以朝前方倾倒。另外两栋楼造的1/3比例大小,一栋楼正向拍摄另一栋拍完之后倒放,最后再用数字特效把这三栋楼的爆炸效果结合起来。
之前和诺兰合作得很愉快的音乐家汉斯·季默(Hans Zimmer)这次因为要制作《沙丘》的配乐,所以无缘《信条》。另一位音乐家路德维希·葛兰森(Ludwig Göransson)负责这次重大的配乐任务。
路德维希在之前凭《黑豹》配乐获得奥斯卡奖。《黑豹》里面他用密集的非洲讯息鼓的鼓点营造紧张的节奏感,讯息鼓是西非最古老的乐器之一,能通过调节来模仿人类讲话的音调。在《信条》里面他用多样化的电子音效和复杂的剪切手法进一步增强了电影的主题。
在《星际穿越》时期诺兰就在探索配乐的更多可能性,除了管风琴音色之外,他还尝试了配乐、音效、台词之间的结合。《敦刻尔克》里面他也在继续尝试把声效和配乐之间融合得更好。到了《信条》,配乐成了烘托电影节奏的重要组成部分,有时候你甚至难以清晰分辨配乐和动作场景的声效,如果你看的IMAX或者杜比影院应该会有非常震撼的感受。
《信条》的“逆转”主题给了路德维希灵感,他认真地研究了音乐史,深入挖掘以前音乐家写的乐谱,他说:“这是400年前巴赫就在玩的东西,倒着写乐谱。”这时候他开始探索,能不能做出正放和倒放都是一样的音乐呢?
路德维希在电影开拍前就开始试着写曲子,每周他会写10-15分钟左右的作品出来给诺兰听,诺兰被他做出的合成器音效和扭曲的吉他琴弦声吸引,这是他以前从未尝试过的声音。
当安德鲁出场的时候,除了倒放的音效之外,他还使用了嘈杂的工业噪音,这是为了衬托出他与核能源有关的背景。另外诺兰还想尝试把一种焦躁的呼吸声也融合进音乐里面,表现一种不确定性和负面的情绪。路德维希说:“一开始我去录音室试了自己的呼吸声,但是听起来没有那么愤怒,然后诺兰给我模拟了一下他想要的感觉,我对他说,那你行你上啊(不是),于是他真的在录音室里录下了自己的声音!”
电影拍摄期他也跟着剧组跑了好几个地方找灵感,后期他又在音乐中结合军鼓和808鼓。808鼓是嘻哈音乐常用的乐器,在《黑豹》的部分配乐里你能听到很多这种鼓声。
路德维希最后呈现出的音乐作品可以说是非常震撼的,一些专业的合成器音效和处理手法我们可能听不出来,但是当你看到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你或许能找到《信条》配乐的节奏感,比如在某些场景里面的配乐是倒放的,逆转时间的时候周围环境的声音也是倒放的,包括安德鲁在游艇上的第一次出场、奥斯陆自由港地下储藏室、爱沙尼亚塔林的正反追逐戏、最后斯塔克-12的终极大战,跟随剧情转变,你能听到倒放的音效里面又叠加了正向的旋律。
电影主题曲是由Auto-Tune大师(嗯?)Travis Scott演唱的The Plan,这倒是路德维希经常用的风格,他曾经和嘻哈歌手Childish Gambino合作过,《黑豹》里面你也能听到很多Trap风格的配乐。
一部电影好不好看都取决于观众的主观感受,大多数观众看一遍,打个分数,过几天也就忘了。但是一部能让观众反复品味的电影一定是具有 “高级感”的,能把一部电影做“高级”,比“好看”还要困难很多。
这种东西听起来可能比较虚,你说高级,它就高级?这种感受其实也是由很多因素组成的:导演审美、道具制作、画面构图、拍摄手法、剪辑手法……
比如近几年陈凯歌导演的作品观众打差评的比较多,但是你不能否认他的画面看起来非常的高级,他的每一个镜头都是在表现美。再比如1982年票房惨败的《银翼杀手》,雷德利·斯科特镜头下的每个人物都富有魅力,画面、布景和台词放到现在来看也不过时。如果要简单回答什么是“高级感”的话,那就是“镜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首先它值得你反复去琢磨,第一遍看《信条》,你把故事主线理清楚了,第二遍看,你能抓住影片的小细节、小台词,有闲心去细品每个演员的微表情,第三遍看,你能听懂配乐,看懂一部分场景的调度,拍摄手法……不知不觉中,你也进入了《信条》的故事线,把观影变成你一遍又一遍回溯过去的旅程。
其次,电影基本上全程实拍,数字特效做的是“润色”和“修修补补”的工作,这一点可以让镜头经历很长时间的考验。运用过多数字特效都有一个缺点,随着时代发展,这些影片后面再看都会觉得有点“假”(相信你已经能想到几部很有名的大片了)。
另外,这次整体画面饱和度不高、甚至有点偏暗的色调,以及商业片很少尝试的粗野主义风格(更不用说科幻电影了),这些在现在看来都还不流行,但是以后会不会成为一种新颖的元素呢?
文中标记“#”号的图片均来源于书籍The Secret of TENET,没有特殊注明的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The Secret of TENET,作者 James Mottram,出版社 TITAN Books
Eagle Mountain, CA:Ghost Town-Or-A Renewable Energy Site
外国建筑简史,刘先觉 汪晓茜 编著,出版社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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