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达轻轻地在屋顶边沿上躺下,她就着温暖的阳光舔舐着自己前爪的毛,柔软的尾巴挂在屋檐上不自觉地晃来晃去。毫无疑问她的心情相当好。
屋檐下,小男孩将一瓣晶莹剔透的橘子丢进嘴里,发出满意的哼哼声。
小镇靠近爪痕湾,面朝大海,依山而建,房屋从低到高如同角斗场的座椅般排布,诚然,小镇居民性情随和,屋子们也互相挤着,融洽却不怎么齐整。
眼前能够一眼望到海面上天际线的开阔视野,爪痕湾那仿佛猫爪般撕开海面的金色浅滩,以及下午渐渐柔和不再似清晨时凛冽的咸咸海风拂面,都让小男孩嘴里的橘子愈发显得冰甜起来。
“小孩儿,嘿,知道猫堡老酒馆怎么走吗?”低沉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出现。
两名冒险者壮汉遮挡住男孩头顶的阳光,两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略有些凶狠的表情,俯视着他。
尽管夜晚未至,外头午后的阳光正好,但酒馆里宛如已进入深夜,灯火通明,天花板上的几盏老式吊灯,每张小圆桌上摆放的牛油灯,以及宽敞的大厅和完全没有窗户的四壁,完全不似寻常酒馆那般喧闹杂乱,再加上壁炉里噼啪作响的柴火燃烧声音,舒适慵懒的氛围直叫人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贝伦塔·贝尔握着木制酒杯大喝一口黄油啤酒,说实话,他来此之前完全没想过在猫堡还能喝到兰德赛斯风味的黄油啤酒。此处地处威斯特海姆西南一角,是科威塞萨公国的港口小镇。
小镇的捕鲸行当早年间已经在联合王国的禁令下偃旗息鼓,如今也只能在鱼市或者某些渔民家的小院里看到搁置在角落里爬满蜘蛛网的捕鲸枪。
热乎的啤酒带着黄油浓郁的香味,驱散了身上的寒意,独属于兰德赛斯啤酒的淡淡苦味则让贝伦塔回想起在兰德赛斯巫师学院上学的那段时光,不禁有些恍惚出神。
风尘仆仆的行脚商人,各种稀奇玩意儿垒得老高的布包紧挨着他的桌子,他点了一杯黑麦啤酒,一份炸鲑鱼排配罗蔓酱和一小碟酸黄瓜;三角帽压得几乎看不清眉眼,身披风衣的赏金猎人,随手摆在桌上的金属手杖看起来暗藏玄机,手边一盘香煎扇贝刚刚端上来,冒着香气;一位淡灰色皮肤的精灵,他带着竹编的斗笠,时不时呷一口陶杯里的茶,桌子上的烤鳗鱼已经所剩无几;噢,这竟然还有一位森林兽人,深绿色的肤色表明他年事已高,一手抓着水煮豌豆往嘴里塞,一手拿着一本小册子津津有味地端详着,封皮上用古西述语写着“冰海轶事”的字样,似乎是本描述探险家闯荡因赛诺冰海故事的传记小说。
还有一位美丽的年轻女子坐在吧台边,点了一杯琥珀色的贵腐酒细细品尝,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根羽毛笔自己在羊皮纸上飞快地书写着文字,很显然,她是名女巫师。
酒馆的女服务员约莫是位本地人,健康的小麦肤色,利索的白金色马尾发,精致耐看的脸蛋上有一点儿雀斑,挂着宽松的围裙,靠在吧台旁发呆。
“贝丽德欧娜,眼里有点活。”酒馆老板擦拭着酒杯,仿佛已经习以为常,无奈地对她说道。
名为贝丽德欧娜的女服务员这才缓缓移动,走到一张无人的圆桌旁,从围裙口袋里抽出抹布,翠绿色的双目依旧看着空气中某处,毫无灵魂地擦着桌面。
贝伦塔的目光再次游移到那位女巫师身上,她的腿可真长啊……
这时,原本侧对着他的女巫师忽然转过头,黑色的发丝轻微甩动,一双碧蓝的眸子中发出警告的信号,吓得贝伦塔赶紧喝了一大口啤酒,结果呛到了自己,有些狼狈。
“嘿,贝伦塔,你看上去可不像是因为失恋出来远行散心的样子啊。”一旁的朋友克莱瓦·沃丹看到这一幕打趣道。
“见鬼,我只是……”贝伦塔不知如何反驳,他拍打掉滴落在衣服上的酒渍,偷偷又瞄了一眼那女巫师,所幸那位女士已经回过身。
尽管克莱瓦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但他还是感到一阵脸红,不过酒馆里的客人们并没有关注他们这边的动静,这让贝伦塔松了一口气。
他抓起面前盘子里的薯条蘸了蘸果醋塞进嘴里,想用美味来冲淡一些又上心头的思绪。
克莱瓦拍拍他的肩膀,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安慰道:“我知道,任谁在和一位可爱的女孩子相处好几年后,终于鼓起勇气告白但是得知对方恰好要结婚,都会伤心难过,更令人纠结的是,女孩子还发来了邀请,希望你去参加她的婚礼并且祝福她。真是太太太不幸了,我的朋友。”说着,他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角和雷,那时候我跟米兰达有好一阵子没联系了,没曾想她已经订婚了!”贝伦塔闷闷不乐地咬了一口炸鳕鱼排,鲜甜的鱼肉滋味和浓郁的油炸香味充斥着口腔。
“我早就和你说过,在魔网上冲浪然后邂逅女孩子听上去很美好,但是一旦牵扯到现实生活,哎,十有八九会是一场灾难。你们甚至没有互相寄送过书信,你连她写的字好不好看都不知道就陷了进去,全程都在魔网的通讯波段里靠着精神力交流,要我说,你真是活该。”克莱瓦毫不留情地打击着自己的好朋友。
贝伦塔用手扶额,为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亲切的损友感到悲哀。
原本他的生活不该是这样的,绝不该。几年前,他从王都的巫师学院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按照他所学的魔网工程专业知识和当时的情况,在回到家乡之后,能够顺利地拿到职位,负责维护一座潮汐塔。维护潮汐塔的工作可是个美差,平时无甚大事,还会定期收到津贴,可以用来展开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魔法研究。然而当他踌躇满志准备上任之时,原本属于他的职位却被别人顶替,据说顶替者背景颇深,当地的巫师协会只给了一点象征性的补偿,并没有另外安排职位给他,并且无视他的投诉,最后竟然还警告他不要惹事,以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贝伦塔只是普通商人家庭出生,家里人也没法子帮他解决此事。初入社会就遭此打击的他顿时意志消沉,在家中赋闲了一年,后来受到朋友的邀请,参加某个冒险团,去周边的地下城淘金。
在冒险团的两三年时间里,他的闲暇时光都用来在魔网上冲浪。他的家乡距离王国中心很远,只能通过无处不在的魔网来接收最新的资讯。期间,他在魔网上认识了米兰达。
“这不是米兰达的错,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贝伦塔回想着这几年的一切,然后冒出一句话。
“是啊,人家可是找了位好丈夫呢,在地方巫师协会内部任职。而你呢,一个整日在地下城打滚、臭气熏天的冒险者。”克莱瓦闷了一口啤酒,讽刺道。他为贝伦塔感到不值。
“你呢,你怎么到猫堡来了?”贝伦塔生硬地岔开话题,说实话,能在猫堡碰到这位常年云游四方的学院好友,让他很是意外。平时他们大部分时间只能通过魔网来联系对方。
“那可就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克莱瓦从善如流,吹嘘起自己的旅途经历。
博斯特米尔跳上贝伦塔和克莱瓦的小圆桌,晃动着尾巴,如同食客端详美食一般盯着他们盘子里的炸鱼排。
路德伊瑟揽过莱特拉,把它抱在怀里恶狠狠地吸了一口。莱特拉发出不乐意的叫唤声,但是无济于事,女巫师一遍又一遍地捋着前者黑色的毛发,心满意足。
“伊娥在上啊,协会这帮老家伙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嘛。我只想好好休个假啊。”路德伊瑟抱怨着,拿起羊皮纸看了看,羽毛笔悬在一旁,仿佛一个孩子期待长辈的褒奖般轻微颤抖着。
“怎么,你不是刚从东边回来吗?”酒馆老板摩西熟稔地问道。
“他们要我给《魔法论》的再版写前言,说什么‘出版一百五十周年快乐’。当初到底是谁叫我‘杀死魔法自然之美的女人’?我觉得比起杀死魔法的自然之美,我更乐意杀死那个提议要再版的人。”路德伊瑟抿了一口伊卡托葡萄酒,醉人的甜味让她消气不少。
《魔法论》——征服历630年,由路德伊瑟·提利尔撰写的魔法专业书籍,圣伊娥出版社出版发行。书中阐述了研究魔法本身的可行性与必要性,不以实际应用为目的,研究魔法与客观世界的内在联系,研究魔法本身的规律。由于书中内容大多艰深难懂,更是提出了数个著名的魔法猜想,在当时被许多巫师称为“研究魔法的魔法”。甫一出版,便引发了巫师界的震动,相继而来的“大论战”更是让巫师们隐约分为了两个派系,即自然派与控制派。自然派认为过度解读魔法会使魔法失去原有的神秘性与直觉性,更会使得巫师失去对自然的敬畏和天生的灵性;而控制派则认为只有更深入剖析魔法的方方面面和内在规律,才能更好地使用魔法和创造新魔法,即人控制魔法而非魔法控制人。
1)对魔法X作[1,n)范围的精神力牵引判定,如果精神力牵引的空间映射至少有1个且没有额外的映射产生,则为单一元素魔法;如果产生了2个及以上数量的空间映射,则为复合元素魔法。
2)如果魔法X为复合元素魔法,则它的空间模型内必定有大于等于2的元素种类,只需要通过注入大于等于2的元素种类魔力,观测魔力对撞产生的焰色即可。
“老实说,我也稍稍读过你那本《魔法论》,我觉得那种归纳和秩序,或许才是魔法真正的美。”
“嗯哼哼哼,从你这位分离者口中听到如此高妙的称赞,我真是倍感荣幸,”说着,路德伊瑟从挂在椅背上的包裹中拿出一尊瓷白色半身雕像,“给你带的纪念品,从东边淘回来的,记得收好,这玩意在王国境内可是最高级的违禁品。”
分离者——对纯血德安特人的称谓,自古以来保持着自身血统单纯性,拒绝与波尼沙人通婚的德安特人分支。现如今,纯血德安特人以小部落的形式远离王国中心,大多生活在偏远的山区、林场深处或者海港小镇。他们的血脉中完全没有魔法能力,在巫师口中,分离者就是无魔力者的代名词。
摩西接过半身雕像,仅看了一眼,呼吸便为之一窒。他压低声音问道:“是她吗?翡翠帝国的第一公主?”
“世上能够让人瞧上一眼便心知其身份的人,只有她,叶落·天心。我从某个遗迹里找到的,保存的不错。考察团的人都没发现呢。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路德伊瑟颇为得意,向自己的老友比了比大拇指。
摩西利索地将半身雕像收到吧台下,抬眼扫了一圈大堂里的人。
“算了吧,这位可是只差一点就毁灭了整个威斯特海姆的女人。何况她早已离世,心动又如何。”摩西摇摇头说道,“怎么样,这次考察有什么新发现吗?”
“还是老样子,没有找到黑水城的踪迹。当然,仍旧没有发现哪怕半具翡翠人的尸骨。我们似乎依旧在帝国的外围打转,只能零零星星地发掘出一些破损不堪的建筑物遗迹,其中以神庙居多。就好像这些翡翠人除了向他们的神祭拜祈祷,就没别的事可做了。从西述帝国遗留的文献来看,当时两国友好邦交时期,翡翠帝国以贸易发达和宗教鼎盛著称。难以想象他们的战争兵器是怎么研究出来的。我们压根没发现类似军事要塞之类的建筑物。”
“确实令人怀疑,百年战争时期大半个威斯特海姆沦陷,若不是圣女和征服王横空出世,这片土地早已化为焦土。”看到女巫师微微挑眉,酒馆老板赶紧补充道:“啊,当然,还有我们伟大的魔法女神——圣伊娥女士,是她让巫师的荣光再现。”
路德伊瑟优雅地点点头,看样子很满意摩西对自己偶像的赞扬。
随后路德伊瑟拿出一张莎草纸拓本,上面的文字非常古怪,与西述文或者精灵文完全不在一个体系之中,甚至于巫师们专属的上古语瞧着都比这更和善些。文字方方正正,笔画极多并且组合复杂。她修长的手指在质感极好的纸面上划拉着,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对于翡翠人文字的破译,还是进展缓慢,在翡翠和西述建立邦交之前我们对他们的存在一无所知,上古语文献里面压根没提过翡翠人,而西述帝国时期的对照文献几乎都被翡翠人烧毁了,留下来的部分也不足以支持我们翻译出成段的翡翠文,真是一场灾难。”
“精灵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太待见翡翠人,翡翠人也不在乎精灵,尽管他们很早就知晓了对方的存在。我去雅德兰塔查找过资料,记录很少。你知道的,对于翡翠人这种比精灵更加高级的种族,自命不凡的精灵们当然不乐意在自家的文献里多下笔墨。”
“话说回来,翡翠人信仰的神明,叫什么来着?”摩西瞥了眼那位正在品茶的精灵客人,对方似乎没什么反应,不知是不是没听到,他记得这位精灵客人之前用不太熟练的西述语点了餐。
路德伊瑟忽然神情严肃起来,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才缓缓说道:“摩罗玉清神,这是翡翠人对祂的称呼。这个名字的构成很奇怪,和我们的语法相去甚远。所以很难单单从一个名字中推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当地的神庙里倒是还保留了不少这位神祇的塑像。大致上就是一尊头戴宝冠,拥有八对臂膀和三个头颅的巨人,手臂丰腴且姿势各不相同,塑像或站立或盘坐。但是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位摩罗玉清神的每一张脸庞上,都长着数不清的眼睛。”说完她下意识地喝了一口葡萄酒。
那是能让一位强大的巫师都不由自主感到紧张的形象亦或说存在。每当路德伊瑟回想起这位神祇的形象,都会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可描述的畏惧,即使这种感觉轻飘飘的,难以捉摸。
“能让你如此严肃对待的东西,很少见。”酒馆老板能感受到眼前这位女巫师的不安。
“我们在东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和事情。似乎一个神秘的宗教正在沙漠边沿的几个公国里悄然扩散着。”
“我们暗地里做了考察,探查到是一个名为‘清一教’的组织。他们信奉的神明好像就是摩罗玉清神……他们打着灭世之灾即将到来,信仰摩罗玉清神就能获得救赎的旗号,在几个公国的乡间已经发展出不少的信众了。”路德伊瑟不可察地摇着头,她很费解在翡翠帝国湮灭几百年之后,为何翡翠人的信仰却死灰复燃。人类不可能对那位神祇产生崇敬之情,更遑论信奉于祂了。
“东边的大公们没有出兵镇压这些邪教徒吗?你们巫师应该也有所行动吧。”
“有过几次围剿,但无法彻底清除。他们总能在犄角嘎啦里重新钻出来布道,蛊惑民众。不过你也能猜到,巫师们不乐意参合这事儿,如果不是有大公找上门来,谁愿意浪费时间去帮伽耶教那群神棍收拾烂摊子呢,有那时间不如多做几组实验,说不定出点成果发几篇论文,又能从协会里套来不少预算。”
“我记得你不信教吧,怎么,猫堡附近有什么异常吗?”
摩西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几个月前,在猫堡男爵领的东边,有几个村子遭到了强盗洗劫。然后那些强盗留下了一些写满了血字的旗帜。”
“什么内容?”路德伊瑟皱着眉,她心中其实已隐约有了答案。
摩西从一旁抽出一小张羊皮纸碎片,飞快地写下几行字然后推到路德伊瑟面前。
“ 人怕高处,路上有惊慌;杏树枝繁叶茂,蚱蜢成为重担。 ”
路德伊瑟那好看的眉毛蹙地更紧了些。这句话,她在东边也见到过。在某个清一教地下据点的墙壁上。
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地穿过整个王国,从东边沙漠边缘渗透到了位于王国西南角的科威塞萨公国的?她来猫堡的一路上,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发现疑似清一教信徒活动的消息。这太不合理了。
“怎么样?瞧你的表情,问题似乎很严重。”摩西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麦芽酒,仰头喝光。
路德伊瑟看了一眼摩西,没有回答他,那支邀功的羽毛笔轻轻落在吧台桌面,她面前的羊皮纸自动卷起。然后她侧过身子,看向酒馆大门。有什么人在靠近。
与此同时,酒馆里所有人都默默或抬起头或转过脑袋,不约而同地注视着紧闭的大门。人们隐约能听到屋外呼呼的风声。
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屋外的寒风见缝插针地跑了进来。酒馆里的客人们纷纷打了一个激灵,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盯着门口,如临大敌。而路德伊瑟则揉着眉心,暗想自己最近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了,怎么下意识地用魔力影响了酒馆里的客人。
“就是这儿了。喂,摩西大叔,给你带了两位客人。”一个小男孩领着两个冒险者走进酒馆,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背后的两人。其中一位冒险者不敢置信地退出酒馆大门看了看周围,再一步跨进酒馆内。
“这是怎么做到的?两边房子挨得如此之近,这别说是酒馆了,就连个茅厕都塞不下!”那位进进出出的年轻冒险者一脸见鬼的表情。
“认真的吗,你们就没听说过‘连续体延展术’吗?”小男孩一脸鄙夷地问道。
“岩神的肚脐眼!我们在地下城组过队的巫师老爷们可不会这一手。啊,蹩脚的三流巫师挤掉了好多工作岗位不是么。猫堡老酒馆果然有点门道,嘿,克林多修斯,我就说来这儿准没错吧。”那位冒险者朝肩上扛着半头火角鹿尸体的同伴扬了扬下巴。
被称作克林多修斯的中年冒险者对于自己同伴的大惊小怪无动于衷,回了一句:“闭嘴,弗兰克。”然后踩着地板嘎吱嘎吱地走到吧台前,将火角鹿尸体连同毛毯扔到地上然后用低沉的嗓音问道:“听说这儿的魔兽菜肴闻名远近?”
摩西摸着自己的胡渣,不置可否地回答:“吃过不就知道了。”他用手指轻敲菜单价目板,接着说道:“鹿肉需要处理一下,在此之前你们可以先点几样开胃菜,或是喝点什么。嘿,贝丽德欧娜,别发呆了,招呼客人。”
两位冒险者仔细端详起琳琅满目的菜单。摩西则绕过吧台,将地上的火角鹿尸体扛起,走进了后厨。
一旁,小男孩走到路德伊瑟身旁,死死盯着那支重新飘舞起来的羽毛笔。
“嗯。”路德伊瑟有些放松下来,单手托腮,懒洋洋地回应小男孩。
“你能教我魔法吗?”小男孩尽力睁大他那双澄澈的眼睛,想要给面前这位女巫师一个好印象。
“约格。村子里的人都叫我飞毛腿,因为我跑得最快!”
“可我就是想成为巫师,我知道好些个魔法名词,什么二向切割、方波冲击湖、斜角坚盾还有四支点炎爆术之类的。”
“好极了,我想你一定没少来酒馆拜读魔法著作。”路德伊瑟笑着瞥了眼酒馆一角的小书架,上面摆着不少书,还有她写的那本《魔法论》,瞧啊,还是本混凝纸装帧的限量版。摩西这老家伙,要是年轻的时候主动点该多好。
“那你知道它们分别是什么法术模型吗?”路德伊瑟继续问道,顺便用精神力探测着小男孩体内隐藏的魔力流动。
“书上画的太复杂了,不过我知道几种基础的模型,正四面体到正二十面体,我能画出它们。”
“嗯……可惜啊,小约格,可惜你并不能成为巫师。”路德伊瑟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头,遗憾地说道。
“抱歉,我没能在你身体里发现魔力共鸣的迹象。也就是说,你没有成为巫师的先天条件。”路德伊瑟还想安慰小男孩几句,没曾想小男孩扭过头就跑开了。
“哼,我早就知道了。”小男孩丢下这句话就跑出了酒馆。
路德伊瑟回头,用询问的表情看着正在给客人端酒杯的贝丽德欧娜。
“小鬼头问过不下十个巫师,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学习魔法了。”贝丽德欧娜微微耸肩道。
猫堡鹿肉是一道比较新式的鹿肉菜肴,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厨师在创造出这道菜式之后,就将菜谱公布了出来。人们只知道他来自猫堡,所以这道菜就被叫做猫堡鹿肉。
选用新鲜的鹿里脊,去除筋膜,用绑肉绳定型。煎至表面上色,然后放置一旁醒肉备用。接着将蘑菇、海芹切碎与百里香一同翻炒,加入海盐以及黑胡椒调味。
醒好的里脊肉拆去绑肉绳,刷上由牛肉汤、十字芥粉和牛至调制的酱汁。铺好适量的火腿片,将切碎的蘑菇平铺其上,然后用火腿片卷住鹿里脊,再用酥皮包裹在外部,滚成筒型。酥皮表面刷上蛋液。最后放入烤炉中大火烘烤三刻钟。
成功出炉的猫堡鹿肉看起来就像是金黄的面包,小麦香气扑鼻,切开后可以看到鹿肉粉嫩的切面,轻轻按压还会渗出如葡萄酒般的汁水,让人食指大动。而火角鹿的鹿肉更是散发着一股迷人的炭火气息。
“地下城那帮厨子都该来尝尝这鹿肉,我敢说,他们保准都会羞愧而死!”弗兰克又塞了一块粉嫩鹿肉到嘴里,大口咀嚼着。
克林多修斯点点头,安静地吃着鹿肉,感受着其肉质纤维的肌理在唇齿间一丝丝成形,细微的魔力一点点被感知,滋补着冒险者强健的身体。
隔壁桌的贝伦塔和克莱瓦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吞咽口水,因为那肉香简直勾人心魄。他们已经吃完了自己的食物,现在却又感觉到饿了。
就在酒馆里的人们嗅着空气中的香气,和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做斗争的时候,酒馆大门再一次被推开,寒风吹散了肉香。
门外跌跌撞撞进来一个男人,他好像受了伤,外衣残破沾染着血迹。他倚靠在门板上,盯着一脸震惊的贝伦塔吼道:“该死,快离你身边那怪物远点!贝伦塔!”
而贝伦塔如此震惊的原因,则是因为这个撞进酒馆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好友——克莱瓦·沃丹!
一瞬间,在地下城闯荡的经验告诉他事情不对劲,他起身与身边这位畅聊了一下午,同样满脸不敢置信的克莱瓦拉开距离,又审视着门口那位受伤的克莱瓦,陷入混乱的思绪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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