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改编自A岛的跑团文,是团主与每一位玩家共同创造的故事,我会将它以小说的方式再一次呈现出来。 简介:在与世隔绝的村庄当中流传着每年献祭一名少女以获取神明欢心,保证一年风调雨顺的传统。村民们会在神父的召集下齐聚于教会当中,目睹少女被割喉并被抛入无底深渊的全程。
所有少女都是自愿献祭的,所有人都哀悼并感激着她们的牺牲。直到一名来自外界的猎人打破了这一血腥而诡异的平衡。
所谓的猎人就是玩家在这个故事当中扮演的角色,一名拥有超强武力值的枪手,在此化名为埃里克,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跑团这个集体创作中玩家们的选择。
这是一个普通的房间,简单的摆设着两把座椅与一张书桌,靠墙摆着几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大多都陈旧不堪。还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床,这是一个神职人员的简易房间。
少女一个人坐在正中的座椅上,她默不作声地看着面前的门,从她的眼神能看出来她在看着更远的地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少女身上散发着特别的气息,某种北国风情,某种营养不良的病态美。此时在窗口的阳光照射下,静脉血管里徐徐流淌着青蓝。仿佛被光芒揭穿了什么,与那种由建议配给的食物和日照亮形成的标准美背道而驰。少女从连衣裙的裙摆及袖口露出来的手臂与双腿苍白的肤色,会让人联想到白蜡。由此能够窥见到少女在铁丝网深处生活的样子。
她那身黑色洋装看起来就像是被熨斗熨到犹如高光泽涂料一般闪闪发光,与她白而纤细的手臂与双腿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是她最喜欢的一身衣服。只要穿着这身衣服,她总会一跃成为每个舞台,每条街道的主角,她当之无愧。
“艾丽莎……时间到了。”房门传来敲门声,一个低沉的中年男人呼唤着少女。
“好的,神父大人。”被称作艾丽莎的少女应答着,但她的目光仍然是茫然无措的。
她起身,解开了白色长发的发结,灿烂的白发像是瀑布一般散落而下。阳光在那长长的直发上反射着,像是圣光一般在她身后展开。她将发结放在了书桌上,之后神父会发现她的遗物,并交给她的妹妹。在不久的之后她就会死去,而这个发结能够留给妹妹继续使用,她知道妹妹一直羡慕她有这个发结。
死人不应该向活人索取什么,而应该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她推开了房门,正对房门的过道就直直引向那张熟悉的讲台。过道旁的男人纷纷让步,以往仪式中他们或许需要借助蛮力,但今天的主角是艾丽莎。她身上总是带着那股不近人气的气场,她是那名命中注定的圣女,没有人能有伤害她的想法,甚至没有人能有斗胆触碰她的想法。
如果她要死去,也应该躺在铺满玫瑰的棺柩之中,在万人敬仰中死去。只有她能够决定自己的死亡。
但在之后的十分钟,她将会被自己十几年的义父在数百人面前割开喉咙,并坠入那犹如噩梦的深渊当中。
“艾丽莎……圣女大人,请喝吧。”一名信徒跪在艾丽莎面前,双手捧着一小盆清澈的水,头埋在两臂之间,在艾丽莎面前他就像是一只鸵鸟。
周围的人都刻意地偏开了视线,唯恐与艾丽莎对上视线,每个人都是鸵鸟。
他们在逃避着什么,有些事注定要来临,他们的心中知道这是错误的事,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他们只能装作视而不见,这是他们能为圣女所做的最后一点帮助。
艾丽莎伸手抓住教徒捧着水的双手,那双手粗糙而又干燥,这是长时间在土地间劳作才会形成的双手。指尖的肌肤开裂,缝隙间填满泥土,使得那些表面的皮肤也像是土片一般。他有多久没好好地喝上水了?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但在被艾丽莎抓住的时候,像是玩具的发条卡住,本来还在运作,猛然停了下来。
艾丽莎大人的手,好凉。但是,好温柔。教徒全身上下紧绷的肌肉松开,在被艾丽莎触碰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化作了水。
“你多久没喝上水了?”艾丽莎接过教徒的水,轻声问他。
“两天。”教徒干咽着不存在的唾液,沙哑着说,喉咙像是被火烧一般疼痛。
“在现在的时期,作物比人类更需要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艾丽莎说,“把头抬起来吧,看着我。”
“我……”教徒本想回绝,但身体不受控制,抬头对上了艾丽莎的双眼。
艾丽莎的双眼是一片清澈的湛蓝色,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泊,用湖泊来形容或许有点太过于狭隘了。教徒想着,这是海洋,只在神父的布教演说中所听闻的,由没有边际的水组成的世界,那就是海。
圣女的眼中装着一片海,是最为温柔的,没有任何波涛的海。
“这些水你拿去喝了吧。”艾丽莎俯身将水盆重新放在了呆滞教徒的手中,“我马上就要死了。水是很珍贵的,活人比死人更需要这些。”
“还有你们!”艾丽莎起身环视着周围背过身去的教徒,“都给我看过来!这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我是圣女,我应该接受这一切。连我都没有去抱怨,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感到悲伤?!”
“我们延续到了现在,在接下去的时间我们也能继续活着,我们会在这片祖先留下的土地上一直生存下去!活着,活着,活着,直到有一天!”艾丽莎几乎是怒吼,“活到有一天,我们能够走出这片祖先留下的土地!传统,那是死人留给活人的压迫。我死了并不是阻挡你们脱离传统的理由,反之,我应该成为最后一个死去的圣女!”
在教徒回过神来时,艾莉莎已经独自一人离开了过道,走到了讲台之上。他手上捧着艾丽莎归还给他的那小盆水,面对这些近在咫尺的清澈的水他选择接受本能的驱使,几乎是将水泼在自己脸上,将水饮入口中。
咳咳咳!教徒被呛到了。这么着急地喝水,这是必然的后果。他闭上眼,感受着水从他口中饮入,流经他的喉咙,他的食道,到了他的胃,到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之中。
水是生命之源,没有人能摆脱身体对于水的需求。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感,那冰凉甘甜的清水,在他身体中永不停息地流动,让他清晰地发现自己仍然活在这个世上,而不是在尘土飞扬的田间劳作的行尸走肉。
他身体的所有机能被暂时地停止,他全身心都在专注地享受着这些水带给他地愉悦,要用尽全身心的能力才能去接受它。但在他丧失意识的时候,他那停止工作数年的泪腺第一次留下了眼泪,珍贵的水分与盐分就这样没有意义地排出。
在艾丽莎最后的演说中,他感觉自己似乎清醒了。那段时间非常短暂,但却异常清晰。就像是从来没有触碰到冰块的人,在触碰到冰块的一瞬间,他会猛然将手抽回,但是那一瞬间的感受却会深深地刻入他的脑中。他似乎有错觉,在这之前三十余年的时间内,他一直被什么东西催眠着,他似乎一直在沉睡。
只有在面对艾丽莎大人的瞬间,在被她触碰的瞬间,他才真正地醒了过来。虽然那段时间很短,但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一瞬间的感觉。而在那清醒的瞬间,他也只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留下的泪水也是为了艾丽莎,他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见到艾丽莎大人了。再过几分钟艾丽莎会死,而他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错的,他应该去阻止这一切。而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没办法承担阻止所带来的后果,那是过去对于现在的压迫。
“艾丽莎,准备好了吗?”神父站在了后台的一侧,圣女应该要比他更先登上讲台。
艾丽莎没有多说什么,她上前一步紧紧地搂着神父,吻他粗糙的面颊,她闻到汗臭味和隔夜伏特加酒的味道,看来神父昨晚也睡得不怎么好。
对神父的爱让她自己也感到非常吃惊,她有时会体会到这种感受,而且总是在毫不经意的时候。这种爱和神父日复一日所做的事毫无关系,他是一种原始的生物性的东西,但她可能永远难以从中解脱出来,那是一种会萦绕人一生的由多重梦幻般的内容形成的印象:圣经,刮胡刀,某件漆黑的牧师袍。
稍稍错愕的神父也搂住艾丽莎,难以察觉的泪光也在他的眼角闪烁,但他随之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的,我准备好了。”艾丽莎松开了神父,微微地点了点头。
随着一声沉闷的钟声,艾丽莎踏上了由斑驳木板拼接而成,嘎吱作响的讲台。此时的阳光正好洒在讲台的中央,台下黑压压的村民们抬着灰扑扑的脸看着艾丽莎,在她那头白发的折射下阳光仿佛真的凝聚成为了一道光环在她的身周,灿烂得令村民险些睁不开眼睛。
但没有一个人撇开头,他们都忍着酸痛瞪大了眼睛,许多人的泪水已经开始滚落,在脸上流下两道湿润的痕迹。
没有人不敬仰艾丽莎,没有人希望看到这一幕,但事实上又没有人不愿意艾丽莎死去。
艾丽莎跪在了讲台的中央,在她的面前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深坑,当直视这个深坑时每个人都会冒出同样的想法。
但艾丽莎知道这个深坑通往哪里,她微微地闭上眼睛,感受着从深坑中涌出的微风,以及夹杂在这气流之中难以察觉的叨念声。
埃里克眼睛十分肿胀,嘴唇干得像是枯死的树皮,从昨夜至今他没有张开过嘴,只是顺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机械性地迈动自己的双腿前进。如果张开嘴的话,肯定会使得干瘪的嘴唇裂开,血的滋味会让他的脱水更为严重。
埃里克对自己身体的极限十分清楚,再过上不久他会因为严重地脱水而失去意识,这和他的意志力多强并没有关系。然后休克的他很有可能会因为抽搐而导致舌头堵住自己的气管,这时候死亡就变得触手可及了。
周围都是一些干瘪瘪的耐旱植株,很难搞明白它们是如何从干得快沙化的土地中汲取到水分的。
但在越过又一个小小的山丘之后发现了这么一个村庄,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这个村庄附近并没有明显的水源,没有像以往遇到的村庄依靠着湖或是河建造。但是村庄的规模却超乎他的想象,更有大片大片的作物在周边生长,虽然也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或许村子里有开采地下水,但是开采地下水需要的人力物力这样普通的村子并负担不起。
在欣喜若狂要进入村庄求水之前,埃里克总会先进行一些思考。但无论他所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他都要进入这个村子进行物资的补充,他没有选择。
埃里克迈着谨慎的步伐,当空的烈日下,这条街道上只有他和他的影子。
周围并排或是远处散落的房屋也都紧闭着门窗,他擅自闯入了一个被凝固在着高温之中的世界当中。
忽然响起的钟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这条还算是平整的土路尽头竖着一座教堂,不知道是因为脱水还是远处高温的效应,这个教堂在视野中变得模糊且不断地抖动,像是随时都会消失的幻影一般。
一个偏远村庄的教堂做的礼拜总有自己的特色,或许去教堂能得到这个村子更多的信息。
埃里克伸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莫须有的汗水,过度的暴晒下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让他像是蒙着一层灰的脑子精神了不少,随之大步走向了教堂。
虽然他的动作已经尽可能,但年久失修的教堂的大门仍然发出了刺耳的咔嚓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压压跪倒在地上的村民。但他们似乎对大门的异常没有任何察觉,甚至没有一个人转过头来,注意到埃里克前来的只有站在讲台上的两个人。
而少女正被两名赤着上身的壮汉各抓着一只手臂压倒在讲台中央,纤细的手臂苍白得犹如白蜡,而埃里克认为不只是颜色,或许两只手臂会比白蜡更为脆弱。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已经快步走向讲台,同时右手握在了腰间的枪上。
“你好,陌生人。我们正在准备做礼拜。”神父温和地说,就像是任何地方的神父,上帝的使者之一,“我们村子欢迎陌生人,再之后会好好招待你的。我知道你想问这名少女的情况,她不会有事的……这是我们村子的仪式。”
埃里克已经有四五天未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又有一点笨拙,嘴唇马上崩裂开来,铁一样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如果是水的话....抱歉。"神父听到你的诉求后摇了摇头,"我们正是为此而聚集于此,请你再等上几分钟,马上就会有水了。"
埃里克这才发现,周围坐在座位上虔诚地看着讲台的村民们也一样进入缺水的状态,只是他们并没有像埃里克一样为水而奔波而是呆坐于此。看着台上举行着的怪异仪式。眼中充满着希望。
少女意识到埃里克的存在,稍稍抬起了头,她的眼睛似乎因为长期不见光的监禁而失去了光泽,但这正好和她病态般雪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埃里克看到了她死水般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嘴巴微微张开,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埃里克读出了她的唇语。
埃里克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并不只有少女与神父在看着自己,周围的村民虽然没有转过头来,但似乎自己在这一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少女身上的那束阳光转到了自己身上,他眨了眨眼睛,稍稍有点不安地看了看四周。
埃里克脑中闪过了许多选项,最终他将枪收回了腰间。他感觉自己的手似乎并不属于自己,而是被一种某名的引力牵引着进行行动。
只有先认清形式,才有战斗的理由,而非依靠一时的冲动。如果冒失地开枪,他不认为他能活着走出这个教堂。
但这只是埃里克为自己找的理由,他明白这并非自己真心所想。他先做出了选择,然后为自己找了借口。
他真正感受到的是一种不可阻挡的力量,有些东西是他所无法抗衡的,是所有人都无法抗衡的。
埃里克在一旁找了地方坐下,一旁的村民礼貌地让出了空间,向他友好地微笑示意。这个笑容是真诚的,埃里克知道这个村子并非狂热的异教徒,他遇到过不可理喻的邪教,他们恨不得杀了所有他们见到的人,只是因为自己也身为人而忍耐罢了。对这类人埃里克从来不会吝啬子弹。
台上的仪式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神父手中捧着一本看不清封面的古书,但那肯定不是圣经。神父站在少女身后大声朗诵着,是埃里克听不大懂的古语言,为了探索一些遗迹他只是但当涉略,如果是文本翻译的话有参考书对着还好,听译的话就只能懂个大概了。
"神....少女...羔羊...雨..."神父的声音愈发嘹亮,明明他也处于缺水的状态,埃里克不明白这是从何而来的力量让他的朗诵如此充满力量与感染力。相比起你以前遇到的神父就像是门外汉,像是街上散布世界末日的疯子。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的嘴唇自己在微颤着,先前那种奇异的感觉一次出现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得在说这些什么,但他所能听见的只有神父的挥舞着双臂几乎是怒吼的祈祷。埃里克的身体又一次自己动了起来,这次是身体自发的反抗,他给自己来了两巴掌这时候才察觉到周围的异状。
周围的每一个村民都在跟随着神父吟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神父,犹如大教堂中的唱诗班一般整齐洪亮。埃里克感到自己又一次要沉浸在其中,他也想要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大脑不断传达出一种象征着危险的轰鸣声,直到他咬住舌尖之后才又一次用痛感将自己带回了现实之中。
"以水换水,以血换水。"神父念出最后一句话,所有人突然又归于了最初的平静。他迅速俯身一只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小刀,刀刃干净,平滑细致,刀柄雕刻着复杂的花纹让这把匕首更像是艺术品而非实物,但是刃口的寒光怀表明这是一把实打实的利器。
这样的距离埃里克根本来不及拔枪阻止,下一秒刀就划过了少女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两名壮汉死死抓住挣扎的少女,神父也没有继续朗诵,而是将刀刃在衣袖上擦净重新收回腰间。
整个教堂依然没有人发出声响,埃里克察觉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沉痛之情,像是参加了一场葬礼。
明明每个人都是杀死这名少女的凶手,但是每个人都为少女的死而哀悼。
少女想求救但只能发出瘆人的咕噜声,在这间一样瘆人的教堂中回响。她面前的地板挖着一个洞,壮汉将少女的头压下,血全部流入了这个洞中。
少女是美丽的,恍惚间埃里克觉得这样病态苍白,天使般的少女染上了血腥后更为美丽动人。但随之他又一次惊醒过来,手中的枪已经瞄准了神父的脑袋。埃里克喘着粗气,他怒火中烧。
用毁灭去隐藏悲剧后的残骸会得到满足,开枪打向欺诈的面孔更会有一种不费脑筋的快感。
埃里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如果没有找回正常呼吸的节奏,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保护好无辜的人,或许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他看着、一名没有反抗力的少女被残忍杀害,并被用于一场血腥的献祭。
那种熟悉的愤怒渐渐爬了回去,深深地藏在了他的身体中。
少女死了,原本就像娃娃一般的她在死后似乎升华了,变成了真正的娃娃,任人摆布。两名壮汉一推将少女推进了洞中,大约过了两秒钟才听到了沉闷的扑通声,在这个教堂底下至少有十米以上深度的地洞。
随着少女落地的扑通声,外面没有预兆地响起了一道惊雷声,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村民们有序地从座位上起来走出了教堂,手头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蓄水设备。这很明显是一场祈雨仪式,而它也的确有效,这是每个人都亲眼所见的。
神父没有随着村民走出教堂,背着手在看台上像是置身事外的观众一般看着台下的情形。埃里克拨开一个又一个低头走着的村民,逆着人流到了讲台之下,仰头看着台上的神父。神父低着头,向他发出了邀请。
“你想谈谈吧,这可能对你来说太过难以理解了。祭祀的时间绝对不能出差错,要不然我也会先和你讲清楚的。”神父说,“方便的话跟我到后房,那里有净水的装置,可以一起喝杯水。”
埃里克上了讲台跟着神父走向后房,路过地洞时瞥了一眼,这是一个人造的地洞,用砖石细心地砌好。边上还沾着少女因挣扎而溅上的鲜血,慢慢地向下滑着,没溅到地方却干净地让人奇怪,想必细心地洗刷过了。再之后少女的血也会被洗去,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下去就是一团漆黑,根本看不清什么,埃里克选择跟上神父。但在他将视线转回去的时候,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地洞中升起的一声声咕噜声,像是碾碎了什么还是什么,他听不清楚也没有时间认真去分辨,就跟着神父离开了看台走进了后房。
“你想问些什么,说吧。”神父的房中十分朴素,简单的摆设着两把座椅与一张书桌,靠墙摆着几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大多都陈旧不堪。还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床,这就是一个神职人员的简易房间。
埃里克接过了对方的水喝了一口,就没喝水让你觉得这口水格外的清凉甘甜。
“这个仪式是怎么回事?你们杀了一个少女,在这之前她可能还受到了监禁,而你像是杀鸡一样切开了她的喉咙!”
埃里克的眼前随着自己的叙述,又浮现出少女苍白细腻的手臂挣扎的场景。愤怒又重新浮现上来,它没有消散,只是暂时隐藏。
“村子需要奉献,而没有奉献村子就活不下去。”神父说,“这里没有太多的水,只有几条小溪,根本没办法满足这么多人的生活需求,更别提作物的生长。这仪式是每年都要进行的,牺牲一名少女,换取村子的生存,仅此而已。”
听着神父轻描淡述的讲述,仿佛刚才在极度恐惧中死去的少女就真的只是一个交易品,像是集市上被人拎着耳朵而蜷缩起四肢的兔子一般。
这次他没有呼吸,肺中只有死一样低平的波动,但手中的枪已经指着神父的脑袋,随时都可能扣动扳机。
“这样的献祭已经几次了?洞穴的石壁洗刷得这么干净,是不是怕太多的血积在一起让教堂发臭?”埃里克大声呵斥道,“以大多数为借口而杀死少数人,这根本不是杀戮的借口,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把你当做一名邪教徒杀死的理由。”
神父似乎早就预料到你的提问一般,深深叹了口气,伸手将你的枪口拨开,你几乎扣动了扳机。
“凭我们会为艾丽莎悲伤,这名女孩是艾丽莎,这是自愿的献祭。”神父说,“你看不见吗,人们都会为她而流泪。死去的女孩并非少数人,而是我们中的一员,她是为了守护自己的村子而牺牲的。为了大多数而牺牲自己,这不是你们口中的正义之举吗?”
“她....根本就不想死。”埃里克将枪口稍稍低下,但想起了名为艾丽莎死前眼中闪烁的最后一束光,以及那句只有他才能听到的求救声,“在你下手前她向我求救了,而我没有动手。”
“有谁会想去死?谁面对死亡时不会感到恐惧?”神父说,“我看着艾丽莎长大,十六年了。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孩,她最后做出了这个决定,但她因为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最后没有勇气接受自己的决定。我们只是帮了她一把,让她没有屈服于自己的本能。”
埃里克看着神父的眼睛,知道他并没有撒谎。
“你们奉献的是哪一个邪神,据我所知真正的神并不会接受这样的献祭....血腥又黑暗。”埃里克冷静了下来,将枪收回了腰间。他明白需要为之战斗的并不是眼前的神父,他只是一个符号,象征着这整个村子。
“没有名字,这个神没有名字。”神父说,“如果是真正的神明,哪个会将神迹降临在这样偏远的村庄呢?城市中有更多的信徒,更多的贡品,在那里降临神迹才更有价值吧。”
“你是个神父,你本应该信仰上帝。你有愧于你胸前的十字。”
“如果祈祷能让这个村庄降雨,我愿意锯掉我的双腿终日跪拜在十字架下。但是不行....我的父亲是一名神父,我的爷爷是一名神父,我们世代在这个村子中担任神职。父辈教导我要对上帝敬畏,要敬仰他但决不能依靠他,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能依靠上帝。”
“这名没有名字的神,他在哪里?”埃里克说着站了起来,提出了你最后的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信仰他,向他进贡。你的古书,这些仪式是怎么被发现的。”
“神在地洞的最深处,这个洞从我爷爷开始就存在了,没人知道它存在了多久。仪式和书籍,都是从以往流传下来的。但是或许这个房间的记录能帮上你,这里面的记录也是从最开始就流传至此了。”
他翻开了历代神父的笔记,上面记载着从六十年前开始的村庄记录。但这并不是仪式的起点,从最开始,也就是现任神父的祖辈开始献祭仪式就已经存在。在布道神父到达村庄时,对这名邪神的献祭就已经存在了。
历代神父对这野蛮的献祭都是厌恶的,想要代领村落的人走出这没有尽头的轮回,但最终都无功而返。但他们逐渐总结出了其中的规律,最开始一年会献祭两名乃至更多的少女。在之后的神父规划了村庄的建设,最大限度地利用雨水,并且对献祭少女有了更人道的待遇。
神父有采用放血方式献祭邪神,一开始有成功的降雨,但之后就没有了作用。必须严格要求古书上记载的仪式上献祭方式,才能保证一年来村庄的风调雨顺。之后神父们采用了间断性放血,并在最后先的献祭上给少女以麻醉致幻措施,让少女最大限度地减免了痛处。这样最低限度地满足了邪神的献祭需求,一年只牺牲一名少女。
神父将献祭规范化,系统化,没有偏担任何一户或是强迫一户人家献祭。的确所有少女都是出于自主的献祭,很难想象这样偏远的村庄每年都会有少女愿意为了村庄献身。
历代神父都想要从圣经或是其他书籍上找到关于这名邪神的线索,但是除了那本记载仪式的古书,根本没有关于这名邪神的记载。这是历代神父六十年来的探索经历,埃里克对村庄献祭的历史有了更深的认识,对神父的愤怒之情减弱但仍存在,因为是他割开了少女的喉咙,这点不容怀疑。
埃里克翻开了古书,上面详细地记载了献祭的种种流程。他在神父的房中找到了相应的参考书,认真地研读了这本古书基本了解了献祭的流程。
献祭的对象必须是十八岁左右的少女,在献祭的前一晚会受到邪神的召唤,接受邪神的认可。
邪神收到献祭后可以满足信徒们的一个愿望,愿望并非无限度的,而是复出多少才能收获多少。献祭一名少女,能最大限度地利用也才能为这个村庄贡上一年的水源,保护村庄一年内风调雨顺。
剩下的流程就如其所见,神父大声朗诵着对邪神的赞美之词。相比于一般的神的赞词,这名神的赞词更像是一种合同,套用在神上就显得扭曲与黑暗,埃里克对其中的内容感到了本能的不适。这样的内容由信仰上帝的神父念出,想必他也承受着不小的的压力。
最后一句赞词“以水换水,以血换水。”
“赞词并不能换来回赠,奉献才能换来回赠,神讨厌只会说话而无行动之人。”
埃里克打开了圣经,但是很遗憾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有用的讯息。历代的神父都想过从中发现什么,但最后都无功而返,当然他也是一样的。
埃里克打开了村庄的人口普查谱,上面详细记载着每个人的出生年月与死亡日期,并记载了每年村庄的人口总数。向前快速地翻阅,即发现了在七十年前这个村庄迎来了一场人口大爆炸。
接着打开了村庄的地图,从最开始的一小块沿着河流的耕地,这个村庄一直缓慢地成长着。距今一百年前,你发现村庄的增长就近乎停止了,这是自然,没有足够的人口土地就无法扩张,而没有足够的水源,人口也就有一个饱和点。但是你仔细地查阅,果然在找到了村庄七十年前有了一次扩张,一个处于村庄边缘的小块地区,没有细心地搜索根本没办法发现。
确认没有更多调查与可询问的线索之后,埃里克与神父告别随之打开了后房门口,迎面一名少女正好撞到了他的胸口。少女和早上被献祭的艾丽莎长着一样标致的脸蛋,虽然头发是一样的淡金色头,但她扎成了马尾而非像艾丽莎散开,皮肤是健康的微晒小麦色,比起艾丽莎的病态美她更带有感染人心的活力。
“啊……对不起。”少女显然是来找神父的,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别紧张,我是....你们神父在外面的朋友。”埃里克回头看了眼屋内得神父,他的示意让他明白了不应在村民内暴露自己的身份。
毕竟他的身份是为了杀死各种怪物,所有危害人类生命的怪物都是自己猎杀的目标,现在就包括了这个村庄的邪神。
要抓出这个邪神,而这件事最好不要让村民知道。
“是的,丽娜,这位是我在外面教堂结识的朋友。”神父马上街上说,“他只是过来找我叙旧。”
“你是神父的朋友吗?!那你就是我们的朋友!”被称为丽娜的少女对埃里克说道,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充满真诚与活力,“如果没有神父的话,村子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你有事要跟神父说吧,先进来坐。”埃里克招呼丽娜进入后房,这时候才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条线索。
神父的笔记上记载了,一般下一名自愿献祭的少女会提前一年来找神父报道,也就是在上一名少女被献祭的当日。这样少女的家庭会在一年内享受优待,这是献祭家庭应得的待遇。
那么说这名少女.....
埃里克靠着墙站着,这场对话可能会给他更多的线索,而他并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埃里克对神父口口声声的自愿还是存在质疑的,愿意牺牲自我的人埃里克并不多见,但是不是他对人性感到失望,而事实的确如此。这样一个普通的村子是不可能每年都有自愿被献祭的少女的,埃里克甚至怀疑之前的少女可能是神父从不知何处的人贩子购来的奴隶。
如果他调查出来的结果的确如此,就有了向神父开枪的理由,猎人的职责就在于此。
“神父...我....”丽娜进入后房后和在门前的开朗不同,显得有点紧张,“明年请献祭我吧。”
“不可能,即便你是自愿的我也不允许。”神父则是断然拒绝了她,"艾丽莎选择献祭时已经说好了,我会帮你离开这个村子的。无论是为了你还是她,我都不允许你参加下一次献祭。"
“姐姐她太乱来了!”丽娜摇头说到,眼边泛出了泪花,说话带着哭腔,“只留下我一个人,我....”
埃里克注意到了丽娜的眼睛,猎人总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他见证过不知多生死离别,当然也见过不少牺牲。埃里克知道牺牲者眼中最后会闪烁着一种光芒,人性勇气的光辉,或是些其他的东西。
但是在眼前的丽娜眼中埃里克并没有看到这束光,更多的是一种迷茫,困惑,他又回想起在讲台上的艾丽莎,那名病态的美人,她眼中则是带着困惑与悲伤,但缺少恐惧。
不对劲,他想。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这个,你先回去休息吧。”神父将丽娜揽在胸前,抱着这名因失去亲人而悲伤的少女,“这不是你的义务,你承担的已经够多了。愿上帝保佑你。”
丽莎抽泣着离开了后房,走得很快,没有在意在后面跟着她的埃里克。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晚上这样的偏远村庄基本上没有会外出的人。每间房子都亮起了烛火,家家户户回到了自己家中,庆祝着这天降的雨水,也为死去的少女哀悼。
丽娜走进了一间没有亮灯的房屋,反手把门关上,留下埃里克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门外。现在天色也暗下来了,他也要找一个地方安置一下,于是敲了敲门,丽娜也将门开了一个小缝。在她回家之前,房屋是没有亮灯的,那么这个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居住,这样小心也就有了理由。
她的眼眶还有点泛红,但是开门看到埃里克之后马上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将门打开。
“你是神父的朋友吧,对不起让你见笑了。”丽娜说道,邀请埃里克进入了房屋,“我要怎么称呼你呢,陌生人?”
“我是一名旅行家。”埃里克撒了谎,“是一名会做点小手艺的旅行家。在旅途中曾经遇到了在神职学校上学的神父,有过一些交情。”
“做手工吗?”丽娜显然对这个很感兴趣,拿出了一些精致的小饰品,“我也会做些手工来玩,你看还不赖吧。虽然我脑袋没有姐姐好使,但是这些要动手的活我做得都不错呢。”
埃里克对丽娜的成果表达了赞赏,丽娜的作品放到外面恐怕能卖上不少价钱,和那些所谓的大师比起来相差无几,更多了几份乡村才能见到的淳朴。
但既然他也会做点手艺工作,那也要拿出相应的东西来证实自己的手艺。
埃里克为自己临时撒的谎感到了后悔,毕竟当他打开自己的腰包时,在里面只发现了,子弹、对付吸血鬼用的银制十字架以及狼人牙齿的挂件。
“我的手艺可没有你好。”埃里克硬着头皮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狼牙,这是他一次猎杀得到的战利品,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不会哦,我觉得很好。”丽娜拿起狼牙端详,上面简单得串着一条细线,像是一个野蛮人的挂坠,“这样简简单单就好。”
“是吗,被你夸了一下感觉手艺就不错了。”埃里克应答道。
两人就工艺品的话题聊了不少话题,丽娜的情绪明显缓和了不少。
“你不是来陪我说这些的吧。”夜色已经完全黑了,丽娜端来了两杯茶水说,“虽然在神父那我就注意到了,但是很高兴你能和我说这些,我好受多了。”
丽娜的头发放了下来,端坐在埃里克面前,手指不自觉地卷着肩旁淡金色的细发。
“或许你刚才也说了很多谎话,但那和我也没有关系。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村子的献祭的。”丽娜盯着埃里克的眼睛认真地说,“怎么看到我姐姐艾丽莎的死。”
“我是一个外人,不好发表意见。”埃里克沉默一会后说道,艾丽莎死前说的那句“救命”仍环绕在他的耳边,“神父都跟我说了,我知道这可能是不得已的献祭。但说实话,我不喜欢。”
“只是不喜欢吗?”丽娜笑了一声,笑声有点瘆人,不知道是在笑埃里克的虚伪,还是其他东西,“我看了这种献祭十六年,唯独今年我没有勇气踏入教堂,只要想到她被割开喉咙推进那个洞里,我就害怕。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集体可能是光荣的,但对于自私的我来说我根本不想姐姐为此牺牲。如果连你一个外人都觉得只是不喜欢,那我可真是罪大恶极,毕竟我是身处其中的人啊。”
“那你姐姐是为什么....”埃里克迟疑道,但观察到丽娜激动的的情绪还是暂时地选择了沉默。
两人无言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只有壁炉中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火成了这个房间话最多的人。
“我的母亲也被献祭了,父亲后来自杀了,只留下我和姐姐。”丽娜回忆着,这个少女一切的家人都被献祭给带走了。“神父对我和姐姐很好,是他将我们两人抚养成人的。”
“那艾丽莎是个怎么样的人?”埃里克接着问道,“肯定是个很棒的人吧,一个好姐姐。”
“是,艾丽莎是个好姐姐。”丽娜说,“神父经常很忙,小时候都是她在照顾我,虽然只大我一岁但是好像什么都明白的样子。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目标就是成为像姐姐那样的人,及时她和我一样是个孩子,但我觉得她比那些大人还要成熟得多。”
“嗯,虽然姐姐的身体一直不好,只能呆在家里但是这些手工活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完了。”丽娜说着站起身来,打开了后面的壁橱,里面排列着大量的工艺品,想必都是她闲暇时间制作的作品,“我教过姐姐怎么做这些小玩意,但是她在这个方面真的很差劲,你看,这是她做的。”
丽娜递给埃里克一个小小的人偶,做工非常粗略,上面两个缝着当作眼睛的纽扣还有点开线。
“这个人偶真是烂透了。”埃里克直言不逊地说道,“但做得很用心。”
“大家都以为这些东西是姐姐做的,但其实姐姐因为身体的原因手真的很笨,只能做出这个水平的东西。”丽娜笑着说道,提到这些童年的回忆想必也让她十分开心,“但姐姐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很喜欢读书。而丽娜在这方面就不行了,我阅读的能力就和姐姐的手工一样,烂透了。”
“没有,都是神父负责教学的。”丽娜说,“神父为这个村子做了很多,如果没有神父的话这个村子恐怕早就完蛋了。神父说过姐姐如果在外面绝对可以当一个大学者,但是身体的原因姐姐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走出这个村子。”
“她生了什么病?”埃里克想起了艾丽莎苍白到发青的皮肤,像是监禁一样的病态想必是她从小到大的没办法出屋的结果吧。
“不知道,总之就是身体非常虚弱。”丽娜说着拿回了人偶,重新放回了壁橱中,她将人偶放置在最前面,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从小就是这样,但她呆在家里看了很多很多的书,神父那里的书很多吧,神父说全部姐姐都看完了。”
“全部?”埃里克想到了神父的古书,那本记载邪神的书籍。
“嗯,后来神父都托人给姐姐带书过来,这是他唯一能为姐姐做的事了。”
“但他可以不让艾丽莎上那个看台是吧……不对,是那个刑台。”埃里克没有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暗自捏紧,在丽娜的讲述下那名病态的淡金色长发天使形象愈发丰满,让他更加无法忘怀。
“请不要自责,姐姐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丽娜将手放在埃里克紧握的拳头上,让他紧张的肌肉稍稍松懈了下来,“你只是一个旅行者不是吗?这是这个我们这个村庄的事,是姐姐自愿的选择,和你无关。”
和我是有关系的,我有枪,能回应她的求救。埃里克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他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想要献祭自己,”埃里克提出了疑问,“自私点说,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会想要放弃和你的生活。而且你自己也说过,你们过得非常幸福。”
“姐姐想弄明白一些事情,关于这个献祭。”丽娜将手拿开,站起来转过去身去说,“跟我来,你晚上没有地方去吧?姐姐的房间可以让你留宿一晚。”
埃里克跟着丽娜来到了二楼,这里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丽娜的而另一个就是艾丽莎的。丽娜推开了其中一扇,带着他进入了房间。
房中充斥着药味与书籍的纸浆味,房间四面墙都放置着书架,神父要为艾丽莎收集这么多书籍想必也不是件易事。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与一张简单的床铺,桌上段放着笔记本与一支笔,一旁还放着小半瓶墨水。
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女孩的房间。
“姐姐主张过村子的外迁,但是因为资源的匮乏等种种原因,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丽娜走进了艾丽莎的房间,这是她深爱的姐姐的房间,里面的味道让她怎能不再回忆,“她和神父为了这个村子的改变做了很多,她想要终结这个野蛮的仪式,她总是在跟我说这是错的,这是错误的,你说是吗?”
“她或许是对的。”
重病的少女为这个夺走她双亲的村子努力地学习,渴望着改变。
“也许,但在我眼中她就是正确的。”丽娜说,“我怎么会去怀疑我的姐姐?她那么聪明,总是正确的。”
“关于这个献祭……那个献祭的神她有什么想法吗?”
“有的,她就是为此而选择牺牲的,她说这是唯一的方法。”丽娜走到书桌前,拿起了那本笔记本,“这本笔记是她这些年来的记录,她说过不能交给神父,如果她为此死去了,就烧了吧。”
“那你准备……”
“我怎么会烧了,这可是姐姐留下来的东西。”丽娜转身笑着说,她流泪了,“我总是不听她的话惹麻烦,这次不听也没关系吧。只是可惜我读不懂字,但如果交给你……,你是读得懂字的吧!你可以让我放心吗?”
"如果是你姐姐的意思的话,那她可能也不愿意让你看到上面的内容。"埃里克说,"我想尊重她的意愿,虽然这样显得我很不讲道理,但能不能让我自己看看她的笔记.......再之后,我或许才判断是否要转述给你。"
"我相信你。"丽娜的回答让埃里克出乎意料,她对你这个今天才出现的陌生人似乎过分地信任了,"如果你没有想要为此做些什么,那你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至少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和姐姐是一样的,你没有伤害任何人。凭借这一点就足矣让我信任你了。"
丽娜走出了房间,为埃里克带上了门,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房间中。
丽娜离开后埃里克觉得这个房间中的氛围似乎更加浓厚了,像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从未离开这里一般。他仿佛看到这个少女在房间里皱着眉头,在这狭窄的牢笼中来回渡步,沉吟思考着。想要解开这个无解的难题。
埃里克翻开了艾丽莎的笔记,第一页只写着三个大字,占据着纸页的中心。
【七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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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自己调查,但是我做不到。根据丽娜的描述来看,我是绝对不会相信有这么多女孩愿意牺牲自我来为村庄祈雨的。但诺是关于她们献祭前一年的描述来看,她们又是绝对的献祭可能者。
就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是的,被催眠成了一个愿意为此牺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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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能在一年的时间内改变这么多吗?我想不可以,但是如果是催眠的话可以在一瞬间改变一个人,这点是没错的。催眠可以在战场上让一个人不畏死亡冲在第一线,也可以让老实巴交者谎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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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会有人发现吗?我想没有,大家会怀疑人变恶的转变是被逼无奈,而不会去怀疑英雄的伪装性。为牺牲者而感到悲哀,可能没有去想过牺牲者是否真正地出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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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那瞬间大家都没能抬头面对牺牲者死亡的瞬间,但我观察到或许死前才是她们最为真实的一瞬间,面对死亡时什么样的催眠都无济于事。浑浑噩噩的眼神中在最后迸发出了积累一年的恐惧,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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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神父吗?不知道,需要更多的调查。
埃里克快速的浏览这本笔记,上面记载着大量对于整个村庄的观察与记录,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于一名近乎足不出户,只能依靠妹妹与神父的讲述知晓外面世界的女孩的思考。
而她的思想也远超她探知范围所能触及的领域,她对自己近乎生父的神父发出了质疑。神父是她所认为的第一怀疑者。
但是线索与证据表明,神父绝非催眠者。
最大的证据是神父根本不知道下一名愿意献祭是谁,观察神父的所有细微的细节,艾丽莎得到了这个结论。但是艾丽莎同样发现,神父对于这些事是知道些什么的。
但是他没有说,原因很简单,艾丽莎能够想出来。
【献祭是必须的,否则人们就只有渴死】
书中的一页这样记载,艾丽莎也是明白的,身在村中的人才最明白每年的降雨对于村庄的意义。
【既然献祭换来了下雨,那么这名神就是真实存在的吧。】
埃里克继续翻页,艾丽莎的探索从村庄的表面深入到了深层的神学。
神父的布道始于六十年前,而根据人口的调查献祭早在七十年前就开始了。这又是神父非献祭发起者的力据,或许神父知道些什么,但他肯定不是最终的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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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了,这样算来已经献祭了快要超过一百名女孩了吧。在神父还没有来之前,这个神的胃口可真是大呢。知道那段历史的人基本上都死了,又或是绝口不提,那么从人口的统计上来看,这个镇子的确是在七十年前才开始拥有充沛的水资源能够扩大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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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查七十年前的地图,时间总是和地点挂钩。七十年前村子为了扩张开始挖掘地下水,但是最后无功而返,可是这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其他事情。他们在地下没有挖到水,但是天上开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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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七十年前的村庄规模,我绘制了最可能的地下水挖掘路线。如果没有出差错的话,如果那时候的人和我所想想听的话,那么路线会经过现在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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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洞,显然链接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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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让丽娜知道这些事,最近脑中总有一些声音阻止着我的调查。的确这样下去可能会把我自己栽进去,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理性的声音吧。
今晚我会去开采的遗址调查,希望身体能够承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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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开,那扇破门根本没有上锁。但是我没办法打开它,像是有人在后面顶着门一样。如果是真的那个神在背后作祟的话,如果真的存在的话,有什么办法能够见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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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神的召唤,才有见到神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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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成为下一个献祭的少女,才有能够见到那名神的机会。
神父我会说服的,丽娜我也会说服的,如果没办法见到那个神,一切都只是白搭,这是唯一的办法。
............
笔记的内容开始步入尾声,最后一年的光阴艾丽莎没有记载太多的东西。在她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把你所得知的线索所串联起来,根本没有什么阴谋论,整个事情反倒是显得过于简单。
只要见到那个神就是了,艾丽莎也找到了见到那名邪神的方法。
但在笔记的尾声中,那几道虚弱的字迹又触动了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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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放血的第一天,这是给那个神的开胃菜,我能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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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还有一天就能见到了。
笔迹和之前的娟秀不同,变得虚弱而无力,显得有点潦草。她强撑着记录着,脆弱的身体和她的精神形成极大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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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今晚,我....
字迹突然消失,显得十分地突兀。相传在今晚少女会被神所召唤,以得到神的认可。
埃里克慢慢地掀开了下一页
【身为村子一员的我做不到】
【陌生人,请告诉丽娜和神父,我爱他们。】
艾丽莎仿佛预见埃里克会看她的这本笔记一般,在最后一页向他请求到。埃里克虽然从未听过她的声音,但是现在他听到了那名虽脆弱,却充满着敏慧与理智的少女,正在向着他哀求着。
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是丽娜。
“可以吗?”丽娜敲门后问到。
“可以。”埃里克答应到。
丽娜推门而入,她依然带着她那股活泼劲,只是憔悴了许多,埃里克怀疑这只是伪装给他看的。
丽娜沉默了着站在门前,埃里克也沉默着,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交流的内容了。她只需要埃里克的一个答复,仅此而已。
“艾丽莎说...她爱你,仅此而已。”埃里克打破了沉默,他实在没有勇气让这个女孩知道更多。艾丽莎知道越多,承担的就更多。她是一名天才,这点毋庸置疑。天才能最大限度地屏蔽自身的情感,甚至怀疑自己的养父,而这是连天才都难以承担的内容。
埃里克不觉得丽娜能承受,更何况她至亲的姐姐因此而死了。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丽娜自问自答到,之前平复的心情似乎又再度涌起,在说出最后一个字时泪珠又滚落而出,"我在她眼里还是跟在后面的爱哭鬼啊,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对不起。”埃里克只能这样回答,他将丽娜揽在怀中,想不到更多的话来安慰她。
至少要让这名少女远离这一切,这也就就足够了。把她再拉下水什么的选项,在埃里克脑中未曾存在过。
“我真的可以信任你吗?你会为此做些什么吗?”丽娜问道。
“尽我所能。”
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丽娜心情稍稍平复后就离开了房间,将埃里克一个人留在房间中。埃里克将艾丽莎的笔记本收入行李中,经历了这些他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猎人他并不需要过多的休息,最终趁着夜色离开这个房间。
按照艾丽莎的调查,神父也知道村中有催眠的存在,而这点他对埃里克绝口不提,以各式各样的原因巧妙的掩盖。如果不是艾丽莎的笔记,他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埃里克决定与神父进行最后的对峙,以得到最终的情报,一些艾丽莎所不知道的,可能可以决定最后胜负的情报。这样的战斗自然也不应该让丽娜知道。埃里克偷偷从窗户溜了出去,前往了教堂。
教堂后房的灯还亮着,埃里克敲了敲房门。
“是我,我要走了。”埃里克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说出了或许是神父最想听到的话。
咯吱声中,神父推开了门。和丽娜相同,他没有今早在台上的样子,两鬓似乎凭空多了几根白发,憔悴了不少。是他划下的刀,那将亲如骨肉的养女杀害的刀。
“是吗?天这么晚了,先进来坐吧。”神父说,“要走明天也不迟。”
“在你眼中这个村子是不是烂透了?”神父笑问道,充满着无奈,像是在笑着自己。
“是的,可是这可以改变。”
“怎么改变,有谁能做到吗?"神父喝了口水反问,"那个人是你吗?你要走了,你选择了逃避。可我逃不掉,我是这个村子的神父。”
“艾丽莎去做了,她也逃不掉。”埃里克说,“而她却被你杀了,即便你根本不想划下那一刀,但确实是你做的。”
“艾丽莎...你想说什么。”神父像是僵住了一般,“丽娜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可以救她!”埃里克没有理会神父的询问,现在是你在逼迫他说出真相,“你救下她,她可以拯救下这个村子。”
“救艾丽莎...是的我..”神父叨叨自语,“我以为她...如果我拒绝了她或许就会有下一个....”
“她没有被催眠!”埃里克打断了神父的碎碎念,他的脸色变得煞白,或许这已经击碎了神父最后的防线。
“你知道...了吗?”神父近乎是哀求地问道,“她真的没有被催眠吗?我应该要看出来的,为什么....艾丽莎...”
“杀死她的是那名神吧,整个村子都是神的帮凶。”埃里克说,“包括你。而她最后的遗言是说,她爱着你和丽莎。”
神父沉默不语,他稍稍低下了头,埃里克看不清他的表情。
埃里克将艾丽莎的笔记从行李中拿出来,翻开了第一页,放在桌上稍推便滑到了神父面前。
神父没有触碰笔记,依然低着头看着第一页,一动不动。
埃里克本以为他会急迫地接过笔记,快速地翻阅查找,又或是将其推回然后就此崩溃,但唯独想不到的就是他毫无任何反应,没有任何戏剧性的表现。
又是无言的沉默,埃里克也静静地坐着。
“对不起。”神父说,“我没有勇气打开这本书,你能告诉我,她真的都知道了吗?”
“是的,除了她自己和你。”埃里克说,“她怀疑过你,但从未认为你是错的。”
“是神做的,神每年会催眠一个女孩,女孩自愿地进行献祭。”神父说,“在献祭时神会赐予我力量,我也以此催眠村民,才能顺利地结束献祭。但是艾丽莎不用,她的意志过于强大,以至于从未察觉到我的催眠。”
“既然如此,她要求献祭时你难道....没有去怀疑她吗?”
“我怀疑过,但我不得不。”神父说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如果神催眠了她呢?如果我拒绝了她,今年就不会有被催眠的女孩,那么谁会愿意献祭呢?即便是她已经变成那个样子...”
“她的身体,神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诅咒了她。”神父说,“我知道的,神有跟我说,我能听到那个王八蛋的声音。但她如果因此能活下来,我也愿意接受,只不过她没有,我本来可以救她.....”
“你要说的就这些吧,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自怨自艾,而我现在要找上那家伙了。”
“我本该阻止你,但现在的我...做不到。”神父也站了起来,稍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现在的我没有这个资格,原本的我或许会不计代价。请你收下这个。”
神父从身后拿出了那把在献祭时让埃里克印象深刻的匕首。
“也许这会派上用场。”
埃里克收下了神父的匕首后便来到了那片遗址,已经过了七十年,这里没有什么人烟,村民们似乎都刻意地远离这块地区。
前往地下的挖掘现场,需要打开一扇烂旧的木门,埃里克将手放在那似乎一捏就烂的腐朽门把时,耳边传来了令人不悦的细微耳语声。
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涌来,随着风吹入耳中,让埃里克不能判断声音的来源。
他手上本来拿着一把火把,手松开了火把,从腰间抽出了左轮。这样老旧的左轮枪没有配置保险,随时都能向目标开火,在火把还没有落地的时候,埃里克背靠着木门,警惕地扫视了周围一圈。
没有发现敌人,甚至没有任何会动的生物。
埃里克怀疑是自己出了幻觉,回想起了艾丽莎笔记上的理智的声音。这并不是自己出了幻觉,而是那个神在狐假虎威,它没有吓退艾丽莎,更没办法吓退他。
埃里克重新拾起火把,想要拧开木门,但是木门纹丝不动。
【需要献祭的少女,否则没有见到神的资格。】
埃里克忘了这一点,或许在这里需要丽娜的帮助,但作为猎人并不总是遵守规则。
他将匕首插入锁孔,大小恰好合适,强行将门给撬开了。神父的匕首确实带着某种力量,能将这名邪神的结界给破除。但是因此匕首也有所磨损,埃里克看到刀刃稍稍卷起来了。
埃里克一脚踢开了木门,一手拿着火把一手交错拿着左轮慢慢向前走去,阶梯通往着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他想到了教堂的那口地洞。
地下的隧道错综复杂,但还在埃里克记下了艾丽莎所记载的路线,少走了不少弯路没有浪费太多的体力。两旁是干硬的土壁,像是随时都会坍塌一般,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味道。路上除了偶有的地下生物因外人的入侵而四处逃窜,就没有其他生物了。
一声咯吱声从埃里克脚底下响起,他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只是稍稍将眼睛向下一瞟。是一个头骨,像是一大堆低幼的恐怖故事一样,探索的主人公总会踩碎些什么骨头。
这个头骨被你踩得稍稍开裂,但是根据头型的确是刚刚成年的少女,可能是这七十年来的牺牲者之一吧。埃里克将目光转回前方继续前行,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即便是过去再长时间这种味道也不会被时间所掩盖。
就像是敏锐的士兵,在数十年前的战场上也会听到那时的厮杀声。而现在埃里克就像是一条猎犬,全身的毛发都倒竖起来了。
下一个拐角处埃里克听到了声响,不是地底生物,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你低着拐角,将火把丢向路口,接着闪身而出瞄准着他的目标。
在埃里克看到你的目标时,他稍稍迟疑了。
是艾丽莎,穿着早晨那身被她的血所染红的连衣裙,站在埃里克面前。
但随之他马上决定射击,交给身体的本能来进行战斗。
下一秒子弹已经贯穿了艾丽莎的头颅,那个瞬间也在他眼中慢放地完成,灰白的脑浆夹杂着鲜血与骨片在脑后爆裂溅射,染红身后的土壁。正面看去的弹孔很小,穿透后的伤口往往有碗口大小,也是枪械与冷兵器不同的地方,用枪的人都是胆小鬼,因为不敢亲手杀死对方。美其名曰不给人更多的伤口,殊不知之后炸裂的创伤是任何刀剑都无法比拟的,某种意义上这才是最残忍的凶器。
埃里克快速拨动弹轮,枪火继续喷发,子弹射入心脏、左胸、双眼、腹部,所有致命伤都被子弹击中,而这都发生在这几瞬的慢速老电影中,艾丽莎像是触电的人在子弹的射击下抖动倒退,在冲击力的带动下摔向后摔去。
但是向后仰到一半,艾丽莎像是僵住一般定住,像是舞蹈演员一般下腰后又直起腰来。她的双眼被子弹射穿,只留下两个瘆人的空洞盯着埃里克。
“果然,猎人们都是没有情感的吗。”“艾丽莎”问道。
“你就是那个神吗?这个小镇的神。”埃里克持枪的左手稍稍一抖,将弹槽抖开,同时右手从腰间抹过夹起了六枚子弹,双手交错将弹药重新填装。
艾丽莎没有回答,她稍稍一跺脚周围的土壁开始颤动,一支支骨头从中浮起,扬起了一阵阵沙土。
接着全部骨头猛地向埃里克爆射而来,埃里克没有贪枪而是顺势向后倒去,一排排骨头划过他的头顶定入了地面。埃里克躺在地上脚猛地一登,向后滑去,第二轮骨刺已经飞来,他的枪打碎了一支支会造成致命伤的骨刺,但仍有几支刺入了他的身体,埃里克受伤了。
埃里克伸手向着闪身而出的拐角一拉,躲回了拐角处,重新填装了弹药,之前开门没有用上的附魔子弹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对付这样的怪物,对付神,简单的子弹可无济于事。
“这样才能有和你交流的时间吧,没让你吃点苦头是不会好好听人说话的。”神在那一边说道,她若是冒然走过来,埃里克会毫不留情地近距离将她的头彻底击碎。
“用着这样少女身体的神,可没有资格说我什么。”埃里克回答到,“说到底,你只不过是个伪神,只有数百人信仰支持的你,甚至会被我一介凡人逼到这个地步。”
“都说让你好好听我说了。”一排骨刺飞来,让埃里克把稍稍探出的头马上缩了回去,“我从你来这个村子就看着你,你自以为是做着决定的样子真是让我作呕。不是这个村子的你,有什么权利为他们做决定?”
“因为这个村子没有办法做出决定,在你的存在下。”埃里克紧握着枪,说道。
“你认为在此之前,没有人来见过我吗?”神继续问道,“这个女孩来过,神父也来过,他们才最能代表这个村子,不是吗?这和七十年前,又有什么不一样?”
“神父也来过?七十年前?”埃里克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心里却暗暗惊道,他以为他知道了一切,但其实七十年前,一切的起源,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七十年前,这个村子开采地下水,只可惜这块地方真是干涸得让人可怜,不仅地上没有多少,底下也一样。只有我这个快被人忘掉的神明。”神说,“神一旦被人遗忘,就会消失。而在这时候他们把我挖了出来,就在这里,我和我的书。”
“你被遗忘或许才是正确的,世间本不应该存在像你这样的神。”
“世间本不应该存在你们这样的人,这样讲才正确吧。最开始的你们明白信仰应是交易,你们给予多少,我便返还多少,更多人信仰我,我能拥有更多的力量,才能给予你们更多。”神说,“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开始渴望仅仅依靠信仰就能拥有想拥有的一切?大部分的神和我一样被人遗忘,在这世界某个地方静静死去,而一小部分抛弃了原则活了下来。像是上帝,他耍着花招,只给予一小部分的人以神迹,骗取了那么多人的信仰。而我是公正的,每个信仰我的人,只要有给予我便会有回报。一个村子献给我一名少女,我就为整个村子降雨。若是他们信仰上帝,只能活活渴死在那可笑的教堂中,不是吗?”
“可这样,是否有人考虑过那名少女的感受?”埃里克紧紧握着枪,青筋在手背上胀着,“如果抛开一切,这不就是一群人残忍地杀死一个人以换取大多数生存的权利吗?如果这样的杀戮是正确的,那么什么样才是真正的人?”
“这就是真正的人,七十年前他们才是真正残忍地杀死了人来为我献祭。”神说,“那年的水特别的少,如果没有下雨,他们就会死去十几个人。他们做出了选择,杀了一个人换取了那十几个人的生存,又繁衍出了新的十几人。接着他们又杀死了一个人,以换取这十几个人生存的权利。在神父来之前,他们都做着这样的献祭,而那时候你不在。你若是在,是不是要用你手头的枪教导他们上帝的那些狗屁美德?”
埃里克想要为此反驳什么,但是却一时哑语了。
“说实话第一个神父能改变这些人,是让我感到惊讶的。他带着十字架与圣水,企图要在此将我净化,可是这不是搞笑吗?”神笑道,“我本来就是神,他用另一个神的东西来对付我,凭什么能生效?可是我没有杀死他,我和他达成了协议,制定了现在的规则。我们做到了让献祭公平化,让献祭似乎不在残忍化,让大多数人能够接受。我在这里催眠了少女,而他在教堂催眠了村民们,这里信仰起了某种意义上的英雄主义。人们相信每名少女都为此自愿牺牲,而非强迫,这不是很好吗?”
“接着艾丽莎来了。”埃里克喃喃自语道。
“是的,这个女孩昨天晚上来见到我了。从她出生我就发现了她,我承认,她或许可以打败我,但孩童时期的她可做不到这些。”神说,“我诅咒了她,她永远没办法离开这个村子,也就没有了打败我的机会。”
“为什么?”
“因为她被束缚于此,她做不出牺牲。”神说,“她和神父都一样,作为这个村子的一份子,他们做不到这点。现在村子的规模和周边的资源根本不成比例,如果没有了我,会死去多少人?”
“半数左右。”埃里克下意识叨念着。
或许更多,埃里克又想。
“他们也可以迁移出去,这样便能完全地将你终结。”埃里克说。
“艾丽莎也想过,但是这个途中又要死去多少人?恐怕和失去我相比,半斤八两吧。而且失去了我,没有了催眠,又有多少人能接受这样的打击?”神说,“她最后做出的决定是牺牲自己,让村子又得以存活一年。神父做出的决定是漠视我的存在,也是为了让村子得以存续。而你这个从外而来的赏金猎人,你又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赞词并不能换来回赠,奉献才能换来回赠,神明讨厌只会说话而无行动之人。”
村子除了献祭,一切都是幸福而美好的。在他们最为神圣的献祭上,没有驱赶身为外人的埃里克,甚至友好地为他让了位置。即便是埃里克在那做出了种种亵渎神明的举动,甚至差点开枪,也没人排斥他。
神父和丽娜就是典型的村中人,对埃里克这名陌生的旅人,抱以敬意与友善。埃里克现在做出的决定可能要杀死一半以上的村民,通过这间接的手段。即便如此,也要开枪吗?
埃里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个选择他没有交给自己的,而是交给了自己的身份。
埃里克决定杀了这个神,因为人类在神的眼中并不被成为人类,只是冰冷的一场交易。人如果只是靠着神明的怜悯,靠着这样的手段生存下去,那么他们所存在的意义就值得去怀疑并否定了。
埃里克想给这个村子一个机会,让他们从催眠中解放出来,有了可以选择的权利。
这个村子从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选择,一步错,步步错。地狱招来地狱。
但是不管怎么说,埃里克知道自己也是自私的,因为他只是靠着自己的认知做下了这个选择。说到底他也是将自己放置在和这个神同等的地位,擅自决定了村子的命运。
但这样的选择,也是只有场外人才能做到的选择。神父和艾丽莎都做不到这点,他们身在其中,即便他们有这个愿望。
埃里克向着土壁开了第一枪,左轮的前三发是附魔的银子弹,子弹在击中土壁的瞬间爆炸开来。
粉尘与土粒充斥了整个空间,让双方的的视觉与听觉到了同一水平。这个神明只是百人信仰的小神,或许有些许神力,但在埃里克眼中和一般的怪物无更多的区别。
埃里克从拐角冲出来,几支骨刺从你身边闪过,如果没有这第一枪,他或许已经被贯穿了。
随之冷静地抬枪,瞄准,射击。
第二枪正中这名伪神,附魔的攻击让他当即发出了惨叫声,原本艾丽莎那清澈的嗓音变得嘶哑、扭曲,让人激起鸡皮疙瘩。
接着这一枪埃里克冲到了神的面前,他依然站着,但是子弹的爆裂让他抱着身体,剧烈地颤抖,随时都会倒下。埃里克抬起一脚猛得踢出,将他向后踢飞,同时向他开出了第三枪。
这第三枪摧毁了他的反击能力,埃里克将神击倒了,靠着三枪的奇袭。接着从腰间拔出了神父那把匕首,埃里克需要用这把匕首给予神致命的一击。
“这把匕首,为什么你会有?!”神看到了埃里克手中的这把工艺品,似乎第一次陷入了恐慌,大声尖叫到。
埃里克没有理会神的求饶,低身向着他的胸口猛地突刺。神勉强地伸出双手,一道屏障在他面前支起,这是他最后的反抗手段。
匕首触碰到屏障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上面原本因撬锁的裂痕延伸开来,匕首断裂成了两半。埃里克没有停下你的施力,枪架在了匕首上连续开了三枪。
子弹在屏障上冲刺旋转,发出了巨大的噪音,第二发第三发也射在了同一处,叠加之下屏障上出现了裂痕,紧接着碎裂。断裂的匕首插入了神的胸口,艾丽莎眼中那束诡异的光暗淡了下去,埃里克似乎成功杀死了这名神。
埃里克保持着刺入的动作大声地喘着气,这场突袭发生在了不到三秒间,在他的感受下却像是过了三个小时,过度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开,无尽的疲惫卷席而来。
“如果...再深一点点....”神虚弱的声音在埃里克耳边响起,“但是还是差了一点点,你没能解决我。”
你猛地抬起头来,左轮重新上弹警惕着四周。
“但也差不多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神说,我会离开这里,你做出选择的结果不会改变,明年的这个时候,村子不会再有人愿意献祭...当然他们也不会有雨了。因为你的自负。"
神的声音消失了,他没死,但他也不会回到这个村子了。
埃里克将艾丽莎拦腰抱起,神离开了,那她现在就只是那名为了村庄牺牲的少女。她需要一场体面的葬礼。
有东西从艾丽莎身上抖落下来,埃里克稍稍俯身捡了起来,是一个人偶,和丽娜向他展示的人偶有三分相似。只是这个人偶做得精致得多,但现在血与土将人偶染脏了,变得脏兮兮的。
或许她最后的时光,是这个人偶与她度过的吧。
埃里克趁着夜色敲开了神父的后门,神父从他手中接过了艾丽莎的尸体,跪在了地上,埃里克第一次看到神父留下了眼泪。
他把地道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神父。
“你做了我做不到的事,我也没有权利去责怪你。”神父听完后,沉默许久后说,“你走吧,剩下的交给我。”
埃里克离开了这个村子,剩下的一切他无权去插手,他只是将未来交还了村民手中。
但这次经历会永远铭记在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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