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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被初春暖阳照射的盆地底部,有一汪宽广的圆湖。这是个火山湖,周围是约两千平方米丛林密布的山崖。在湖里有一座直径约三十米的小岛。小岛地势平坦,不满一丈的青草茂盛地生长。据说这座岛过去被称作高丽岛,但并非是因为朝鲜人的原因。
话说回来,这座小岛面积本来就不足以让人类聚居。小岛中央有一间两层楼高的小屋,仿佛圣诞蛋糕上点缀用的糖果。这座火山数千年前已死去,如今只是一块纯粹的洼地。站在火山口边缘往下眺望,眼前景色宛如模型杂志刊登的微缩模型一般美丽。
天野司一边拿着相机一边不由自主地自语道。听到此语,挑着一边粗眉毛的伊贺和志停下脚步,说:“漂亮是漂亮……那是宇都井夜云的家。我还以为名人的家会更大一点,令人意外地还挺小的嘛。你想住在这么憋屈的小房子吗?”
宇都井夜云是著名幻想小说家,司虽未曾读过他的作品,大名倒是如雷贯耳了。
是粉丝的友人这样描述过,“他笔下朦胧世界的根源里总有以纯爱为名的坚韧,却并非恋爱小说,而是不搀任何污垢的自然自爱。”司完全弄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总之是个极具话题性的人气作家就对了。
如果以名作家的标准重新审视,这座房顶墙壁均是茶色、以简单木材搭砌而成的小屋确实显得过于素朴了,即便这份素朴与深山湖水非常相称。
“不是啦。我爸又不是哈克贝利费恩。那只是我爸命名为湖上庵的写作专用小屋。小屋里头很狭窄,不是什么风雅之处。真正的家在湖边,被树林遮住了,从这里还看不到。”(注:哈克贝利费恩是马克·吐温笔下角色,住在林中小屋。)
走在前头的宇都井望有些生气地回头说道,一瞬间他就回到往常那样柔和神情,说:“不用担心。不会让大家像沙丁鱼罐头那样在小屋里挤着睡的。有专门让大家过夜的房间。”
和志哼地一声把头扭开了。一望便知和志与望的关系不算太好。虽说是和志单方面的敌视,原因则和女性有关。
不多久大家走下山道,遮蔽视线的树林逐渐打开,如望所言,小岛对岸果然矗立着一座气派的豪宅。
白色墙壁外有纵横交错的黑木,这座二层宅邸宛如度假村的宣传册。宅邸建在将将靠着湖水的岸边,和湖之间种植着一排树篱。这才是和著名作家相称的宁静湖水旁的豪宅。
和志瞬间咋舌,自言自语道:“好大的家啊。望的父亲明明有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要特意跑到那个小屋里工作?”
和如此气派豪宅相比,湖上庵显得越发寒酸了。两栋建筑物之间夹着湖水、相隔五十米,对比更加明显。简直就像减肥产品使用前、使用后的对比照片。
“我不否认我爸是个怪人。世间流传的关于他的传闻几乎都是真的,事实甚至还要在传闻之上。我母亲也是因为这个离开的……”
瞪着和志、高声喝止的人是信木由衣。她是个留着红色短发、很好相处的妹子。同时,也是和志敌视望的原因。
两年前,和志向由衣表白了。二人从幼儿园到大学一直是邻居。和志本以为既然是性情相投的青梅竹马,表白大概率会成功,可是出乎意料地失败了。由衣之所以那么干脆地拒绝和志,是因为她喜欢着望。
望是身材高瘦的帅哥,和志又矮又胖(嗓音还很粗哑),二人差距之大就连司也看得出来。可是和志却认为被拒绝的原因是自己没有和望那样拥有一个名利俱备的父亲。
不管什么时代,不管是多么伟大的人,正确认识自我都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更别提既没钱又没名誉、还没突出才能的二十岁大学生了。
更复杂的是,由衣和望没有交往。目前和望关系最近的就是他身边那位长相天真、一副深闺大小姐样子的乙原小春。与和志不同的是,由衣和小春关系很好。
和志夸张地耸了耸肩,由衣背过身去不去理会他的辩解。
“这是怎么一回事,学姐?”目睹争端的司,向身旁新鹤智惠美问道。
身材高挑的智惠美穿着与季节不符的牛仔裤和薄T恤,向司附耳说:“宇都井夜云是个奇葩,听说他妻子忍无可忍,丢下望跟别人私奔了。而且好像是跟个年轻的佣人。”
智惠美嘴里散发着酒臭。她在车上就一直在喝啤酒,现在手中还握着一罐。明年她将迎来大学生涯的第五年,多半是为此庆祝吧。
“行了行了,我懂了。受欢迎的男人真爽啊,我就没那么好运了,没人替我说话。没事,反正我就是没存在感的人,没存在感的人跟其他没存在感的人一起就好了。”
和志一面不满地喃喃自语,一面把头转向了司这边。他的眼神好像在说找到了同类,司不由自主地给了他一巴掌。
和志大声指责的人是智惠美和司,以及走在最后驮着沉重绘画器具的香淀静这三人。
静是智惠美的高中学妹,司和她虽为同年可不是同一所大学,关系当然也谈不上多熟。静身材娇小、皮肤白皙,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上绑着粉红色的头花。静长着一副有如能面般无特色的脸,表情亦是寥寥。初次见面就给司留下了很难相处的印象。当智惠美向司介绍这位美术大学学生后,司心中暗想果然艺术系的人就是难以理解。
不过经过几次交谈,司便发现静并非多么异于常人的女孩,虽然至今她也看不懂特立独行的静的情绪。静的专业是风景画,却总是画些看不懂的奇妙的抽象画。
智惠美边微笑说着边瞪着和志,和志便像青蛙似地沉默了。
和志沉默的背后大有原因。简单来说就是智惠美威胁了和志,强行加入旅行。
和志、望、小春、由衣都是大学步枪社团的三年级学生。和志是部长,射击水平也最高。这四人打算乘着春假偷偷跑去山野玩射击。
因为乖僻父亲的存在,望的老家处在除了湖就是山、渺无人烟的地方,在这里不用担心有人会听到枪声。他们肩上背的就是比赛用步枪。
当然,比赛用步枪是不允许在规定场所以外进行实弹射击的,那是违反枪支管理法的犯罪行为,若取得狩猎资格的话则可以在十年内使用猎枪。因此四人旅行并未向其他部员公开,不知为何却被智惠美给打探到了风声。
接着智惠美提出自己也想射击。让毫无经验的智惠美使用比赛用步枪,无论如何都过于危险了。四人只好以带她一同旅行作为代价换取智惠美的沉默。
那么为什么司也来了呢?原来在三天前,司突然被智惠美一个电话约出来,被迫参加旅行。智惠美以一年前请了司一顿两千元的饭作为借口,使尽花言巧语总算把司带了出来。司猜想智惠美多半是怕自己一个人没法跟其他人玩到一起去吧。(注:这句话原文我没怎么看懂,还好不是什么推理关键词句。)
对于司这种穷学生,免费的豪华旅游自然求之不得。可由于司完全不认识步枪社的人,一想到自己不免被认为和智惠美臭味相投,心情实在难说雀跃。
至于静,详情不大清楚,好像是被智惠美以旅行时可以画画写真为由说服了。
“为什么非得步行不可呢?”快步追上由衣的和志用嘶哑嗓音问道。
顺道提一句,之前司一行人分乘两辆车,由和志和望驾驶。司她们三人坐的是和志的车,和志看到望车上女生后带着嫉妒抱怨道:“为啥我就这么惨,车差,车上女生也差。”
结果被喝醉的智惠美打了一顿,也就是说和志今天早上已经被打了两次了。
汽车只能开到火山口边缘。将车停在专用车库后,众人只得步行走下洼地。
“这是我爸的意思。他觉得车子开进来会污染湖畔空气。不好意思,请大家多担待。”
“别说蠢话了。电梯更是破坏景色。要是被我爸听到了,非得把你扔湖里去不可……不对,那样会污染湖水的。”
“你一个人在那说什么呢。我跟你不一样,我游泳可厉害了,就算被扔进这种湖里我也完全不慌好吗。”
“那我就放心了。偶而会有迷路的人落入湖中。幸好没有人溺死过。不管立了多少块‘私有土地,禁止进入’的告示牌,还是有人不读告示闯进来。”
湖畔一带均是宇都井家族的土地,独占着这片风光明媚的湖,托他们的福才能避人耳目在此射击。可这里道路没有设置扶手或护栏,若是不小心脚滑撞断路旁树枝,真就这么掉入湖中也不是不可能。
“比起担心我,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吧。她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
似乎想引起由衣的注意,和志特意强调了女朋友这几个字。瞬间,由衣的表情阴沉了下来。小春听说是去男友老家,穿了适合出席派对的高跟鞋,走得是步履蹒跚,她纤细体型显得摇摇欲坠。
干脆换上射击用的鞋子就行了,可小春好像是个天然呆,居然一直没换鞋。在男生眼里这种贵族小姐式行为反倒会显得很可爱。而同样天然属性的智惠美比起天然呆,更接近自然狂野,就完全谈不上可爱了。
和志这么一提醒,望才反应过来,赶忙伸手去扶小春,说:“抱歉,我来搀着你走,马上就到了。”
小春顺从地依偎在望身上。电视剧这么演的话会是一副令人微笑的场面,可眼前实际发生这种情节时,只会让人想吐槽“真是辛苦你俩了”。目睹此情此景,和志和由衣的神情复杂,智惠美仿佛为了洗掉嘴里味道似的一口气喝完罐装啤酒,而静……还是看不穿她的心情。
又走了一会儿,坡度逐渐平缓下来,总算到达宅邸。望按下门铃后,出来迎接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身形瘦削的男性。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男性用利落得体的姿态低头道:“欢迎回来。”
司仔细一看,粟屋先生的左手食指中指被白色绷带包扎着,似乎还用夹板固定了起来。
“实在抱歉。昨天我不慎在楼梯摔倒,两根手指骨折了。医生说我至少得包扎一个月。”
望到东京上学以后,家里就只剩下夜云和粟屋两个人。也就是说,粟屋一个人包办了这间豪宅的所有工作。不仅是家务活,就连写作准备资料和应付编辑都由粟屋负责。事后司才听说,过去这栋房子里有许多佣人,自打望的母亲和佣人私奔了,夜云就把除粟屋外所有人都给解雇了。
“不会不会,伤的这只不是惯用手,做饭之类简单的活不会受影响。”
“老爷也这么说来着,明天起就有临时家政服务人员过来了……”
“就算是我爸在这种非常时期也不会埋怨什么吧。粟屋先生受伤,最头疼的人就是我爸了。”
望不打算和忧心忡忡的粟屋继续聊下去,便开始脱鞋子。
玄关往里是间宛如公寓大厅般宽敞的客厅。靠湖那侧有好几扇并排的大窗,明媚阳光就此投射进来。可遗憾的是,绿意盎然的树篱遮挡了视线,从客厅这里看不到湖,只能看到天空和湖上庵的木板屋顶。树篱就像高速公路两侧的遮音墙,实在让人扫兴。
一楼是客厅与餐厅、厨房,二楼是客房。粟屋引领司一行人游览了各个房间。
二楼中央是走廊,两侧各排布着四个房间。一侧向湖,另一侧向着山。司所住的房间正是靠湖一侧最里头那间。想着可以看到湖,司一刹那不由叫出声“lucky!”。可因为只有四个空房间,司和智惠美只能同住一间。
接下去这四天必须忍受智惠美的吵闹声,司的喜悦心情立刻减半了。房间是欧式装修,只有一张床,粟屋会再搬一套被褥过来。
静住在司对门的房间。司的右侧是小春和由衣的房间。小春由衣对门是和志的房间。望的房间在小春她们的隔壁。(注:这里原文写着“右隣”,但平面图显示左边,只能认为是以天野司面湖方向作的叙述。)
“我们的房间是调换过了吗?”智惠美又瞪了和志一眼,他就悻悻然回房间了。
这么说着,智惠美一下倒在床上。看来睡床的人已经决定是智惠美了。不过这间房面积很大,足够铺上另一床被褥,司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打开窗帘、向外远眺,司正视着广阔的漫漫湖面。这片湖完全遗世而独立,既没有溪水流入、也没有小河流出,湖面处于风平浪静、波澜不兴的稳定中。在远处是包围湖水的树林。眼前四十米左右就是湖上庵,好似不近不远的邻居。
人字形屋脊的正面可以看到二楼的窗户。窗内挂着水蓝色的窗帘,看不见里头的样子。同样二楼,但湖上庵过于袖珍,从岸上望去遂成居高临下。
“何必在这么近的岛屿上建造湖上庵呢?明明从这里也能欣赏山色湖景了。”司自言自语道。
俯卧在床上,将脑袋埋在枕头里的智惠美用闷闷的声音回应道。
“不知道,没人提到过吧。对了,看这个就知道了吧。”
智惠美伸出手臂在包里摸索,找出那张她从和志车上偷来的地图,然后随手一丢。司凭着记忆找到了地点,地图上写着夜云湖。
“宇都井老师是根据这个湖取的笔名,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里。”
“之前你说他母亲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宇都井夜云真的是那么可怕的人吗?
“据说他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规矩,稍不如他的意就会大发雷霆。望也不怎么提这些事。不过他不至于动手打人,望好像说过要是他爸打人的话,连他这个儿子也要离家出走了。讨厌父亲是自然,望同样也讨厌跟人私奔的母亲。”
“又帅又有钱,家庭却这般不幸,人生真是无论如何都没得完美。小春要是和望结婚就惨了。她看起来那么乖。”
“谁知道呢。望那么讨厌父亲,说不定跟他结婚反而轻松,住一起也不用太害怕。他父亲反而因为亲家的关系不能太颐指气使。话说这两人真的在考虑结婚吗?”
“又不是说现在就结婚,要把女友带进这么复杂的家庭环境里,望多多少少还是有考虑过吧。我的同学里有人已经预订一毕业就结婚了。”
“什么!还有两年学业,这就预订了!”智惠美咔嚓一下抬起头来。
“确实是早了点。可如果要选黄道吉日在高档场所结婚的话,至少也得提前一年预订。毕竟是一生一次的重头戏,稍稍上点心也是理所应当。”
“可恶,一个个都把我丢在一边,自顾自地幸福去了。不管多厉害的和尚、神父主婚,我也绝对不会信了。人类是多么不公平啊!”
智惠美咬牙切齿地看着司。她的眼神与和志在山路时一模一样,几乎就要动手打人了。
“放心吧。结婚的是极少数人,大多数女生还是老老实实就业了。”
司忘了对于确定留级的智惠美来说,“就业”是个禁词。就像遭到了全世界不幸集合起来的大海啸一样,智惠美将头埋在双膝间,肩膀不停地震动。
不管说什么都会触碰逆鳞,司只好沉默,再次把视线投向窗外。
乌云比刚才大约多了六倍。山间天气阴晴不定,司的心里当然有所准备,可还是希望能够多放晴一会儿……也希望学姐的心情能放晴。
听到望的呼喊声,大家下楼前往客厅,在那里众人见到了穿着短打和服的宇都井夜云。接近两米的巨大身躯,身形健硕的他就站在那里。
身为名人,他非常讨厌照相,作者近照之类连一张都没有。因此听说望的父亲是个乖僻的作家,司的脑海中抱持着如芥川龙之介那样瘦削的印象。然而真实的宇都井夜云长着一张坑坑洼洼的脸、理了个平头,乍一看简直就是个僧兵。比起望,他更像是和志的父亲。
“各位请随意,我现在要去睡觉,恕不能奉陪了……截稿日快到了,这几天我一直奔波于赶稿和打盹之间。明明身处这般自然之中,生活方式竟如此不健康,真乃矛盾。编辑催稿真是要把我的寿命也催没了。”
夜云哈哈哈地苦笑道:“粟屋虽然受伤了,他单手也比一般人厉害,所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要是各位缺了少了什么东西,也可以告诉犬子。”
仿佛地底传来似的低沉嗓音,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却有股强大的威严气场。
“这是你第一次带朋友来家里做客呢。我听粟屋说,那女孩是你的女朋友?”
小春的问候连声音都在颤抖。在一旁的司都感受到了她这份紧张。
夜云的嘴角微微一咧,笑道:“千万要小心提防女人噢。”
夜云轻声对望低语,接着便背身离开了。声音虽轻,可依旧足够传到在场全员耳中。
“小春,对不起。我爸就那么个人。我对他也无计可施……别看他那样,今天已经算客气的了。”
粟屋一脸难办的样子,望还是不依不饶地怒道:“我说得不对吗?正常人会说那种话吗?太没常识了……小春,你没事吧?”
本来她皮肤就白皙得像日本人偶,现在更是苍白得快要变成无色了。有可能成为公公的人说“要提防女人”,小春会胆怯也是情有可原。
女生里只有智惠美一副大剌剌的样子靠在沙发上,目光注视着夜云离去后的玄关大门。
“宇都井真是个好男人啊。喂,望,我来当你继母怎么样?”
神经大条的智惠美开着无谓的玩笑。她已经超出不会读空气的程度,要么生性异于常人、要么洞察力为零,要么就是她根本不认为会有人比自己更不幸。
“话说宇都井老师要怎么登上那座岛,总不会游过去吧?”
“坐船。有艘划桨小船。二、三十米的距离,为了省钱他就没买汽艇。”
“望少爷。老爷钟爱夜云湖天然造就的景致,因此才讨厌会发出噪音的汽艇。并不是为了省钱。”
心情烦闷的望摆了摆手。可粟屋仍小声继续说道:“老爷的小说就如这夜云湖一般起自然之理、得自然之趣。他只有从湖上庵的窗往外眺望,看到这片宽广湖水与郁郁葱葱树林后,才能执笔创作那些美妙的作品。”
代替了无视粟屋的望,静不失时机地评论道。同为艺术家的静罕见地接话,司心想果然她也和读空气这件事无缘。
“只是这湖上庵自身乃人力所为,对湖的自然品味来说多少有所损伤。”
对于静的这个问题,粟屋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最后他以下人的语气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然后便行礼告退了。
“可是,小春就麻烦了。结婚以后得把那个人当公公。每次从岛上回到岸上,他就说那种话可怎么办。”
“有我在就没事,不会让你沦为我母亲那样。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望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小春。二人相互注视,看起来这两人已经决定要结婚了。
仿佛一阵热浪袭来,还找不到男友的司不得不跟这二人拉远距离,坐到了沙发上。
天气也好、望他们的未来也好,大家都无法预判。不过就在晚餐时分,阴沉的乌云里开始降雨。
雨势一下子就变大了,眨眼间就有苍白闪电开始奔走。春雷!司手中的叉子不禁掉落,可等了很久也没听到雷鸣。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神经质的夜云给所有房间乃至整幢房子都装上了隔音设备。
“没事的。那里食物储备足够,写作进入佳境后他经常会一个礼拜都窝在里头。”
宛若给望的话语作证似的,在厨房准备料理的粟屋神色自若、毫不慌张。这天气看来已是日常。
“啊,顽强也算是顽强,绝对是哪怕周围人死光了,他也不会死的那种类型。”
“那他说不定跟号称松代美人鱼的我很般配吗。”(注:松代位于长野县长野市)
看来智惠美还没放弃当望的继母。脸姑且不论,像智惠美这样身材高大、言语粗鄙的半人鱼估计会被人给撵出去吧。
“古时候有海哦。所以才留下了海尻和小海之类的地名。”
大概连长野人都想不出这种蠢话吧。晚餐没有提供酒,白天的啤酒又已经挥发了,智惠美此刻说不定尚处于清醒状态。
智惠美再次得以饮酒下肚已是晚餐过后一会儿,众人在客厅搓麻将的时候。参战的是和志、望、由衣、智惠美四人。麻将牌和牌桌是和志带来的。小春站在望身后,兴趣盎然地观战。看来她向来是看客,从不下场。
司从未打过麻将。智惠美邀请她上桌玩一把,但处于害怕被当作初学者欺负,司慎重地拒绝了。
“我一般不画人物。但像他们这样为了无意义的赌局而悲喜两重天,这种血腥气不是很有趣吗?”
她会画一副怎样的画,司想象不出来。想必不会是充满人性友爱美好的画。不对,静既然会把富士山画得像个肥嘟嘟的梨子,出人意料地把麻将画成教堂彩绘玻璃那般圣洁美妙的场景也说不定。
差不多打了半圈,输家只有智惠美。智惠美输了个底朝天,这也难怪,因为她手上拿着啤酒。
“可恶,这牌什么鬼,要啥啥不来。这副牌是不是动了手脚啊!”
“怎么可能。这是步枪社代代相传、来历清白的麻将牌。”
“麻将讲究潮起潮落的气运。你还是赶紧退场冷却一下CD吧?”
排名第三的和志说道。和志排名第三但还是有赢钱,也是有点飘。
智惠美回瞪了和志一眼,说:“我不,还早着呢。现在撤退我就不做女人了,再打半圈!”
麻将不同于将棋、围棋的魅力就在于大逆风局也可能凭气运扭转乾坤,同时也可能像智惠美一样让伤口更深更大。
经过三、四十分钟,伴随一股洗完澡的芬芳,小春回来了。第二个去洗澡的是司。
在柏木所打造宽敞豪华浴室的热浴缸洗了个痛快澡,司回来一看,智惠美又输了一倍的钱。窗外下着瓢泼大雨,仿佛智惠美的泪雨。
“闭嘴。人呐,根本无法预料,自己都不知道逆转何时会来。五月学姐知道吧,她读了七年大学啊,结果一毕业就和开诊所的医生结婚了。”
智惠美的声调开始颠三倒四,这种时候不管劝什么都没用了。
和志他们似乎在用麻将报智惠美威胁他们的仇,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随着输掉的钱蹭蹭上涨,智惠美脚下翻倒的空瓶也越来越多。今夜智惠美是无法从牌桌抽身了,司此刻无比确信这一点。
第二天,司睁开眼已过了十点。拉开窗帘,昨晚那场夸张的暴雨已经停了,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东北山区透明感满满的阳光照射在智惠美的脸上,张开嘴巴打着呼噜、睡相极差的智惠美咔嚓一下突然起身。
睁眼瞥到旁边闹钟后,穿着运动服、头发也乱蓬蓬的智惠美就那么冲出房间。她打开了隔了一间房的望的房门。她没有望房间钥匙,就那么推开了望的房门,按说作为淑女是不能没敲门就推门的。
幸好望并不在房内。随后智惠美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可恶,坑了我那么多钱还不够,还干出这种事,真是一帮小人。”
智惠美气得直跺脚,地板都要被踩踏了。原来他们一直打麻将到凌晨四点,智惠美犹如脚上绑着铁锚沉入海底般不能自拔。
“算了,他们白天会回来的吧。而且明天还有时间,没事。他们一开始肯定只想跟社团成员一起打枪。”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丢下我这种卑鄙行径。根本没有公平精神。多半是和志出的主意,你等着瞧吧,看我怎么让他们后悔把我丢下。”
听上去不像是威胁人的台词,生气的智惠美下楼时把楼梯踩得咚咚作响。司赶忙跟在身后来到客厅,发现静正优雅地喝早茶。
“能叫醒智惠美学姐的只可能是赫拉克勒斯、素盏鸣尊那种传说中的猛男吧。”
不知所谓的对话,但不知为何,智惠美的怒火因此平息了。这两人令人意外地能对上脑电波呢。
她的脚下放着装画具的包。说起来,昨夜的麻将画得如何了呢?司本想问,却又感觉看了之后会后悔。
智惠美气势立刻减退了。即便智惠美也没有狂傲到大声呼喊粟屋先生的程度,正当司这么想着的时候,智惠美说:“没办法,看冰箱里能找什么东西吃吧。对了,干脆把冰箱里的东西全吃完,叫那帮人回来饿肚子,这不是很爽吗?”
“乱翻别人家的冰箱不好吧,智惠美学姐。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哪些食材可能会过期。”
“没事,就算过一年半年也好,面包还是面包。又不会变成平底锅。”(注:智惠美讲了个冷笑话,面包パン谐音平底锅フライパン。)
“对哦,我忘了智惠美学姐的胃有多么强大了。不过请给我留一份吃的,毕竟画画也很耗体力。”
演完了这无聊的短剧,静就拎包走出玄关。粟屋先生在同时间和静身形交错、走入玄关,一脸不安的样子。
粟屋将目光投向湖上庵。然而从这里只能看到湖上庵的屋顶。
粟屋如同被猜中了心思,犹豫地说:“他该吩咐我准备早餐了,可一直没有电话打过来。”
这里处于无法接收信号的地段,因此湖上庵和宅邸使用无线电话联络。但不是独立的电话,而是加强版子母机电话。湖上庵上确实有根细长的天线。另外,湖上庵没有自来水系统,电力设备也靠备用电源,是彻彻底底的自然环境。
“是不是还在睡觉?昨天他说睡觉和写作,一定写累了还在睡。”
“不会,老爷一直认为电力会妨碍睡眠,所以睡前会关闭电源。这样的话不打电话我也不会这么担心。”
“忘记关闭电源也是常有的事。说起来,是不是有多余的餐饭……”
就在智惠美发出开朗笑声的时候,静满脸愁容地回来了,说:“我感到那湖上庵有股和昨天不同的不祥之气。”
这句话仿佛将粟屋心中焦虑给点燃了,他愈发紧张起来。
“……没错,我很担心这一点。老爷看到山崩会不会丧失冷静了呢。”
出门一看,湖对面山崖坍塌了一大片,昨天的暴雨引发了泥石流。山崖露出光秃秃一大片茶色土表,泥石流似乎一股脑流入了湖中。
万幸火山口这一侧,不论小岛还是宅邸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万一这边山测发生山崩的话,司想到这一点就浑身战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跟你联络确实很奇怪。”
这里共有两艘小船,一艘是夜云常用的船,此刻正栓在小岛沿岸。另一艘是停放在小屋里的备用船。和望昨天说的一样,两艘船都是划桨小船。
“船还停在岛上,也就是说宇都井老师还在湖上庵。粟屋先生单手没法划船,我来帮你吧?”
智惠美伸出援手。粟屋似乎正在等待这句话,低头说:“那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正想去那个小岛逛逛。司,我们去搬小船。”
“那当然了。我一个人怎么搬得动。你这王八蛋该不会忘记我对你的一宿一饭之恩了吧?”(注:原文智惠美说的就是“忘八者”。)
司不情愿地只好同行。幸好小屋到湖边之间有滚轮可使用,搬运船只不算难事。湖边有一小段栈桥。栈桥表面湿漉漉地沾带着许多水草。想来是因为暴雨加上泥石流,导致湖的水位上升了。现在水位已经回归正常。
粟屋泫然欲泣。这个能干的优秀仆人由于夜云的安危而方寸大乱。
正要出发之时,司突然觉得很挤,转头一看,原来静也坐在船尾。
“山崖崩塌的景色很美,我想知道宇都井老师对山崩这种自然景象的看法。”
在智惠美的带领下,众人开始划桨。与此同时,砰砰,从丛林深处传来了步枪的声音。
“可恶,那几个家伙真爽啊。我可不是为了划船才来的啊!”
“粟屋先生不用道歉啦。这都是把我丢下的那帮人的错,我绝对要报仇。”
仅仅数分钟后,一行人就将小船靠在夜云船边。小岛没有栈桥,他们只好把小船推上岸,发觉岛屿并无受灾迹象,没有任何被水淹过的痕迹。司听到背后粟屋安心后的叹息。
上岸环视周围,司再次体会到这座岛有多么小,整体被湖水包裹,有种被剩下的感觉。感觉不像是岛,而像艘随波逐流的漂流小舟。就算景色再怎么美丽,司也不想在这种地方独自写作,她会因寂寞而无法创作。
就在司心中感慨的时候,粟屋快步前往湖上庵。关于主人安危,想必他早已心急如焚了吧。
是为了对付湿气亦或是防备水位上升吗,湖上庵采取了悬空高架式设计。地板被垫高三十公分,和地面间空出一大块。四角各有一根打入地面、粗大的柱子,支撑起整栋小屋。
二楼开了窗户,一楼却没有窗户,从外面无法判断屋内情况。左侧有扇没有门铃的房门,咚咚咚地敲了几下,里头没有任何反应。
好像是夜云为了防止出版社编辑强行撬门催稿而特意设计的。对于现在的夜云来说,已经不可能碰到如此莽撞的编辑了吧。
“请等一下,万一老爷只是在睡觉的话,那就不得了了。”
粟屋一边挠头一边踌躇着。此时静独自走到庵的后侧眺望崩塌的山崖,回来说:“后面那扇窗子有个洞。”
全员绕到屋后,面向湖泊一侧的二楼窗户上果然有个小洞,像是被子弹击中的小洞。
众人十五分钟后才破门而入。一开始三人想用身体把门撞开,静只是在旁观看。发现撞门徒劳无用后,司便回宅邸取来了柴刀。
智惠美可能是撞门时受了伤,一边揉着右肩一边点头回道。然而不到一分钟就传来了粟屋的尖叫。
司慌张地跟了进去。面前就是楼梯,二楼两侧各有一个房间。右侧房门开着,粟屋和智惠美二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
司马上也呆住了,不必二人回答了,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这是间书房,左手边墙壁上有扇窗户,木地板上摆着书架书桌,窗户正下方是书桌和椅子。书桌上摊着稿纸,笔掉在地上。
明晃晃的荧光灯下,宇都井夜云冰冷的尸体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向下耷拉着,巨大身躯靠在椅背上,寸头脑袋向后倾倒。
那张脸毫无生命气息,明显已经死去多时。夜云的额头上有个小洞,鲜血已经凝固,看上去就像佛祖的白毫。
夜云被杀了,而且是被枪击的,就算是司也看得出来。恍惚了好几秒,回过神来,司发现身旁的静开始素描了。
水蓝色的窗帘上也有个小洞。如果面向窗户坐下,高度大概就是额头位置。由于室内灯光明亮,就算拉上窗帘也能从外头看到坐在书桌旁的身影,简直是完美的目标。
智惠美拉开窗帘,玻璃的相同位置也有个洞。昨夜的雨水从洞中渗入,在玻璃上留下水迹。窗外是广阔的夜云湖。湖的远方是昨夜山崩后露出光秃秃土表的山。
窗外五、六百米外才有山崩后的山崖,在这之间既没有岛屿、也没有建筑物。
“从伤口大小判断,应该是比赛用小口径步枪,那种枪最多只能打五十米,从对面山崖射击是不可能的。”
看来为了射击,智惠美有稍稍学习过步枪知识。司第一次听说小口径步枪这个名字。
“而且,窗口小洞的高度比起宇都井老师所坐位置还要更高。虽然有可能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射击,打开窗帘后我发现玻璃上的洞比窗帘上的要高一点。”
智惠美兴奋地解释道。椅子上的尸体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可能因为之前案件让她习以为常了吧。司倒是怎样也无法习惯。
智惠美指着没有一片云彩的晴空说道。她的手势仿佛在开枪。
“不可能犯罪吗……既然是犯罪,总归是用了什么诡计。”
智惠美想窗外四处张望,最终一副放弃的样子走回房门。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匆忙跑进另一个房间。这间是卧室,室内放着桌和床。没有任何杂乱迹象,窗户挂着和书房相同的水蓝色窗帘。她打开窗帘,窗外是宅邸正面。
智惠美仔细调查了窗户,大失所望地拉上窗帘,说:“没有任何异常。窗户锁上了,玻璃上也没有洞。粟屋先生,湖上庵没有其他窗户和入口吗?”
“没有了。只有书房和卧室有窗户,一楼没有,出入口也只有一个。”
因为过于震惊,粟屋一直对智惠美这些不礼貌地调查不发一语,总算开口说话了。但依然没有完全冷静下来,声音里透着不安。
“密室啊。那边窗户也上了锁。本来从窗外射击的话,密室什么的根本无所谓。我本以为是在卧室射杀后,再把尸体搬运到书房。你看,卧室窗户正对面就是宅邸,不论高度还是距离都正好。那栋豪宅有隔音设备,其他房间也听不到枪声。可这个可能性被排除后,只剩下从空中射击了。”
智惠美说着耸了耸肩,摆出束手无策的态度。接着再次回到书房,继续模仿侦探。
书桌上有张印着夜云名字的稿纸,纸上只写了“奇迹”二字,两个字间隔很大,估计是标题。
“不应该这样才对。老爷明明说过马上就要写完了。以前赶不上截稿日的时候都会如实相告。”
静用手指着书桌旁的木制垃圾桶。数十张稿纸被随意丢弃在这个四方形垃圾桶里。拿出来一看,这些稿纸上写满了字。
“负责誊抄老爷稿件的人是我,我敢说那个标题的笔迹极为杂乱。这是老爷创作热情高涨时非常兴奋才会有的笔迹。我猜会不会是突然有了灵感,就把迄今为止的旧稿给扔了呢?”
“世间对老爷误解很深,老爷并不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
“这样啊。不知道他到底有了怎样的灵感,既然是‘奇迹’,他一定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吧。”
“这的确是不得了的东西。自己称赞了几十年的美景突然崩塌。而且这间小屋没有隔音设备,他肯定会听到山崩的响动。”
“宅邸都装上了隔音设备,为什么这里不装呢?他不是都在湖上庵写作吗?”
司开口发问道。粟屋有点怯意地说:“其实是因为老爷喜欢在自然的声音中写作,所以没有装隔音设备。给宅邸装隔音设备不是为了防止声音进入,恰恰是为了不让宅邸里声音传出去……”
智惠美逐渐注意到谈论的人物已经去世这件事,或多或少开始收敛了些,说:“总之他应该是在刚开始创作新灵感的时候被枪击了。”
“可是,暴雨时没有月光,对面也没有路灯,单纯只能听到山崩的声音而已,仅仅这样会令他想到奇迹吗?”
“有可能乘着闪电光亮看到也说不定。当然,山崩前就被杀掉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这就只能等待警方验尸后才清楚了。”
报警本该是看到尸体的第一反应,粟屋总算反应了过来,连忙伸手拿起书桌上的电话。司倒是早就想到该报警了,可智惠美正如火如荼地推理,司害怕给她泼冷水而一直沉默着。
粟屋一开始通话时只是详细地描述情况,接着似乎出了状况般,对话变成单方面的应答,最后他一脸沮丧地放下电话,说:“那个……山崩破坏了道路,警察暂时过不来了。”
受山崩影响的不单是湖畔。更糟的是,湖边也没有直升机着陆的空间。
智惠美抬头看着蓝天,发出喟叹。砰,砰,湖上庵外山谷里又传来了枪声。
望一行人接到粟屋的通知,回到宅邸已近正午时分。接着望就和粟屋一起前往湖上庵查看父亲的遗体。剩下三人和司她们统统留在客厅。大家因为不想看湖上庵,就把窗帘给拉上了,然后气氛阴沉地在客厅等了二十分钟后,脸色惨白的望被粟屋搀扶着回来了。
“……我上次去湖上庵已经是小学的事了,它居然这么小,我老感觉它挺大的。因为父亲的原因,我很少去小岛,没想到居然以这种形式再次上岛。”
望低着头挤出了这句话,他光是站着好像已是勉力而为。小春走上前去,一把抱住望。两人和昨天相比完全调转了角色。
“谢谢你。实在令人无法相信,那样漫画式的死法,额头中了一枪。”
“不了,对不起,请让我上楼休息一下。我需要整理一下心情。”
粟屋对众人说智惠美在调查时拉开了书房窗帘,导致夜云的脸一直被阳光直射。不忍的望连忙重新拉上窗帘。
粟屋抽泣着说。看来父子的情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切断的。
另一边,小春目送望离开后仍呆立在那儿,一脸要哭的表情。不管是安慰小春还是安慰司的语言,司都一句话也想不出来。
“小春,振作一点。你要是也消沉下去的话,望就更难过了。”
由衣温柔地说道。接着她拍打着身旁的沙发,说:“过来坐这里。你才应该喝点咖啡镇静一下。除了你,还有谁能支撑望呢?”
小春用手拭去眼泪,在由衣身边坐下。由衣默默轻抚小春的长发,小春亦默默地抚摸由衣的手,表情渐渐平缓下来。
没有一个人说话。装有隔音设备的房间里只剩下触碰咖啡杯的声音,就连静都颇为识相地合上了素描本。
“可是警察不来算怎么回事,人都死了啊。”焦躁的和志终于忍不住说道。
“杀人魔还到处游荡,警察竟然无动于衷,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交税啊?”
你没交过税吧?可此时没有人会吐槽。智惠美放下嘴边的咖啡杯,说:“因为山崩的缘故,所以警方也无可奈何。虽然这种时候提这件事很不近人情,杀人凶器时小口径步枪。”
“凶器毫无疑问是步枪。这里有几把步枪,也有几位能够使用步枪的人。”
“是警方会怀疑你们。如果凶手是步枪杀人魔的话,被杀的不会只有宇都井老师一人,警方就该出动特警队来救援了。既然警方态度那么平淡,想必他们也认为凶手是内部犯。”
“那样的话就好办了。只要检查步枪膛线痕迹,立刻就知道是谁开的枪了。”
智惠美摇摇头说“不对,那样只能弄清楚凶器是哪把枪,仍然不知道开枪的是谁。凶手肯定为了不暴露身份而使用别人的枪。你们几个人枪支管理不可能很严密吧,调查膛线痕迹没用的。”
一语中的,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由衣赞同地说:“对,房间都没上锁。任何人都能假装借用一下枪支。再说小口径步枪的子弹未必能和枪对上号。”
“今天早上你们把我丢下去射击的时候,没发现自己的枪有什么异常吗?”
“确实,又不是把步枪当棒子用,没发现异常也很正常。”
“不知道凶手是否计算到了这一步。如果尸体在你们出门前就被发现的话,那么就只凶手一个人有硝烟反应了,目前仍有冲动杀人的可能。”
“原来如此。那么,有嫌疑的就不止是持枪的我们几个了,你们几个也有嫌疑。”
智惠美爽快地承认了,然后继续说:“不承认也没用,警方会怀疑我们所有人。就算我们说什么从没开过枪、第一次来这里也好,警方第一时间肯定会采取质疑态度。而且,比起膛线痕迹来,还有个更棘手的难题。相比于确认凶器,警方一定认为这个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宇都井老师恐怕是在书房面朝窗户写作时,被人从正面射杀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拉开窗帘检查弹道会发现子弹从斜上方射入。也就是说,宇都井老师是被位于湖上庵二楼更高的地方的凶手击中。而且,小口径步枪的射程不长,不可能从山崖开枪射击。综合上述条件,凶手只可能站在空中射击。”
“空中?会不会是超厉害的狙击手在暴雨中坐着直升机?”
“别说傻话了。湖上庵和这里不一样,那里没装隔音设备。要是有直升机接近的话,神经质的宇都井老师怎么可能还在悠闲地写稿?怎么说都会拉开窗帘察看吧?再说真要那么厉害的狙击手,会用小口径步枪吗?所以我才说棘手啊。不过搞不懂杀人手法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至少我们不会被警方强行带走了。”
“就算你这么说,凶手可在我们之中啊,逮捕不了的话总感觉很糟糕啊。”
和志说了句很正经的话。司算是外人,因此尚可冷静地看待这件事。可对于和被害人关系最亲近地望、粟屋,乃至步枪社成员来说,产生相互怀疑的恐慌也不足为奇。
“会不会有艘二层楼高的游艇。宇都井夜云或许为了游湖买了船,在船上射击就很简单了。”
“宅邸边上不是有个小屋吗,会不会藏着用来游湖的船?”
“什么高台。湖上庵再小,那也是两米以上两层高的建筑物。备用小船四个人坐上去就很挤了。而且,在暴雨里站在那种小船上射击吗?立刻就会翻船了吧。”
“要搭高台的话,不用特地在小船上,在岸上搭更安全吧?”
由衣冷静地回应道。智惠美也就罢了,连由衣都出言反驳,这让和志大为受伤。
“要搭一座两米高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姑且调查过周边,没有任何搭造痕迹。草丛都很完整,没有被踩轧的迹象。”
至今为止一言不发的小春怯生生地细语道。和先前相比,她圆圆的茶色眼睛多少恢复了些生气。虽未言明,小春所指的想来是在其他岛屿上搭建高台。
“宇都井老师被杀这件事已经令人难以置信,更别提还有不可能犯罪什么的。会不会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现场可能只是巧合……”
“就是因为不可能存在这种巧合,我们才伤脑筋。不能逃避现实啊。”
“那是肯定的,警方也会和我一样这么推断。司,你说对吧?”
至少由衣认可了智惠美,她自己也意识到发言着实和现场状况不符。
“对了,不是还有屋顶嘛!思路光集中在脚下了。上面,从上面啊。从屋顶向下射击不就行了吗?”
智惠美用手在嘴边摩挲,推敲了一会儿,说:“原来如此。拉上窗帘的话,宇都井老师确实不会注意到上方。可为什么要用这种杀人方式呢?”
“理由我就不知道了,去问凶手吧。我只是单纯认为可能性只有这一个了,不是吗?”
“的确,只有这一种方法了。只是这么挂在屋顶上太不美了吧。”
“什么美不美的……莫非你对杀人事件乐在其中吗?让我们变成嫌疑人,你很爽对吧。”
智惠美的脸涨得通红,说:“别说傻话了。现在警察因为山崩过不来,我们也出不去。再不做点事情的话人会崩溃的,其实我很想喝酒睡觉直到警察过来。还是说你想继续乘着好天气玩射击游戏?”
被智惠美有理有据的气势所压倒,和志耷拉着眉毛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只是这么强行推理也不会有好处啊。”
智惠美仰天倒在床上,摆出一张什么都不想思考的呆滞面孔。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案发至今没有任何警方的信息,或许明天才能来,不,明天也未必能过来。望的神情仍然一片空虚,可还是和众人一起享用了迟到的午餐。
菜肴和昨天不同,十分简便。因为粟屋无法工作,是由衣和小春主动做饭。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奉献精神,望才终于现身,说:“这道菜做得真好。小春,你好厉害。”
望和小春,萎靡的二人总算重新振作。在一旁的由衣似乎终于意识到小春是她的情敌。
其实司她们也有提出帮忙做饭,可因为不停的手滑失误而早早被劝退了。也正因如此,司她们才可以回二楼房间休息,不必负责餐后收拾工作。
此时任何人都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司洗完澡后,众人便按顺序先后入浴。三缺一的麻将席则由静暂时替补。另外,自称对麻将没有兴趣的静恰恰是水平最高的人。
静可以根据其他人的弃牌进行判断,也就是所谓的牌路。但比起赌神来,她更像是靠着画家手感、凭直觉决策的类型。
各人独处时间最多只有三、四十分钟,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那套不可能犯罪的全部工作让人难以想象。不论是搭建高台还是从屋顶向下射击都需要更久的时间。唯一具备充裕时间的人是粟屋。
当然,凶手也有可能在四点以后,乘所有人都就寝的时候偷偷跑出宅邸。但是即便再怎么疏于管理,步枪肯定放在各自身边,想要溜进他人房间拿走步枪还是很难的。
而且由于膛线痕迹的存在,凶手不大可能贸然使用自己的步枪。步枪子弹再怎么容易混淆,一旦枪和子弹膛线吻合的话就完蛋了。
司看向窗户,忽然从玻璃中看到了智惠美麻木的面孔。司连忙拍了拍脸,为了振奋精神打开窗户、眺望远方。
湖上庵仍伫立在眼前,夜云还横尸在那。粟屋回到宅邸时说警方要求不要破坏现场。对于喜爱这片湖到建造湖上庵的夜云来说,能够死在那里多多少少算是一种慰藉吧。
正当司沉浸在微妙感伤的时候,她突然发觉湖上庵好像和昨天有什么不一样了。
湖上庵是人字形屋脊,面向宅邸的只是侧面屋顶。从司她们房间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左侧的屋顶和右侧屋顶一角。然后,此时的司还能看到一点点右侧屋顶那一面烟囱的顶端。
司大声喊叫着,智惠美猛然将身子立起,看来她好像睡着了。智惠美带着起床怒的表情听完了司的解释,说:“这样啊,我没看过所以不知道。不过烟囱冒出来了又怎样呢?”
智惠美反应冷淡,司有点急躁地说:“请好好想一想。有烟囱就意味着和室内有联通。也许凶手是从壁炉之类不太容易发现地地方侵入也说不定哦。”
智惠美揉着惺忪睡眼确认了,说:“可是这道烟囱早就存在了,这不是跟你说昨天看不到矛盾了吗?”
“问题就在于此。我昨天真的没看到烟囱。顺着这个矛盾推理,凶手会不会像圣诞老人一样从烟囱进入房间,但进入时觉得烟囱很碍事,就把它移到旁边了呢?烟囱时常会安装防落叶的过滤网之类东西,所以凶手杀人前就把烟囱移开了。”
“就是说啊,只要不是密室,杀人方法就很多了。凶手先进室内杀人,再让尸体仿佛被从窗外射击一样坐在椅子上,故布疑阵后从烟囱离开。那个洞多半是杀人后,在书房向外头开枪。所以才会是那么奇怪的角度。凶手使用小口径步枪一是为了嫁祸步枪社成员,二是因为普通口径的步枪子弹会击穿人体射入墙壁,也会让血液溅到地板上,不方便他隐藏手法。”
“原来如此。司这么说是很合逻辑。可是你昨天才看到烟囱不见了,那么能在这之前移开烟囱的人只有粟屋先生了。那个人两根手指都骨折了哦,不管开枪还是划船他都做不到吧。”
“粟屋先生在这工作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断两根手指什么的肯定能克服。今天早上,他在我们面前一副为难的样子,这绝对是烟雾弹。”
智惠美苦笑着,说:“不过昨天烟囱真的不在那儿吗?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毕竟是司说的话嘛。中世纪的炼金术士都比你可信。”
真是很过分的比方。司刹那间鼓起腮帮表示抗议,智惠美却对此视若不见。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昨天刚进房间的时候,我有拍窗外的照片。”
司连忙从包里拿出数码相机,找到昨天的记录。照片证明了司的记忆没有错。智惠美看了也认可道:“真是这样啊。但有可能单纯是摄影角度导致屋顶遮住了烟囱……不过,反正没有别的新思路,就陪你调查一下吧。”
照片算是强有力的证据,智惠美总算有了点兴趣。她用手把杂乱头发理了理,走出房间。
她们立刻找到住在一楼的粟屋,接着得到了个意外的答案。从宅邸这边确实能看到湖上庵屋顶右侧中央的烟囱,可那道烟囱是纯粹的装饰,和屋内并无联通。
不过烟囱这件事导致粟屋成为嫌疑最大之人,因此他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还有待考察。幸运的是,粟屋不打算阻止智惠美的调查,与其说不打算阻止,毋宁说粟屋根本没有阻止的心思。
司和智惠美划小船再次上岛,把从宅邸小屋拿来的梯子立在湖上庵边上。智惠美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上屋顶。
好像非常容易脚滑的样子,智惠美大叫道。之后使出浑身解数,智惠美总算走到了烟囱旁,接着喊道:“没戏!屋顶封死了,这道烟囱真的只是装饰在屋顶上而已,而且还用特别粗的铁钉给固定住了,也不像是昨天刚钉的样子。你昨天该不会是看到景色太激动,把身子探出窗外拍的照吧?”
被如此否定的司感到很不安。她拍摄的照片经常因为被周围批评过分幻想。
“可是,要让烟囱被遮住的话,拍摄必须从窗外倾斜很多的角度才行,我就算再怎么激动也做不到啊。”
“事实上烟囱只是装饰,本来就派不上任何用处。再说你半个月前不是刚刚因为看望远镜看得太出神,结果从公园护栏翻过去掉进池子里了吗?”
“请不要再提我的糗事了。唉,我还以为能行呢……对不起,做出了奇怪推理。”
幸运的是,静正巧在湖畔写生,司便划船去拉她来帮忙。司和静二人扶着梯子,智惠美才小心翼翼地下地。
智惠美安然无恙地落地后,司和她仿佛庆祝生还般相拥后,司又注意到了一件事。
站在窗户外的梯子上,姿势虽然有些别扭,但并非不可能开枪。但智惠美冷静地指了指地面。
“看看梯子下面,草丛都被梯子压得一塌糊涂,窗户底下可没有类似的痕迹。之前我说过了吧,没有任何搭建高台的痕迹。”
“顺便说一下,伊贺所提的挂在屋顶上往下开枪这方法同样不可能。你们看,爬上房顶必须要用梯子,而地面没有使用梯子的痕迹。”
被强行拉来帮忙的静用冰冷视线望着智惠美,说:“警察来之前,说不定智惠美学姐就会出事了。”
“说的就是。都怪这个笨蛋的可笑推理,我差点就英年早逝了,真是多亏了静。这家伙今天莫名其妙说什么突然冒出来个烟囱。”
“骂我笨蛋也太过分了吧。是我看错了,我已经在反省了……”
“司同学会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话说对面屋顶上是不是挂着什么东西?”
静指着对岸宅邸的屋顶。屋顶中央,正好是望的房间上方,挂着一块随风飘荡的布。司端详一番,发现那好像是一块手帕。
“今天早上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屋顶上还什么都没有。”
“就是说那块手帕是几小时内突然出现的?连静也开始说这种话了,真是烦死了,一个个就会说些模棱两可的事。”
智惠美仰天伸开双臂,大声吐槽道。紧接着,静的眼神越发冰冷了,说:“请不要把我和司同学相提并论。画画这件事,每一瞬间都很重要。风景转瞬即逝,表情一闪而过。所谓绘画就是将那一瞬间在心中烧成烙印。司同学的摄影是先拍摄无数张照片后再从中选取最好的画面,所需要的集中力和绘画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今天早上,那块手帕绝对不在那里。”
意识到自己伤害了美术生的自尊,智惠美老实地认怂了。毕竟,刚刚静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今天没有刮过能把手帕给吹那么高的大风。我不擅长推理,但这一定意味着什么。”
和湖上庵不同,宅邸内有阁楼,那里有直通屋顶中央的小窗。手帕就挂在那扇小窗外稍低一点的位置。司回想起来,宅邸二楼就有通往房顶的细长楼梯。
挂在屋顶上的手帕是红绿相间的格子花纹。还很崭新,手帕角落有名牌标志。
“这块手帕挂在屋顶上,不是吗?难道不是凶手在屋顶向下狙击时掉落的吗?”
“那的确是。昨天开车路上在餐厅上厕所的时候,我看到望用过这块手帕。花色很夸张,我一下就记住了。他会不会独处的时候打扫过屋顶呢,这就等警察来了才能确认了。”
智惠美带着同情的眼神看了看和志,他该不会脑子糊涂了吧?
“我现在要下楼喝一杯咖啡,要不要给你们也泡一壶。喝杯咖啡定定神。我喜欢加砂糖,糖分对思考有益噢。你这家伙看起来粗鄙乱来,没想到心思还挺活络仔细的。今后你可要注意,万一精神太过紧张的话,我来帮你介绍优秀的医生。”
一厢情愿地说了番莫名其妙的赞赏后,和志走下楼梯。和志好像误会了智惠美的问题,说不定,他是那种对弱者反而很温柔的类型。
“……他在说啥啊。什么意思?优秀的教授,他要帮我介绍工作吗?”(注:日语医生和教授的尊称都是先生)
和志态度的变化让智惠美十分困惑。司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心里话。
智惠美拿出手帕后,望很爽快地承认了。这似乎是教授从欧洲带回来的纪念品,当作新年礼物送了望。昨天起望一直把手帕放在裤子里,没注意到是何时丢失的。
望的脸色几乎恢复正常了,精神状况也逐渐稳定,不再需要独处了。现在望反而开始担心起粟屋的状态。小春她们看到望的样子,应该也会开心吧。
“手帕挂在屋顶上?我以前当然去过阁楼和屋顶,但这次回家并没有去过,没理由去屋顶啊。为什么它会在那里?”
“其实我有件事很在意。首先,我不可能自己坑自己。你们一直在说膛线痕迹,今天早上我拿出步枪的时候,的确闻到过一股火药味。”
望严肃地注视智惠美,缓缓点头道:“没弄错的话,只有我有杀人动机。”
“杀人动机什么的谁都有可能。说不定我母亲曾经被宇都井老师始乱终弃过,然后我就因此记恨他呢?”
“很有可能!因为学姐明明是外人,却强行加入这次旅行。任谁都会觉得这很可疑吧。而且明明之前一次都没说起过步枪,突然说想要射击什么的。麻将输得那么惨,也有可能是因为马上要杀人而紧张。”
司和智惠美这段对话,令望忍俊不禁。智惠美满足地说道:“你没必要担心步枪的事,警察不至于那么天真。”
“如果相信静的证言,那某个人就在这几小时内把手帕放在屋顶的。”
“伊贺一开始就搞错了屋顶的位置,看来他是清白的。”
“万一他只是在装傻呢。这么简单就排除嫌疑的话,可就只剩下学姐你一个嫌疑人了。”
“不论如何,虽然不清楚目的,至少手头上线索多了一条,不是吗?”
要是能明白这个话,司就能成为名侦探了吧。看到烟囱时那瞬间司还以为自己成名侦探了。
“没办法,喝咖啡去吧。伊贺泡好咖啡在等我们了吧。”
可是,不管客厅还是餐厅都看不见和志的身影。二人问了在厨房准备晚餐的小春才知道,和志喝了咖啡立刻就回房间了。
单手握住平底锅,由衣指了指旁边的咖啡杯。杯中有大约八成左右的咖啡。
“和志对你们做了什么事吗?神色那么古怪。要是他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我替他道个歉。他虽是个笨蛋,人并不坏。”
智惠美的口吻很含糊。难道说她相信了司的戏言吗?要是让由衣也误会了可麻烦了。司心中暗自不安。
“话说你刚才是不是爬到湖上庵屋顶上去了,又出什么事了吗?”
“你看到了吗,好羞耻。都怪这家伙之前说什么可以把烟囱挪开的话。”
小春在一旁露出吃惊的神情,说:“烟囱可以挪开吗?”
正在做蛋卷的由衣停下手边的活,一脸认真地忠告智惠美。
“过分执著破案,把凶手刺激到的话,万一发生什么更糟的事就不好了。”
喜欢说教别人、厌恶被别人说教的智惠美面向餐桌,冷淡地说:“这种事我也知道。”
“情敌啊。望和小春现在因为杀人案,比昨天还要腻腻歪歪了,没有见缝插针的机会……而且,好甜!”
刚喝一口咖啡,智惠美就叫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咖啡杯,说:“那家伙是放了多少砂糖啊。他以为是我糖分王国的糖分公主吗?”
自称公主也太自恋了吧?司尝了尝味道,的确是糖分王国,甚至是糖分帝国的程度。几乎是半杯砂糖的甜度,要是独角虫的话想必会高兴地舔个半天。
“真是的,今天一直走霉运。早上起来就被丢下,然后帅气的宇都井老师被杀了,然后我还要爬房顶,最后是在甜到过分的咖啡。”
“这么看,除了宇都井老师那件事之外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呢。”
“说的也是,对了,静去哪儿了?让我爬房顶,自己却消失了。”
至今为止,静一直东张西望地在周围游走。静和司她们一起回到宅邸,当智惠美为了登上屋顶而进入阁楼时,静就消失了。智惠美直到此刻发现这件事,看来她真的糖分摄入不足了。
“去画素描了吧。她对案件好像没什么兴趣,关心的只是变化的风景,完全不在乎背后缘由。”
和学姐不相上下呢……司把这句吐槽咽到肚子里,说:“对了,学姐,接下去该做什么?”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去只有静静等待警察到来。现在无计可施,等候时说不定能想到什么新思路。就像考试一样,想不出答案的时候不管怎么着急也想不出来,不过考试时还能用转笔骰子来瞎蒙。”
智惠美靠在椅背上,伸了个大懒腰。看来她终于放弃治疗了。
一,文本所述皆是事实,但不排除文中角色有说谎的可能。
二,被害人在湖上庵书房内被击中额头而死,凶手是从何处射击的?
四,问题一的答案令某人露出了破绽,那是谁以及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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