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点子开始的写作丨《无穷上升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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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再见，恭喜你交上女朋友。
B：谢谢，路上注意安全。
A：…
B：怎么发上呆了，我可要关门了。
A：等等，这是咱们第几次说再见了?
B：我们见过几次面就说过多少次再见吧。你不是说你还有约吗，时间不多了。
A：不不不，我感觉有点异样，好像如梦初醒一般，我真的有约吗。
B：刚才你不是还说要赶不上电影了吗？
A：刚才？
B：对刚才。
A：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我现在才真正活着，我好像是个婴儿刚刚降生。
B：…
A：如果整个星球是几分钟前诞生的，而星球的居民的回忆都是捏造的，这样的想法该怎么反驳？会不会刚才的一切都是捏造的剧本？我能确保的可能只有此时此刻。
B：如果咱们真的是在一个故事里的话，那你现在的表现肯定打扰到剧情的推动了。所以，慢走！
A：那你认为故事在不被阅读的时候，里面的角色存在吗？
B：存在？比如像演员一样有自己的生活？怎么可能，他们活着的世界只是书里描述的那一点而已，有鸟叫但没有鸟、有嘴但没有脸、没有光却看得见、只有在剧情需要时才呼吸、角色能知道的一切就是作者知道的一切，他们活着但从不出生、自由但无力挣扎。
A：也就是说如果小说只有对话的话那么人物连脸都没有？
B：他们大概不会注意吧，因为他们的世界也不会有镜子。小说终归只是虚构。好了，再见。
A：先不要关门！小说难道不可以影响现实吗？
B：文艺作品有他影响现实改变社会的方法。它们能通过非说理的方式，用情节的展示打动人，《汤姆叔叔的小屋》、《猜猜谁来吃晚餐》对于种族歧视观念的改变都是这样的例子。
A：我不是指这种间接的形式，小说中的人物应该能有更直接影响现实的能力。
B：比如？我不太懂你。
A：比如故意把话说的啰嗦、复杂、没有调理，或者间歇中插着完全没有意义的感叹词和论述，当然把话说的条理不清也是一种方式，这样就能让读者心烦意乱、浪费他的时间。用意识流的方式穿插大段大段的心理描写也可以，但是我并不擅长。哦！或者增加没有必要的沉默和重复，故意把字词说错也行，总之就是用各种各样、各种各样的方式让读者烦躁，浪费他的时间。
B：我感觉这一切都只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A：…
B：…
A：如果有读者存在的话，那亲爱的读者，我浪费你的时间的计划成功了吗？

手机锁屏。

A：这小说叫什么名字？发给我，我回家之后会看完的。
B：《无穷升高的楼梯》。
A：还有，为什么非要用咱们两人的名字给角色命名？
B：因为是以咱们俩为原型的啊。
A：好吧，未免有些草率。
B：说正经的，我这个点子不错吧？你必须承认，你肯定有时候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小说里的人物。
A：对，相比其他人我的性格太单薄、语调也太平淡了。但我认为你的小说点子虽然很好但是缺乏打磨。
B：首先你只看了一半，其次你能具体说说哪里不好吗？
A：我认为，以我名字命名的那个人物的想法漏洞百出，以你名字命名的那个又一直太冷静了。
B：漏洞百出？确实，他忽略了关键的一点，就是小说是用来读的。真正的浪费时间是那种扣人心弦但毫无营养的作品。
A：你还忽略了一点，小说里的世界如果需要阅读才能存在的话，那最好的生存策略就是像网络小说那样，在紧抓读者的同时拿捏好拖泥带水的节奏。读者看书的时间越长，他们存在的时间也就越长。
B：让小说内部有很长的时间跨度不行吗？
A：显然不行，关键是读者阅读的时间，而不是故事里存在的时间。还有就是，最好有方法能丰富读者的想象力和创作欲，二次创作的话应该也可以延续角色的生命。
B：那精致的短篇小说经得起反复阅读是不是也能做到和大长篇相似的效果？
A：嗯…也有可能。
B：短篇塑造角色，之后由读者想象增加细节，反复阅读之中整个世界就自然而然的呈现了。每个小说打开都是一个世界，想想就觉得很有诗意。被读的次数越多，世界中的细节也会跟着增加吧。
A：说到细节，你的小说里特别提到了两本书，你不觉得在模糊的上下文里提到两本虚构的书的具体书名，显得很不和谐吗？
B：虚构？那两本书确实存在好不好？
A：看来是我才疏学浅了，是谁写的？
B：谁…?谁来着？
A：…
B：…书应该就在书架上，我去看看。
A：等等！如果你要有书架的话，你应该先有一个书房或者卧室…
B：当然有，咱们不是在我家里吗？我甚至能感受到窗外吹来的风。
A：但是，你看得到窗外的景色吗？
B：不就是…
A：不要说话！不要尝试描述，要看，要记在心里。
B：…不会吧，我们真的有眼睛可以睁开，有脖子可以转动吗？
A：啊！我想起来我还有个约会，我要和我的女友一起去看电影。
B：你的女友？咱俩不是一直都单身？
A：从刚才开始有的，我要出发了。电影快赶不上了。
B：…我明白了，我和女友也有约，再见，我们还会见面的。
后记
本文整体是从一个点子开始的——小说里的世界只有在小说被读的时候才存在。之后就都是假定这个点子被小说里的角色意识到之后引出的推论。另一个点子是如果小说不被读就不存在的话那小说只要无限长就好了，换句话说只要小说呈现出一种循环就好了，而呈现出循环的方法就是把开头和结尾写的一样。
第一个点子来源于博尔赫斯的《阿威罗伊的探索》的结尾部分，第二个点子来源于他的《永恒史》里提到的《一千零一夜》中有一个人读书而书的开头就是《一千零一夜》的开头。因为我显然没有大师的笔法所以选择了偷懒的对话形式，这里肯定是受了《集异璧》里对话的影响。整体结构也有博尔赫斯的《环形废墟》和《集异璧》里《螃蟹卡农》的影子。
在机核好几年第一次发文章，大家看过之后能微微一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