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当代文学界,以女性从军作为题材的作品似乎并不多。在现当代,几乎各国军队里都有为数不少的女兵,曾经属于女性禁区的海军、空军也有女舰长、女飞行员一类的角色存在。但是在文学作品中,女兵很少成为故事的真正主角,而且也很少能够得到第一视角的公正阐述。也许因为战争本来就很残酷,残酷到能够让最美好的花朵凋谢。
但是在这本《永恒之民无所畏惧》中,年轻的以色列女作家莎妮·薄安久(Shani Boianjiu)却直面了这个严肃的话题,将一个庞大的群体——以色列女兵的生活展现在了许多人面前。
本文将尝试在尽量不剧透的前提下,和读者们一起欣赏这本小说,并顺带谈谈以色列女兵的历史与现状。当然她们并非人均一张盖尔·加朵的脸,但将其称为“合格的战士”是不为过的。
耶尔(Yael)、埃维莎格(Avishag)和莉亚(Lea)是生活在一座位于以黎边境的小镇上的三个女高中生,她们的日常在无聊的学习,各种趣味游戏和悄悄的恋爱中度过。除了其他文化课程外,她们还要学习军事术语:IAF(以色列空军)、PLO(巴解组织)、RPG(火箭筒)等等,因为她们早晚有一天要成为军人,因为在她们所在的国家,女孩也要和男孩一样义务服役。当她们平淡无味的高中生涯结束后,就到了穿上橄榄绿色军装的时候了。
三个人各自有了自己的职责——耶尔在训练营里当武器教官,训练不会拿枪的新兵们,偶尔还会和他们调情;埃维莎格通过了化武训练,透过监视器终日望着危险的边境,为那些撞在铁丝网上的人构思着一个个故事;莉亚成为了一位辅助检查过境的宪兵,穿着厚重的防暴装备守在检查站,想象着那些过境的人背后的故事……她们的军人生涯是无趣的,滑稽的,痛苦的,曾经的青春岁月也在逐渐地变化着。
在她们的义务兵役期间内发生了很多事情。耶尔的那些男兵们上了战场,有的再也没有回来;埃维莎格和共同站岗的女兵在站岗期间上演“百合大戏”,被关进了军事监狱七个星期,她最后因为精神失控提前退伍;莉亚遇到了不少人,有人杀了她的战友,还有人居然要求她用橡皮子弹对自己开枪——只因为制造刺激的劲爆新闻。
她们离开军队后,往日的影子似乎并未消散而去。像曾经的女高中生一样,她们还在玩角色扮演,还在看儿童台(Arutz HaYeladim,主要播放以色列和外国的儿童节目和动画)。但是她们的另一面也不再是儿童——埃维莎格在内盖夫教非裔犹太人的孩子们,逐渐走出精神的伤害;莉亚一边经营餐馆,一边当一个SM/BL文写手;耶尔翻译了不少小语种的书。当她们因为召集预备役重逢的时候,往日的一幕幕又涌上了心头……
这本书的作者薄安久生于1987年,2005年参军,本书是她的第一部作品。《永恒之民无所畏惧》同时也是以色列第一本由女性创作,以军队中的女性为主题的文学作品。小说的故事并不是连贯的,而是混合了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叙事,以片段式的方式写完全书的内容,因此读者在初读本书时,往往会有一头雾水的感觉——上一章和下一章的主角突然不一样了。这种叙事方式和1986年的以色列小说《隐身人》很像,后者也是以士兵为题材的。
虽然本书算是军旅文学,但是其思路和英雄气概的“萨布拉”式主旋律作品截然不同。英雄主义、军人精神和社会价值观并不是故事的本质,本书聚焦的是不同人物的情感,行为,她们的感受等等。虽然全书叙事略有“意识流”的感受,但是内容却是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当其他国家的作家们逐渐远离现实主义,而投身于流派小说的时代中,这本书似乎是在宣誓“严肃的现实文学还没死亡”。
在全书的最后一章,主角不再是耶尔,埃维莎格或者莉亚,而是耶尔的母亲。她年轻的时候当然也是军人,而且还是电击恩德培的“雷电行动”的亲历者。作者在这一章里,无形中对比了两代女兵的世界。过去与现在的碰撞,反映出了以色列女军人历史的变迁。之后的这部分就先讲讲这段历史吧。
早在世界上还没有以色列,甚至没有以色列国防军之前,英属巴勒斯坦地区的防卫体系主要由基布兹公社的民兵组成。和男人一样,基布兹的女人也要成为民兵以保卫公社财产。在当时的几个准军事组织——哈肖莫(Hashomer)、哈加纳(Haganah)和莱希(Lehi)中都有女兵。二战时期,中东地区的英军附属力量中,有4000名犹太女兵,其中甚至有未成年士兵。英军下属的“帕尔马赫”(Palmach)突击队中,30%都是女兵。
1948年的阿以战争期间,初生的以色列国防军中同样有不少女兵,她们同属于女子兵团,从事护士、司机、伙夫、信号员甚至是狙击手等等。当时,生于1920-30年之间的所有单身或无孩已婚妇女都会被征兵,弥补军队人员的不足。然而战争结束后,国防军将全部一线的妇女转移到了二线。这是因为虽然以军高层认为男女士兵都可以平等地承担风险,但是被俘的女兵遭受强暴和性骚扰的可能性更大。1950年,大多数以色列女兵从事的都是秘书、接线员、护士、文化教员等非一线工作,现实也证明细腻性格的她们,比男性更能胜任这种充斥着繁文缛节的职位。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女性依然在军队中发展出了一席之地。
在1951年,耶尔·罗姆(Yeal Rom)成为了以色列空军第一位女飞行员,不过她仅仅从事运输任务。1969年,哈娃·印巴尔(Hava Inbar)成为了海法军事法庭的法官——她也是世界上首个军事法庭的女法官。到了赎罪日战争后,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以军战斗岗位服役,1986年,IDF女子兵团负责人阿米拉·道坦(Amira Dotan)成为了第一位晋升准将的以色列女兵。
虽然如此,此时的IDF还算不上真正的男女平等。这要说一下著名的爱丽丝·米勒(Alice Miller)案。
米勒是南非移民,高中毕业时就拿到了民航飞行员执照,还攻读了航空航天工程学位。但是在她试图加入以色列空军时,她却被以单纯的性别理由拒绝。她随后向最高法院起诉,引起了社会轰动。当时即使是像埃泽尔·魏茨曼(Ezer Weizman,以色列空军前司令,在第一次中东战争期间击落过敌机)这样的老兵都表示“女人就该待在家里”。但是,1996年以色列最高法院正式裁定,因性别拒收士兵违反基本法律。虽然米勒因为体检原因未能通过测试,但是这次胜利极大鼓舞了以色列妇女闯入曾经的“女性禁区”——比如空军飞行员。
2000年,以色列兵役法在修正案中规定“以色列国防军中女性在担任任何职务的权利方面,和男性平等。”这意味着IDF的任何岗位都无法对女性关上大门,至于应该让女性担任什么职务,完全取决于长官们就事论事的分析。此后,炮兵、步兵、坦克兵都开始招收女兵。
先从空军说起,1998年,谢莉·拉哈特(Sheri Rahat)成为以色列空军首个女性战斗机领航员,驾驶F-16战斗机。2001年,罗妮·扎克曼(Roni Zuckerman)成为以色列空军首个战斗机女飞行员。2006年第一批女飞行员和领航员从以色列空军培训课程毕业。在这一年爆发的黎巴嫩战争中,距离第一次中东战争过去近60年后,以色列女兵终于在一线和男兵共同作战。以色列空军直升机机师,凯伦·滕德勒(Keren Tendler)成为首位在行动中阵亡的以色列女兵。
到2014年,以色列空军中女飞的比例依然不高,当年7月航校课程中的女学员仅占7%。然而以色列女飞的通过率达到了10%左右——和男性通过率并无差别(这其中还有来自宗教犹太家庭的女性)。以色列空军正通过改良学员筛选体系的方式,来调整学员的性别比例。
除了战斗机飞行员外,空管、防空部队、空军救援队(669)中也有女兵服役。最近比较著名的是2018年7月,奥尔·纳阿曼(Or Na'aman)上尉因为指挥发射一枚“爱国者”导弹击落一架入侵领空的叙利亚苏-24战斗机,而获得了司令的军功嘉奖。
再说说陆军。2000年,IDF女子兵团正式解散,次年确立了参谋部女子事务顾问一职,负责确保女兵在合适的环境中服役,并发挥技能。在女子兵团解散后,南方司令部512步兵旅组建了第33“狞猫”(Caracal/卡拉卡尔)步兵营,该营70%的步兵都是女性(需要和男性服相同时间的预备役)。之所以起名为“狞猫”,是因为这种猫科猛兽的雄性和雌性几乎没有区别——从而证明性别不是障碍。
作为首个以女兵为主的实战单位,第33步兵营一直部署在埃以边界上,参与过2005年的脱离接触、2012年渗透袭击等实战活动。目前第33营隶属第80师下属帕兰(Paran)旅,归边防总队管理。
除了第33步兵营外,以色列陆军中还有其他单位也有妇女服役。作为军犬单位的“刺钉”(Oketz/ יחידת עוקץ)单位就有女兵服役。战斗情报搜集队和前线司令部搜救队中同样有女性服役。一共有三个女性为主的步兵营部署到了埃以边界和约以边界,不过通常来说,她们不会被直接部署到高风险地区,或者在战争全面爆发时直接部署到前线。
以色列装甲部队同样有招募女兵,不过过程总体来说一波三折。和空军战斗机中队相比,以色列装甲部队坦克兵对女性的开放更晚。2017年3月,以色列装甲部队开始正式征召实战岗位的女性坦克兵(此前只有女性坦克教员),最后选出了15人,其中2人淘汰,剩下的女兵将在内盖夫沙漠的基地里完成梅卡瓦III坦克的训练,最后她们将不属于传统的坦克旅,而是一个新的综合边防总队。
这一计划刚提出就受到了社会争议。批评者提出了许多观点,例如训练中是否存在标准降低的现象;男女坦克组员混编是否会影响战斗效率,男女混编单位是否会损害以色列装甲部队的形象等等。而批评者中不乏老兵、将军和官员。眼泪山谷的英雄营长——阿维格多·卡哈拉尼(Avigdor Kahalani)也表示:“坦克不适合女性……女子只需要成为母亲就行了。”另一位退伍将军伊夫塔赫·隆塔尔(Yiftach Ron-Tal)则宣称,让女性加入坦克部队是“军队之耻,左派削弱战斗力的阴谋”,他之后为这一不当言论道歉了。
在首批女性实战坦克兵计划完成后,以色列装甲部队开始尝试组建全女性战斗单位。然而虽然试点计划完美成功,组建全女性坦克部队的过程依然一波三折。2019年一度有消息说计划流产,不过随后又被澄清,目前看来这个计划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确定结果。
最后说说海军。2000年,奥拉·佩雷德(Ora Peled)成为了首个通过海军军官培训科目的女兵。但是在很长时间内,以色列海军的战舰都是女性禁地。2015年,奥尔·科恩(Or Cohen)成为了“德沃拉”级817号巡逻艇的艇长。她曾经参加过2014年拦截走私船Klos C的“全面披露行动”。2018年,以色列海军终于同意招募女性导弹战舰船员,今年也终于有了第一位军舰上的女性机械师杰西卡·克莱姆波特(Jessica Klempert)。
在《永恒之民无所畏惧》中,我们也能看到以色列女兵面临的一些负面问题。比如来自男性的骚扰,沉重任务带来的精神压力等等。这当然不是以色列女兵在现实中面对的全部问题,她们面对的问题还有很多。
第一个就是性骚扰和暴力问题,包括来自士兵和长官的——尤其是后者,长期以来由于“性能力和战斗力成正比”这一说法的原因,IDF对此类问题是较为宽容的。到了1993年,《以色列晚报》的调查显示1000例性暴力案件中只有10%受到调查。此后IDF开始致力于遏制这种现象,并在1998-99年度开除了54名军官,还有其他军官被处以降职和入狱。不过,此后依然有类似情况发生。
第二个则是隐性的职位歧视,2007年IDF人力资源部长埃拉扎尔·斯特恩(Elazar Stern)成立了一个调查以色列女兵服役情况的委员会,由塞杰夫(Yehuda Segev)少将领导。2008年委员会给出了一份调查报告,其中提到,IDF中依然有12%的职位对妇女是关闭的。原因主要是女性义务兵役时间不够长,无法达到职位要求。报告还指出,这一问题导致了严重的资源浪费,建议取消传统的按年龄分配服役时间的制度,从而消除隐性歧视。
此外,还要看到来自社会上的争议问题。如同前面说的魏茨曼和卡哈拉尼等老兵对扩大女性服役范围依然存在意见。而也有反对者认为军队可能会对女兵降低标准,造成战斗力下降。这些问题显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立刻解决的。
当然,或许最难解决的是女兵和宗教群体的冲突问题。作为目前唯一一个人口持续增长的发达国家,以色列主要靠的不仅是吸收犹太移民,还有宗教犹太群体的高生育率。随着越来越多的宗教犹太人从军,他们因为信仰问题和女兵的摩擦不可避免。2002年开始,IDF开始试图将宗教犹太士兵和女性士兵分割开来执行任务,然而这样很快就受到了许多女兵的不满,她们认为这一政策导致了针对妇女的严重歧视和限制。此后这一规则被叫停了。
2016年,总参谋长加迪·艾森考特批准了新的《联合服役条例》,对这两个群体的问题做了一次折衷。条例规定,对于来自正统派的义务兵,应该告知他们是否愿意加入性别混合单位。如果他们拒绝,应该被部署到全男性单位中。但是其他情况,包括常备军中的全体职业军人和其他的士兵都应该处于混合性别的服役框架中。对于正规的军事活动,不得以宗教理由豁免。
这一条例依然受到了两个群体的争论。许多女性军人认为,条例未能触及问题本质,歧视问题依然存在。而许多拉比则认为条例没有考虑他们的情况,提出应该禁止女性(尤其是宗教犹太女性)在战斗岗位服役,否则会导致生育率降低。2017年,该条例的最终修订版通过,同年参军的8000名妇女中,2700名来自宗教家庭。可见的是,随着从军的宗教背景妇女比例增加,这一问题还不会立刻解决。
和书名不同的是,耶尔、埃维莎格和莉亚似乎并不算无所畏惧之人,也和那些“妇女能顶半边天”式的豪迈宣传相差不少。书中的某些事件,比如在站岗期间“搞百合”的事情也许和现实也不尽相同。但是从另一方面,书中的剧情又是足够震撼而残酷的。
当埃维莎格戴上防毒面具接受化武训练的时候,长官问她“你热爱军队吗?”她用自己的观点回答:“又爱又不爱……在我们这样的国家参军很重要,但我渴望和平……”当毒气顺着面具的缝隙流入她的鼻腔时,她的脑海里却是“那些东西打不倒我,我只怕无人诉说和交谈”。最后她不得不戴着面具睡觉(因为长官认为她呆的时间太长,一定作弊了),她梦到的是以色列被伊朗摧毁了,而她是一个孤独的幸存者……她为那些偷渡者构思着故事,看到有人被射杀,有人撞在铁丝网上受伤。当她陷入精神疾病后,父亲的爱又挽救了她,让她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作者曾表示,这是和她最接近的角色。
其他的两个角色,耶尔在高中期间,和埃维莎格的哥哥丹谈了恋爱,由于她交换了埃维莎格的秘密,两人一度闹了矛盾。但是丹却在一天突然开枪自杀,在整个服役期间,耶尔遇到过许多男女士兵,但是她还是感觉自己是孤独一人。而莉亚需要每天站几个小时的岗,遇到过许多不同的人。她曾经遇到过颇为黑色幽默的情况,几个纯粹的闲人让她按照示威处置守则发射橡皮弹,虽然他们的情况完全不算示威。在一场哭笑不得的演练后,她和战友拘捕了一个未成年人。当她押送着孩子返回的时候,想的是自己和战友会不会被当成孩子的父母。
在她们的身上,可以看到任何一个从儿童迈向成人的女孩身上的纯真和反叛。在最糟糕的环境里,她们美好的一部分也没有消沉。这些人和以色列主旋律式的“萨布拉”军人相比,似乎没有那种热血精神和集体主义,也不需要直接在一线和死亡为伍。不过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中,她们将无畏灌输到行动中,在那些反叛和创伤中保持着自己的一点本性。最后一章,将母亲曾经的经历和耶尔自己的经历融合在一起,如同跨越时间的精神传承。
作为几十年持续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的人民,冷酷、麻木似乎应该渗透到每个人的内心中。但是,《永恒之民无所畏惧》中的主角们反而都保留着令人动容的温暖人性。也许,这本书主要还是作者写给外国人的,写给那些不了解她们的人。这里不是现代的斯巴达或者军国主义敌托邦,这里的人民永恒,所以她们无所畏惧。
https://www.idf.il/en/minisites/our-soldiers/breaking-barriers-alice-miller-s-story/
https://blogs.timesofisrael.com/how-long-will-we-forget-the-palmach-wonder-women-and-youth-of-1948/
https://www.timesofisrael.com/israels-only-female-f-35-pilot-named-deputy-commander-of-squadron/
https://www.timesofisrael.com/38-female-iaf-pilots-shatter-the-glass-firmament/
https://www.timesofisrael.com/denying-reports-idf-says-no-final-decision-on-shelving-female-tank-operators/
https://www.timesofisrael.com/israels-first-female-tank-crews-finish-training-ready-for-deployment/
https://www.idf.il/en/minisites/caracal-battalion/
https://www.ynetnews.com/articles/0,7340,L-4596957,00.html
https://www.jpost.com/50-most-influential-jews/49-Or-Naaman-565531
https://www.lawfareblog.com/female-service-idf-challenge-integrated-army?__cf_chl_jschl_tk__=5c00b63eff1db16c323977f48f69eae27fcfc76a-1620205224-0-AdbI4E-DImXdC5TQBdXmwZkjuPRf-_Fjr6M18_G87vOAjbjdVEqrI26sN1MiYChkZg0v-LAhGmegUFmNuKWAt5xHTz33zKJJGzFraPvAG4IOqB6bb3VNHbVf4BDQz1GnLxXzyEMzgHj95ijQD24h9GaLl2IKo-b8oPy4e74I5fdbwFfRzXdoDAgdpfXM0P5fhFxtc10gX2-0R8teXekTUcwC5cmekO4jw_6HYdx8dyBN2CIs6RckySzNSSC7-snKYH3DK2nqbB2mXG8R9sLk4bT8stqbyEsBeSlS-BAVK_-Cc5nqXTSIxjqPQxPsqa4vzRou5U_13HlfUxlsgl4uMNpOaW9-FHVE_r-hGcx8g9oE33bQpLiGpdd2C3jU8QVPiFWADQfxCVgrVX1Jdj5G7X-xQkGGR_LkQH1w9TsEIgezRurk3DK5ZKZr9pPWKmr7mHCl66M-VK075LtpvLleVufUxwRNuScahQSpzkCH51WHMVEtyAMxm47p9Lhc1E3nnI1M38qiBz5Ns_LhUegIl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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