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科幻世界》杂志2019年第8期,没成想竟然“预言”了疫情中的一些事情。现征得编辑同意发出来。
你几乎无需了解故事的前半部分。你只需要知道有一艘飞船,可能上面的船员以修理飞船或其他事由为托词,中途停留在一颗偏僻的星球上,在这期间,有人碰到了不该碰的岩石,或闯入不该进的幽暗之地,就是诸如此类的事吧。然后他就被感染了,但没人注意到,他们起飞时,便将一种充满敌意的外星智慧生命一并带走。你知道的,他在飞船过道里鬼鬼祟祟地晃悠,几个船员因此被隔离并纷纷死去,这位宿主,就叫他轩尼诗吧,终于被制服并隔离起来,剩下的人都躲在监视器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事情的走向应该是,经过一番理智的讨论后,船员们认为这种外星生命就是一坨重磅大便,里面含有各种可能的成分,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把轩尼诗当成死人丢弃到真空的宇宙空间里。
但人类傻得可爱,况且又不长记性,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办法。船长——不是某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穿上隔离服走进实验室,以便与控制着亲爱的轩尼诗的那个东西谈判。这位大胡子船长是个聪明人,他满怀信心地觉得,已经采取的预防措施能够防止正在侵蚀轩尼诗的东西侵蚀自己。他穿过一道气闸,进入关闭着那个恐怖生物的隔离室,然后站在那里,透过面板凝视着对方。不久之前,轩尼诗还是一个受人尊敬的朋友和同事,以及有点儿滑稽的蠢货,现在却被锃亮的银色圆环固定在椅子上无法移动。这不禁让我们产生困惑,这艘执行和平太空探索或是货运等等诸如此类任务的飞船,竟然有一间带椅子的隔离室,而且还能把囚犯困在里面。现在,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问题上就够了。
船长可能在想,他和他的船员一定是世界上最粗心大意的人了。飞船起飞后,轩尼诗的确看上去有点儿糟糕,比平常更苍白多汗,像是喝醉了似的,然而,在他开始从过道里游走,一个个地杀死其他船员之前,其实那种糟糕劲儿很早就有了,当时人们也只是觉得他很怪而已。他的脸上长出疣状麻点,身上起了水泡,皮肤一片片地剥落,嘴唇也发黄并长起脓疱,那样子简直比死了都严重。但是,在他实施杀戮的那几天,那些被他逼到墙角的人见到他的样子时,并没有惊恐地说:“我靠,轩尼诗被某种东西感染了。”而是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天哪,哥们儿,你看上去糟透了。”飞船上的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了接下来的谋杀,然而,在确定自己的最终命运是暴力死亡之前,没有任何受害者用残存的心智痛苦地再三责备自己愚蠢。因为实际上:这是一场杀人不见血的屠杀。
轩尼诗看起来已经很难说是人类了,所以人们也很难再被他欺骗。他就像生了脓疱疮似的,从脸上、嘴里和眼睛里淌出各种脏兮兮的液体。即便被束缚在椅子上,他似人非人的身体仍然剧烈地抽搐着。但当面对船长时,那个支配着他的东西挤出一丝冷笑:“你是来谈判的?真可爱啊。”
那个伪轩尼诗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口吐泡沫地解释道:“我想,我是什么已经不言自明了。我是一种拥有智慧的寄生生物,在很多光年外的星球上进化出来,而不是在你们发现我的那颗星球上。依靠传染给你们的那种方式,藉由那些闯入本不属于他们的地方的傻子,我从一个星系扩散到另一个星系。如果我告诉你,靠着无数像你们这样愚蠢的太空旅行者,载着我从一个世界前往另一个,迄今为止我已经感染了多少个拥有意识的种族,你肯定会吓破胆。我会感染你们的整个文明,而你们将拿我束手无策。”
“谢谢你。”船长说道。他从进来时的气闸离开房间,告诉船员们轩尼诗已经拯救无望,然后迅速按下一个开关,将隔离室弹射到最近的恒星中,以焚化他的老朋友和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怪物,断绝这一邪恶生物扩散到其他人类世界的一切机会。这种做法冷酷又残忍,舰队调查委员会可能会揪着他们提一些刁钻的问题,但这么做也是十分理智的。
当然,他并没有这么做。实际上是,他从进来时的气闸离开房间,告诉船员们他不想失去所有队员,他要大家一小时后在他的办公室商讨医治轩尼诗的可能性,真该死。于是,所有人都散开了,让那个曾经是轩尼诗的东西继续发酵、变异,变得愈加危险,就像腊肠在可颂面团里膨胀一样。
太不负责了!但这并非他们尚未考虑到的最糟糕的部分。
还有一件事需要说明。轩尼诗,当他还是轩尼诗时,只是一个普通人。嗯,在这种常规的星际旅行途中,他是个不错的同伴,尽管,正如我这位谦逊的叙述者在讲述千篇一律的歌舞伎似的前半部分故事时,你们这些公正的观察者已经注意到的,他也有点儿蠢,而且恰恰天生就是那种全部船员中唯一被某种洛夫克拉夫特风格[1]似的外星血蜱感染的蠢蛋。如果这是一部恐怖片,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观众肯定会咯咯大叫说:“嗯,当然了,我一直都认为他会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但别忘了,在他们举起用零配件临时组装的武器,把已经彻底无法挽救的轩尼诗撂倒之前,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不是特别聪明,也没有力大无穷,更不可能对迎面而来的炸弹不屑一顾。很显然,他的体内产生了某些变化,有些是结缔组织的改善,有些是循环系统的再造,还有些则令他的身体更加坚硬,这些都使他强壮得难以杀死。
你只需要看一眼他那有点儿像是涂满脓液的微波披萨般的脸,就知道他正在经历怪异而骇人的变异,这个进程还在加速。
所以,由此可见——而且这对那些船员们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正在各自的部门或是加班加点地核对数据,以便为一小时后的会议做准备,或是在一处存放维修器械的壁龛里,站着打一场快炮——他的这些变异很可能将继续恶化,并且,如果船长令人费解地坚决让他留在船上,那么除了这些紧迫的任务,还需要让人实时地监控他。那个人必须一刻不停地盯着轩尼诗,每分每秒地测量他身体状况的微小变化,无时无刻地进行威胁评估。这可是常识,然而,没有人被安排来做这件事,你是不是对此感到惊讶?他们反而把他一个人困在椅子上,任由他浑身脓液横流,嘴里喋喋不休地嘟哝着对外星神明的感激与崇敬,从早已面目全非的轩尼诗继续转变为某种怪物,连他那身在威奇托[2]的头发花白的老母亲见到他,都会立刻订购一份灭鼠药毒死他,要知道,她可是非常溺爱儿子,直到他七岁时才给他断奶。
当那个曾经是轩尼诗的生物,在它泛着绿光的前臂上发育出更多的肌肉组织,进而用这些强有力的肢体试图挣脱开束缚胳膊的圆环时,没有人提醒他们说,“呃,伙计们,注意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仍然不是他们没有留意到的最恐怖的部分,这还差得远呢。
你也几乎无需知道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经过长时间热情的倾听,你已经对故事的各个要素了然于胸,必然会料想到,接下来就是这些劫数难逃的船员们做出哪怕一丁点儿明智之举的最后机会。但他们反而凑到一起开起了全员会议。
在这场会议中,每一个幸存者的表现都反映出占据他们主导地位的人格特征。专业型船员念叨起这种生物的昔日传说、此前存在过文明的各种世界被它侵入并毁灭的考古证据,以及一艘无名考察飞船发出异常含糊又支离破碎的警报信号,数年后返回时已经自毁,并且烂得不值几个钱,他猜测正是这种生物导致的,但当大家知晓他这些自作聪明的猜想后,还是没有起到半点用处。恐慌型男船员则用“我们都要完蛋了”这种话,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哭啼型女船员一直在抽鼻子。疯子型船员一脸迷恋地摆弄着格斗刀,他认为其他人都是懦夫,船长应该让他进入隔离室把轩尼诗解决掉。那个辣妹和不太引人注意的哥们愤怒地反驳了几句,不到一小时之前,他们的性爱就草草了事,虽然事后像往常一样以接近专业的水准收拾干净,但在场的人对他们刚才的勾当或现在莫名其妙的反驳都心知肚明。一位务实型女船员提出了第一个明智的建议,她认为轩尼诗已经死了,应该把那个冒充他的东西隔离,并且对整艘飞船内部进行连续两天的辐射灭菌。而那位冷酷科学家则说,实际情况要更糟,因为他们对这个外星生物的起源,尤其是它进化的地方一无所知,由此才能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它杀死以绝后患;所以,他们应该前往最近的恒星,将船员在内的一切烧成灰。这一观点过于冷酷,众人听罢,不禁对他大吼大叫以示反对。他则表示,他只是提供一种最合理、谨慎的方案。还有一个爱人在地球上的家伙,抗议说安吉还在等他回去,表现得好像他是唯一有理由活下去的人似的。
他们之中,有两个人的观点最明智,也就是务实型女船员和冷酷科学家。你能看出来,对吧?
但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两个还是漏掉了重点:这个物种根本就没有发展出宇宙飞行。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观点如此可悲,真的。
尽管如此,船长还是良心感召下做出了决定。他说,如果这种生物体真像它宣称的那样危险,那么他们就有责任把它留在飞船上,以便让那些比他们聪明得多的权威人士进行研究。(总之,他的决策水平相当低,但实话实说,他正在努力做正确的事,所以我们就放他一马吧。)
然后那位冷酷科学家说道:“这太疯狂了。一想到要把那东西带到地球生物圈内……”
“我不会的,”船长说道,“我们将停靠在环绕冥王星运行的系统生物危害实验室。我们会先发送一封电讯提前告诉他们。到达之后,我们就把轩尼诗隔离起来,让他接受严格的检查,给我们自己也消消毒,同时清洗飞船,让它干干净净地回到地球。如果幸运的话,他们将会把他治好。否则,我们就把这次任务的报酬送给他的近亲。但在那之前,我们要竭尽所能保证他的安全和舒适。大家听明白了吗?”
大家再次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纷纷从各自的角度恳切地指出,这为什么是一个可怕的主意,但船长最终打断了他们,并提醒他们现在不是搞民主的时候:这申明了一个不言而喻的事实,即船上是他说了算,蕴含的真正含义则是,如果他做出了最坏的决定,比如刚才那一个,除非船员们想把他杀了,否则他们也只能接受。
你无需知道这部分故事的原因在于,他们基本上什么都没做,即使那个被困在椅子上的东西变得越来越难以辨认出轩尼诗原来的样子。
你这个人类经历过很多次各个类型的这种故事,但你仍然没有明白个中精髓。
或许,如果我们以一个类似的故事类型——僵尸瘟疫——作为参考,会对你理解起来有所帮助。
我们就引述一种假定情况吧,假如有一种专门通过撕咬传播的病毒,从位于郊外的实验室泄漏出来。有人被感染之后身体明显恶化,变成一种踉跄行走、嗜血成性的活死人或死活人之类的僵尸,只知道在病毒驱使下撕咬他人,没有半点自我意识,这些具有同一症状的人便开始以一种可怕的几何速度传播病毒。你在睡梦中都能预测这个故事的走向。病毒在短时间内就会遍布全球。
我们的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病毒是怎么扩散到全世界的呢?
我们假定在任何可能控制住病毒的方法出现之前,它会大面积传播,夺走无数人的生命,并且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恐慌。毕竟,这些移动迅速的瘟疫最致命的一点就是,在宿主被隔离起来之前,它们会像野火一样疯狂传播,然后突然出现。当人们意识到他们不应该食用任何由玛丽·梅伦[3]制作的糕点时,就为时已晚。那么僵尸呢?那些双眼浑浊、皮肤发蓝的生物已经忘记了如何使用膝盖,哪怕在很远的地方也能从他们摇摇晃晃的步态辨认出来,好吧,即使在这个理论模型中,你大胆地假设直到数百万人变成僵尸,才引起当局的注意——即使是这样,僵尸怎么就遍布全球了呢?他们可都是行走的僵尸病毒广告牌,而且在刚被感染之后不久就变成了那个样子。在他们开始吃人之前,甚至在他们从越过维持正常人的样子,到变成大快朵颐跑得最慢的人的界限之前,他们看上去就已经很糟糕了;他们满身是汗、脸色苍白、气数将尽的样子的确不太正常。任何全副武装的军营检查站隔着很远都能看到他们蹒跚走来。他们不会突然出现在地球的另一面,因为他们还没走到时,潜伏在体内的病毒就会发作。
你想设计一种能够毁灭全人类的僵尸瘟疫吗?可以设想多种病毒传播方式。不仅仅是传统的撕咬,比如说还有性接触、输血、接触被污染的表面,以及能够在工作场所、社交聚会、学校以及飞机座舱等封闭环境中通过空气传播。让我们假设,你在打喷嚏时没有捂嘴,就导致屋内所有人被感染。假如你的样子和行为都跟正常人没有两样的时候,就能通过这种方式传播病毒。最终,让我们假设病毒在你体内潜伏了数月之后,才让你转变并开始咬人,在此之前的潜伏期,你已经把病毒传染给了第二代和第三代携带者,而他们在准备食物、亲吻孩子以及在人群中穿行时,也会把病毒传染给他们的第二代和第三代携带者。
到数百万人开始咬人的时候,病毒已经遍布各个角落了。
一定要确保在人们意识到病毒存在之前,就让它完成大面积潜伏。
所以,这才是船长没有想到的地方,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冷酷科学家也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再看看轩尼诗,暴露在外星球上最初的几小时内,甚至在回到飞船上之前,他的症状就已经显现出来,而在你设想的物理模型中,症状显现需要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他就已经完全丧失人性,摇摇晃晃地在飞船过道里杀人。感染四十八小时内,他就被捆在椅子上,身上渗出黏糊糊的、令人恶心的脓液,并且毫不避讳地告诉他昔日的同伴,他是一种外星智慧病菌的宿主,这种病菌已经将无数个拥有意识的种族赶尽杀绝,并且下一个目标就是人类文明。
你需要问的问题是,这会不会是有恶意的外星寄生虫典型的行为方式?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们中的少数聪明人已经意识到我是以感染源的身份在讲话:安排我这样做,进化会获得什么优势呢?
下面这部分故事你也不需要知道,即使你可能会喜欢这一部分。
巨大的破坏声引得众多船员回到隔离室,那个曾经是轩尼诗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强大,最终挣脱了椅子的束缚。它现在已经高达九英尺,丑陋的外形闪闪发光,令人恶心。它撞向墙壁,发出一阵嗷嗷的大叫声。那个辣妹刚看到它就吓得尖叫起来,冷酷科学家认为它这样很迷人,务实型女船员则冲着船长大喊,现在正是弹出隔离室模块的时机。尽管到目前为止,事情的走向仍然在船长的维恩图解中,但他并不是十足的蠢货,于是同意了女船员的意见,狠狠地砸向控制台上那个专为此目的而设计的大大的红色按钮。飞船用一种平静的女声告诉他们,由于某些原因,弹射程序无法使用。疯子型船员受够了这种鬼话,他要把那个杂种打烂,涂到四面墙上。为此,他打碎几块安全玻璃,掏出一把令人眼前一亮的弹射武器,这把武器由于某些原因被存放在这里。他咔嚓一声将武器上膛,然后命令辣妹打开门。船长对她大喊不要执行这个命令,然后他们围绕“究竟谁说了算以及应该是谁说了算”,你来我往地争吵起来,这使疯子的行动暂停了一会儿,直到那个东西又开始猛地撞墙,看来它冲破隔离室是迟早的事。那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船员试图从疯子手中夺走武器,疯子本能地猛然一抖,失手将他炸飞,辣妹被惊得拼命喊叫。船长抓起手边的重型工具把疯子的头骨卸了下来。这些观察者和隔离室之间的舱壁眼看就要被撞破了。务实型女船员设法拿到弹射武器,再次多此一举地举起来——因为,在这个故事中,这种姿势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只是在危险接近时传达一种决心——然后瞄准舱壁即将被撞破的位置。裂缝逐渐变大,一条令人作呕的黏糊糊的触手伸了出来,她开枪了。
需要说明的是,他们想要弹射出的物质,本质上是需要隔绝和安全处置的医疗废物,结果务实型女船员将其变成了一种能均匀喷射出来的液体。那不重要。与莫名灵活的弹射武器相比,那条喷出发光脓液的触手显得更加灵活。它在剧烈扭动中拍掉了专业型船员的脑袋,用同样的力度打到务实型女船员身上,不过并没有杀死她,墙壁上的裂缝变得更大了,那东西的身体进一步探了出来。
“撤退!”船长大喊道,“撤退!”当幸存的船员们执行这一命令时,我们也能从旁观者角度看到这一切的必然性,从阻止那个生物的机会变得越来越渺茫,到为了一个徒劳的计划而致使一名成员牺牲自己的性命,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你已经见到太多这种事,多到当你知道如果这种使轩尼诗变形的外星生命形态的最终目标,是让这些无畏的人把它的宿主带回他们的家乡时,就不禁要问它这么做的原因。
你想要一种成功的疾病吗?那就试试弓形虫病。它是由地球上的猫传播的,只有当感染给像孕妇这样爱心爆棚的人类时,它关键的策略是向人类宿主灌输对猫的喜爱之情,以确保后代的生存。携带弓形虫的老鼠并不会躲避猫,尽管它们由于避免被折磨和吃掉而应该本能地躲避,但对它们来说,可能是被爱意以及/或者一种令人困惑、难以理解和极大的冲动等生物向性所驱使。被吃掉后,它们就把弓形虫病传到猫身上,后者在捕食老鼠时,虽会时有失败,但也会将病原体传染给所有接触过的老鼠,这些老鼠宿主就会寻找更多的猫来吃掉自己。这本质上就是一种确保猫永远被人类喜爱的诡计。弓形虫病在人类中间流行,很可能就是那些爱猫女士和互联网导致的。
通过鼓励确保自己能够得以传播的行为,才是一种成功的寄生虫病的表现方式。
现在你再问问自己,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通过把轩尼诗变成一个巨大、可怕又闪闪发光的怪物,他的同事们有充分的理由杀掉他,尤其是当——我不会详述那个确切的时间点,但向你保证这肯定会出现——轩尼诗咆哮着追杀所有人时,而这也一再提醒他们,他想要感染整个人类文明。毕竟,如果轩尼诗保持他以前那种还能让人容忍得了的蠢样,这种疾病难道不是更容易传播吗?而且如果它因此有机会在船员间悄然传播,那么也就没有理由怀疑他生病了吧?
后面的事情落下帷幕,现在你知道的是,最后幸存的两个船员正在地球轨道上接受检疫。
是的,我们跳过了整个高潮部分。你不需要耽于这一部分故事。再说一次,你曾经经历过这种事,并且已经将其内在化了,如果你想的话,你几乎自己就能重现这一过程。
这时轩尼诗已经死了,最后三个幸存者在设法引他进入飞船反应核的过程中,其中一个做出了无私的牺牲。即使轩尼诗在自己最终的命运来临前,冲他们悲伤地大声叫喊,他们还是把他烧成了灰烬。因为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其他人有那样极端或令人难以忍受的症状,大家普遍认为他再也不会传染给任何人了,所以人类世界安全了。他不能传染给任何人是真,人类安全也是真,但人类把它消除干净,却不是真的。事实上,我非常高兴能够来到这里,我现在正通过数十亿双眼睛望向宇宙,只要无需我过多地采用相关精神控制的手段,你们种族的太空探索政策就能把我散布到各个星球,那么我也非常高兴离开这里。
船长死了,冷酷博士死了,辣妹死了,在地球上有爱人的家伙也死了。
那个务实型女船员,你可能觉得她是这个故事中的英雄,但她也死了,因为她就是那个为了帮助另外两个幸存者诱导轩尼诗变成的怪物进入能够焚毁一切的反应核,很务实地献出自己生命的人。
我们现在知道了,那两个幸存者——恐慌型男船员和哭啼型女船员——手牵着手,向下看着那个已经完全被他们感染的文明,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两个都有各自的角色转变,在最后几分钟拯救飞船的战斗中,深藏的勇气和力量爆发了出来。他们现在恋爱了,基本上是因为我觉得他们很合适,而且他们应该适合彼此。我想,对他们、对我来说,这都是一个美好结局。
然而,他们终将会失望地发现,深藏的勇气和力量并不完全是自己激发的,而是由我安排在他们体内化学反应的结果。
你瞧,尽管在离开那颗星球前,他们所有人就被感染了,但让轩尼诗变成一种可怖的东西还是十分有必要的。我其实可以挑选他们中的任意一个表现出明显的症状,但刚跟他们接触时,经过评估每个人的个性,我发现他是最合适的。
专业型船员和冷酷科学家必须得死,因为他们很可能会参透我的计谋。船长必须得死,因为当一切平静下来时,他最有可能意识到驾驶飞船扎进太阳是应该是最好的办法。这恰巧对务实型女人来说也是如此。疯子型船员必须得死,因为他是最不计后果鲁莽行事的人,如果他知道了这个事件的真实原因,那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所有人!我想留住那个辣妹、不太引人注意的哥们和在地球有爱人的男船员,但从隔离室到飞船反应核这段紧张的路程上,他们在关键时刻都死了,这也促使迅速收缩的船员队伍朝着我想要的方向行动,以实现我的目的。我发自内心地想让活下去的就是恐慌型男船员和哭啼型女船员,在众多船员中,他们两个是最有可能在结束后说出“谢天谢地我们活了下来,现在终于结束了”的人,根本不会有别的想法。他们两个是最糟糕的决策人,所以他们自始至终都严格按照我的意愿做事,也就是我想让轩尼诗暴乱所达成的:忘掉所有其他考虑,顺便取消他们剩余的探索任务,这也有利于让他们直接回到我想去的地方。
你可能会抗议说,我让他们经受的恐惧和死亡是不必要的,因为无论怎样,他们最终都会走到这一步。
[1]H. P. 洛夫克拉夫特(1890年8月20日-1937年3月15日),美国恐怖、科幻与奇幻小说作家,被看作是二十世纪影响力最大的恐怖小说家之一,其最著名的作品是后来被称为“克苏鲁神话”的一系列小说。
[3]玛丽·梅伦,1986年生于爱尔兰,15岁移民美国,起初给人当女佣,后转行当厨师,早先曾在7年中换过7个工作地点,每个地点都爆发过伤寒病。经专家调查后证实,玛丽·梅伦是“健康带菌者”,遂被隔离。解除隔离5年后,她再次做起了厨师,再次导致所在的妇产医院爆发伤寒病。她的一生至少要为53例伤寒及3例死亡负责,后以“伤寒玛丽”的绰号名留医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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