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佩德罗·希尔,一个不入流的平面设计师,住在长滩。前几天我去了一趟拉沃恩图书馆,打算借一本《手工织造图式设计指南》,可惜的是,管理员告诉我这本书被您在一个半月之前借走了。
本来,能够知道这个城市里还有人跟我一样,对这本冷僻的书籍有兴趣,是挺值得高兴的。甚至在闲散的空闲时间里,我很有兴趣与您结识。但是,我最近接了一个工作,需要帮某个公司设计一个手册,其中有一些内容我只记得在这本书里出现过。我也试过在网上搜索相关的信息,可是很多文章只是给出了其中的节选。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尽快归还这本书。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最多一天,把我要的内容影印下来,之后您便可以再次借出了。
如果不太方便,我很愿意去您所在的地方,当面把需要的内容复制一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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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觉得可能你用不上这本书了,因为我弟弟上个月借我的公寓开生日派对的时候,有人打翻了一杯酒,泡湿了整本书,而我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我把书晾干以后,发觉很多内容都已经模糊。我后来只得找人来修复。幸运的是,由于书的封面是硬皮的,所以外表基本上可以恢复原样,可里面的内容就只能随它去了。所幸图书馆的人没有发现,所以我上个星期把书还回去了。
其次,因为外出旅行的关系,没能及时回家检查信箱,所以我猜,这本书您也不再需要了吧。
最后,纯粹出于好奇,有什么内容是您需要的呢?说不定我能帮您回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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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收到您的回信有些意外,本来我以为地址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您已经搬走了,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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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给您回信的时候恰好我心情很糟,今天回想起来,觉得实在失礼,感到犯下了巨大的错误。希望没有让您感到不必要的压力,那并非我的本意。
我的工作还在进行,虽然说一本书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影响,但我似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许是心理因素吧。说实话,我碰到了很多问题,每天都处在焦虑之中。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边境的哨兵,因为远方前线的战争胶着,每天都要绷紧神经站岗。这段时间来,我感觉自己的经历跟他完全一样,在茫茫的素材面前瞪着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致命的瞬间。
我现在已经在咖啡馆里坐了快一整天,第二十五天,那个瞬间依然不见迹象。
啊,写到这里才发现我好像又在发牢骚,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
咖啡馆里顾客换了好几批,服务员靠在吧台桌子上用空瓶子反射阳光打发时间。窗外是一片工地,有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的胖子开着挖掘机混了一天,挖了一个两人宽的坑。相比之下,我挺羡慕他的工作的。尽管他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真是无聊得仿佛真空一样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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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的那个故事我恰巧看过,我表示非常同情您的境遇。
说来有趣,您的两封信先后送到的顺序是反过来的,所以今天早上我先是接受了您的道歉,然后才明白道歉的原因。如此一来,您的“冒犯”一点也没有让我难堪,反而有了些可爱的感觉。
有件事我挺好奇的,您作为一个设计师,难道之前没有过这种类似的经历吗?或者,我不了解您,但我觉得不妨跟我说说您的困扰,说不定我真的可以帮忙,也让我弥补一下之前的过失。
自从这件事发生,我时不时会感到内疚,希望能做些什么。仔细回味一下,好像人们之间的关系所依赖的,也大多是为了抚平内疚而做出的努力吧。
另:那个士兵的名字叫米列夫斯基,故事的结局是他选择了投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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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您。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但反正我现在也不过是在长滩咖啡馆里消磨时间而已。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有一个朋友介绍给我一份手册的设计工作,具体来说,是要制作一本讲述商业设计入门知识的手册,对象是基本零基础的入门学生。本来,从我所接受的训练来说,这并非一件难事,我甚至考虑过将某本教科书上的内容照搬过来,就当是一个简单的入门读物。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打算这么干的时候,却觉得非常不甘。在这之前,我所从事的设计主要都是些内容简短的海报和文案策划,而现在是我头一次要做一本书,其中的差别让我产生了一种肃然的感觉。打个比方,就如同从一个原本只坐过摩天轮的人,突然走到了蹦极塔的跳板上。
首先,我希望手册本身就是一件设计作品,至少让人看到的时候会觉得新奇。第一个想法是做一本立体书,让读者可以自己动手搭建内容。因为我的祖父是个热爱折纸的人,我从小就浸染其中,体会到许多神秘的乐趣。
但是当我开始尝试的时候,第一个问题就是纸模的原型与设计思维两者之间的关联,我应该如何循序渐进地阐述设计思想,并转化成实际手动操作的过程。我试着把一些经典的物件,比如家具,小型电器这类东西的发展历程加入进去,却发现其实多数改进方法是由于更好的技术出现了。其次,我还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在每一页上搭建完成的纸模没法很好地折叠起来——也就是说,我在设计一本没法翻页的书。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我跟负责项目的主管说了我的想法,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做好了两个纸模,而且初步解决了翻页的问题——主管的答复是,他们没有那么多成本来负担这个设计。
啊,那天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在这个位置坐着,应该是三月中旬吧。想到这个,不禁有些恍惚。
总之,后来我就想,既然立体书做不成,那就只能在平面领域里找找灵感了。于是就在这间咖啡馆里,我注意到墙上有一幅波西米亚风格的挂毯。红色与黄色的斑纹交错着,像一面静止而又随时会涌动起来的瀑布。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想要跑一趟图书馆的原因,也就有了后来的那几封信。
手工织物的纹理有很好的质感,而且它很容易让人们联想到制造它们时的辛劳,所以我很喜欢这样的形式。我从长滩坐地铁到了第七街,再转乘红色线到市民中心下车,在唐人街找到了一家工厂。但他们告诉我,想要达到理想效果,手织卷轴的成本比立体书高出许多倍。
所以后来我只能试着在纸面上还原纺织线条的效果。直到今天,我还在试图把刺绣的肌理在荷兰白卡纸上模拟出来。
非常抱歉,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的工作吧。
咖啡馆就要打烊了,神奇的是窗外的工地居然还有人在干活。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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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您的长信,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仔细地思索您说的一切。同时,因为您的信任,我感到了一种责任所带来的惶恐。
关于您提到的材质和设计方面,我自觉无甚体悟,所能给予的建议显然也缺乏可行。但文字部分却是我熟知的领域。
在我看来,既然您所面对的群体是跟我一样的行外人,那么不如试着用一些大家熟悉的方式吧。比如寓言故事?或者短剧?我在大学的时候,曾在戏剧协会里做过两年的编剧。我深切地体会到,戏剧能够给人带去非常直观的画面感。
虽然我不懂设计,但我总觉得这个行业与视觉的关系甚重。不如,试着按我说的方法,找一个物件,比如收音机?我不知道,将它的演变历史编成一出三幕戏?还可以顺带讲一下收音机与电视机的爱恨情仇,家居装饰与家庭娱乐之间的变迁关系,这类题材好像挺吸引人的。
嗯,我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并且,恰好前几天我在ebay上买了一台二手的老式晶体管收音机,应该今天就送到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来。
如果您决定采纳我的建议,我非常乐意与您一起完成这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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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希望您能原谅我的鲁莽,我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
我在咖啡馆读完了您的信,感到如获至宝,所以我就跳上了地铁,蓝线转红线,然后在日落大道附近的费尔蒙特下了车。
但您并不在家。我在门外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不瞒您说,心里紧张得像是站在毕业舞会的舞伴家门前一样。后来,送快递的来了,抱着个大盒子,我估计就是您买的收音机了。我脑子一热,就跟快递员说,我是你的表亲。他看起来好像还没睡醒,身上一股酒味,天气又热,所以他没多想就让我签收了。
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好奇,外加一时冲动,希望您能原谅。
另:我在门上夹了一张字条,上面是我的电话。请一定要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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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去信已经过了三天,我没有接到您的电话或者回信。
昨晚我甚至梦见警察破门而入——但他们一声不吭,就像一群鬼魂。我试着说服自己,我不是一个小偷,只是在帮朋友暂时保管一份快递。可是没有用,我被内疚折磨,坐立难安,心头再放不下其他事情。
今天早上我又去了一趟费尔蒙特,抱着您的箱子敲了好久的门,可您还是不在。我在楼梯间里徘徊许久,不禁怀疑近日来我所经历的一切是否只是幻觉。长年的孤独生活,真的会不可避免地产生这样的副作用吗?
我赶回家里,连滚带爬,惊惶失措地翻出您的来信,这才感到些许安心。
库瓦柯小姐,请您尽快联系我。在这个硕大无朋的时代里,搞丢一个人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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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到家,前几天去了一趟东岸,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没捡到您的纸条,也许是被清洁工人扫走了。
说来好笑,我在纽约的时候还托人打电话问过快运,他们一直坚持说收音机已经送到了,我差点要起诉他们:)
如果不凑巧,您来的时候我不在家,请您交给1104房间的伊芙太太。
我没有手机,很可笑吧。实际情况是,我的职业并不要求我与人时常保持联系,相反地,我需要相当多的个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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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机已经送到伊芙太太那里,很和蔼的一位老人。有些遗憾没能和您一起度过这个下午,但总有机会的。
昨天我和公司那边的人见了一面,我跟他们说起了您的想法,大家都表示很有兴趣。
您提到过家居设计与家庭娱乐方式的变迁所发生的演进,我觉得很适合作为戏剧的题材,因为这里面隐含着关于历史的讨论。而今天恰好我在这家咖啡馆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本《现代设计史》,我现在正在重温这本著作——曾经只是大概翻过一遍,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奇妙快乐。我回忆起小时候家里的布置,棉麻布包裹的坐垫,竹制的凳脚,佐治亚风格的红砖内墙……再到现在色彩轻快的大瓷砖,哑光表面的电镀餐具,聚合木板的轻质写字台,吊脚落地灯。
人们的生活在潮流的裹挟里不由自主地变化着,并且被说服认可:现在的生活,因为前所未有的便利(甚至无须提起随处可见的高速网络和通讯手段),而变得更加美好。
与持批评意见的保守人士不同,我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毕竟我们的祖辈所付出的的一切劳动,且不论结果好坏,全都毫无遗失地留存至今。我现在手边的这个咖啡杯,虽然不起眼,但是上面的纹样表明受到了19世纪末德雷塞的花草版画影响——灵感又是来自日本的传统手工艺,修长弯曲的杯耳参考的是蒂凡尼(对,就是最有名的那家公司,一百多年前其实是做玻璃生意的)所设计的法夫里尔玻璃细颈瓶——波斯工艺的承袭。
写到这里,发现自己的激动心情有些失控,不自觉地显摆起自己浅薄的学识了。希望您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一种焦躁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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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来信很有趣,让我头一次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间公寓,甚至整个街区。
同时我也感到轻微的恐慌,目之所及都带上了人为的痕迹,有些讨厌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只有一丁点儿,不用挂心。
我有一个在PCI学院上学的弟弟,平时偶尔来我这里聚会,有时候会有些不太正经的朋友。家里人都不想搭理他,所以只有我这个做姐姐的跟他还有来往。
前几天我收到了学院寄来的通知,说是收到了警方的传票——控告他在圣迭戈高速路上超速行驶,但是他却失踪了,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回过学校。校方说如果他不尽快去警署报到的话,恐怕就要强制退学。可他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真不知道从何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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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去埃尔塞贡多区的罗米塔街,问问那附近的人有没有见过您弟弟。我觉得他就在一辆房车里,最有可能的是一辆蓝白色的福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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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我找到他了!在您说的罗米塔街,我一去到就看见他从一辆房车里下来,而且确实是辆蓝白色的福特。
您怎么会知道他在那里?请您一定要告诉我,感激之余,我觉得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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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只是一些简单的搜索和推理而已,没想到真的有用。能帮到你,我极其高兴。
是这样的,我首先搜索了一下PCI学院的学生名单,所幸姓库瓦柯的男生只有一位,所学专业是办公系统管理。巧合的是,PCI学院只有在加迪纳校区开这门课程,离圣迭戈高速只有一百多米。
然后我用“圣迭戈高速路”和“超速”作为搜索关键词,找到了一条新闻。五月初的一起超速事件,新闻简报上配了一张照片,一辆当时正在从东向西行驶的车,上面还有日期和时间。我特地查了一下学院的课程表——这些东西都能从在校生的Facebook上面找到,而那个时候应该是他所在的专业上必修课的时间。
所以我就大胆地猜测了一下,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一大早急匆匆地往西边跑呢?想来想去,毒品?所以我在网上找到了一份犯罪地图,上面显示今年开始以来整个城市毒品罪案发生的地方。其中,墨西哥人聚集的埃尔塞贡多——也就是圣迭戈高速的西行终点所在,是城西毒品犯罪发生最集中的地区。
除此之外,上次我在您家门外看到垃圾袋里有墨西哥的靴子牌烟盒,所以我的猜测就显得更有依据了。
最后,我在Instagram上面找到了您弟弟的账号——他注册用的邮箱跟Facebook是一样的,然后通过照片自带的定位信息,我发现了一张他去年在埃尔塞贡多和朋友们聚会的自拍照。
他们呆在一辆房车车里,身后的车窗外是一片玻璃橱窗,倒映出车身的颜色和款型。
除此之外,玻璃倒影里还有一个不太起眼的招牌,是一家五金公司。我搜索了一下,发现那家公司就在罗米塔街。
另:您的弟弟目前应该只是大麻成瘾,他的自拍照里只出现过烟筒,没有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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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弟弟送回了家,他得在父母的监督下进行一段时间的社区服务。对他来说,也不算太坏——要是被警察抓回去的话,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您的才能让我感到震撼,我还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在侦探小说里发生呢。您的工作不知道进行得如何,我觉得务必请您来一趟,我周五和周六下午都会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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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躺在医院里,腿上打着石膏,额头缝着针——下午出门要去见您的时候,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壁挂电视里的棒球赛放了都快一个小时了,想换台又找不到遥控器。三张床空着两张,我又偏偏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给夕阳晒得死去活来。这家医院挺糟糕的,人手少不说,设施也显得相当陈旧,屋角的墙纸好像被水浸过,地板的乳胶漆磨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切都很不好,我忍不住想,是不是这份恼人的工作带来了霉运。
天黑得好快,医生说要观察一段时间,可能要过两天才能回家。这病房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难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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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拿来的时候我还在奇怪是谁,当然我也想过会不会是您,但回忆了一下,我不记得自己在信封上写了医院的地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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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您的语气,说明那个小贩说的没错,这种遥控器确实能对付大多数电视机。
您的描述显得格外凄惨,同情之余,我总想着能做点什么,表达一下心意。但我确实不知道您在哪家医院,我就试着用您的方法来推理了一下。
我弟弟虽然有些颓废,但是他很迷棒球,小的时候我们俩老是为了抢遥控器打架。所以我就不自觉地知道,夏季晚间的棒球赛一般都是晚上七点开始转播的。
我平时对摄影比较感兴趣,因此朋友给我推荐过一个网站,可以在上面查到每天的日出日落时间和晨昏线方位,方便摄影师们安排时间。所以我就在网站上看了一下24号那天的情况,发现将近晚上八点时晨昏线在城里掠过了五家急诊医院。而您提到过自己住在长滩,又是在出门下楼的时候摔伤的,所以我猜他们不会把你送到太远的地方,所以就只剩下这家社区医院了。
还有一点,您提到过医院条件不是很好,而我在Google地图上看到,不少人也对这家医院发表过批评,所以我对自己的猜测有了很大的信心。
另外,那份剧本的大纲我已经完成了一部分,随信一起寄给您。与之前说过的主题有一些差别,但我觉得这样似乎会更有趣些。此外,其中的一些细节我自觉不够熟悉,所以只能留给您来完善。而结尾的一章我想不到要如何完成,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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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设计工作不顺利,备受困扰的皮特在一个夜里出门散心。他开车四处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郊外的陌生海岸。路边的公用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问皮特有没有见过弥涅尔瓦,皮特表示不解,陌生人叫他去海滩上寻找。“记得从电话亭左边走。”说完陌生人就挂掉了电话。
皮特心中奇怪,从电话亭里走出来,发现夜空中不知何时落满了星斗。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来时的公路和自己的车子全都消失了,变作一片浓雾。皮特走上沙滩,看到不远处有人坐在沙滩上。那人一副服务生打扮,正在摆弄几个玻璃器皿。皮特问他是不是弥涅尔瓦,服务生摇摇头,皮特很好奇,就站在一旁看。服务生举起两个杯子叠在一起,对着星光观察,嘴里念念有词。皮特勉强能听到他在说着一些关于时间的词句。皮特问他在看什么,服务生跟他讲了一个故事。
服务生在一个海滩上的酒吧里工作,酒吧很小,所以他和常来的几个客人都很熟悉。有一天,临打烊前来了一个陌生的大胡子,说自己没带钱,想喝点酒。他愿意用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来换。服务生将信将疑地给他拿了一瓶廉价的生啤。大胡子高兴地喝光以后,给了服务生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根雪茄。大胡子说自己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所以不管怎样,也要兑现承诺。但是服务生给他的啤酒实在太难喝了,所以为了惩罚服务生,他要让服务生永远也抽不了这根烟。大胡子说完就走出了酒吧,消失在夜色中。然后海滩上就刮起了狂风,服务生感到不妙,就跑到了外面,整间酒吧随即就被埋进了沙子里。他变得一无所有,只剩下逃命时不知什么时候抓在手里的几个玻璃杯,还有一根古怪的雪茄。从此,服务生一直在海滩上盘桓。
皮特研究了一下杯子,告诉他可以把几个杯底叠在一起,做成一块透镜,等太阳出来的时候就可以点着雪茄了。
皮特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让服务生明白太阳是什么。服务生变得不耐烦起来,挥手赶走了他。
皮特沿着沙滩往前走,希望能够找到回去的路。灌木丛后面传来微不可闻的哨声,一个快递员推着辆自行车出现在海边。他一看到皮特就大声地打招呼。皮特问他怎么回城里,但快递员没有回答,反而告诉皮特自己已经在这块地方转了好多天了,可还是找不到收件人。快递员掏出一张纸,问皮特是否认得上面的地址。纸上写着一长串数字和圆点。皮特觉得好像是一份乐谱,但他看不太懂。快递员不高兴地收起纸条,艰难地推着车走了。
微弱的哨声又响了起来,皮特追上去问他有没有听见。快递员停下车子,哨声便消失了。皮特弯下腰,发现车子的后轮是不透风的,露出一个狭缝,能隐约看到辐条上装着好多精致的小哨子,随着车轮转动就会被流动的空气催动鸣响。皮特建议快递员骑上车子,快递员很愤怒地说沙子太细了,根本骑不动。皮特看到远处隐约有一座高耸的山崖,快递员知道后,决定要去山路上试试。
上到半山的时候,他们看到一座体形寒酸的城堡,窗里亮着灯。一个吉普赛打扮的老妇人叫住了他。快递员撇下他一个人推着车走了,皮特自己走进城堡。
老妇人在织一幅深红色的挂毯,织好的部分在屋里已经堆成了小山。老人说自己在这里织挂毯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把挂毯垂下山崖,让山下的王子能够顺着它爬上来。可织了这么久,王子还是不见踪影。皮特问她需要自己帮些什么,老人指了指墙角的毯子,感叹说就算王子来了,她也没力气把这么沉的毯子架到窗台上。皮特费尽力气把挂毯理顺展开,发现毯子上有好多地方已经被虫子蛀了洞眼,显得残破不堪。老人担心王子爬到一半毯子就断了,又请皮特帮她把洞补好。皮特不善手工,老人又花了不少时间叫他如何使用针线。深红色的线已经不够用了,所以皮特从线轴堆里挑了一种金色的绣线用来缝补破洞。
过了不知多久,皮特终于完成了缝补的工作。他突然想起最初自己来到海岸的目的,于是向老人询问弥涅尔瓦的消息。
老人眯着眼回忆了半天,告诉皮特有人曾经在山下见过弥涅尔瓦。
皮特告别老人,匆匆向山下走去。一路上星辰变得渐渐疏落,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山崖下有一个肥胖的老头儿,正在用铁锹挖沙。他戴着一顶看不出颜色的安全帽,满脸胡子,周身的赘肉压在双腿上,身形随着喘息忽大忽小。可他脚下的沙粒不停地流进坑里,忙了半天也只有一个浅坑而已。皮特走上前,问他是否知道弥涅尔瓦在哪里,工人告诉皮特,弥涅尔瓦到处都能看到,加州的州徽上印着的就是她。皮特很疑惑,他一直以为那上面是雅典娜。工人嘲笑了他的无知,说那是她在希腊人口中的另一个名字而已。工人开始不厌其烦地跟皮特聊起了古代的神话故事。从他自信的语气和有神的眼睛中,皮特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人就是老人等待多年的王子。皮特打断他的闲谈,问他在这里做什么,是否知道山上的城堡里有位公主一直在等他。
工人羞涩又难过地笑起来,说他确实就是王子,因为在城市里犹豫了很多年,等到鼓起勇气来到山下时,已经变得臃肿而苍老。他觉得自己再没有能力顺着挂毯爬进公主的闺房,只期望着有一天公主能下山来与他相认。“所以,我想在这里建一个足够大的坟墓,能够合葬在一起也不错的。”
皮特被工人的失落所感染,心里也跟着悲伤起来。他对着山顶大叫,告诉老妇人,她的王子就在山下。皮特的呼唤声从山壁上滚落到海面,像风一样迸散。
突然,城堡的窗口垂下一条深红色的影子,如同一道深邃的火焰在夜雾之中卷动。海面亮了起来,挂毯上金色的斑点溅射出光芒,转眼间将黑夜挤到了天际之下。
一串旋律从山顶倾泻而下,皮特想起这是一首幼年时代的老歌,不自觉地跟着哼了起来。快递员蹬着车子冲到沙滩上,兴奋地对皮特说,原来收件人就是你啊。皮特接过包裹迫不及待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只遥控器。正要开口询问,只看见年老的公主从山路上缓缓走下来,肥胖的王子郑重地迎上前去。两人相对而立,久久说不出话。
皮特的鼻尖飘过一阵草木烧焦的独特香气,服务生跑过来,眼里居然闪动着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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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想过这个故事能够变成一个剧本,而现在这份大纲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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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的结尾已经完成了,也许跟您的想象有些出入,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服务生拥抱了皮特一下,不小心碰到了他手里的遥控器。
一阵恍惚,皮特发现自己坐在长滩公寓的沙发上,电视里是深夜的棒球赛重播节目。
另:公司昨天打来电话,告诉我这个项目因为拖得太久,已经交给其他设计师去做了。但是没关系,我依然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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