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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
前篇
前情提要
前情提要
战争，战争从未结束。
距离虚无战争仅仅过去三年，昔日的同盟却早已分崩离析。
西部城邦的掌权者圣血教会以铲除异端之名突袭法师之城瑞文迪奥，将城中法师和前来支援银月骑士团屠戮殆尽。
瑞文迪奥陷落了。残余的法师和银月骑士团逃往瑞文迪奥北边的旧时堡垒辛纳德，并向曾经的盟友——荒原猎手和圣湖骑士团发出求救信号。
而在圣血教会的深处，主教的阴谋已经败露。改信旧日神祇的圣血主教想要从法师们手中夺取虚无战争的遗留物——虚无血晶，献给自己的神主，并为此不惜发动战争。而西部城邦的各个领主也已被旧日神祇的邪能操控，听命于主教的差遣。
如今，圣血教会的军团在辛纳德堡垒被联军击溃，死伤大半。残存法师和银月骑士团也得以逃出追杀，跟随圣湖骑士们一同回到了圣湖畔的城市贝狄维尔。
而一场关乎未来的审讯，正在这战争的间隙中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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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湖之城贝狄维尔坐落在奇拉安山脉的北侧山麓，是整个人类城邦中，距离精灵的居所迪姆瓦伊最近的城市。贝狄维尔三面环湖，东靠群山，因此成了喜爱清闲舒缓生活的人士常常光临的地点。
因为城市建在圣湖湖畔，又因为城市中建有整个城邦中最为古老的神殿——艾露莎圣堂，贝狄维尔也常被称为湖畔圣城。这里的居民都信奉掌管时间与生命的女神艾露莎，而不像西部城邦的圣血教会那样信仰过于世俗的殉道者督哲。在每个清晨，虔诚的教徒们都会路过位于城市北部的圣堂门口，在石阶上为女神献上一片自家门前所种植物的翠绿叶片。虽是一小片绿叶，却包含了生命的活力，和对女神年复一年将春天带回大地的感激。
圣城贝狄维尔的管理者是圣湖骑士团。所有城邦所属骑士团中唯一一支由女性组成的骑士团，她们既是骁勇善战的战士，也是圣堂中的修行者和城市的管理者。这种奇妙的身份让圣湖骑士团在整个城邦中拥有了十分微妙的评价，不同出身的人对于圣湖骑士团的看法都不尽相同。
西部城邦和圣血教会似乎从来没有把圣湖骑士团放在眼里，甚至于一度想要把她们的信仰定义为邪教。南部小城群落的人打心里将圣湖骑士团的姑娘们认定为出格妇女的典型，而远在幽冥沼泽以北的沙漠人则理所当然地将和他们拥有相同信仰的圣城人民视为敌人——在沙漠人眼里，幽冥沼泽以南的居民，无论人类还是精灵，都该去死。
只有两个群体同圣湖骑士和圣城交好：位于圣湖西北方的小城丹洛伦和城中的银月骑士团，以及法师群体托瑞达。
如今，这三方彼此交好的势力，汇聚在圣城的女神艾露莎圣堂内，享用一场久违的聚餐。这不仅仅是圣湖骑士们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宾客和好友，也是因为他们刚刚赢得一场战役的胜利——这场战役事关银月骑士团和法师群体的生死存亡，而能够赢得战役的胜利，一部分是周全的战略计划，还有一部分，要归功于诸神眷顾。
至少对于圣湖骑士团的领袖凯瑟琳和银月骑士团的领袖贝伦来说，这是最为合乎情理的解释。当然，高阶法师迈恩·斯兰卡对此有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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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已经不可避免地步入尾声。
银月骑士团的士官们逐一向领袖贝伦、骑士团长凯瑟琳、高阶法师迈恩请辞，之后相互搭肩欢唱着离开了宴会大厅。遥远处传来骑士团和法师学徒们喝酒欢闹的声音，期间有圣湖骑士清唱一曲悠扬的小调民谣，引得那些年轻小伙子们阵阵喝彩。
贝伦听着那声响，脸上浮现出宽慰的笑意，被凯瑟琳看在眼里。
“你最好和你手下的士官打声招呼，虽然圣湖的姑娘们热情好客，但是绝不随便。”凯瑟琳善意地说道。
贝伦和迈恩听后都涨红脸笑出声来。凯瑟琳微微含笑地摇头饮酒，心里又一次暗念：哎，这些男人……
“她可是当真的，贝伦。不仅是不随便，而且发起火来也是毫不手软。”迈恩拍了拍贝伦的肩膀，结果把贝伦手中的酒拍撒了一半。
贝伦放下酒杯，甩掉手上的酒水，嘟囔着“我知道、我知道”，然后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跟上已经离开的士官们。
于是宴会大厅里只剩下了迈尔和凯瑟琳，在摇曳的灯火下彼此相视。
“得了吧，斯兰卡。我也不随便。”凯瑟琳轻笑地说，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
迈恩垂下目光。
“该谈正事了，凯特。”迈恩把酒杯放下。
凯瑟琳目光往迈恩的酒杯里一扫。这个老狐狸……他根本没醉，甚至滴酒未沾。
“正事？”
迈恩点头，但目光依旧垂下，盯着双膝处的阴影。
“首先，圣血军团的第四军团长，我们应该尽快审讯他。其次，下一步的战略计划，我们需要尽快讨论，还有第三……”
迈恩犹豫了一下，目光终于抬起来，迎上凯瑟琳的双眼。
“虚无血晶。”
凯瑟琳的眉毛一跳。
“虚无血晶？为什么在这里提它？”
“……它目前不知去向。”
凯瑟琳长叹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背对着迈恩在宴会厅中踱步不已，最终在宴会桌的尽头停下。
“我警告过你……”凯瑟琳说，她的背影在迈恩看来似乎又高大了几分。
“我知道。”
“我警告过你，斯兰卡！”凯瑟琳转过身，声音也随之提高，刚刚宴会的欢愉已经从她脸上散去，替代的是愤怒。
“我一早就警告过你！你们所有人，包括你那个古板乏味的统御，见鬼，要是肯多纳·康那个老混蛋能听得进去劝，哪会有今天这种下场？！”
“凯特！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看看你自己，斯兰卡！看看你们现在的处境！过去的事……你们永远都改不了这个臭毛病，你们在过去的失败里从没学到任何东西！”
凯瑟琳气鼓鼓地在宴会桌前站着，决定不再看迈恩脸上的表情。当初，就这种令她颇感无力的事让她下定决心和迈恩分开……
“圣血教会想要血晶，对吧。”凯瑟琳很久之后才问到。
“是的。显而易见。”迈恩回答。
凯瑟琳在身旁的座椅上坐下。
“我帮不了你多少，在这件事上。”凯瑟琳无力地说。
迈恩瞄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沉默笼罩了宴会厅，将那些没有吃完的食物和酒水彻底冰透。以至于贝伦回来时，借着酒劲依旧能觉察到气氛不对。
“见鬼，我离开了多久？”贝伦在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看看两侧都陷入沉默的朋友，“出了什么事？”
凯瑟琳和迈恩相互对视了一下。迈恩先移开了目光。
“你的法师朋友犯了一个错误，贝伦。”凯瑟琳于是开口，“愚蠢至极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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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从来都不是最聪明的一群人，而且有时法师们会变得相当愚蠢。这似乎是潘塔伦大陆上多数种族的一个共识。他们的这种愚蠢并非与生俱来，而更像是在后天的研习中逐渐染上的坏毛病，就像是一个人如果过早地和烟草扯上关系，就必然会逐渐染上一口黄牙一样。法师们在他们的集会所里越是对于元素和奥术钻研的深邃，就越是在某些时候显得格外缺乏人情世故，甚至于幼稚得如同孩童。
精灵的领袖萨恩·风羽始终认为这是人类的最大缺陷。固然，人类有着许多令他焦躁的缺陷，但是这一点让他极为难以接受，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萨恩始终认为人类这个种族和法术产生联结是一件足以威胁到平衡的错误——每每当他将一件事归结到平衡的时候，便意味着他将做出选择：完全的袖手旁观，或者在事态恶化前就直接干预，将一切问题扼杀在摇篮里。
长久以来，萨恩都倾向于选择前者。精灵已经对这个世界承担了太多，是时候为自己这个种族谋取一点应得的安逸了，于是萨恩和族人回到了群山之中，在奇拉安山脉的末端建立精灵之城迪姆瓦伊，这名字在古语中意为“群山之星”。精灵在这里安逸地生活、修养，避开人类城邦的种种角力和纷争，仅仅和少数人类群体保持简单的来往——那一小部分并不聪明的人类，却想要破解元素和奥法的一切秘密。
萨恩对于精灵族群的责任定下这样一条准则：只要在事关整个大陆存亡的危机出现时，精灵才会考虑进行干预，所以在三年前虚无大军从荒原中现身时，萨恩指派了100名近卫作为联军同盟加入了战争，这是他以最大程度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而如今，一个麻烦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到了迪姆瓦伊，闯入了精灵族群平静的生活中，这让萨恩极为愤怒，也极为烦躁。人类的法师群体在被屠戮之后已经名存实亡，而这个由法师引发的麻烦将必不可免的让精灵和人类产生更多的交集，进而迫使精灵不得不介入其中——再一次为人类自己的幼稚而煞费苦心。
此时，就在此时，萨恩·风羽坐在风羽圣堂一侧那五级石阶之上的树冠圣座上，闭目专心冥想，妄图从自然的启迪中寻找些许慰藉。微风飘落细雨，轻柔的声响在圣堂的穹顶上呜咽，圣堂内侍女们遥远的吟唱声轻飘飘的、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圣堂之中。安神眠心的语调，诉说着一个个古老的故事。萨恩的耳尖不时抖动一下，仿佛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什么讯号。
“吾主。”一个轻盈的声音滑进萨恩的冥想心境之中，搅动起几丝波纹。
萨恩微微睁开左眼，看到一个身影已经来到树冠圣座前，等待他的回应。
“玛奥姆。”萨恩用极为低沉的嗓音，念出圣堂智者的名字。
“吾主。”玛奥姆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急切，“是时候了。”
萨恩沉吟一声。
“是吗……是什么时候了？”
“……审讯。”玛奥姆犹豫了一下后答道。
萨恩继续沉浸在冥想中，圣堂智者口中的审讯，已经被一拖再拖，因为萨恩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你如何判定，已到时候？”萨恩开口道。
“群星在天幕已位列多时，唤起劲风扫除草叶余尘，吾主，此乃时之兆。”
萨恩沉默不语。智者占星卜风后的兆语不可不从，即使是萨恩也必须遵守。
“愿星风永远启迪。”萨恩悄声说。
“愿星风万古不息。”智者回道。
萨恩极为疲倦地从冥想中抽脱出来，当双眼完全张开时，他感觉到浑身肌肉由松弛慢慢绷紧，而映入视野的风羽圣堂大厅也逐渐清晰起来，可是他依旧在视野的边角之处捕捉到一抹不安的猩红色。
虚无血晶。萨恩暗念。那块猩红色的石头如今被禁锢在奥法力束编织而成的囚笼中，慵懒地悬浮飘动。
慵懒，却依旧危险。那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蛰伏在石头的核心之中，等待着一个契机。
“带我去见那人类女孩。”萨恩从树冠圣座上缓缓直起身子，吩咐智者。
智者玛奥姆伸手引出去路，带领萨恩向着风羽圣堂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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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圣城贝狄维尔已经在夜色的抚摸中陷入沉睡，之前的欢庆如同是篝火熄灭后剩余的灰烬，在夜风的吹拂下四散而去，了无踪影。疲惫的银月骑士和法师学徒们寄住在下城区的旅社内，享受多日以来的第一个安然睡梦，而圣湖骑士团的姑娘们则收起了欢闹，回归圣堂的寝室内更衣入眠。
整个城中唯一没有睡去的除了执勤的守卫和哨兵，只剩下三人。
这三人披着暗色的斗篷，将自己的身影和夜色彼此交融，沿着微带潮气的鹅卵石小道，从圣堂一路走到了圣城洼地的阴湿监狱。
守门的狱卒瞥见了在深夜里冒然来访的三个身影，手里不由地握紧了几分短矛的木柄，但三个身影走近之时，一缕轻薄的月光透过云层洒下在原本的阴影处，勾勒出其中一个身影那隐在兜帽中的脸部轮廓，狱卒立刻明白过来，悄声拉开监狱的外门，让这三人进得其中。
监狱的外门悄声在身后闭合。三个人将兜帽褪下，露出稍显疲惫的面孔，迈恩·斯兰卡的脸色在三人中最为难看，多半是因为他刚刚才被同行的凯瑟琳痛斥一顿。
“他在最里面。”凯瑟琳开口说。
迈恩于是向监狱的最深处走去。银月骑士团领袖贝伦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说得出口，而是跟在迈恩身后，和凯瑟琳一同前行。
贝狄维尔城中最为令人厌恶的地方，除了墓园，便是这座监狱，建造在圣湖边缘的阴湿洼地之中，整天都充盈着腐败湿黏的气味，让被关押在此处的人除了反省自己的过错，向女神宽恕外，根本无暇顾及思考其他问题。
迈恩皱着鼻子，忍受着越来越浓重的湿潮之味。他步伐逐渐加快，顺着监狱内部的阴暗走廊，来到最为深邃的监狱腹地。一间并不宽敞的牢笼嵌在由潮湿岩石堆砌而成的墙体中，暗绿色的苔藓侵占了绝大部分墙面，只有一处角落被空了出来，一个脏兮兮的人正抱坐在那里，低声咒骂着。
圣血教会麾下的第四军团长，作为辛纳德战役的俘虏，被关押在这间牢房里。在近距离下观察，迈恩看得出这个微微消瘦的男子即使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却依旧保有一种奇怪的贵族气质，他眼神颇为蔑视地向来访的三人看去，而双手因为被捆绑在一起，而没有办法伸出牢笼的格栅掐住他们的脖子。
“该死的法师，该死的贱人。”第四军团长使用了他目前所拥有的唯一武器，攻击他的敌人。
迈恩不用对这种攻击做出任何回应。他需要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第四军团长，圣血教会为什么会知道虚无血晶的存在？”迈恩问道。
第四军团长轻蔑地哼了一声。
“圣血教会知道你们这群混账犯下的每一条罪行，肮脏的畜生，你们不过是虚无的走狗，而你们。”第四军团长特意向凯瑟琳看去，“虚无的婊子，下贱的娼妓，你们都……”
刺耳的辱骂声就这样戛然而止，第四军团长微张的嘴中吐出无数的吐沫星子，却发不出话语。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嵌住了他的喉咙。
“再多说一个字。”迈恩举起的右手掌中一股蓝色的荧光闪烁，一条若隐若现的细微丝线从他掌中的荧光中蜿蜒而出，一直缠绕到第四军团长的脖颈上。
凯瑟琳拍了下迈恩绷紧的肩膀。
“让他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了。”
迈恩右手一握，收住奥术纤维。第四军团长猛烈地咳嗽起来，肮脏的词语在干呕声中夹杂而出。
“第四军团长，你有一个机会可以安然地回到斯坦姆。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之后我们就会放你走。”凯瑟琳在那呜咽的咳嗽声逐渐消失后说道。
一口浓痰从牢房里飞出来，溅在凯瑟琳的粗布裤子上。
“有种你就砍了我，贱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贝伦在迈恩耳边轻语几句。迈恩眼神迟疑地看了看贝伦，又转向凯瑟琳寻求意见。凯瑟琳一开始本想回避迈恩的目光，但是裤腿上那块恶心的黏液让她怒气直升，于是迎上迈恩的目光，轻微点头。
迈恩重新抬起右手。
“Vertas Respondeo”
亮银色的光束直扑第四军团长的面门，将他击倒在地。等他再次坐直身子后，脸上已经换成一幅淡然迷茫的表情，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傲慢和鄙夷。
“第四军团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迈恩问道。
“听的很清楚，先生。”第四军团长平静地答道，像是在和一位故交谈论天气。
“你是否能够向我袒露真相？”
“我句句属实，绝无谎言。”
迈恩放松一笑。
“回答我，圣血教会为什么会知道虚无血晶的存在？”
第四军团长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思考的表情。
“我不知道什么是虚无血晶。”第四军团长说。
“见鬼。”凯瑟琳听到这句回答后，忍不住悄声咒骂。
迈恩没有在意凯瑟琳这种有悖教义的行为，他狐疑地注视着牢笼里平静的第四军团长。
“你没有听说过虚无血晶？”迈恩问道。
第四军团长摇头。
“没有听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迈恩漫长而又轻缓的叹息里充满了沮丧。
“该死的老狐狸。”贝伦也加入了咒骂的行列。
“你们发动战争的理由是什么？”迈恩重新问道，但这个问题在其他两人看来有几分明知故问。
“战争？”第四军团长琢磨了一下这个词，“我们进行的并非战争，先生。而是抓捕和剿灭。法师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他们与奥术能量之间的关系过于紧密，以至于引起了虚无的注意而屡次试图入侵，给潘塔伦的民众带来的灾难已经胜过了北方蛮族的侵扰。如今的法师派系始终没有意识到他们不受约束的行为和研究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多少不必要的灾难。没有法术的时代，人民依旧能安稳的生活，因此可以得见，法术的存在并非必需，正相反，法术的存在是灾难的诱因。我们必须将法术的使用控制在严格的监管之下，以人民的名义对执迷不悟的法师们进行抓捕羁押，对恶意反抗的法师予以清剿。这是出于对民众安危的义举，是为了保护世界从此免遭虚无的又一次屠戮。”
迈恩不想再听了。他一抬手，第四军团长便安静下来。迈恩回身看着两位同伴。
“我觉得我想问的都已经问完了。你们还有问题吗？”迈恩说。
“有一个。”凯瑟琳上前一步，“圣血教会的军队还有多少兵力？如果全部集结，需要多长时间？”
第四军团长抬头看着凯瑟脸的双眼。
“在辛纳德损失的兵力是军团的三分之一，剩余的部队集结需要两周左右的时间，女士。”
凯瑟琳满意地点了下头，向迈恩示意她问完了。
“女士。”第四军团长突然开口道，引得牢笼外三人一齐看向他，“剩余的圣血军团将会杀死你们所有人。”
第四军团长平静地说，语气依旧像是在和朋友聊一起往昔的旧闻。
“剩余的兵力是曾经在虚无战争中深入荒原的老兵，他们懂得如何应对法师。单靠银月骑士团的残余兵力和圣湖骑士团的姑娘，没有办法在正面战场上击溃圣血军团的精锐。就算是有残存法师的帮助也无法实现。”
冷寂的沉默笼罩在牢笼外三人的身上。
“这是事实。”第四军团长补充了一句，之后便沉默不语。
这是事实。牢笼外的三人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该走了。”迈恩首先打破了沉默。其余两人安静地跟在迈恩后面，向着监狱的出口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阴湿的走廊里被冷寂的空气逐一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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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智者玛奥姆在一座装饰典雅的建筑旁停下，向守卫在建筑正门两侧的卫兵一挥手。卫兵端立站姿，将原本交叉的刃木长矛收回到各自身侧，让出可以通过的路径。
萨恩·风羽吩咐玛奥姆在原地等候，自己踏上建筑正门前的台阶，走进这座建筑的内部。
步入建筑内部，迎接萨恩到来的是一条绵延的走廊。打磨平滑的石墙上用极为精巧的纹路刻凿出一幅幅意义不详的图画，木质立柱嵌在石墙之中，一直通到顶部，汇合成拱状悬顶，幽明的光束从悬顶的横梁上泼洒下来，眷染了屋内的每个角落，安静祥和的光辉十分抚慰人心，萨恩顺着走廊向前迈步，走过悠长的通道，步入一间宽广的圆形厅堂。
厅堂中央，一个由荧光藤蔓交织而成的半球形巨网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里面不安的踱步，当萨恩走进厅堂里时，那身影便冲到藤网边缘，想要撕开藤蔓脱身其中。
“你这是徒劳，法师。”萨恩轻声开口。
“这就是你们精灵的待客之道？”法师愤慨地质问。
“你并非客人。”萨恩在法师面前站定，“你当时闯入迪姆瓦伊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
萨恩眼中的这个法师身材纤瘦，个头在人类里算是中等高度，却依旧要仰视萨恩。她的头发因为没有打理而开始蓬乱，双眼中除了睡眠不足引起的血丝之外，更多的是愤懑。
“你带来了一个麻烦，一个灾星。你不负责任的行为会将精灵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你不配作为这里的客人，法师。”
萨恩说道。
女法师不满地击打着面前的罗网，但无论使出多大力气，罗网都依靠自身的弹性将力量吸收殆尽。女法师孤注一掷地在手掌中聚合出一团火焰，还没等扔出手，罗网中便甩出几股藤蔓，将女法师的右手牢牢拴住，同时释放出青蓝色的气雾将火焰扑灭，并在女法师脸侧抽打一下以示警告。
“看来这么多天里，你依旧没有学会遵守规矩。”萨恩看着这场闹剧，语气里毫不遮掩轻蔑之意。
“……我的导师对你们的评价没错。”女法师愤恨地在牢笼的地板上坐下。茸茸的短小青草于是承载着她的重量，并还以轻柔抚摸以示安慰。
“那你的导师不过和你一样，粗陋无礼，又野蛮无知。你们托瑞达法师里充满了这种货色。”
女法师瞟了萨恩一眼，便不再理会他。萨恩在牢笼外踱着步子，重新打量这位傲慢的年轻人类，猜测她的年龄，二十五岁，或是二十七岁？这个年龄在人类种群中，已经算是成年，并已经度过了整个生命的四分之一，却依旧没有习得任何人生的智慧。萨恩不由暗自叹息，这个短命的种族，发展的速度无比惊人，却没有在智慧上增长哪怕分毫。
“你是否知道你带来的那块石头，究竟是何物？”
萨恩问道。
女法师没有回答，连头也转向另一边，不理睬萨恩的注视。
“回答我的问题，法师。”
女法师用眼角看了看萨恩那张平静的面孔，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牢笼中的卧床边缘坐下。
“虚无血晶。”女法师说。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法师。你是否知道虚无血晶是何物？”
“奥术源石，虚无能量块，干枯的心脏，随你怎么叫。”
萨恩叹了口气。
“你那愚蠢的导师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沉默从牢笼内向外蔓延。
“我的导师教导我，在万不得已之时，来迪姆瓦伊求助是最明智的选择。”女法师突然说，“所以你说对了，精灵。我的导师迈恩·斯兰卡真是愚蠢至极。”
萨恩的脸色阴沉下来，那个名字让他想起了往日的不快。他没有在理会牢笼中的女法师，而是转身离开。
当他走出被当作临时监牢的建筑时，抬眼便看到智者玛奥姆正在和一个人类交谈。
“肯多纳·康！”萨恩厉声喝道。
玛奥姆身旁的那个人类老者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惊异地看向精灵的首领。
“你这个老混蛋，你和你的得意门生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萨恩走上前质问他。
被萨恩愤然斥责的那名人类老者——托瑞达法师的最高统御者，肯多纳·康，换上了一幅狡黠的笑容，直面精灵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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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托瑞达的高阶法师，秩序之环的成员之一，迈恩·斯兰卡此时坐在贝狄维尔城中艾露莎圣堂的一间侧室里的硬木长桌彼侧，看着长桌对面的两位挚友，一脸愁容。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贝伦高声说，丝毫不顾及圣堂内对于安静的要求。
凯瑟琳冷眼看着贝伦，没有理会他的粗鲁，又把目光移回到身前的硬木长桌上。宽大的桌面上铺陈开来的一副勾画细致的地图，极为细腻的笔触将大陆上的山脉平原在纸张上精巧的复原。几枚棋子摆在圣湖之畔，代表了银月骑士团和圣湖骑士团的所有兵力，而另有超过一打的红色小石子被堆在西部城邦的位置上，指代圣血教会的军团。
迈恩·斯兰卡也同样盯着这张地图，拧着眉毛。
“我们不必在正面战场上和他们交手。”贝伦继续说道，显然没有在意其余两人的冷场，“在平原上形成包夹，引诱他们深入包围圈，就可以歼灭这些红甲军。”
“你没有考虑兵力的差距，贝伦。在平原上，我们没法占到便宜。”迈恩头也不抬地说。
“你和你的学徒可以弥补这个劣势。”贝伦说。
迈恩摇头。
“辛纳德一战你也看到了，他们还没准备好。依托辛纳德的防御工事，在掩体之后施法是一回事，在平原上面对大军压境施法则是另一回事。”
“你对你的学徒们得再多点信心。”凯瑟琳插嘴道。
“难道你也觉得贝伦的方案可行？”迈恩反问。
“现在这种状况下吗？不，我不觉得贝伦的方案在目前的状况下可行。”凯瑟琳说着转向贝伦，“塔尔，你们在辛纳德能够取胜，一部分是占据了防御优势，同时，别忘了还有荒原猎手和那只咬狼。没有他们，你们会被投石机死死压制，失去法术的优势。所以在平原上伏击红甲军，你打算用什么来牵制他们的骑兵？”
贝伦的表情里流露出一丝不解。
“你们圣湖骑士团拥有最好的骑兵，我也送信到丹洛伦和卡玫洛征调更多的长弓手和长矛手。”贝伦的视线在迈恩和凯瑟琳之间来回审视，“你们不会以为银月骑士团的兵力只有这些吗？”
说完，贝伦莫名地笑了起来。
“你还能征调多少兵力？”迈恩问道。
“剩余的所有兵力，五百长弓，七百长矛，九百的剑士，加上一直征战过来的队伍，对于一场伏击来说，这个数量足矣。”
凯瑟琳垂下目光，盯着地图细细盘算起来。迈恩也在做同样的事，他细细在脑中过了一遍幸存下来的学徒，几个身影随即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几个学徒颇具潜力，在辛纳德的战斗中也表现出色，是可以进一步提升的合适人选。
但是……
一抹忧虑还是不可避免地滑进迈恩的思绪。尽管贝伦提出的方案极具说服力，但是迈恩依旧能预见到一种与之相向的结局：在残阳下的那片辽阔平原上，鲜血将原本翠绿的草叶浸染成刺眼的猩红，而身披鲜红色铠甲的士兵们发起最后的冲锋，仿佛是诞生在鲜血之中的恶魔，将残存的反抗势力斩落剑下。
不，迈恩想，他不能再容忍瑞文迪奥那样的惨剧重演，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否则……
迈恩眼中忽然一亮，他想到了一个出路。一个几乎是万全的出路。
“两位。”迈恩站起身来，语气从未如此严肃，“可能要请两位原谅我的唐突，但是，我要去一趟迪姆瓦伊。”
贝伦和凯瑟领几乎同时说出“不”字。
“现在去求助于精灵？迈恩，你明知道他们会怎么回应你。”贝伦劝道。
“斯兰卡，精灵不会顾及你们法师的。”凯瑟琳补充道。
迈恩没有理会他们的劝阻，他已经离开座位，开始往侧室通向外面的木门走去。
“我不是要找萨恩。我……”他停了一下，突然微微一笑，“我知道该找谁。”
“迈恩！”贝伦叫住了他。
迈恩转身，看向一直以来的挚友。此时贝伦脸上的忧郁和烦躁倒是颇为少见。
“你要去多久？”贝伦问。
“一天，最多两天。”迈恩说。
“你只有一天时间，法师。”贝伦也突然严肃了起来，“一天，无论你是否得到了精灵的承诺。一天之后你必须回来。我们不靠精灵也能打赢红甲军。”
迈恩对着老朋友笑了笑。
“好的，就一天。不过你错了，吾友。没有精灵，我们打不赢的。”
说完，迈恩挥手召唤出空间裂隙，之后一头扎了进去。
金色的裂隙在空中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不见。留下贝伦和凯瑟琳在侧室里对着空气出神。少顷，凯瑟琳开口，说了这场议会的最后一句话。
“斯兰卡是对的，贝伦。我们需要精灵的援助。”
***
迪姆瓦伊，风羽圣堂。
萨恩怒气未消地坐在树冠圣座上，刚刚的一场争吵让他极度心烦，而眼角出那闪动的红色光芒又让他难以平息怒气。又坐了几秒后，萨恩起身走下圣座，径直走向红色光芒的源头。
在圣堂大厅的一角，三名盲眼星女正对着壁龛细语祈祷，萨恩轻咳一声，令她们退下，自己伸手打开了壁龛。
虚无血晶被存放在凝胶般的青蓝色浓雾中，浮空尤自旋转。猩红色的光辉刺穿浓雾，倒映在萨恩的眼中，将他眼眸原本的青色吞噬殆尽。
“吾主。”身后一个声音轻语，是智者玛奥姆。
“何事？”
“吾主，有一个人类进入迪姆瓦伊的屏障之内。”
“何人？”
“高阶法师，迈恩·斯兰卡。”
萨恩关上壁龛，转身面对玛奥姆。
“正好，我要让这个人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萨恩说，眼中闪烁出一抹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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