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的故事发生在十二月二十九日,但要把这个故事讲明白,恐怕我们得把时间再往倒到一个月以前才行。
那段时间大学城里先是流传起一条闹鬼的流言,一批因为在外头团建而错过门禁时间的大学生照常在宿舍区围墙的某个角落翻墙的时候,撞到鬼了。
但比起每个人都能够伪造的聊天记录,这个流言有更为可信的证据,那就是当事人拍的照片——树丛附近遍布数十双绿莹莹的眼睛。注意,我们大学生可没笨到分不清猫眼和人眼的地步,我们能确认的这些眼睛就是人的眼睛,外挂着绿色荧光特效。
可能是被抓到晚归而被通报批评,会影响到期末评测之类的因素更让人恐惧,当事人并没有打开手机手电筒确认情况,在这瘆人目光的注视下当事人战战兢兢地进行爬墙的行动。结果因为手上抓到什么毛茸茸的玩意,导致脚底一滑,随着一声惊叫从围墙上滑下,把手给摔断了。
目前为止的故事至少从那F大学百事通的账号上分享的图片与内容上看是这样的。最后他的同伴们尽了最后的义务,用他的手机招呼来辅导员和校医后逃之夭夭,留着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这点笔者倒是可以证明,因为这家伙刚好和我一个学院,我有看过通报批评,上头只有他一个人。
而那十几双绿莹莹的眼睛也在事后消失了踪影,虽然许多PS在行的好事者企图分析出照片背后的眼睛的真相,但碍于当事人抖个不停的手、手机过时的像素还有当时黑灯瞎火的环境等因素,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随着事件的发酵,评论区里有越来越多的懂哥开始分析起了F大学的历史,大部分都以学校以前都是乱葬岗之类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史料进行展开,说这些眼睛都是过去无名尸的野鬼。也有人说其中某双眼睛就是几年前因为饱受延毕折磨而自杀的老学长,从此延伸出许多看客们津津乐道的、或真或假的F大学黑历史。
那段时间如果单纯地从评论区来了解F大学的话,估计会把这学校当成某种秘密集中营,这些能够发声的同学都是勇敢的幸存者。
原本大伙也只是看着乐,但学校似乎不能允许这种有害于学校声誉的流言继续传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找上了那些流传最为广泛故事的作者们进行约谈,事实证明这些故事大多数也是闲着没事干的大三学生扯淡的产物罢了。
当然,这个结论也是根据学校的通报批评内容进行证明的。
但是事情的影响还在延续,最大的变化就是原本被用作翻墙点的围墙角落架设了一个摄像头,间接导致了学校外头的大排档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乃至于有几家直接一蹶不振,宣布倒闭。
毕竟这条公开的密道可以说是午夜过后大学城最为繁荣的交通要道之一,这侧面证明了想致富先修路这个道理,保证交通的顺畅是提升消费能力的一大要点。
原本以为这种小闹剧就此过去,那张照片也将被以当事人为哗众取宠而用PS制作的灵异图片,但在事件发生的数天后接续后又有学生投稿,说明自己也遭遇到了相似的鬼怪。
这次发声的某个在图书馆努力到半夜回宿舍的女生,为了应战不久后的英语六级考试,她走在路上还不忘刷着手机上的单词表。当她的脖子比脑子先发酸而仰起头时,发现学校的大榕树上四五双相似的绿眼睛盯着她时,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声,撒开腿就跑回了宿舍。
可惜的是这位当事人因为吓破了胆,并不能提供照片以为同学们提供饭后闲谈话题,虽然她不断声明自己所说的都是实话,但秉持着没证据都是扯淡的闲人们对她的文字充满了不信任。
在双方为事件的真实性久争不下时,又有说自己当时正在附近拍摄作业的人发出了视频为素不相识的女性作证。虽然不是直接证据,但视频中的那声像是鸭子一样的尖叫声勉强算是侧面证据,这更让事件蒙上了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骗流量的面纱,让人有了一查究竟的兴趣。
坊间传闻F大学最大的地下学生社团“意义社”已经宣布对该事件进行接手,因为这种虚虚实实的事件对同学们学习、工作、社交的精力造成了不可容忍的浪费,越来越多人投身于对事件的讨论当中而没有创造出任何价值,这浪费的人力与财力是不可忽视的。说实话要想在越来越多或真或假的讯息中找到事件的真相,在F大学中除了某些奇人之外,普通群众在上面花功夫也只是浪费时间,也只有意义社能够解决了。
所谓的意义社是F大学为了提升在校大学生毕业的就业率与继续深造率,也就是为了提升办学成绩而特别批准,暗中建立且支持的特殊学生社团。意义社虽然有着学校最为庞大的社团人数,但其中的活动与讯息却也只在社团内流通,无法从明面上得知一二,就连其中的社员也很难搞明白自己的部长乃至主席的身份,只能从周围的同伴当中略知一点。F大学中流传着最为广泛的流言,那就是三人行必有一人为意义社社员。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九日,一个普普通通的星期二上午,新历的跨年仪式将会在后天举行。
一对大四的男女正坐在咖啡屋靠窗处,男子面前摆着一杯拿铁咖啡,而女子的面前则摆着一杯卡布奇诺。
现在正是濒临期末的时间段,咖啡屋里的其他座位都坐满了因为图书馆找不到座位而在此委屈一下的学生,甚至在学生们的要求下,作为咖啡屋的丙店长都不能放自己喜欢的爵士乐,整个咖啡屋只剩下了纸笔的沙沙声。
女子抿了一口杯中的卡布奇诺,转头看了看附近复习的学生,又瞧了一眼咖啡屋窗外的景象。学校的这间咖啡屋建在了学校中心的X湖边上,窗外的天气说不上好,灰蒙蒙的,能看到远处大学城郊区特有的山峦在雾中若隐若现。湖面没有任何波澜,和咖啡屋的氛围一样死气沉沉,偶尔有一些从层层阴云当中偷跑的阳光照射在湖上,也是一种没有生气的、晃眼的金属色。恰好这时候有一只不知道啥鸟从湖面掠过,让人担心它会不会就这样一头扎进湖里的时候,也向周围传递了一会肯定得下雨的讯息。
女子的名字叫做艾怜,她穿的是一条黑色的针织长裙,脚上蹬着一双和她身高有违的厚实土黄色马丁鞋,上身则披着赤红色的羊绒呢子大衣,黝黑细腻的长发本来一直是扎着马尾的,现在则让其顺其自然地披在肩上。至于男子的名字叫做……什么来着?反正离开艾怜的他就一点都不重要,不记得也没关系,容貌也是一副随处可见的大学生的模样。
两人是F大学天文系的大四学生,此时刚刚从期末周的压力中短暂地脱离了出来,在这无事的清晨中于咖啡屋中展开短暂的闲谈。
“好无聊。”艾怜将目光转回了男子脸上,叹着气说,“好无聊的天气,周围也仅是无聊的地球人。”
“如果你有力气说这种闲话,昨晚的小组作业就不要把自己的份全推给我做。”男子也喝了口他的拿铁,从他深深的眼袋来看,他昨晚应该没有得到充足的睡眠,“好在这也是最后一项期末小组作业了。”
男子皱着眉头从桌旁的方糖盒里抓了块糖,丢进了自己的杯中,用小勺子搅拌了几下。
“太甜了哦。”艾怜挑了挑眉毛说,“这可不是大四学长的作风。”
“喝卡布奇诺都得额外加两块糖的大四学姐没资格在这方面批评我吧。”男子撇了撇嘴,“而且脑力活动做多了就得补充糖分才行,我是为昨晚的作业补充糖分,你又是为什么而补充?”
“今天的光照不足,我得通过这种土方法补充的我宇宙光之力,要不然在地球上不好活动。”
这两个人身上所散发的气场简直和这间咖啡屋格格不入,在这弥漫着紧张备考气氛的空间当中,两人闲适的私语都会被放大了无数倍。这种没品的吐槽问答,引得周围一名读得精神恍惚,抬头缓口气的考生噗呲一声笑,从那人逐渐恼怒的表情来看,他应该认为自己脑子临时塞入的知识都因为这一声笑给喷出来了。
“那么在刚刚做完期末周作业的今天,我们做些什么呢?”
艾怜一边喝着剩下的卡布奇诺,从她胸前的口袋摸出了一本小册子手账翻阅着,上面用各种五颜六色的勾线笔堆积着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的讯息。男子则尴尬地对一旁那位恼忽的学生尴尬的笑了笑,表示一会不会再发出干扰他人学习的吐槽。
“已经调查两个礼拜了吧?虽然感觉会是我在地球的同伴,但是这么就都找不到什么线索,还得被‘意义社’的那群家伙警告,就算是我也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哦。”艾怜说着在手账上划了几条线,看来就是否定了男子先前的提案,“明明我们花了一年的事件才和他们达成互不侵犯条约呢。”
“但我们今天的启程还算不错,从清晨八点的一杯丙店长咖啡开始,而不是在床上赖到十一点等着外卖电话来叫人。”
“说实话依照我昨晚睡的时间来看,我情愿今天从中午开始。”
“你这家伙真不行啊,我们还有多少大学时光?可不要在床上荒废了!”
“也就只有大学时光可以花在床上了吧?在之后的人生当中,可是很难找到能够花在床上的时间了哦!就连更早的高中也不行,就算是再冷的冬天都得乖乖在八点前坐在教室里头,每次从被窝里钻出来的痛苦我今生都难以忘怀。”
正当艾怜两人说着没有意义的垃圾话时,在桌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名穿着使者服,头发虽然已经半花白却仍贴着头皮梳得整整齐齐的中年男性。他手上拿着一个托盘,身高偏高又站得挺直,但没给人带来什么压迫感,感觉反倒是平易近人。
看来这对轻松的家伙和这间咖啡屋的店长相互认识,而且关系似乎不错。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有太多人给我投……呃,提了一点意见。”丙店长尴尬地说道,“如果两位还要继续聊天的话,能不能换个场合呢?”
“……唉?”艾怜似乎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丙店长的意思,瞪大眼睛提出了疑惑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店长,你觉得咖啡店是个什么场合?”这次是男子接过了话语的主导权,主动向丙店长发问到。
“不不不,来咖啡屋的家伙肯定不是为了喝咖啡才来的吧?”
“对,肯定没人会为了店长和速溶咖啡没啥两样却一杯要卖到二三十块钱的咖啡而来的的吧?”艾怜接过了话茬说道,“所谓的咖啡店贩卖的不仅仅是咖啡,更是一种品质、文化和思想,大家点了咖啡第一时间就是要拍照上传朋友圈,然后坐在并不舒服的高教凳子上和朋友聊天吧?”
“不,店长,我们就是因为在学校找不到其他地方聊天才来到您的咖啡屋的。”男子说道,“你能想象吗?就连学校的食堂都是一堆人铺着书站位置,让买早餐的人都因为没地方坐而只能站着啃馒头。”
“对对,但食堂毕竟算是学校的一部分,这些人能用学校是学习的地方这种歪理为理由占据食堂,现在他们还想要用同样的理由来占据这间咖啡屋,这点我绝不允许!”
丙店长看到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姿态,如果没有人来打断,估计可以就此辩论出一份随堂小论文来,急忙俯下了身子。
“我知道你们两个人说的没问题,但是这咖啡屋一学期就只能靠这个期末周赚点钱了。”丙店长已经差不多是哀求了,“两位就行行好,这几天就先放过我吧。”
“事后给你们补偿券,之后的卡布奇诺和拿铁都半价可以把?反正你们两个来这里都只喝这玩意。”丙店长揉了揉太阳穴妥协道,“就和那个大二的姑娘,还有大三的两个家伙一样……”
艾怜和男子倒是干脆,两人答应后把杯里剩下的咖啡喝干净后便起身离开了咖啡屋,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学生在桌子上铺满了资料,看样子是要占上一整天的模样。
丙店长也只能在吧台后面叹口气,虽然他更喜欢艾怜和她同伴这种轻轻松松的家伙,但毕竟每个在店中的人都是他的顾客,他也只能尽可能去照顾大多数人的需求。
而且他知道艾怜等人肯定不会对此有意见,他们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事实上是最能够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人,所以才会如此干脆地离开咖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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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的出现主要是受森见登美彦老师的一系列作品启发下的心血来潮之作。最容易建立起联系的作品应该是《神圣懒汉的冒险》,非常推荐各位去读读看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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