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的话:可以作为单独篇章阅读,但如果事先读过《黑姑娘》会有更好的体验。 题图即为为主人公格尔绘制的人设图,在文章末尾会附带单独的人设表。
在深夜的公共坟场当中,一名赤膊的男子正气喘吁吁,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铁锹挖掘着脚下的一块坟地。在墓地一旁躺着的是铭刻着这位逝者姓名和生卒日期的墓碑,上面还整齐叠放着一件做工不菲的新衣,以及几束脱水得像是腌菜的白色花儿放在一旁。
男子健硕的上身随着他一次次铲起泥土而运动着,健康的麦色肌肉富有韵律的伸缩,让人不仅着迷,配上他那不断涌现的汗珠所折射的月光,这种光泽之下的酮体更是在向这坟场中的沉睡着炫耀着生命的活力。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腹部,位于肚脐眼的右方,有一片像是墨迹一般的黑色斑点,看起来像是某个拙劣纹身师的作品一般攀附在他的肌肤之上。
仔细一看,这或许更像是一种咬痕,像是一个有着数百颗漆黑尖牙的怪物在他腹部上所留下的伤口。
他伸手抚去自己额头上密集的汗水稍稍放松了一下,他已经挖到了墓地的底部,一个精巧的白衫木棺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稍作休息一番后他用铁铲撬开了棺材,一具在殡仪师包装下像是人偶一般的尸体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他将尸体抬了起来,丢到了墓坑之外。
男子说着爬出了棺材,随后攀出了墓坑,细心地穿上了自己的上衣。随后他从上衣的内袋当中摸出了一把手枪,快速地将其自下而上地顶住自己脑袋,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他考虑了一下……或者看似是在考虑,然后他动作非常缓慢地摁下扳机,两只手指将扳机向内推去,等待着那声咔哒声响起。
“你在做什么?”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男子猛地一颤停下了动作,他睁开了眼睛,在他面前站着一位女士。
这位女士穿着束身的白色衬衫,外套一件棕色马甲与黑色皮质披肩,下身则是带着白色蕾丝边裙摆的纯黑长裙,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着一把长柄伞,就这样伫立于月光之下盯着男子。
男子感觉自己被一种诡异的目光所关注着,无论是何物,总之不会是人类。女士的嘴唇上挂着一丝微笑,但那是冷笑。她的黑眼睛很暗,以至于显得冷淡遥远。这让原本准备寻死的男子此刻身上却起了鸡皮疙瘩,他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目光,在他童年时期,与伙伴围着观察某些昆虫将死之时,也是这种眼神。
“我是格尔·布莱斯德,是城里的医生。”格尔见男子僵直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在自我介绍后伸手指了指对方的腹部,“把衣服掀起来给我看看。”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他颤颤巍巍地掀起了自己的衣服,那副小心的模样就像是掀起自己的肌肤一般。
“没错,是鼠疫。”格尔稍稍眯起了眼睛观察一番后说道。
“你是格尔医生?三天前城里的人都在找你,他们发现你的房子被烧了,现在根本没有医生可以……”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仰起头问道,“医生,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有什么办法吗?”
“没人想死,年轻者期盼未来,年迈者留念过去,每个人都有不想死的理由。”格尔的声音虽轻,却冰冷而又清晰,像是一支细冰直入人耳,“我可以为你介绍一名医疗魔法师,在发病时能让你的生命多延续二十四小时,除此之外毫无办法。”
“就连医生您也这么说……”男子的眼睛又回到了最初的茫然与无神,“但是医生您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我没有喝酒,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做梦。要是现在还有谁跟我在一起,他告诉我我是在做梦,那就没事了。可是没有,大家都死了。”
“你所感知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格尔回答道,“而这正是你生命的可贵之处,你不应该就此放弃。”
“大家都说医生您抛弃了达克城,没想到您真的跟谣言里一样狠心……我知道,我都是知道的。但是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大家都会争抢着能够安眠于此的权利。”男子咧嘴笑道,“因为没人可以离开达克城。”
格尔的话还没说道,枪声就已经响起,男子顶着下颚的手枪射出的子弹从他后脑勺钻出,随之带起的是一片绚丽的光幕,那些鲜血、脑浆、骨碎片或是更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在他的头顶呈现出一个短暂的扇形将那片月光悉数包揽,变成了一种俗气的颜色。
随后男子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摔进了他所挖的墓穴当中。
格尔走上前去,她皱眉看了一会墓穴里的情况,本想就此离开,但还是稍微驻足。她用脚勾起一小片男子挖出的泥土,稍稍一提便将这些泥土洒在了男子尸体的眼上。
在男子所挖墓穴的不远处,也有一个微微向下凹陷的墓地,而其边上的墓碑就铭刻着其逝者的姓名。
往日的繁荣在短短数日之间成为了历史,老罗所预言的尸横遍野、死人抓着活人的地狱尚未到来,但整座城市却迎来了一种更为诡谲的景象。在颁布宵禁令后,夜间的街市便变的空无一人,达克城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寂静当中,但当人静下心来倾听时,便能感受到许许多多细细碎碎的嘎吱声,这可能是老鼠的声音,但却又比老鼠来得更为沉闷……
这是无数的生者在床铺上彻夜难眠辗转反侧所发出的声音,尚未受感染者都担心着自己一觉起来便会发现身上布满黑斑,他们在床上刚因为疲倦而闭上了一眼,没一会儿就会惊叫地坐起,小心翼翼地掀开自己的衣服点亮油灯观察自己身上的每一处,从出生到现在恐怕他们都未曾如此认真地审视自己的身体。
而已经用黑色斑点预约死亡单程票的人,他们往往能沉沉睡去,因为绝望的大脑都期望着自己能够就此在睡梦中毫无痛苦地死去。但他们身体却不这么想,浑身上下因为不自觉的紧张而布满了冷汗,牙齿不断地打着冷战,发出的磨牙声宛如那些藏匿于阴影当中的鼠辈一般,令人厌恶。
在这噩梦的开端,市民们纷纷被驱赶入屋,清洁工完成的最后一次工作便再也无人打扰,街道是显得如此干净整洁。春日的晚风干爽宜人,未经阻碍地在达克城中穿行,带来一阵阵腐败的恶臭。
你在这里看不见任何一具尸体,因为尸体都无法自己走上街道,他们只能在房间中快速腐烂,或许在最后一刻他们会为了得到一份清凉让陪伴之人为他们打开窗户,这让他们得以在死后用气味向世界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但在达克城的某些角落,却显得意外的嘈杂,那就是医生们所在的地方。
在鼠疫爆发后市政厅立刻将一些大型集会场所,例如剧场、学校、公园等场所交给了医生们管理。他们遵从着达克斯德所总结的对付大型流行病的处理方案,如果是在室外指挥驻城士兵们搭建起了一个个遮雨棚当作一个个室内空间使用,在其中陈列着一张张由木头或是铁架构成床铺,中间间隔着可供两人通行的过道。
如果走进这些集中营,尽管是在深夜,全部窗户敞开着,一些风扇的扇叶不知疲倦地转动着,向外输送着浑浊的热空气,整个房间内却仍能感受到令人恶心的闷热。房间内四面八方都传来低沉的、此起彼伏的、无力的、呻吟或尖叫声,汇聚而成一曲像是毫无尽头的交响乐。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灯泡不断发出着嗡嗡的响声,散发着骇人的橘黄色光芒的同时吸引来无数的夜虫在其附近飞舞,一些套着白色大褂的医生就在这刺眼的强光下穿行于床铺之间,期间不断有从两侧伸来的手徒劳地想要对他们进行挽留。医生们有时候会停留在某些病人身边,这些人大多无法发出清晰的呻吟与哀求,这时候他们会取出手术刀,切开肿胀的脓包为他们进行引脓处理,这是他们能为这些将死者所能做的一点点帮助。
每天晚上,这附近都会聚集一群哀悼者,他们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喊、叫唤,这里总是充斥着毫无意义的话语和许诺,这些恐慌与痛苦一样徒劳无益。
这一切都是今晚刚入城的格尔的所见所闻,而她目前所能看见的是政府为外界所展现的景象,在更深处,还有一些更为绝望的镜像尚未公之于众。
比如说布莱斯德宅邸门前那些并非死于鼠疫,而是死于枪火的病人。
尚未感染者无一人不想逃出达克城,但格尔也见识到了在深夜中,却仍犹如处在白昼的城墙。看来帝国预先就调了不少兵力前来控制病情,只要是企图出城者,或是在宵禁之后出现在街道上的人,一律格杀勿论,毫无例外。
现在整座城唯有一些酒吧里能够听到笑声,是那些花光自己积蓄用高昂的走私酒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的醉汉,除此之外你听不到一声笑声,而醉汉们往往又笑得太过分了。
“他们开始害怕了。”格尔眺望着原处某件诊所的惨状低声囔囔着,接着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快速环视周围一番后钻入了一旁阴暗的巷子当中。
不一会儿不远处的街角处便亮起了亮黄色的火光,三人卫兵结成的小队拐进这条街道当中巡逻,所有违反宵禁令的人都会被当作是企图逃出城的罪犯。
格尔叩响了一扇巷子中毫不起眼的木门,先是重叩三声,随后轻叩六声,再重叩两声。
她认识这个地方,如果说你想要通往达克城的地下世界,这扇木门就是VIP贵客专用通道,以往格尔也在这里做过许多不堪入目的交易,而她刚才颇有节奏的敲门声就是芝麻开门的密码。
门应声而开,因为屋内只点亮了一盏煤油灯,整个在周边阴影的压迫下显得尤为狭窄。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木制圆桌,几个穿着黑色正装且带着圆顶帽的帮派成员围坐于此,正细声细语地讨论着什么,周围也有几人或坐或站,他们手上都提着各式各样的枪械,手指始终抵在扳机上蓄势待发,但每个人脸上却又带着疲倦的神情。
正对着格尔,也就是大门方向的,是一名女性,她身上的西服已经不再整洁干练,一点鲜血与泥土的污渍使其显得有些邋遢,虽说她努力将其整得笔挺,但还是布满了褶皱,看起来这位女士今日肯定是忙得不行。
她停下了与周围人的商讨,在她抬起头来看向格尔时,周围的其他手下也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女性的额头还缠一块着厚厚的纱布,底下的眼睛带着厚重的眼袋,现在的她也是累极了。
“格尔?你没有死?”这个女士高声问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举措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马上放低了声音,“我们还以为你已经跟着你的那栋房子一起化成灰了。”
“晚上好,婕斯。”格尔环视了一番周围的场景,这里摆放着密密麻麻的酒桶与烟草,能看得出来都是刚刚转移到这里不久的商品,“我其实还好……你们呢?看起来最近生意不错?”
“帝国严格管控了市面上必需品的价格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虽然我们也想过高价收购粮食与饮用水等资源来掌握市价,但风险太大了。”被称作婕斯的帮派头目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这回的鼠疫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我们敢这样干,帝国就是把整片居民区炸了也不会放过我们。”
“但他们还忘了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水、食物与必要的防疫物资,烟酒这些难以大批量运输的商品反而是这座城市里最需要的东西。”婕斯勉强挤出笑来展示周围的商品,“这些是我们在疫情发生前大量收购的商品,现在的价格已经翻了五六翻,还在继续向上。城里还活着的人白天什么都不干,就在街上闲逛,晚上就用我们的酒把自己灌得烂醉,以祈求第二天别那么早起来……”
“唉?”婕斯愣在了原处,但任凭谁都察觉到她的不安,她脸颊流出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发丝,纠缠的黑发像是一条条黑蛇攀附在她的侧脸。
“是你背叛了我,暗地里和那个叫做老罗的家伙合作想要抓到我的把柄,在一切失败后就灰溜溜地夹起尾巴回到地下干这些勾当。”
但格尔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机会,她大步流星的走上前来,双手撑在桌面上,使得旁边的两位干部都被挤向一旁。
“但我不会怪罪于你,这一切都情有可原,包括霍莉的死也是。”
“算了,这些都过去了。你只要知道这场鼠疫和我无关,其他的当成我的自言自语就行。”格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我想要知道怎么样才能出达克城。城墙的监守根本没有死角,甚至还有宫廷魔法师布下了结界。我需要借助你们的门路……对了,有没有运尸车?按照现在的情况,城里肯定没办法处理这种数量的尸体。”
“关于这件事……我这次应该没办法给你一个承诺。”婕斯有点被格尔的气势吓到,她稍稍向后仰去以和格尔拉开距离,“至于你说的尸体?他们给家属承诺会给尸体一个合理的归宿,转头就整车整车地倒进海湾,就像是从鱼桶里倒鱼一样。”
“如果你是两天前来找我的话还有办法,那些收了我们贿赂的卫兵已经被成对成对地处死,没有人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让人都不敢相信如今的当权者依然是光公主……”
“看来你也知道?皇城那里爆发了一场政变,现在是金王子在明面上控制内阁议程的进行。据消息说这位新的掌权者先前是边境的将军,或许帝国终于走到军权主义这个地步了?”
“要说办法的话,我们现在能掌握沟通城内外的渠道只有一条,是物资运输的司机。他答应我们能帮忙带来新的烟酒,我们会给予他相应等价物的报酬。”婕斯稍加思索后补充道,“我们可以托付他帮忙运点东西出去,但箱子的规格不可能装得下一个成人。”
“一天一次,如果要打比方的话,恐怕只能装下一个成人的脑袋再多两块砖头吧。”
“……”格尔沉默着思索着,但没有很久,她便继续说道,“如果不能出城的话也没问题,我有些东西需要你帮忙托运出去,大概要用到一天的时间。”
“乐意效劳。”婕斯如释重负道,“希望这次合作能洗清我们先前的误会。”
在得到婕斯的答应后,格尔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准备离开这间会议室,但身后却响起了婕斯最后的一个问题。
“……”格尔的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沉默片刻后回答道,“我记不清了。”
在婕斯的安排下格尔入住了一间专门用来收容外来游客的旅馆当中,这也是她这一周的活动场所,毕竟在公众的视野中格尔医生已经死了,她有不下十个不得不藏匿自己的理由。
刚刚进入市区的这一夜仍未结束,在天亮之前格尔还有一小段时间可以休息。
做晨祷和晚祷是格尔这两年内展现出来的习惯,尽管她并不完全相信上帝,但有人告诉过她,即使不相信上帝,对着一个假想的更高权力大声说出自己的担忧和计划也会对她有所帮助。事实似乎确实如此。
“爸爸,听得见吗?是我,现在我的名字是格尔·布莱斯德,请您好好记好,我依然在努力做到最好,我还好好地活着。如果您在的话,请在见到霍莉的时候善待她,因为她是最后一个我所爱的人。请保佑达克城,我曾经想过继承您的责任,但那可能并不是我想做的事情,所以现在我对这座城里发生的灾难束手无策。以前您总说我太白了,最近我想办法克服了阳光,虽然我依然不太喜欢,但晒晒太阳总对身体没什么坏处,我经常会抽几天出去晒太阳。但这几天因为有人想找我麻烦,我只能呆在墓地里躲上一阵子,最近才出来。我现在很少吃药了,因为霍莉帮助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而且我现在也不抽烟了。明天开始我要想办法逃出这座城,这并不意味着我要抛弃这座城,但在这里我找不到治愈鼠疫的方法。我在这里虽然并不幸福,但是很安全,至少能够活着,我并不希望这一切就此毁灭。请保佑我一路平安,并帮助我尽我所能掌握这场诅咒的源头。”格尔默默地祈祷着,“我依然思恋您,以及我依然在想着您究竟希望我做些什么。今晚的祈祷就到这了。”
中午时分房间传来了敲门声,此时格尔正坐在窗台上,她依然穿着那条长裙,一只腿耷拉地垂在窗台边上,另一只腿则缩在窗台上的裙子里,就这样望着街道出着神。街道上偶有几辆政府用车呼啸而过,除此之外大多时候这作商业都市就像是死城。
“我是婕斯派来接应您的,在这间旅馆里担当侍者的职位……方便进去进行进一步说明吗?”
女孩最吸引人的是她那一头在脑后绑着马尾的靓丽白发,随后才是她姣好白嫩的面容与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她穿着修身干练的白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马甲,下身则是一条修长的黑色长裤,与一双看起来便宜却十分耐用的棕皮鞋。这只是一套简单的使者服,却意外地适合她,仿佛她生来就应该穿着这种衣服。
“很高兴见到您,格尔小姐!”女孩向格尔深深地鞠了一躬,她的脸上始终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职业化笑容,她的声音也一样标准、充满活力,“我的名字叫罗贝尔·怀特,这七天负责您的起居与寄件服务,叫我贝尔就可以了!”
“全部?”格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为了这七天更好地为格尔小姐服务,所以知道您的情报是必须的。”贝尔巧妙地回避了格尔所提出的问题,“别当心,我自然知道分寸在哪里,这层楼并没有住其他客人,也没有人知道您入住于此的。”
“桌上那个小箱子就是。”格尔伸手指了指一旁一个放在桌上的木箱,看来刚才她就是忙着在这张书桌上做手工,就连木箱的封口处都被她用小铁钉细细地封好。现在刚刚完工,便起身坐在了这窗台上放松一会。
“噢,谢谢。”贝尔说着捧起这个木箱,“您中午想要吃些什么?很抱歉早上没有为您提供早餐服务,因为我也是在上午才得到要招待您的指示。”
“这倒没问题,吃什么……我想想……牛排可以吗?最好是三分熟的。”
格尔答应后走出了房门去为格尔准备午餐,但她并没有将房门重新关上。这让格尔对这名女侍更感不满,皱着眉头准备起身去关门。
“抱歉,格尔女士,我不是忘了关门,而是正准备给您给您把餐送进来。”贝尔笑眯眯走回了房间,她只手托着一个铁板,上面正是格尔所要求的三分熟牛排,“我就给您放在桌上了哦。”
贝尔将牛排放在了屋内的书桌上,接着便背手站在一旁看着贝尔。
格尔的视线在贝尔与牛排间飘动,她仔细地回想一番,自己确实未曾事先告知过午餐准备享用牛排,这个名为贝尔的侍女却能在第一时间为她端上了一份。
格尔小心翼翼下了窗台,地坐在桌前,用备好的刀叉慢慢地切开仍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的牛排,牛排的表层和底层呈现浅褐色,切层处呈现鲜嫩的血红色,汁水之丰满让人很难怀疑这会是事先准备好的餐点。
她忍不住说道,同时她心中的疑惑也像是被牛排的养分浇灌一般生长。
“合您的胃口就再好不过了。”贝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先前她真的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样,“毕竟婕斯小姐可吩咐过我,一定要给您服务好了才行。”
“话说回来,医生您是达克城最好的医生,连您也要逃出这座城,意思是达克城已经彻底完蛋了吗?”贝尔的疑惑似乎是发自真心的,“城里的大家都还没有放弃希望,许多人还相信格尔医生肯定是在某个地方参与对鼠疫的研究,会在某一天突然拿出什么特效药解决这场鼠疫。”
“不是的。只是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格尔一边回答着贝尔的话,一边吃着牛排。
“婕斯小姐也跟我说过,是帝国的高层派人想要杀了你,他们认为这场鼠疫的源头都归咎于您是吗?”
“没错,我想要出城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格尔停下了刀叉,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贝尔,“既然你都清楚,那为什么还要问我?”
“唉,这种事情从您口中听起来比较有实感嘛。”贝尔依然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那么格尔医生您是为什么要当医生呢?”
“因为您看,医生这个职业真是吃力不讨好,如果治好了病人那是理所应当的,如果病人在您手下死去在家属面前您就会被当成杀人凶手。”贝尔继续说道,“而且您是整个医学界的前沿人物,虽然一般公众并不知情,但您背地里做的那一系列研究,又造成了多少牺牲呢?无论您最终为的是什么,总有无法洗去的污名要一直背负下去不是吗?”
“要我说的话,按照您的个性根本就不适合当一名医生,因为您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心肠的家伙,从来没有全心全意地救助病人,为病人烦恼过半分吧?”
“善良难道会是衡量一名医生的唯一因素吗?”格尔重新拿起了刀叉,重新开始切起了盘中的牛排,“人们感激我也好,他们恨我也罢,这对我来说毫无影响。因为我认为自己擅长这份工作,所以我就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好这份工作,有人来找我看病,我就给他们看病,支撑我走这条道的说到底只是兴趣罢了。”
格尔切牛排的手停了下来,下一个瞬间,她手中的那支叉子便脱手而出直直飞向贝尔的脑门,但后者则轻易地徒手将这只致命的叉子牢牢地握在手中。
“在数百年不断的学习与实验中,你误以为自己已经知晓了一切。但事实上你是无知的,你甚至无法理解真正的善与高尚的爱。”贝尔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格尔身旁,温柔地扶起对方的手帮她重新握住了叉子,“格尔,这些玩意真的存在于世上,千真万确。”
“你是谁……”格尔艰难地张嘴问道,她发觉在她向这名侍女攻击的瞬间,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
“罗贝尔·怀特,我先前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吧?”贝尔眨了眨眼睛,微笑着说着,同时她握着格尔的两只手开始帮她切起了牛排,“也有人称我为白巫婆,但我在这个故事里无关紧要,所以没必要太在意。”
“放轻松,格尔,只要你放轻松,一切就会照旧。”贝尔扶着格尔的手切下了一块牛排肉,还帮忙塞进了格尔的嘴里,虽然她并不能够咀嚼,“在我发现原本计划的伎俩可能没有用之后,现在就只是想要和你聊聊天而已。”
说完后,贝尔便松开了格尔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次和她保持了距离。
格尔则是剧烈喘息着,先前积累的疑惑此刻全部都化作了各类缤纷的情绪,但总归没有一种是正面的。但她依然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这也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格尔,你善解人意,了解人心,简直比人更理解人。”贝尔见格尔已经重新平复下来之后,便继续自己的说辞,“但你始终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在观察着他们不是吗?正因如此你才始终无法融入他们,不管你的身份怎么变,始终只是一个模仿者。”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站在至高点俯视着他们,相反,我应该是在更深层独自苦恼着吧……”格尔又是沉默了半响后才回复道,“但正如你所说的一样,我根本没办法融入他们,我能解释他们的行为,但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不会,让我好好活着,我便好好活着。”格尔轻声回答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是坏事。”
“这就是我拿你没办法的理由。我很喜欢折磨人类,使得他们对自己所坚信的一切产生动摇。”贝尔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善良与爱,事实上也都不是坚不可破的东西,我总能找到方法将他们掰开。但你的信念和他们又不一样,无论我做什么,就算是把你女儿与父亲的灵魂召唤上来跟你谈判,你也不会对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动摇吧?”
“对我来说没差,你就当我是个作弊的存在,但同时我尽可能保证自己不会过多干涉到你们的故事,要不然这种故事就会变得没意思了。”贝尔笑眯眯地回答道,“那么作为永生者的格尔女士,在你眼中自己的生命并不是为了追求幸福,而只是单纯地追求活着是吗?”
“为此你可以放弃自己女儿霍莉的生命,眼睁睁地看着她流血过多而死,即便你是爱着她的是吗?”
“格尔你现在的状态就是‘九死一生’,在你身上活着的部分有点太少了,这很危险。”
“呼……算了,你保持这样也是你的特色,有这样的人物故事也才会有趣。对了,你想好怎么样逃出达克城了吗?如果你真没办法,只是在逞强的话,我可以帮帮你,要不然故事也太没意思了。”
“不用你操心,都已经安排好了。”格尔将最后一块牛排送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你只需要每天过来帮我寄包裹就行了。”
“期待你的精彩发挥。”贝尔也不再操心,她将格尔的餐具收拾干净,又稍稍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房间。
从达克城寄出的六个神秘木箱最终都被送往了皇城的某个阴暗的地下室当中,投递包裹的人也不明白自己所运送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收到了一笔客观的报酬。
六个木箱堆积在地下室的门口,随着邮差将投递口盖上,整个地下室陷入一片昏暗之后,其中一个木箱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这像是某个奇妙的讯号,其他的木箱也跟着抖动,直到将他们各自的钉子崩开,直到其中一个木箱的开缝中伸出了三只苍白的手指……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了,格尔已经来到了皇城当中,她依然穿着那身套装,仿佛上一秒她还在达克城,下一秒就传送到了间隔万里的帝国皇城中一般。
格尔刚刚活动完身体之后,身边便响起了一道女声,一个身着绿色连衣裙的灰发女人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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