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着利落的刺猬头,穿着黑色条纹T恤和牛仔长裤,他曾经穿着这身衣服被便利店的店员禁止买酒,至今他还记得那位店员看到他驾驶证时震惊的样子。如今陈思清瘦削的方脸添了几道皱纹,但依然可以假装是个学生。他的右手边是一扇宽敞的落地玻璃门,现在往外看可以看到叶城中心万年不变的黄色高架桥和冷色调的五彩玻璃大厦。
他的女朋友,艾米丽·斯威齐穿着一套浅绿色波点睡衣,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戴着仙境的8代目镜——一副有着纤细钛合金框架的漂亮墨镜,正不断敲击放在茶几上的蓝牙键盘。这是艾米丽新租的公寓,屋里的装修是标准化的蓝白简约风格,没有什么东西。为了庆祝搬家,两人一起吃了晚餐。
“我很抱歉,你的腿还没好,还要你帮忙洗碗……”艾米丽给茶几上的两个杯子倒上热水,用不算流利的中文说道。
“没关系,我的腿也没那么严重。”陈思清喝了一口水,把烟灭掉,上半身靠到沙发上,“工作做完了?”
艾米丽双腿盘坐在沙发上,把长至脖颈的金色头发撩到脑后,戴上目镜,单手在键盘上不断点击。
“只剩一点点了……OK!”艾米丽把目镜收好,丢到一边。坐到陈思清旁边。
“帮新人处理一些事情。”艾米丽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你的腿怎么样了”
陈思清拍拍右腿,发出砰砰的硬物敲击声。“还有一段时间,就可以把这个铁条子拆了。”
“我明天有个高中同学约我见一面,别的没啥事了,我还有半个月回警局。”
“男同学?”艾米丽喝了一口水,“和你关系怎么样?没有听你提到过”
“你不认识,他突然说要找我帮忙办件事。”陈思清看着艾米丽漂亮的蓝眼睛。
“好好好。”陈思清俯身亲了一口艾米丽的脸庞,“我会小心的。”
“我可不想拖着个支架在你床上。”陈思清用中文答道,抱着艾米丽坐起来。
“早点睡觉,等你假期我们一起出去。剩菜我给你放冰箱了,明天不想做饭的话热一下就好。”
“你真贴心。”艾米丽用英文说道,亲了亲陈思清的脸庞。
陈思清站在自动贩卖机前,想买瓶饮料。这个贩卖机在他家楼下,位于老城区。陈思清住的地方虽然旧一些,但比艾米丽的公寓要大上不少。手机的锁屏界面亮起,上面显示着荷蒙科尔德二代人体智能支架的实时信息,正是这个支架让他能离开病床,正常走路,但也仅限于走路。
在他支付完的一瞬间,跳出了一条消息,弹窗显示发消息的人是警察局局长鲍里斯·李,消息很短,只有一行字:明天早上九点,不要忘了。
早上九点,陈思清准时抵达了加尔维·埃尔斯的办公室。它位于叶城的码头,十分宽敞,进门的左手边是一张低矮的玻璃茶几和黑色的皮质沙发,再往里看,鲍尔斯和加尔维坐在一张办公桌的两边,两人看上去已经聊了一阵子了。
“嘿!早上好啊,陈。”鲍里斯转过椅子,用英文和陈思清打招呼,同时咧嘴难听地笑了几下。他是一个秃顶的白人男性,身材可以说的上是壮硕,但有一个不算小的肚子。
“好久不见,陈。”说话的是加尔维,他的金发梳成了背头,留了八字胡,看上去要比陈思清老不少。加尔维让陈思清想起了电影里的老派贵族,就连口音也很像。
“早上好,两位先生。”陈思清微笑着用英文回答,走到办公桌旁。加尔维和鲍里斯分别穿着咖啡色和藏青色的西装,让穿着白T牛仔裤的他很不自在。
加尔维的办公桌很简洁,他的右手边立了副书架,面前是一份文件,手边是笔和马克杯,另一边摆了两杯塑料水杯,这就是桌上的全部东西。
“现在靠着支架能正常走路,我想很快就能痊愈了。”陈思清拍了拍自己的右腿,随后坐到鲍里斯旁边的座椅上,“聊聊你怎么样,加尔维,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拥有这间巨大的办公室的,我相信这一定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加尔维低下头笑了几声,“不不,这个故事一点都不精彩,我只是在帮我妻子打理她家的产业而已。”
“这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你居然结婚了。”陈思清说道。
“我妻子家里不是很喜欢我,但我和我妻子感情很好,我在这个位置上也做出了些成绩……”
鲍里斯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加尔维,“聊到这个,陈,加尔维先生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陈思清没有说话,把他的目光转向加尔维。加尔维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陈先生,”他开口说道,“我请你过来,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跟踪我的妻子。”
陈思清来了兴致,目光跟随着加尔维移动,“你们不是,感情很好吗?”
“不,不是那样的原因。”加尔维把双手插进口袋,“我担心的是她会遇到危险。”
“危险更可能来源于她自己,陈,她变得非常奇怪,有时候,她跟我聊天,突然的,就不说话了,她的眼睛变得迷茫,空荡,成了我不认识的人,我叫她,但她根本听不见,然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她的身体会抖动一下,她回来了,看着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出神了。”
“最近几周越来越频繁了,她会开车出去,没人知道她去哪了;有天我跟着她出去,她跑到中央公园,坐在凳子上,盯着湖面看;后来我没跟着她,我有工作要处理;回家后我问她今天做了什么,她说她开车去了中央公园,散了散步,就这样。后来我去看了她车的里程表,她开了九十四英里。”
陈思清点了点头。“为什么不去找医生呢?这种情况越快找医生越好。”
“我找医生谈过了,这也是鲍里斯先生会在这里的原因。”加尔维指了指鲍尔斯。
鲍里斯点了一根烟,随后一股劣质香烟的味道散发出来,“医生说,这像是接触了一种毒品的症状,精神恍惚,在非睡眠时出现梦游的症状;他建议加尔维先生去找警察,加尔维先生就通过私人关系,找到了我,但我也不能确定。”
“什么毒品?”陈思清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的腿伤是一个毒贩造成的,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神经毒品,罕见的玩意。”鲍里斯把香烟夹在左手,用右手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陈思清感觉自己右腿的伤口在微微发烫,还带着些许的瘙痒。
“这只是推断而已,你知道,真正接触过神经毒品的人很少,陈,你有接触神经毒品的经验。”鲍里斯说道。
“但也有可能是真的,谁知道她那些狐朋狗友会不会找这种东西出来玩。”加尔维抱着手靠在墙边,他的声音带着愤怒。
“警局可不会太重视这种没有实际证据的案件,陈,你应该清楚,可那些狗仔就不一样了,加尔维先生一家可不想闹出这种丑闻。”鲍里斯往桌上的塑料杯里弹了弹烟灰。
“我可以帮你这个忙,”陈思清抬起头,“但我可不想因此丢了工作。”
鲍里斯叼着烟点了点头,“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的,我发誓。”
“我约了妻子今晚去电影院,会在附近吃晚饭。”加尔维坐到他的办公椅上,掏出手机,发了一个地址给陈思清,“你可以观察一下她。”
在晚上七点左右,陈思清坐在高仓寿司的吧台。这家日料店在商场周围一个隐蔽的巷子里,用深棕色的木头和白色大理石装饰,暖黄色的灯光恰到好处的照亮着四周。他的面前,也就是吧台里,用全息投影仪播放着厨师制作寿司的实况。他在备份了早上对话的录音,和艾米丽聊了一会,又清洗一番后,掐着时间到了餐厅。
餐厅里客人不多,加尔维正和他的妻子玛丽莎··埃尔斯坐在餐厅窗边的双人位上。加尔维的衣服没有变,但外边的夹克没有扣上。玛丽莎穿着灰色的西装和窄裙,应该是她上班时的衣服,她的淡金色头发盘在脑后,有说有笑的吃着晚餐。两人看上去是一对下班后出来吃饭的恩爱夫妻。
陈思清穿着藏青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今天晚上有些冷,明天气温会低很多,他得跟艾米丽说一声。
发完消息,陈思清喝着杯里的乌龙茶,用余光观察着埃尔斯夫妇,两人在正常用餐。
他面前的厨师做好了一份寿司,放到流水线上,在寿司消失在影像里的那一刻,由于投影的延迟,寿司正好送到他面前。
盖在米饭上的粉红鱼肉让陈思清想起他的搭档,克里斯·海格倒在水泥地上的场景。警局收到匿名举报,毒品贩子乔治·布兰克手里有神经毒品,他们两人在徒步追捕时两人被黑帮袭击,克里斯牺牲自己,为陈思清挡住了一发致命的子弹。
陈思清吞下寿司,没有怎么仔细咀嚼,随后又观察起了玛丽莎。这时玛丽莎拿起她的黑色花纹茶杯,凑到了鲜红的嘴唇旁,然后优雅的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埃尔斯夫妇吃完饭离开了餐厅,陈思清始终没有发现玛丽莎有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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