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霁看着这红袍武士将金锏用力向下一甩,脚下随即多了一道血色新月。没等她转身过来,萧云霁立刻跑刚才甩到一旁的包袱边上,用力扯开还缠在一起的系扣,里面果然是雪儿。
残阳已落,月光清冷。萧云霁把雪儿从包袱中抱了出来,他坐在地上颤抖着用满是干涸鲜血的左手试探着鼻息。
“你这能试出什么来,让开。”声音从萧云霁身后响起,萧云霁立即转头,进入视线的是一位白衣少年,个子不高,头上无冠而是将头发束到脑后一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打扮。
“脉相平稳,许是受了惊吓昏过去了,不碍事。”小郎君放开雪儿的手站了起来。
“相比这小娘子,我看你的情况更加严重才是。”小郎君指了指萧云霁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服。
直到现在萧云霁才终于看清红袍武士的身形面容,竟然是一名体格瘦长的红袍女官。
“我头一次见到有人等着魔物血流干的,你等什么呢?”小郎君用力撕开萧云霁破烂的前襟,但是动作有些粗鲁疼的萧云霁龇牙咧嘴。
小郎君转身向后在马的背囊里拿出一个如人手臂粗细,一尺来长的竹筒。
“砰。”的一声响,萧云霁看见小郎君打开竹筒上面的木塞子倒出里面的液体在手上搓了搓。然后面对着萧云霁蹲了下来。
“你刚才那招儿是范阳萧家的内传之术,现在萧家当家的萧玉龙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本家的当家大伯......”萧云霁最后一个字还没从嘴里出来小郎君抓起竹筒就把里面的液体泼到了萧云霁的伤口上。
过了不知有多久萧云霁感觉自己好像被拽了起来,然后耳边响起了王伯的声音:“哎,也不知我是做了什么孽,年轻时背他老子,现在还得背他。”
又过了不知多久萧云霁好像被放到了炕上,到家了,因为这个味道他很熟悉。又听见了大娘的哭声,而后是王伯的声音,还有刚才遇到的女官与小郎君的声音。
萧云霁感觉自己在盘旋着下坠,这种坠落感好像让他在离所有的事物远去。突然后背有了触感坠落感消失,他睁开了眼睛,是他熟悉的房间。
“呦,醒啦。”刚刚低头进门的王伯看见萧云霁睁开了眼睛。
“放心,让你大娘送去找她娘去了。没啥大事儿,孩子小啥也没记住。”
“......嗯?”萧云霁愣了一下接着说:“别介啊,王伯,我这儿还受着伤呢。”
“客人都干半天活儿了,你咋还在炕上窝着。我跟你说,昨天你办的挺漂亮的。都尉大人对你评价不错,你别给我不上进。快,起来。”
萧云霁被拽着坐了起来,昨天的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王伯伸手揭开了萧云霁贴在伤口的布片连带着结痂一同被掀起,萧云霁痛的吸了一口凉气。
萧云霁被拽了起来后踏拉着布鞋端着脸盆从水缸中舀了半盆水,胡乱洗了几把后感觉头脑清醒不少,随后又拿起舀子喝了半口想要漱去口中的苦涩。萧云霁撩开门帘想要将把这半口水吐到院子地上,谁知刚一出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把水咽进了肚里。
场院里穿着短衣的沈炼心拿着农家的斧头对着一尺粗的原木挥舞,原木应声劈作两半。萧云霁端见这人上肢孔武有力,下盘稳若磐石应该是是横练拳脚兵刃的行家。还有那白衣小郎君前脚儿还在地桌前剥栗子吃,后脚儿便上厨房拿了个勺子一边崴柿子一边招呼萧云霁。
白衣郎君旋即坐在了小板凳上,即使是在吃东西也堵不上嘴。
"昨天大少爷真是晓勇异常,单枪匹马就敢拔除魔物,看来这边关北地也是卧虎藏龙呀。"
萧云霁脸上挂着苦笑听着这些让人不舒服的话,心里嘀咕着这是哪来的浪荡子。但是毕竟昨晚被人家救了心里想不要理会,毕竟人家是恩人。
“霁儿,你干什么呢,赶紧把羊腿卸了,我火都生上来了。”
萧云霁看了一眼晁凌,应了一句后就去料理整羊。他晃了晃胳膊暗自庆幸没有伤到肩膀要不然吃饭都费劲。抄手拿起切肉的小刀在窗台上的石头上蹭了两下,然后手上稍稍发力,刀就不做停留的没入羊腿的骨肉肌理中,手腕一转羊腿就这样被卸了下来。接下来刀刃翩飞整只羊就肢解完毕。
羊腿上架子烤,萧云霁把灶里的胡麻饼装进用藤条编织的小筐里放在院子里摆好的小桌上,在旁边再摆一些时鲜瓜果,羊腿烤好以后撒上盐和胡椒面,摆上蘸料,王伯还把自己藏的老酒拿了出来。
“上桌!来来来,吃饭喽。”王伯拉高调门儿招呼着另外两个人。
王伯和晁凌这主客之间又是一阵推搡客套,最后还是把像木头一样戳在一边的沈炼心按在了主位上,王伯和晁凌坐在下垂手,萧云霁倒是落了个陪坐的位置。
王伯率先开宗明义,端起一碗酒说道:“北地吃食粗陋还请大人多见谅。这杯酒我先敬沈大人,一来为大人接风,二来我替我家小子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凌儿还小就喝点梨汤就好,大人您随意,我干了。”说罢就把手里的酒往脸上一翻,萧云霁也赶忙把酒碗端起来陪了一口。这酒是王伯藏起来多年的窖藏酒按理说应该拿出来用新酒勾兑一下,现在直接喝原浆呛得沈炼心直咳嗽。
晁凌撇了一眼沈炼心也拿起梨汤也回敬王伯说:“原来在长安酒肆说书人中长胜不败的'飞校尉'是这般模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王伯用小刀片了一块儿羊肉分作两半,一半递给了萧云霁另一半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他用手捻着自己的胡子说道。
萧云霁眼睛瞅了一下王伯和晁凌,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应该又是王伯年轻时的浴血拼杀和后辈人对其的无限敬仰。
“那当然,尤其是您雨夜劫营,真是神勇异常。经此一战一把突厥先锋战刀和两个副将脑袋成了您马上的战利品,突厥此后数年不敢过蓟门。”晁凌口灿莲花硬是让王伯多喝了几碗酒,又是一阵推杯换盏最后王伯满脸通红一把揪过萧云霁的肩膀。
“大人,俗话说内举不避亲。我家小子也年纪不小了,从小也随着我学了点拳脚,我和他爹在这个年纪已经出关打仗去了。要不是他娘拦着我早就把他送到潞州折冲府去了,所以家将也好马弁也罢,我就帮他家里做回主,让他追随大人去长安奔个功名。”
此言一出,萧云霁看向王伯,沈炼心看向晁凌。晁凌赶紧接过话头。
“王伯,您说的太过了,这次内阁来巡视河北道为的就是要遍寻天下英豪来纳入夜伐寺麾下。只要萧大少......咳嗯,只要令郎现在与我心姐姐比试一场,毕竟夜伐寺也得靠手里的家伙说话。”
沈炼心见这晁凌嘴里的话越来越离谱,赶忙打断。但是王伯立刻接下话说道:“好好好,就等你这句话了,咱们下来抻练抻练。”
王伯理都没理萧云霁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把他拽进了厢房里,一进厢房王伯就把角落里落满灰尘的大木箱子拽了出来,打开箱子就甩给萧云霁一件皮甲的背心。
“你给我闭嘴,我拉下老脸给你挣来的机会,你别给我不上道,陪太子读书会不会?点到为止会不会?”
萧云霁见王伯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把皮甲后面的系带勒紧,试着活动一下胸口的伤好像不那么疼了。等他转过身来王伯在箱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布带,解开系绳,是一把装饰华丽的横刀,漆面剑鞘,鱼皮吞口,错金剑阁。这一切都说明这横刀原来的主人应该地位不低,但是上面的装饰明显不是中原之物,如此华美佩刀落入王伯之手,应该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多年前的一位故人,他说他会回来拿,可是这一去就杳无音信。”
萧云霁右手拔刀,刀刚出鞘一寸顿时冷光乍出,刀刃寒光凛凛。他又慢慢地把刀送回到刀鞘里,接着又说道:“王伯,这可不是凡物。”
萧云霁准备妥当从厢房里钻出来,外面的沈炼心还是刚才的短衣打扮。唯一多的就是手中的八尺长枪,看这质感长枪应该是实心浇筑的大铁枪。萧云霁感到一时炫目,这世间怎么会有用这么霸道兵器的女子。她操弄这铁枪的力气到底从哪来。
“那么咱们就开始吧!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晁凌拍了一下手说道。
双方就在铺着地砖的场院里拉开架势,沈炼心手握长枪对准前方。萧云霁也用右手拔出别在腰带上的横刀。
沈炼心率先出手,携雷霆之势而来。萧云霁也毫不含糊精准格挡着每一次进攻,但是沈炼心手中枪好似翻江倒海一般袭来,每一击都势大力沉。萧云霁也不多和她纠缠直接近身与那长枪斗狠。
几个回合后,沈炼心感觉很奇怪,对面这人防守防得滴水不漏,但是进攻却是浅尝辄止。一点都没有取胜的欲望,想到这里沈炼心主动拉开距离,但是后撤之后没有丝毫停顿直接使出一记十分鲁莽的突刺。
萧云霁见到之后本能似的抬起左脚将枪尖踩向地面,萧云霁左手反手握住插在腰带上剑鞘并腰部发力向前一挥,剑鞘直奔沈炼心的手肘而去。沈炼心见状立刻放弃长枪向后退了半步,但是萧云霁的进攻还没有结束,虽然剑鞘的攻击打空但是右手横刀的攻势还在继续,他立刻双手握住刀柄,高举过头的刀刃让后退半步的沈炼心无处可逃,萧云霁感觉到奇怪的胜负欲窜上心头便向前踏出半步来完成这“朗月”的最后的下劈动作。
可是,沈炼心立刻弯腰蹲伏一记空手夺白刃制住了萧云霁的进攻,萧云霁大吃一惊刚要抽刀但是沈炼心夹着刀的双手一转便将横刀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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