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到山腰时,月亮已经攀上了树梢。步道两旁的灯间隔有点远,离得稍远的已然看不到灯柱,只留亮光悬浮在层叠的树叶间。
由于山的位置就在市内,又是免费的公园,所以就算是夜晚,山中也不是寥无人烟。往往先是听到人声,或是窸窣的谈话或是爽朗的大笑。而后那朦朦胧胧的人影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从你身旁擦过,旋即消失在身后,只留声音时不时从远处回到耳边。
耳边的声音渐渐微弱,路灯似乎也变得不争气起来,我才迈过它的影子,那疲惫的灯光便吐出最后一口气。
一瞬间,世界好像眨了一下眼,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奇怪的噪点在黑幕中飘浮,显得无比聒噪。但也正如眨眼一般,转瞬,黑暗和噪点就像从未存在过般消失不见,灯光又在我的身后亮起。而我也继续向更前方的灯光走去。
大概走了许久,毕竟我没有看时间,只是自我感觉已经走了不短时间。不过天空纹丝不动的月亮又告诉我,时间似乎并没有前进多少。
两旁的草丛在沙沙作响,不是风,或许是栖息其中的小生命在蠢蠢欲动。我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只是觉得旅行忽然多了那么些同伴,霎时热闹了一些。
就在我还期待着会否有更多伙伴时,远处的夜色中便传来了跑鞋拍击地面的声音。而后一个晃动的背影出现在我的面前。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就在我看到它的那一瞬间,背影便停下了步伐,站在原地。就站在在近处的灯光已经黯淡,远处的灯光还未照亮的交接处。
我走近两步,它便蹲在地上,似乎是在系鞋带。当我走至它身边时,它已经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我也不再理会,很快将它甩在我身后。当我走入灯光再回头看它时,它已经站了起来。
山下的喧闹还未结束,它们似乎很是兴奋,即使我已经走了那么久依然能听到嬉笑怒骂。由于声音模糊,那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像是变成了某种有着奇怪腔调的歌曲,或者说是某种吟诵。这么想着,我的脑海中便已然出现了人群在篝火边狂舞的欢快模样,那奇怪的歌曲似乎也变得熟悉和清晰起来。
这时灌木丛中像是应和山下的歌声一般,传出几声低吟,随后伴随着草木晃动的沙沙声,一只猫钻了出来。
那只猫脑袋向侧面耸拉着,但并不惧我,从树丛中跑出后,便一边叫着一边向山下跑去。那叫声变得模糊,最后终于成为山下歌声的附和。但灯光实在太暗,我甚至不知道到那只猫究竟是黑色,还是夜色太重。
我只得向前继续走去,任由他们欢唱,迈向山顶的脚步依然没有停住。
四围过于昏暗,草木道路都看得不分明,此时的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能明了的只有脚下的路和前方的灯。很快,我便迈过了那千篇一律到让人怀疑是同一个地方的漫长道路,一个宽阔的小平台出现在我的面前。
平台的中央是一个六角凉亭,凉亭当中还有歇息的人。仔细一数正好六位,并各自站在凉亭的六根柱子前。
或许,我再绕一绕总能看到他们的脸吧。但仔细一想,我却并没有那么想看到他们的模样,因为他们的模样与我无关。
当我离那亭子已经一步之遥时,才听到细微的人声,他们似乎是在谈论。但再仔细听去,却发现那与其说是话语,不如说更像歌唱。那歌声并不是常见的曲调,不过却觉得耳熟,似乎刚刚便听过,但又好像在久远的过去便已经在我耳中回荡过。
但我确实无法形容那歌声给我带来的感受,它像是大自然中最直观的真理,只能接受而不能思考。似乎是将到山顶的激动给了我刺激,我不由得冲着凉亭中的人问道:“离山顶还有多久?”
亭中的六人忽然一齐将手抬了起来,六只手直直地指着前方唯一的道路。
我向着那条道路看去,终于发现,蜿蜒向上的道路上,已经出现了一条上山的队伍。队伍稀稀拉拉地,排得并不紧密,但依然整齐而缓慢地向山上挪去。
中秋的月色饶是撩人,洒在上山的队伍上,银色的月光像河水般晶莹。
我已经跟在了队伍后,缓慢地走去。回过头,那凉亭中的人依然伸着手指着前路,仿佛雕像一动不动。
不知怎么,树木的枝叶变得稀。此时虽没有了灯光,但月色异常的明亮,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昏暗。
我都看到了,前行的队伍中的人们。它们仰望着天空,直视着月华,眼中满是崇敬与痴迷。而明月也像是抚慰孩童一般,将闪耀着星光的薄纱覆在人们身上。
隐隐有歌声环绕,但此时的我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山下人们的欢愉,还是夜猫的低吟,亦或是谁人嘴边的轻唱。
在月光的注视下,山顶已经近在眼前。一座巨大的高塔耸立于此,塔身满是青苔。除此之外令人惊奇的是,上面还有浓密的海草和贝类,就像是沉没在海底的遗迹从地面生长出一般。
而此刻我也看清了身边的人,他们的身上闪耀着的银光并不是皓月的馈赠,而是一颗颗水珠。他们浑身湿透,腥臭的海水有的从发梢滴落,有的划过面颊聚积在衣服的沟壑中。
我看到,都平顺的线条上,忽然出现了几个小小的高峰。他们密集而陡峭,我细细看去,发现那其中似乎还有些在微微抖动。
我越来越靠近,那股独属于海洋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重。而它们身上的小小峰峦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那身上充斥的是密密麻麻仿佛鳞片一般的藤壶,它们一个一个紧挨着,凸出的外壳像张着的嘴,而其中,纤细柔软的藤壶肉体还在时不时地探出头来窥探着外界。
那藤壶层层叠叠,爬满了人们的身体。手上,身上,脸上。甚至眼睛里,也有一颗玻璃珠一般大小的藤壶黏在了眼睑处,巨大的藤壶已经将它的眼睛挤向了一旁。它似乎发现我正在观察它,于是便缓缓地回过头,咧开嘴向我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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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站在悬崖边,而下方则是厚厚一层,山一般高的尸体。那里除了肉体腐烂的味道,还有海水的咸腥。而那座耸立在山间的高塔,则无比正常,并没有我说的什么布满贝类和海草。据说这座塔是十年前重建的,即使曾经有过也化作尘埃了。
当我询问这些尸体是怎么出现的时候,他们也一无所知,只知道死因并不是坠亡。
我挠了挠手肘的瘙痒,忽然,手指似乎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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