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大圣母、穴居的,至怪之神的名义——咒汝子,咒其孙,骨肉为食,超脱无望!
鳏夫卡巴基已经在这栋古怪的宅子周边辛勤耕耘了快三十年。他时不时会抬头望向它,隔着群树稀疏得可怜的枝叶,在树杈分割的线条空间中注视那栋高大的老屋,看它如何沉睡在一片阴森云雾里。它覆着苍苔的砖瓦就像是老鼠的牙齿,已经把各种不同年代风格的支柱墙体啃食吞并进去,化成了自己外在的骨肉,立在昏黑峡谷的边沿——它由于饱食了太多怪诞的设计结构,成为了当地人肉眼里一所复杂到不祥的修道院。
但是我知道卡巴基从不在意什么邪恶传闻,他只对他脚下孕育万物的土地感兴趣。他大半辈子就是这么过的,用锄头开垦出自己的一片生机,靠着廉价的香料买卖讨到了老婆,或者注视着树木在他斧头下折断,一根根木料就这样堆出了他住的小屋子。周边村民都讨厌片地儿散发出的某种腐败气味,所以没有人和不嫌脏的卡巴基竞争;他还和那栋老房子的屋主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良好的关系,从不揣测与靠近他们的秘密。总得来说,他的日子虽清贫,但顺当。
但我远远比卡巴基聪慧,我知道他若是再不和村民一样搬离这里,就得承担某种他难承受的后果。我曾尝试过劝告他,比如说那栋古怪宅子里曾举行过的奇怪集会,明明有许多来客,房前居然没有一匹马;还有他们周边巨大得吓人的菜园并非是饲喂牛羊之类云云。可当我每次开口没多久,卡巴基就会马上拎着根木棍来赶,“你这臭杂碎,又来打扰咱清净啦”,我只好夺门而逃,回到村民们排外却安全的拥抱聚落里去。面对他的无知、恼怒和惦记着这块不祥宝地的倔强,几次轰赶之后我就决定默默注视,不做那些超出我能力范围的事情。
鳏夫卡巴基还有一个儿子。当初他讨到老婆时,我还不知晓他。我是在他老婆难产时痛苦而窒息的低吟中发现这远离俗世文明的一家子的。他对她最后大出血的痛苦离世没有多大触动,反而他用那急切又激动的目光一直在抓挠那个血淋淋的幼婴,希望这小东西能哭出来。终于在月亮挣扎着脱出乌云时,这个婴儿也放开了嗓子哭了一声。从此卡巴基满意地与他相依为命,并期望儿子继承他的那片小树林与香料地。他用米汤和一种不知道什么的汁水掺好喂着这个男孩,硬是把他拉扯起来了——于是一晃二十多年,那小家伙长成了个木讷的农夫,卡巴基依旧耕着地,而他耕着卡巴基的希望。尽管,那栋老修道院里不可名状的古代仪式、细碎诡异的哭喊、群魔乱舞的夜游队伍从来没在群树遮掩下匿迹过,卡巴基还在一次砍树时踩到了一块蠕动的白肉团,那东西在他鞋底发出一声吱呀尖叫,他也只是啐了一口,把它丢向了山谷下而已。
于是我只好等待。我注视着卡巴基的儿子,如何挥舞着他的镰刀和锄头。他们会个把月进村一次,在众人排外的目光中沉默地采购用品和喝点酸败的麦酒。我等待着。终于在他儿子二十二岁那年,一个闷热又躁动的下午,卡巴基的儿子独身来到村里要酒喝。接着他被粗鄙言语刺痛,被酒杯故意砸到,和别人扭打在一起滚至地上,直到漫出小小的血泊——
卡巴基匆匆来迟,见到的只是草草包扎了头部的儿子。村里的医生几乎是一脸为难地、满口推脱地在他的逼迫下给儿子医治,其中提炼不纯的止痛植物药水就占了大半,对伤口愈合止血的药物却少的可怜。那位医生甚至手在不停颤抖,把瓶里那点可怜量的药剂硬是浪费出来不少(那药瓶子里甚至糊着一层不新鲜的粘膜)。整个村的人只希望这对父子别闹——他们总是从那栋邪魔栖居的宅子附近冒出来,就已经很让村民们感到晦气了。
这拖沓中带着恶意的治疗让儿子高烧不退,他在床上似乎在腐烂,只有蠕动的嘴唇冒出痛吟证明他还在抗争。卡巴基每日不断用香草和伤药粉末擦洗着儿子的伤口,在和死神拉扯了一周后,卡巴基的儿子虽然保住了条命,日后却开始神志混乱且低能:他会断续地低低呓语,或者突然像是受到某种感召一般兴奋蹦起,但大部分时候他处于一种近似痴呆的状态,只会迷茫地望着脸部上方的一切事物。自然,他根本不可能靠农具操持卡巴基的期待了。
卡巴基一下子就苍老起来——这残酷的打击仿佛直接把他的腰椎折弯了,他逐渐佝偻得厉害。他在耕地时做着做着就呆滞地流泪,或者突然跪倒在草堆上,像是有了信仰似的——可能把他想的那些不存在的神祇祈求了个遍吧。
但卡巴基的儿子确实没做错什么事儿,于情于理,都应该来些个人可怜可怜他。 所以,在卡巴基无助的第四十八个日子,有两个打扮整齐,却面色枯槁的仆从敲响了他的家门。
那是卡巴基家几十年来第三次来客——他甚至以为是风在拽门呢,缓了半天才发现人的拳头敲门也是这个声。来者自称是男爵的家仆,没错,男爵就是那栋骇人老修道院的主人。他们听说了卡巴基儿子的不幸,愿意帮个忙——以他祖上宝贵而古老的治疗手段作为交换,若卡巴基的儿子好转,就去当宅子庄园的劳工。毕竟那菜地大着呢,又碍于村民们刻板的恶意,人手一直都不够。
“考虑考虑吧,好先生,”最热情的那个仆从确实在说话,嗓音却像是什么古怪木偶戏里发出的腔调,“为了您的儿子哪。”
卡巴基能有什么办法呢?虽然那股苍白的、死尸般的讪笑令他本能地恶心,但这态度总比拿铁锹和罂粟奶试图把他亲儿子置于死地的贱民要好吧? 这位走投无路的父亲揣摩了三个钟头,只好极不情愿地护送着儿子,进那修道院好好瞧一瞧。
事实上,卡巴基在修道院看到了什么,他回来时居然都记不大清了;他印象里有紫色的巨大幕布一样的东西,脏红的无边地毯,各种他说不出的富人家具,有着精致的把手和雕刻,可所有东西都透露着一种庄重的邪气,在摇晃的灯烛下在他脑子里混搅成一团诡影。他还记得在这装潢繁重的大宅里居然有古朴石台一样的东西,而男爵仆人从未停止的诡异呢喃声让他神志感到深深的不洁,更是剥夺了他将这段回忆言语出来的能力。
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整个据说是治疗过程中,他的儿子在他的注视下没有被任何药剂所医。
卡巴基的儿子清醒一些了!——虽然是一点点,也就那半个时日,他看到了儿子摆弄茶杯和手握农具的样子。他蹒跚着,一如二十年前还是学步孩童那样,不过眼睛能滴溜溜地循着地上的脚步和爬过的虫子。卡巴基感到泪水把他的皱纹洗了又洗,最终洗出一种乌云放晴的欣慰欢快来。他对古怪男爵心意的深深质疑与恶毒揣测开始溶解,随着他儿子几次治疗后的明显好转最终选择渐渐放下。虽然那场恶事还是给儿子留下了言行迟缓的后遗症,但他已经很接近遇事前的那个样子了,能开始自己拿着碗勺吃饭,干一点农活,大致地辨认香料和蔬菜。虽然他依旧会胡乱言语,而有时突然着魔似的跃动,但都对生活带不来什么实际影响。他还很顺利地进入了男爵那大的吓人的菜园,开始当劳工偿还这份治愈奇迹的债务。
“种菜。会喂猪,那些牲畜,”有一次晚饭儿子这样说道,他现在的口齿只能说一些简短的词句,“猪圈,在没光的地方。难走。”卡巴基对这番话很不解,即使他不是喂家畜为生的,也不知道猪圈建在一片漆黑的地方有什么好处。这都是男爵重重古怪中的一重——卡巴基也曾悄悄靠近观察那些菜园,种的全是最粗疏的果菜,从它们青黄而拙劣的生长趋势来看,男爵一家对劳工养护作物的要求简直低得发指。并且,他就算绕了老大一圈,也没见着有什么牲畜棚子挨着这座修道院,也不知道是谁在消耗这些作物——在他当初进男爵宅子里时,他几乎认为这座房子就不是很多活人住的,因为到处都是无人活动而发出的陈旧霉味,亵渎着他闻惯了香料的鼻腔。
男爵的子嗣们虽然有五六个之多,却一个个瘦成了鬼影,瞎挤在一起端详着他的那副阴暗相貌令他深感厌恶。他们不可能吃得下这么多菜果。而在这偏僻的安切斯特村山谷,没有理由让商贩进入一片传言中的脏污之地,就为了大片的劣质蔬菜。曾经只徘徊在宅子周边的卡巴基,原本心里并没有多少对男爵一家的极端猜忌,他用无视给自己换上安稳的时日。可如今他进了那宅子一次后,虽然对儿子的好转而满心欢喜,但这种欢喜表面却隐隐缠着新起的湿黏恶寒,让他总陷入道不言明的诡梦,又频频惊醒。
“你这穷鬼,异乡佬,”卡巴基猛地睁开眼睛,梦里牧师咒骂的话变成了他唇里流出来的,“你怎么配有信仰!”
信仰?卡巴基挠着满是冷汗的脑门,却久违地想笑,无论是曾经那爱财如命的迂腐牧师,还是如今神神鬼鬼崇拜着不明存在的男爵,他们其中任何一方都让他无法理解,深究一下甚至想吐!什么乱拜主子的信徒,不像他卡巴基,活到现在一直凝视的,就是自己的双手!
卡巴基发现他的儿子变胖了。——虽然是一点点,可能也就六七磅,但他明显察觉到儿子脸部在成为劳工以后日渐圆润的迹象。他想问儿子男爵都给他提供了什么伙食,毕竟男爵没有理由让他自己的子嗣瘦如恶鬼,但却养胖劳工,儿子的回答却是那些他在菜地里看过的菜食,和一些牲畜的内脏。男爵一家不吃内脏。卡巴基偶然几次看到儿子带回来的伙食,那声称是家畜内脏的东西却泛着极度令人排斥的昏黑色。但是儿子吃得很欢,他也本应为儿子的体魄更感到高兴,但当他问为什么这些内脏颜色这么难看时,他却在儿子的口齿不明的支吾中愈发感到自己的一角浓烈不安;仿佛他越是在看儿子,就是在注视一座鲜活的坟墓:上边的灰土正随着他的窥探不断拂开,而那掩埋其中,足矣把他吓疯的可怖之物却不知何时显现。
卡巴基强烈希望儿子休息几天。 儿子答应了,男爵也慷慨地准许了他的假。望着熟睡的儿子,卡巴基的眼神阴郁地锁在他头顶的可怖疤痕上,像是在不断憎恨某位命运神祇对他的一拿一捏。就在一切都沉在夜中死寂时,儿子的呻吟声突然响起。
他慌忙去看儿子,却感觉儿子的表情格外模糊。 但那句呻吟依旧清晰:“有老鼠。”
卡巴基发誓没有听到任何这种小杂碎在地上爬动或者翻倒物品的声音。因为一切静得是那么吓人,他一直比守夜鹰都清醒。他怀疑儿子正被噩梦所扰,于是他追问,得到的一直是同一个回答:
这屋子是卡巴基亲手用一根根木头所盖成,也从来没惹过白蚁。卡巴基和他的孩子在这生长了二十多年,这种事早就变成他们认知的一部分才是。但是儿子却一字一句说老鼠正在墙里欢快地爬动,发出各种狂喜的、催促般的嘶叫。
吱吱、吱吱——卡巴基看到他的儿子开始痛苦地挠着耳朵,好像那些老鼠正顺着一条看不见的道爬进了他的脑子里,这位父亲急坏了,用粗糙的手拍打着儿子的肩膀,希望将这可憎幻觉赶出儿子的躯体;然而他越拍,越是将他拉回前往男爵大宅的那一天,在随着男爵穿过破败的大厅时,他似乎听到过那堵老墙的后边,隐约响着某些啮齿生物的磨牙声与低语。
猫是一只瘦巴巴的老猫,但村民还是以它会驱赶老鼠为由多收了卡巴基不少钱。卡巴基把猫带到木屋前,猫却怎么也不肯进去,最终卡巴基只得把它栓在了门边。夜里,卡巴基再次听到儿子噩梦般的低喃;老鼠。那肮脏油滑的恶畜,老鼠。老鼠在儿子的言语里爬动,在不存在空心的墙中爬动。卡巴基的耳边明明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窸窣异响,老鼠的存在却无比真实地回荡,直到老猫阴森地叫出声来,开始疯狂地挠着一根根木头,仿若里边挤满了肥肿秽物,是一个永远狞笑着的,伏在不可见世界的鼠窝。
卡巴基想找男爵谈谈。但是没有人让他进门,男爵出去了,他们说。两三个仆人正在菜园赶着几头白花花的猪,这是卡巴基第一次看到他们饲养的畜生。臃肿,极度不协调的肥大与惨白,肥肉一层层挤出令人恶心的猪脸,甚至看不见眼睛。它们也许被挡在了堆叠脸皮的后边。这几头猪漫无目的地在地上爬动而非行走,然后这幅景象很快被男爵的仆从们挡住。
“男爵要过两周回来,当新月发青的时候。他在探亲,这是过节的时日了。”仆从们加重了后半句,显现出一种格外尊敬特殊时日的口气。卡巴基解释得磕磕巴巴,即使再怎么重复“不对劲”与“老鼠”这几个词,他还是被仆从半客气半强迫地请出了男爵的地盘。
即使找人无望,卡巴基还是走得三步一回头。但天色也似恶兽一般在驱赶他:他所视及的天空填满铅灰,乌云扭成蛆虫。穿树狂风抽在身上开始像鞭子,他不得不在这上天施加的威压下跑得飞快,当他刚把木门掩在身后,暴雨就扑到了屋外。卡巴基和他的儿子就这样被关在他们的小屋里,整整两天。......而雨一停,儿子就迫不及待穿过门,没了踪影——后来,他总是在黄昏或者深夜消失,任凭这个男人在空无一人山林中与菜园旁大肆呼唤,也没有回应,但在某个诡异的时刻,他又好端端地坐回家中。他看上去越来越胖。卡巴基无法阻止他的儿子擅自离开,那扇单薄木门完全关不住他,仿若他儿子是一缕不受实物阻挠的幽魂。而儿子依旧不停地会提起家中墙后的老鼠,一次比一次态度扭曲,并模仿着那毛骨悚然的噪声;他直瞪墙壁的眼珠所表示的神态像是陷入了一种卡巴基难以判断的谵妄。而老猫更为过分,这只孽畜从抓挠墙壁的异行开始转向无时无刻对着儿子如临天敌般嘶吼惊叫,并试图用爪子不要命地攻击他。当某日老猫居然巧妙地挣断了绳索,并扑在卡巴基儿子身上时,这位父亲毫不犹豫地捉住了老猫,一棍子把它打死了。
卡巴基的儿子却彻底消失在这日的夜中。——卡巴基发觉这一点时,他在做梦。他梦见月亮是那样大,但是地上一点也没有因此变亮。他梦见群山开始轰隆隆地呓语,好像它们用无数风化的洞穴当作了用来咒人的喉咙。但他又感觉这异响来自地底,他脚下是正闷闷雷鸣的深渊,像在诉说着一种不可见领域的混沌。卡巴基手足无措地在梦里奔过他的小小香料地,爬过草坡与树丛,踩到了许多他不敢看清的东西,那种诡异的踩踏感每黏上他的脚一次,他就听到一次来自非人的嘲笑。终于,他来到了男爵的菜地,那片大得吓人的,遍布难咽作物的土地——
几个鬼祟的仆从在赶着猪,执行着猪倌的权能,而他们前边以反常姿势爬行的四足畜生正被赶往大宅的侧门。它们是那样肥大,一时间望上去不像是畜猪而是某种白蠕虫。它们彼此哼唧,嘶叫,仿佛在做着末路前最后的求饶。卡巴基颤颤巍巍地向前去,向着这姿态亵渎的一行人畜而去,他不明白,他也不敢设想!他看到那群畜生似正在啃食一滩散发着浓郁腥臭的秽物。他向那滩猪蹄下的凄惨东西不停重复着他宝贝儿子的名字,却恍惚望见一头猪在蹒跚中转过头,露出那张熟悉的,却被肥油挤压得变形的人脸。
他的周围全是老鼠。他知道,虽然他被血腥半糊住的眼里只有一轮惨淡如死人的月亮,但是身周草丛窸窣,吱吱喳喳的碎语,一团团实体蹭过他手脚的作呕触感,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些诡谲害虫正打算贪图他的肉躯。毕竟他在梦的掩护下,在他所处的夜色之中,望见他的亲儿子被男爵的仆从当作食着粗料的畜生,永远地被牵进那恶念丛生修道院中去了。而最终他被仆从们打得鲜血淋漓,丢在菜地之中准备饲喂平日欢脱在宅子里的老鼠——那些永不知饱肚、如附骨之疽缠着他可怜一家的恶鼠!
现在,这些贪婪的杂碎开始啃咬他的伤口了,从最脆弱鲜美的地方开始,逐渐将他覆盖。他能闻到霉菌,粪尿与绒毛的绝望气味,男爵的原罪开始缓缓地,细细地吞噬他。他能感知到他的丝丝神经如何被硬齿的撕碾,老鼠们像他当初拿着锄头凿伤大地那样一点点挖开他每一处本完整的血肉。他也许哭喊了,但是没有声音,亦或是非人者对他崩溃的模样不屑。他也许挣扎了,但是老鼠们没有一只愿放开他,也许它们对临终前的求救相当不齿。它们一边在啃食他的身体,一边在把他同化,他好像通过这些不计其数的污秽之子望见了一个暗中的尽头,在那里,虔诚者得偿夙愿,而群鼠饱餐上位之恩。被诅咒者将永日地哭嚎!卡巴基被老鼠们撕扯着,它们争前恐后地让这不甘骨肉越过人类咒骂、哭泣与咆哮的时日,如愿带向那深坑的虚空,就在男爵宅子下边,却离这人间所有事物都要远——
深坑之下好像有伟大的怪诞正狞笑,替他吹笛的奴仆皆忘我战栗,而在那个存在的两边,无数口含尸肉的老鼠随疯之笛音起舞,赞颂某至高之神性,且欢快地迎接着一个父亲的悲哀,并承诺一切成真。
“——德.拉.普尔——我咒你这臭猪,魔鬼,被你儿子杀死!!!! 我要他把你们砍碎!他会吃你们的肉,墙里的老鼠也会吃你们的肉,吃所有它们见到的肉,直到你的最后一个杂种回到这里——德.拉.普尔..…!!!”
唉,卡巴基!我发誓我为这临终嘶吼落下了几滴浊泪——噢,原谅我,卡巴基的从前至今已让我对窥视他上了瘾,入了迷;以至于我这看客还在不舍于这场落幕时,我的姊妹们留给我的都快只剩些碎肉骨渣了。我这才倾身扑到卡巴基旁边,一边大肆品尝着他的遗恨,一边用爪子在他骨头剥离黏连的肉丝血沫,就像定下契约一般谨慎用心。至盛宴之末,所有姊妹都已有所听闻,并被我带来的所见证之事物打动:她们开始纷纷用皮毛爱抚着卡巴基森白的骨头,一如古老的西布莉隐秘爱抚着阿提斯冷漠而哀戚的鬼魂。
啊,这人儿将会因我等的仁慈而不灭的。我等已应完他的诉求,接着我们可以回到宅中,依旧理所当然地恶食着德·拉·普尔家族之人给我们准备的人牲,将喜悦进贡给不灭的,暗中阔步之大能——虽然后来我等完成卡巴基夙愿时虽然忍受了数月的饥饿,但我等最后还是涌上地表,卷噬一切所有我们胡须能触到的活物——不过在面对已被男爵的第三个儿子自灭满门的普·拉·德尔一家的尸首时,为表达他们供奉我等的尊敬,我等只是象征性地啃咬了几下,就向外侵蚀而去。
我等耐心聆听着生者在老鼠军团无尽亵渎下所发出的声声尖叫,奖励他们狂躁式的哀痛,替伟大的无面疯神精炼着这人世原本粗糙得难以下咽的恐惧,使之酿出这悖德醇香,取悦祂们生生不尽,绵绵无期。
然后我等将依旧静待;静待一个见证宿命的一天,未来那德·拉·普尔一族最后的子嗣重归此地的一天。
细心读者们肯定已经知道这是爱手艺哪篇原作的同人创作!
第一次尝试“前传”性质的二次创作,紧张之余更多是新鲜—— 原作故事之前,又曾发生过怎样的故事,是否成为了未来的引子?原作中因家族长久的邪教暴行而自灭满门的那位德·拉·普尔,原文描写是似乎受了某种不明惊吓,正是因这一点崇尚宿命论的我做出了延伸,写出了我流式理解:也许推动他这么做的除了乱人伦的道德冲击,还有宿命般的“诅咒”在推动也说不定罢。
搭配原作阅读时,当你们发现我在文中插入的细节,也许会体验更佳。
关于小彩蛋: 第一人称的“我”——开头的“我”曾规劝卡巴基却被赶了出去,可能会给予读者一种好心人被老顽固误会的形象。可结合最后来看,也许当时所谓苦口婆心规劝,却被辜负的“我”,只是一位老农面前吱吱乱叫的臭耗子罢了。明知对方不可理解,却依旧摆出关怀之貌再注视其越行越远至堕入深渊,这就是无面疯神的老鼠,乃伪善的第一专家。
但也是这样的老鼠,给你们衔来了这样一个故事:“——我所见证的,是伊克姆修道院血案之前的记忆。它是当地不祥历史的一粒尘灰,也是某位不幸父亲的一滴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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