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一点,如果不是恰好伸手抓住岩缝里伸出来的一丛草茎,那山鹰就又多了一顿美餐。她感到精疲力竭,心脏仍在狂跳不止,肺叶被寒风恣意撕扯。必须得休息了。借着星光,她环视周围,找到一块正好可供避风的巨石。
旅人蹒跚地走过去,从肩头卸下那支仿佛有千斤之重的杰扎尔火枪。她找了一个没风且明亮的地方坐下,开始检查自己的右手。掌心和指腹一片血肉模糊,那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草茎上的尖刺撕开的。当时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受伤,直到发现岩石上不可思议地沾着血,疼痛这才骤然袭来。
她用牙咬着拔掉水囊的塞子,准备冲洗伤口。清水无比珍贵,于是她格外小心地举着水囊。可过度发力之后的左手软绵无力,非但握不紧东西,还颤抖个不停,水流也跟着一起时大时小。
好不容易清洗掉沙粒和草屑,水囊里已经只剩一个底。她懊恼地想一口饮尽,但真到了嘴边心里却又挣扎起来,最后还是只润了一下嘴唇。接着,她抽出短刀,笨拙地割开衣服下摆。她知道该怎么包扎,可从没只用左手干过。接连失败了好几次之后,她渐渐掌握了手口并用的诀窍,总算是包得既稳当又不太影响活动。
经过如此一番折腾,终于可以小憩片刻。旅人背靠巨石,漫无目的地扫视远方。她眼中所见是繁星下无尽的山峦,一条条山脊此起彼伏,延伸到目力所不能及的远方。顶峰的皑皑白雪孕育了河水,而河水孕育了部落。这是千座山峰与千条河流的国度。这是她的家乡。
秋风带来了沙阿的宝剑,让山间古城沉入血海。部落必须逃离,唯有深山才能给予他们庇护。但旅人却走得更远。她踏入了禁忌之地,这是她的族人崇拜和畏惧的山峰。这是丰收之源,也是灾厄之心。这是生死轮回之所。
她知道不能在山上入睡,可她太累了。生死一线之后涌起的疲惫令她无法抵抗。她以为自己在回忆故乡,可其实,村前的河水却流进了她的梦里。
巫师立于高山之巅。他轻轻挥手。夜晚变成白昼,严冬变成暖春。她走进这片春日风光中,所见尽是山花烂漫。她看到一条熟悉的河流,这河会带她回家。于是她便沿着岸边奔跑,转眼间似乎又化作鸟儿飞跃重山。从空中,她看到战火从大地上消退,一座座村镇纷纷复苏。
她落在一片林中,林子的对面是河滩。正在河滩上洗衣服的女孩儿回过头,露出欣喜的笑容,挥舞湿漉漉的手,兴奋地喊道:
视野角落里有火光在闪烁,空气中飘散着红茶和豆蔻的气味。她坐起身,发现自己原来睡着了。又过了一秒,她才意识到自己身下并非岩石而是床褥。有人在睡着时搬动了她,把她带到一个洞穴里。这个洞穴被布置得很好,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居室。这里有床、桌椅、巨大的书架、和一个正在煮茶的火炉。不管是谁住在这儿,那人一定已经住了很久。
一阵战栗爬上她的脊背。几乎是在这个念头闪现的同时,另一个声音在脑中尖叫起来,“不!不可能!”那个声音费尽心机地要让她相信,她只是被一个离群索居的人救了而已。可巫师这个词却挥之不去。它越胀越大,填满了她全部的思维。
她不由自主地在退到床角,抱起双腿缩成一团,近乎本能地逃避跟屋里的其它东西扯上关系。那些书……那些书!只有巫师才会有这么多书!
她吓得嗓子里窜出一声惊叫。转头看时,见说话的原来是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这女孩身穿一件素色的库尔塔衫,头上没有缠围巾,长长的黑卷发就披散在肩上。她手中捧着茶壶,宽松的衣袖褪到手肘处,露出一对纤瘦的胳膊。
旅人一时懵了,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女孩看。
旅人回过神来。她本能地答道:“不不,我……”可她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得再次沉默。那女孩仍然看着她,可她却再也不敢与她对视了。
她随即后悔了。不该说出名字——不该说出真名!现在巫师知道她的名字了,她能对她做任何事了!
可“巫师”什么也没做。她将茶壶放到桌上,盖上滤网,开始从炉子上一勺一勺地舀出茶水,一边舀一边说:“我叫亚斯米妮。”
亚斯米妮,茉莉花。一个随处可见的名字,与旅人的祖母同名。这个名字给了旅人一丝缥缈的亲切感。她鼓起勇气,再次打量了那女孩一番。炉火勾勒出了她眉眼的线条。她的眉毛浓密却不严厉,鼻子修长而挺拔,嘴唇安静地抿着。她倒茶时的神情透露出一种专注、沉静的美感。
棕色液体迅速注满茶杯。女孩放下壶,又拿起一只糖夹,问:“你要几颗糖?”
她发现,女孩从瓷壶里夹起的不是褐糖,而是昂贵的白糖。糖块无声地落入杯中,耳边传来了茶匙与瓷杯碰出的清响。
“亚斯米妮,”她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问道,“你是巫师吗?”
“巫师?”女孩说,“他出去了,可能好久都不会回来。”
伴随几声脚步,一只杯子闯进旅人的视线,杯里的奶茶正冒着热气。她抬起头,恰好与女孩四目相交。女孩的眼睛与头发一样黑,那颜色就像幽邃的夜空。
这是纳瓦尔第一次品尝用白糖调味的奶茶。她谨慎地只要了一颗,但喝起来却比想象中更甜。柔和而温暖,令她不由得轻轻打了个颤。那女孩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奢侈地放了三颗糖。她端起杯子走来,在纳瓦尔右手边的床沿上不远不近地坐下,随手把一边头发挂到耳朵后头。
不过这会儿纳瓦尔不再傻乎乎地盯着她看了。茶的暖意安抚了她的神经,她这才想起检查随身物品。她的褡裢挂在床头,短刀跟茶壶一起放在桌上,但那支杰扎尔火枪呢?到处都没看见它。
女孩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说:“抱歉,我把那支杰扎尔留在原地了。”
“光把你背到这儿就够累的了。”女孩的嘴角浮现起责备的浅笑,“你在想什么?背着它爬山?那玩意少说二十斤重。它不是你的吧?”
这话变成一块石头,直挺挺地闯进纳瓦尔的喉咙,把她还没组织好的语句全都冲得七零八碎,最终咕咚一声坠进纷乱如麻的心里。沉默了半晌,她喃喃地说:“那是我爹的杰扎尔。”
女孩没再看她,而是啜了一口茶,然后又重复起先前的问题:“来你找巫师做什么?”
“来找巫师做什么?”一般人会这么问吗?她究竟是谁?
“喔?”女孩儿对此并不吃惊,“你想要的什么魔法?”
纳瓦尔流利的说出那个已经在心里默念过无数遍的答案:“我想要能打败军队的魔法。能把军队赶走、叫他们再回不来的魔法。”
女孩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继续用平静的语调问道:“你想结束战争?”
见纳瓦尔被这不置可否的话搞得惶惶不安,女孩便收敛了调侃的笑意,又问,“你得到魔法之后想做什么?”
纳瓦尔想回答“是的”,她知道自己该这么回答。可这个短短的单词却哽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飘向那片河滩,飘向……
从女孩口中吐出的言语化作寒霜,将她周身浸透。这寒意来自过去,来自她姐姐的双眼。那双眼睛带着驯服的神色,如此告诫道:
“别再想她。别再提她。千万不要让爹知道。”这句话就像一支烙铁,在她脑中滋滋作响,这就是背叛的痛楚。
亚斯米妮仍端坐着,她的眼睛还是像夜空一样黑。不,她的双眼就是夜空本身。夜空张开漆黑的双翼,洞穿了纳瓦尔的躯体。没错,魔法的代价是灵魂。而她已经得到了。
“够了吗?这就足够了吗!”她颤声说,“你已经拿走了,在我睡着的时候……”
“抱歉。”亚斯米妮柔声说。这是她第二次道歉了,“我只能这么做。”
她用一种先前从未有过的、苦涩的声调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救你。”
亚斯米妮走到桌边,放下茶杯,拿起了纳瓦尔的短刀。纳瓦尔看着她将刀拔出,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又向后缩了缩。
“别怕。”亚斯米妮说着,在她身旁坐下,“把右手给我。”
片刻犹豫之后,纳瓦尔乖乖将手伸了过去。亚斯米妮手握刀身,拇指前方掐出一寸长的刀尖。她把刀尖伸进布条打结之处,将其从根部割断。布条一圈圈揭开,在火光中,纳瓦尔看到的是一只仍沾着血迹的手掌。可当她屈伸手指时,却丝毫没有感到疼痛。仔细看去,伤口已然痊愈了,一点点疤痕都没留下。
“不。这不是魔法。”亚斯米妮说,“是我的毒液。看。”
她张开嘴,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可在本应是犬齿的位置,却是出两对异常的尖牙,它们是从口腔深处的黑暗中突然显现的。
惊骇如洪水般淹没了纳瓦尔。茶杯自手中滚落,伴随着陶瓷破碎的声音,她奋力甩开亚斯米妮的手,一般发狂般地尖叫着,一边朝洞口飞奔过去。
亚斯米妮没来得及拽住她的衣摆,于是只能在后面高声喊:“等等!回来!”
可刚刚目睹的一幕已经完全粉碎了纳瓦尔的理智。她没有听到亚斯米妮的呼喊,又或者听到了但无法回答。胀满她大脑的东西从虚幻的巫术变成了那些长牙、那对仿佛正沾着鲜血的嘴唇、就连她的舌头也在闪烁不定的火光中变成了蛇分叉的信子。这是猎物被毒蛇捕杀之前能所见到的最后画面。
最原始的逃生本能操纵着她。她无知无觉地奔向洞口。她其实都不知道那就是洞口,她只是在盲目地奔向任何有光、有风的方向。
所以,她当然没有意识到洞口的外面是一块断崖,甚至没有意识到天地在她视野中颠倒。她只是诧然地仰望着天穹,惊讶于夜空竟有如此璀璨美妙的色彩。
外面正在大摆宴席,就像集市一样热闹。纳瓦尔没见过集市,也从没离开过村子。但她觉得,真正的集市一定比窗外的光景来得更加热闹,就像长辈说的那样,“得扯着嗓子喊别人才能听见。”
男人们今天聚集于此,为了庆贺科马尼家的次男终于有了儿子——成婚多年来他终于能在同辈间扬眉吐气。他鸣响那支祖传的杰扎尔火枪,向所有来客宣告,自己与兄弟一样强健。
男人们一直谈天说地直到深夜,消息灵通人士大侃西方的围城战,理所当然成了众人焦点。而在屋里陪伴纳瓦尔的,就只有未来的男子汉——她那刚出生的弟弟。毛拉给他取名叫马哈茂德。她守着这个小东西,替他驱走不怀好意的爬虫。她发现,原来男人生来是这副模样,原来外面的每一个人,都曾经比刚坠地的小羊羔还柔弱十倍。
那天,纳瓦尔头一回吃了羊肉抓饭。她想,这大概就是男孩和女孩的区别。她的妹妹们出生时,是不庆祝、更没有羊肉吃的。
她其实早已忘了羊肉的滋味,但此刻却又不可思议地想起来了。满盆的羊肉抓饭,热腾腾地摆在她面前。她伸手抓起一把,欣赏那颀长美丽的棕色米粒,还有点缀其间的葡萄干、杏仁和胡萝卜。油香充盈着她的鼻腔。
她塞了一口又一口,饭怎么也吃不完,肚子怎么也吃不饱。
她想多停留一会儿,可眼前的一切却冷漠地离她而去。一股热潮从喉头泛起,变成唇齿间幽长的呜咽。她被这声呜咽惊醒,发现泪水正滚过脸颊。
她蜷起身体,徒劳地拼凑着已经失温的残梦,可涌上眼角的却是在水桶、针线、碾子、粪饼之间溜走的日日夜夜。娘曾说她是个勤奋耐劳的好孩子,她也曾以为只要咽下泪水就能克服伤痛。可现在,所有曾经咽下的都滚滚而出,如同春天的融雪顺着山谷泻下,汇成一条浑浊的河。
她坐起身,发现身上的库尔塔衫满是血迹。那是她自己的血。血浸透衣衫,在山石上染出一道暗红色的溪床。
她擦干泪水,可眼中的星空仍旧放射着从无法理解的光彩。
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喊,把她吓了一跳。那不是亚斯米妮的声音。
她回过头,见一个人正站在距离她七八步远的地方。那是暗处,可她却瞧得一清二楚。
这是个男孩,纳瓦尔觉得他与自己大约同龄。这孩子身上衣衫褴褛,脸也瘦得脱了形,似乎很久都没好好吃过一餐饭了。他手里平端着一杆长长的杰扎尔火枪,枪身上的三个黄铜箍看着十分眼熟。
她刚要说话,男孩又低吼一声,“别动!否则打死你!”
他的手指搂着扳机,枪机也正待发。枪口直指着纳瓦尔的胸膛。这枪少说二十斤重,男孩光是端着它好像就用尽了全力。可他的眼神却十分亢奋,整个人蓄势待发,仿佛一头小小的凶兽。
尚未发育完全的喉结在男孩脖子上不安地蠕动着。皮肤之下,血管激烈地搏动,其中奔涌着的是近乎沸腾的热血。血液从那儿散向无数支流,在他脸颊和耳梢上冲刷出一片绯红色的滩涂。
男孩的血中有特别的气味。纳瓦尔能闻得见,这气味就混杂在山风里。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气味正变得愈加强烈。
起初仿佛是花香,接着慢慢透出水果的清甜,从鲜果逐渐变成糖渍果干,最后余下的只有如蜂蜜般无尽的甘甜。
纳瓦尔就涉在溪里。她弯下腰,从流水中接起一捧。男孩的记忆从她指间漏下,每一颗都在下坠中不断闪烁变幻。她看到他的降生,看到他与饥饿相伴的童年,看到部落用他与山间的巫师交换丰收。
她举起双手,水珠纷纷而下,扑打在她脸上。她能尝到他初次走进洞穴时的惶恐,尝到他在那老人面前赤裸身体时的羞愤,尝到从鸦片中升腾起虚无的慰藉,以及从颅腔内炸开复仇的快感。
男孩就躺在她身下,一动不动。富氧的鲜血曾从他那被洞穿的脖颈中喷涌而出,溅满一旁的山石,也溅满了纳瓦尔的脸。他已没有更多的血可以喷洒。他死了。他的双手仍握着那杆杰扎尔,握得比他生前更紧。枪机已然击下,可枪却未响。
云影匆匆而过,山风在岩石间回旋,砂砾劈啪作响,夜鹰从枝头无声地跃下追逐猎物。她在这一切之中,她与一切互不相属。
岩石上传来脚步声,片刻之后,那脚步落在她身后。是亚斯米妮,她从上面下来了。她走到纳瓦尔身后,将一只手轻扶在她肩头。
纳瓦尔没说话。她把头靠在亚斯米妮垂下的手臂上,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在亚斯米妮的指背上摩挲。亚斯米妮的手比她稍小,骨骼匀称,冰凉的皮肤上隐约有几处岩石留下的新伤。那些伤在她抚过时悄悄消退了。
“很多名字。”亚斯米妮说,“我记得的,还有不记得的。”
“不知道。很远的地方吧。”她说这话时,眼睛看着西方。但纳瓦尔知道那只是漫无目的的眺望。
“收集知识。”亚斯米妮说,“这一百年来,我一直到处寻找他这样的学者。”
“喝下他们的血?”这样说着,纳瓦尔用指间从地上蘸起半凝结的粘稠血液,看着它缓缓流下,“这个你要吗?”
“饮下越多,就遗忘越多。”亚斯米妮说,“我已经忘得太多了。”
“但你喝了我的血。”纳瓦尔笑道,“我比巫师更有价值吗?”
男孩的躯体从山崖上滚落,带起一阵尘土,最后消失在一片灌木丛的阴影中。
尸体会引来不速之客,石山上也无处将他安葬,于是只能这么做。纳瓦尔身上的血也必须处理,好在附近就有山泉。动身之际,两人的目光又聚焦到那杆杰扎尔火枪上。
“不。”纳瓦尔说着,双手握住枪管,把枪上下颠倒地扛上肩膀,“我用不上它了。”
纳瓦尔坦率地笑了,“让女人拿杰扎尔,科马尼的名声会蒙羞的。”
话音未落,她将枪高高举起,像挥舞大锤那样将枪狠命抡向一旁的岩石。伴随着一声木头崩裂的脆响,裂缝登时在枪托弯曲之处绽开,木材顺着自身的纹理裂成碎片。带着得胜的快意,她随手将枪抛下山去。
亚斯米妮抱着胳膊在一旁打趣,“那玩意能卖好些钱呢。”
她们穿过一条天然小径,很快便听见了水声。溪流只有一步宽,离洞穴不远,这是巫师日常取水之处。纳瓦尔蹲在水边洗过脸,亚斯米妮又替她解开发辫,洗掉头发上的血迹。她脱下库尔塔衫,披上亚斯米妮的羊毛外套。现在是深冬,但她丝毫不觉得寒冷。
两人手脚并用、相互帮助地攀上一段峭壁,群山再次展现在她们眼前。那是无尽的黄土和雪峰,比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史诗都壮阔和古老。而在这片永恒的景象背后,在天地相交之处,光芒正积聚。
“我没法告诉你这是为什么。”亚斯米妮说,“据说,只有饮下一种树汁后,我们才能分泌出毒液。”
“也许。也许真的有树汁,或者是以树汁作隐喻的别的什么东西。我曾经知道那东西。也许……”亚斯米妮的嘴角浮现起自嘲的苦笑,“……我连自己从哪儿来都不记得。”
纳瓦尔垂下头。她感觉到了胸腔里的悸动,哪怕只是稍稍回忆一下鲜血的甘甜。赛义德的记忆是如此真切,就好像他仍活在她脑中。
“啊?”纳瓦尔差点跳起来。她以为这又是在捉弄自己,可亚斯米妮的神情却很认真,“跟她告个别,如果你想的话。”
纳瓦尔心中五味杂陈,两手不自觉地紧紧交握在一起,指节掐得发白。良久,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算啦。见了又怎样。别把她吓着。”
这么说时,她的眼眶泛起一阵潮意。她想,也许是山风太过干燥,又或者是晨光太过刺眼。在这第一缕晨光中,亚斯米妮用她不曾听过的语言缓缓唱起一首歌。简单的旋律首尾衔接,一遍遍重复着,仿佛春去秋来、冬去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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