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读书笔记：读吉登斯《社会学：批判的导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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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微信读书上读完了吉登斯的《社会学：批判的导论》。在这本短短的小书里，吉登斯用简明的语言介绍了社会学几个主要研究主题，例如工业社会理论、阶级分化、现代国家理论、城市、家庭与性别等。可以说这本书是一本很好的社会学入门书籍，干货很多并且措辞清晰，在此安利。 
这篇文章可以看作我阅读这本书时做的读书笔记和总结，梳理和概括了每一章的主要内容与要点，希望对普通读者有所帮助。鉴于字数过多，这里只包含书的前四章，后三章将在下篇文章里写。

   
    
  
   
    
  
   
    
  

I. 社会学是什么？
书的开篇，吉登斯就亮明观点：在他看来，社会学不仅是一种学术研究，更不能仅仅仿照自然科学陈述经验事实，而必须具有批判的性质。社会学研究人类社会，那么社会又是什么呢？吉登斯给出的定义是：一个社会就是一套制度化的行为模式的集结或体系。
在社会学的分析过程里，必须借助赖特·米尔斯所谓的“社会学的想象力”，这种想象力包括历史的感受力、人类学的感受力和批判的感受力。只有拥有对历史的想象力，我们才能超越当今所在的社会去理解历史上存在过的不同的社会。而人类学的想象力让我们能够以开放的心态接受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人类生存方式。批判的感受力则让我们将对现存社会形势的批判作为社会学的任务。而批判必须以分析作为基础，因此接下来我们要对现存社会的各个方面进行分析。
II. 工业社会与资本主义
长期以来，社会学家通过两种对立的途径来理解现代社会变迁的本质。工业社会理论在十九世纪初由圣西门提出，后来采用这一理论的一些普遍准则被许多社会学家继承并发展，其中就包括涂尔干。众所周知，资本主义理论由马克思与恩格斯提出。
工业社会理论
工业社会理论的主要观点包括以下几点：
当代社会最重大的变迁是从以农业为主的传统社会过渡到以机械化生产和商品交换为主的工业社会。
从传统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变迁是一种历史的进步。
在工业社会初期存在的阶级划分与阶级冲突随着工业社会的继续发展而逐渐趋于缓和，甚至被化解。
自由民主的国家的兴起是传统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的环节之一，是工业社会扩张的自然产物。
工业社会秩序存在一致性，即工业社会的各种制度会越来越趋于一致，高度工业化的社会之间具有很多相似性。
工业化与现代化密切相关，不发达的传统社会想要经济发展必须从传统制度中解放出来。
资本主义理论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不仅是一种经济活动形式，也是一种社会类型，因为他相信其他社会制度与这种经济活动形式密切相连。资本主义经济形式预设了一种建立在资本与雇佣劳动力基础上的阶级体系，因此资本主义社会本质上是一种阶级社会，并且各种阶级之间存在冲突与斗争的关系。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国家并没有实现所谓的民主，因为资本主义国家本身就是阶级权力的表现形式，是新兴企业家及其盟友支配工人阶级的基础。
在密里本德看来，资本主义社会有两个重要特征：一是高度工业化，二是经济活动的大部分工具为私人所有与支配。大型企业巩固了资本的权力，阶级流动仅限于小幅度的流动，而教育会也只不过是创造有利于统治阶级利益的总体意识形态的工具。
III. 阶级
吉登斯认为，无论是工业社会理论者还是资本主义理论者，他们都认同在19世纪初期，即工业社会早期通过私有财产进行阶级划分是合理的，阶级分析在社会学研究中仍然具有重要意义。并且自19世纪以来，经济的集中程度愈来愈高，大型公司对于人们经济生活的支配权力也越来越显著。
大型企业让资本主义消失了吗？
以达伦多夫为代表的经理主义者（managerialist）认为，尽管大型企业存在，但是它们的股票分散化趋势让股东不再对公司事务具有强大的控制权，权力逐渐过渡到了经理手里。并且，巨型公司的目标也从对最大利润转向对总体利润率的维持。因此，巨型公司不再由资本家操控，也具备一定的社会责任感，变得不那么资本主义了。
但是吉登斯认为，经理主义的观点站不住脚，因为经理的利益实际上非常接近于资本所有者的利益，并且大多数高级经理都持有相当数量的股票。因此巨型企业仍旧是资本主义的。
工业社会让阶级冲突消失了吗？
对于阶级冲突，工业社会理论者认为，随着工业仲裁模式的建立和规范化，阶级冲突会逐渐消解并转变为“工业冲突”，即本质上从革命转向改良主义。马歇尔对此表达了相似的看法，他认为以下三种公民权利（citizenship rights）让阶级冲突逐渐软化。
公民身份权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和参与法律体系的权利。
公民政治权利：普遍公民权与组建政党的权利。
公民社会权利：工业谈判和获得福利的权利。
但是在吉登斯看来，这种观点也不全面。因为，尽管公民具有政治权利，但是这种权利没有延伸到经济领域，而经济领域实际上占据了大多数人日常生活的大部分时间，而资本家就在这大部分时间里拥有对于劳动者的支配权力。工人仍然缺乏参与制定生产政策的权利或对工作场景的控制权。由此，现代西方社会仍然是资本主义社会和阶级社会，原因如下：
经济系统仍然在私有资本的支配之下，其运作的主要动力也仍然是生产利润。
私有资产与私有资本的分布仍然高度不均衡。
阶级冲突在经济与政权层面仍有重要意义。
中间阶级让无产阶级消失了吗？
20世纪以来，西方社会的阶级体系的一个重要变化是中间阶级比例的上升，白领工人已经成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一支重要政治力量。这类新中间阶级的扩张成为一种维稳力量，腐蚀了工人阶级，让他们越来越纳入到中间阶级的队伍，而不是反过来被工人阶级改造。由此工人阶级似乎在资本主义逐渐成熟的过程中逐渐缩水了，但是这是真的吗？
高兹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工人阶级可以被一种“新无产阶级”（neoproletariat）取代，这种阶级是一种“非劳动者的非阶级”（non-class of non-workers），包括大量永久失业人员，这些人即使在工作中也没有很好的组织和管理，缺乏阶级认同，也没有什么职业保障，也不认同生产主义（productionism）的工作伦理。这些新无产阶级成员追求享受和自我满足，这种满足感与工作或工作场所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来自于外在于工作领域的多元化的生活方式。新无产阶级关注“自由时间”观念，提倡如提前退休、公休假、时间储蓄账户等制度。
另一方面，希默尔斯特兰德认为无产阶级还有可能被一种“扩展的无产阶级”（extended working class）替代，它包括所有从事例行化工作的人群，例如低级白领工人、服务人员和蓝领工人。扩展的无产阶级对社会主义改革具有普遍的兴趣，努力推动改革与社会重建。
在吉登斯看来，高兹和希默尔斯特兰德的观点都有道理。在现代西方社会，传统工业的萎缩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服务业的迅猛发展也使得其大部分从业人员成为扩展的无产阶级，因为他们大都是半熟练或非熟练人员，无法进入中间阶级，而又区别于蓝领工人。
IV. 国家
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国家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日趋扩张，从经济活动到其他社会生活领域，处处都有国家介入的影子。吉登斯认为，尽管扭曲的学术分工观念和古典经济学的理论传统让社会学研究的范围限定于“市民社会”，而将对于国家的研究视为政治学的研究范围，但是，社会学研究的对象不可能将国家排除在外。因为国家活动的扩张在社会秩序演进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国家让阶级冲突消失了吗？
根据社会学家奥菲的观点，国家实际上是相互敌对的两股势力之间的“夹心饼干”：一方面，国家需要通过税收等方式管理经济的发展，为中下层阶级提供社会福利与一系列服务，尽管巨型公司的领导与资产阶级反对国家的这种收入；另一方面，国家的财政收入却又依赖于私人资本与私人公司生产的财富，而这种生产过程无法被国家直接管理。
这种张力也体现在不同立场的政党的主张里，尤其体现在他们对于“商品化”（commodification）和“非商品化”（decommodification）的社会关系的态度里。代表工人阶级的政党往往推崇能够扩张非商品化关系的政策，非商品化的关系是指脱离了市场机制，通过经济准则之外的准则组织的社会关系，典型的政策包括公共教育和免费医疗。而代表中上阶级的保守党则力图维持与扩张商品关系，让非商品化的关系“再商品化”，典型的政策包括利用信贷来承担教育费用和扩大私人医疗领域等。
由此可见，所谓的“福利国家”也不过是调和不同阶级之间冲突的产物，而非工业社会理论家所认为的巩固自由民主秩序和阶级冲突消失的表现。
官僚制
根据韦伯的观点，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法理型”（rationallegal）规范也会得到发展，从而促使“官僚制”的发展。资本主义经济活动具有例行化（routinised）的特征，表现为生产依赖于对利润与开支的精确计算，建立在非个人化的规范上。
这种法理型规范不仅指导资本主义企业的经营活动，还在总体上运用于国家的官僚制管理活动中，例如法律、程序性法则等。官僚制的特征主要有：依据职务责任的大小建立起金字塔式的权威等级；官僚都是领取新进的全职工作人员。韦伯还认为，资本主义生产的大规模扩张基于国家管理提供的完备的法律与金融体系。
在韦伯看来，工人阶级被剥夺生产资料也是官僚制例行化操作的体现，是所有官僚制组织底层的特征，而迈入社会主义也不会让这些特征消失，因为现代社会作为一种巨型社会，必须依赖官僚制才能实现民主，而社会主义纲领中蕴含的国家对经济生活的集中指导将会使国家的官僚化程度更严重。
对此吉登斯提出了反对意见，他指出，在高度的官僚化与高度整合的生产场景中，工人反而有可能得到更大的权力。因此，官僚制与工人阶级被剥削二者之间不存在直接和必然的联系。并且，当代社会仍然存在着某些直接民主的可能性。
社会运动
社会运动是一种旨在促使现存社会秩序产生某些变革的集体运动。梯利和斯科克波对社会运动做出过深入的阐释。
梯利认为，社会运动是“多元主权”（multiple socereignty）的情况下集体运动的子类型，所谓的“多元主权”指的是国家无法在其统治范围内充分行驶控制权的情况。革命运动的先导是对利益有意识和有目的的追求，成功的革命是由于人们设法实现其利益。
斯科克波则认为，革命运动的目标经常是不确定的，大规模的革命运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无意识的结果，是某些群体要实现的一些较片面的目标的意外后果。
在吉登斯看来，梯利与斯科克波二者之间观点的差异其实没有那么大，因为现代社会运动往往既含有实现集体目的与利益的因素，也含有偶然和不确定的因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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