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镇的妓院二楼此时站满了人,其中有嫖客,有小姐,还有跑上来凑热闹的群众。妓院的过道很窄,给妓女们做生意的房间也很小,因此妓院里根本站不下多少人,他们在里面肩并肩,胸贴背,就为了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不少人根本看不到妓院里的真实情况,因此只能问排在前面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就需要一个离事件现场最近的观众,把消息传出来。站在8号房间门口的是一个60来岁的大爷,他看完房间里的惨状之后,对外面的人说:
“他妈的,里面躺了个男的,鸡巴被人割掉了,人好像也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继续把这个消息往自己背后的人传递。
等到阿灿到了妓院楼下时,人群已经把入口包围得水泄不通,最外围的人见到又有人来了,兴奋又神秘地对他说:“上面的人说,有个人妖死掉了。”
阿灿连忙拔开人群,像一条鲶鱼一样从人们的缝隙间穿过,到达了8号房间里。粗略检查了一遍现场的情况之后,他挠了挠头,然后站起来,对着门外大喊:“闲杂人等,全部滚蛋!”
站得离他最近的一个中年妇女不服气地说:“妈的,警察了不起啊!”
“我不是警察,”阿灿走到中年妇女面前,盯着她的胖脸,说:“我是杨家人,现在杨家叫你们滚蛋,有意见吗?”
一听到“杨家”二字,中年妇女立刻变了脸色,连忙喊道:“没意见没意见,我现在就滚!”说完,她立刻挤进了人群里。
“杨家人到了”这个消息倒是被人群准确传递了下去,不一会儿妓院里就只剩下了几个妓女和兼职龟公的妓院老板。
阿灿把双手插进上衣口袋里,对他说:“你别问我怎么办,你去问小姐。”
这时,妓院的楼梯响起了一阵高跟鞋的声响,一个穿着棕色风衣,戴着细框眼镜的女人走了上来。她走进8号房间,看见胯下一片血污的男人尸体正躺在床上,房间此时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让女人不禁皱起眉头。
“认识,这是镇上五金店老板的二儿子,是咱们这儿的常客。”
杨小姐摆摆手,示意妓院老板先出去。她蹲在男人的尸体前,看着男人胯下那血液已经凝结的切口,朝阿灿问道:“刀呢?把……这玩意切掉的刀去哪了?”
“老板说那妓女没穿衣服,拿着把剪刀就冲了出去,估计就是那把剪刀。”
杨小姐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剪东西的工具知道了,剪下来的东西呢?”
阿灿摇摇头,于是两人开始搜索房间的各个角落。他们找遍了床底、墙角和各个缝隙,最后当阿灿掀起床垫时,他找到了一本笔记本,封面上画着一只黑色的鸟。
“上面好像是一只乌鸦。”阿灿说道,并把笔记本拿了起来。
阿灿翻开笔记,发现这是一本日记,里面的内容无非是关于卖淫生活的各种琐碎。阿灿没有时间读这本像是色情小说一样的日记,于是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上面写了一句奇怪的话。
“这是她昨天的日记,上面写着:‘生活无非是操和被操,永无止境,我只想找一个出路。’”
阿灿把笔记本收了起来,他见房间里其他地方都没有那玩意的踪迹,于是把目光重新放回了男人身上。他俯下身,忽然发现男人的喉咙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么东西。
“小姐你看,我猜那玩意就在里面。”他指了指男人的喉咙。
“我操。”杨小姐不禁骂出声来,“所以这男的是被自己的玩意噎死的?”
阿灿伸出手,想扒开尸体的嘴检查一番。这时,他注意到尸体的上嘴唇沾着一抹白色斑点,于是他趴下身子一阵细看,发现尸体的鼻孔里沾满了白色的粉末。
“白粉?”杨小姐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她快步走到妓院一楼,拿起柜台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还没等电话那边回应,她就直接了当地说道:“你们现在出息了是吧。”
“我说,你们敢不把杨家放在眼里,自己搞白粉生意,你们现在出息了是吧!”
“不是!杨小姐,我们哪敢卖白粉呐?我们都是按您家的吩咐,一直在卖大麻来着啊。”
杨小姐冷笑了两声,说:“现在有个镇子上的人死在了妓院里,鼻子里全是白粉,你怎么解释?”
“最近镇上……来了个小年轻,到处给人卖白粉来着……”
“所以有人来抢生意了,你们就站在一边干看着是吗?”
电话那头连忙解释道:“我们听说那小子在市里有背景,就……”
杨小姐叹了口气,语气缓了缓,说:“这事也不归我管,贩毒的生意一直都是我哥说了算,我建议你们在消息传到他那里之前,赶紧把那小子抓起来,不然我哥会怎么做,你们也是知道的。”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话,冷汗立马就下来了,连忙说:“是是杨小姐,我们现在就动手,去把那小子抓回来!”
“自杀?”阿灿摇摇头,说:“这男的鸡巴被切下来塞到了嘴里,有谁会这么自杀?”
“毒鬼吸了毒,什么都做得出来。”杨小姐耸了耸肩,说:“走吧,去把那个女人找回来。”
妓院老板陪同他们走出了大门,并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他们在车上,每开到一个路口,就找人问一遍路,这期间有许多的人看见了一个浑身赤裸,手里拿着把带血的剪刀的女人出没在街头。他们在述说时面色通红,口水四溅,好像自己看到的不是个女疯子,而是天神下凡。
烟酒店的老板说:“看见了看见了,哎呀真不得了!那女的没穿衣服,拿着把剪刀站在我窗外面,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就跑了,可吓死我了!”
在街头玩滑板的中学生说:“可真他妈刺激!那女的跑起来,奶子一晃一晃的!她在那个三岔口等红绿灯,绿灯亮了她不走,红灯一亮她就跑起来,奶子也跟着晃起来!”
在阳台上晒衣服的大妈说:“哎呀那狐狸精不要脸啊!居然不穿衣服上街勾搭男人,幸好我老公去外地打工了,不然连魂都要被她勾走啊!”
杨小姐和阿灿就这么一路追踪到了一条山路上,他们看见女人的赤脚足迹一路延伸,最后在路的中央一个急转弯,消失在了树林里。阿灿看着树林里的地面上铺满了干枯的落叶,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洒满了一地的光斑,清脆的鸟鸣在林间回荡。他想,眼前这幅光景或许就是女人在日记中所说的出路。
杨万挂断了妹妹的电话,然后叫来了两个手下,对他们说:“你们两个拿上装备,再去仓库里拿三把猎枪过来,我们要去林子里找个女人。”
“找个女人?”其中一个手下笑了笑,“不至于吧杨老板,对付一个女人也要拿枪?”
“那女人刚吸了白粉,拿剪刀把一个嫖客的鸡巴剪了下来,再用这鸡巴把嫖客噎死了,你不拿枪我没意见,反正我手里得拿一把。”
两个手下听到这话都不禁咽了口唾沫,赶紧按照吩咐拿上了装备和枪,跟着杨万一起开车到了女人足迹消失的地方。杨万穿上深绿色的冲锋衣,将背上的猎枪拿在手里,命令手下给自己打掩护,随后悄声走进了树林里。
树林里有不少可以隐蔽的地方,杨万必须时刻提防那个疯女人从某处冲出来,拿着剪刀杀到他身前。他并不觉得害怕,但这种情况让他无法避免地感到紧张,还没走多久,他的手心就已经满是汗水,让他不得不擦一擦手,才能继续握住猎枪。
他闻到秋天的树林里特有的那种树叶腐烂的气味,这让他想起了他小时候父亲带他进树林里打野猪的情景。他仿佛看到父亲此时也像他一样端着猎枪走在他前面,一边观察着地面上的踪迹,一边时刻提防四周的危险。
“爸爸,野猪有多大啊?”杨万年幼时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有小野猪也有大野猪,小野猪比咱家的狗大不了多少,大野猪和你一样高,一使劲就能把人撞死。”
“阿万,”父亲回过头看着他,“你要记住,你是猎人,不是猎物。你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紧张,你需要的是愤怒,同时还要保持理智。你现在在脑海里想象一下,现在树林里有头野猪,把你妈妈和我撞死了,你要怎么办。”
愤怒从杨万的眼睛里冒了出来,他的想象让他内心的恐惧逐渐转变成了杀意。
“好,现在你要保持理智,你再接着想象,你妹妹还在家里等着你,你必须要照顾她,你不能死在这里。”
杨万构想起脑海中的光景,这让他的杀意逐渐平缓,但并未消退。他的脚步变得轻巧又沉稳,他拿着猎枪的手不再出汗,他的内心不再被紧张所控制。他看着身前父亲的幻影,轻轻说了声:“谢谢爸爸。”
“现在,你要开始进攻了,但你不能大大咧咧地一直往前走,你要判断野猪的大致位置。如果有踪迹,你就跟着踪迹走下去,如果没有踪迹,你就要想象自己是一头野猪,去推测你会往哪里走,明白吗?”
杨万点点头,随后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并把自己想象成是个一丝不挂,手拿剪刀的女人。他绕过一片灌木丛,来到一块阳光充足的开阔地带,随后他听到了水流声,于是他又转身来到了溪流旁,并顺着岸边一直前进,到达了一片树冠茂密,地面光线昏暗的地带。到了这里后,杨万的直觉消失了,他觉得这里就是女人的所在地。
“好,现在你要是看得到野猪,那你就要蹲下来瞄准开枪,如果你还是没看见野猪,那就说明你已经离它太近了,这时候野猪肯定已经发现了你,随时都会朝你冲过来。你的攻击结束了,现在必须开始防守。你听我说的做,把枪端起来,还是像刚才一样,把自己想象成野猪,在四周寻找自己的藏身点,然后小心地搜过去,随时准备开枪反击。”
杨万示意两个手下和自己一起弯下腰,尽量降低自己的脚步声,同时把枪端在胸前,开始逐一搜索周围所有的隐蔽处。每排除一个位置,他就感觉树林某处传来的眼神越来越强烈,他明白自己离她越来越近了。可当他和手下把周围都搜查了一遍之后,还是没发现女人的身影。
杨万示意手下不要说话,因为他忽然看见,自己身前的地面被阳光投射出了一个形状怪异的影子,这影子的形状既不像枝叶,也不像果实和鸟兽。于是他抬起头,朝自己的正上方看去。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蹲在他上方的枝干上,手里拿着一把沾满了暗红色血污的剪刀,正瞪圆了双眼盯着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人就发出了一声怪叫,猛地朝他扑了下来。
在女人的剪刀即将刺向他的那一刻,他立即向后躺倒,与女人拉开了距离,同时他迅速抬起猎枪,朝着女人扣动了扳机。枪口的火焰中迸射出密密麻麻的散弹,穿透了女人的腹部,她的身体炸出一朵朵血雾,并被子弹巨大的力道朝上方推去,随后又重重地倒在了杨万的身上。
杨万赶紧将女人推到一边并站起身来,他的身上沾满了女人的血污。两个手下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各自冲了过来,举枪就要开火。
“别开枪。”杨万将两个手下的枪管压了下来,“别给她个痛快,让她就这么死。”
女人的腹部此时一片血肉模糊,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涌出,同时夹杂着许多内脏的碎片。她躺在地上,四肢已经失去了力气,只能微微抽动。杨万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冷酷和凶狠。
女人无神地看向他的眼睛,嘴唇不停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杨万仔细读着她的嘴唇,明白了她想说的话:
周爱冬从柜子里取出三支细香,用打火机点燃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插在了丈夫牌位前的香炉里,随后她双手合十,在香火的缭绕中祈祷了许久。
“夫人,”家中的女仆在她背后,轻轻呼了她一声,“杨越小姐到家了。”
“去把她叫来。”周爱冬吩咐道,“把阿万也叫过来。”
不一会儿,杨越带着阿灿走进了灵堂里。她将大衣脱下交给阿灿,在父亲的灵堂前合手拜了拜,然后坐在了母亲旁边。她双手揉着太阳穴,又拍了两下脸颊,可还是消不去她脸上的疲劳。
“是夫人,那我先出去办别的事了。”阿灿微微鞠了一躬,走出了灵堂。
杨越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对母亲说:“妈,又梦到爸了?”
“对,昨晚梦到了。”周爱冬笑了笑,“你爸说他在那边过得很好,有得吃有得穿,他还说他想你们俩了。”
“你下次见到爸,告诉他别着急,我们迟早都会过去陪他的。”
“不吉利吗?我觉得挺吉利的。”杨越叹了口气,“我也想爸了。”
周爱冬伸出手,挽起了女儿额前的发丝,又揉了揉她的眼角,说:“你才29岁,眼角就有皱纹了,唉……真是辛苦你了。”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妈,我们每次开会都非得来灵堂开吗?”随后,杨万带着一身的血污走了进来,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母亲对面。
“你怎么搞的?快去换身衣服!”周爱冬皱起眉头呵斥道。
“没必要,这样挺好。”杨万笑着拍了拍冲锋衣,“这都是野猪血,我刚刚打猎去了。”
周爱冬叹了口气,知道多说也无用,于是她直接开始进入正题,说:“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家里的生意。你们俩都知道,最近无论是外面的生意,还是咱家在镇里的生意,情况都不太好。阿越,你先来。”
杨越点点头,说:“上个月,镇子外面来了一群南方的商人,把我们原有的好几个客户都抢走了。他们代理了几个南边的林场,又拉拢了一个外地的货运公司,现在他们的价格比我们低了整整两成,我们打不过。”
还没等杨万讲完,杨越就打断了他,说:“不行,这种手段我们只能在北山镇里用,这帮人全都在镇外,我们用暴力手段可能会冒犯到外面的势力,得不偿失。”
“不要直接跟这帮商人做对,他们南方人有律师有背景,”周爱冬喝了口茶,“从源头下手,找到那几个林场,用手段让他们断供。这件事阿越你来办,只要不出大动静,你怎么处理都行。”
“最近镇子里,无论是妓院,赌场,还是大麻生意,几乎全都在缩水,钱越来越少了。”杨万摇了摇头,“不是别的,纯粹是因为镇子里的人都在往外走,留下来一堆没几个钱的老头老太太,嫖也嫖不动,赌也赌不起,更别说抽大麻了,我们都不敢给他们卖,到时候抽死了还得算我们头上。”
“妈,要不就像我之前说的。”杨越握起母亲的手,“咱们把家里的产业变卖了,去南方投资房地产去,我敢保证咱们绝对亏不了。”
“哼,还保证呢。”杨万冷笑两声,“北山镇的产业是我们家祖祖辈辈打下来的,你现在说卖就卖?合着杨家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要毁在咱们手里?咱们现在可就在灵堂里,当着祖宗们的面,你他妈居然敢这么说话!”
“够了!”周爱冬猛地一拍桌面,“别当着你爸和祖宗们的面这么大吼大叫的,没点礼数!这事情我有办法,我今天已经把柳大师请了过来,请他老人家给咱们指路。”
“妈,你怎么又把那老东西叫来了。”杨越不禁扶起了额头。
“是啊妈,那老东西就是个江湖骗子。”杨万也附和道。
“你们俩对柳大师放尊重点!以前你们父亲每次遇到问题,都会请柳大师过来指路,全靠他老人家才让咱们的生意能做到今天。你们俩别多嘴,现在跟我过去。”
周爱冬带着儿子女儿,一起来到了后院里。一个身着青色长袍,长眉长须的老人正站在一个大水缸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一袭白衣的侍童站在他背后,恭敬地低着头。
“柳大师久等了。”周爱冬深深鞠了一躬,她身后的杨万和杨越则不情愿地稍稍弯了弯腰。
柳大师点点头,从背后拿出了一柄拂尘,开始在水缸上不停挥舞,同时嘴里念念有词,以一种沉缓的节奏开始念起了咒文。他身后的两个白衣侍童听到这节奏,也开始原地起舞,一会儿踮着脚跳起来,一会儿俯下身子转圈。
一番做法后,柳大师从袖子里抽出两只黄纸符,手指一搓就让符文着火烧成了灰落在水缸里,杨越看到这一幕不禁翻起了白眼,心里暗自说了声:“白磷。”
周爱冬从怀中取出一根绣花针,在手指上扎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水缸里滴了两滴鲜血。
杨万不屑地笑了笑,抽出匕首划开了掌心,然后握紧拳头将血液挤进了水缸。
杨越叹了口气,将指尖放在嘴里咬破,朝着水缸用力弹出了几滴血珠。
大师见三人的血液都已滴入缸中,于是让侍童捧来一碗浓墨,用拂尘在墨中沾了沾,然后将拂尘在空中挥舞了三圈,再于水缸上方抖了几下,使墨点落进水中,与此前的血液、纸灰混杂在一起。
杨家三人凑上前去,只见缸中的墨水和纸灰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团黑色的墨纹,缸底的苔藓穿透过被稀释的血液,在墨纹的缝隙间映出了奇特的绿色花纹。
“你们俩,看这像什么?”周爱冬向身后的兄妹二人问道。
“啧,”杨万挠了挠下巴,“这怎么看着……有点像南水镇邓家前几天捞起来的那块石头?”
“邓家的石头?”周爱冬低下头,重新凝视缸中的水面。过了没一会儿,黑色的墨团忽然失去了凝聚力,泥灰四散,只剩下缸底的幽绿仍在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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