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世界,人人都曾耳闻 UFO、外星人以及绑架故事。
外星人的面孔和他们大而黑的杏仁状眼睛随处可见;外星人接触的电影,如《第三类接触》(1979年)、《ET》(1982年)和最近的《独立日》(1996年)、《火星人玩转地球》(1996年)、《超时空接触》(1997年)、《黑衣人》(1997年)和《天兆》(2002年)在商业上大获成功;《X 档案》自然是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电视剧之一;在流行音乐方面,诸如 The Troggs 乐队的 Reg Presley 等音乐家是坚定的 UFO 信徒;艾利希·冯·丹尼肯(Erich von Däniken)的《诸神的战车》(Chariots of the Gods)和惠特利·史崔伯(Whitley Strieber)的《交流》(Communion)等书籍都位于西方世界的畅销书排行榜上。还有各大 UFO 组织和网络,其中一些组织出版期刊并举办大型年度聚会。除了 BUFORA(英国UFO研究协会)等重要的国家组织外,还有一些国际组织,其中最著名的是 MUFON(UFO互动网络)和 CUFOS(UFO研究中心)。
虽然有些 UFO 报告和研究只不过是荒谬的猜想,甚至是人的有意捏造,但深入接触 UFO 社群就会得知,有些“UFO 学家”不遗余力地推进目击事件的核实工作,并揭露骗局和假冒的研究人员。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努力工作的聪明人,尽其所能地致力于最高标准的研究。对政府文件的详细审查(可能有点痴迷)、对最近 UFO 出版物的批评性讨论、彻底调查所报告的目击事件的坚定决心,以及显然是经过多年汇编的档案,都使人深受触动。
但本文的目的并非分析以上所述的 UFO 研究者们,而是涉及被我们视作更“邪教”的组织——UFO 宗教与“绑架灵性”。每一次与 UFO 的遭遇都会致使人们构建出一套独有的灵性世界观。而本文就将介绍,那些对外星接触的“信仰”究竟如何导致了宗教世界观的构建,或者那些太空时代之前的旧宗教信仰如何被关于 UFO 和外星人的新信仰所影响。
1947 年 6 月 24 日是 UFO 学划时代的日子,这一天,美国商人肯尼斯·阿诺德(Kenneth Arnold)报告说,他在华盛顿州西部雷尼尔山附近驾驶私人飞机时,在喀斯喀特山脉上空看到了十个闪亮的圆盘。“它们的飞行方式就像飞碟飘过水面一样。”虽然在此之前也有不少目击事件,例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伴随着飞机的“火球”,天空中的雪茄和圆盘状物体(如1946年斯堪的纳维亚的“幽灵火箭”目击事件),诸如此类,但这些目击往往模糊,没有模式,不成系统。1947 年是一个分界线,在此之后,目击事件的规模和系统性都攀升了一个数量级。尽管科学家和军事专家频频否定、阐释,但最终架不住公众的好奇心激增,UFO 自此成为流行文化,1947 年 8 月 19 日的盖洛普民意调查显示,虽然每两个美国人中就有一个听说过马歇尔计划,但每十个人中就有九个听说过飞碟。到那年年底,美国报告了 850 起独自的 UFO 目击事件。
在阿诺德目击事件发生后的短短几周内,在新墨西哥州的罗斯威尔发生了最著名的所谓 UFO 事件。就其文化影响而言,这一事件比任何其他UFO事件都更重要,它催生了一整套文学作品、众多电视纪录片、各种运动、阴谋论网络和许多虚构作品(如《X 档案》、《独立日》)。
在 7 月 2 日晚上,住在新墨西哥州科罗纳附近福斯特牧场的农民威廉·布拉泽尔(William Brazel)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在调查时,他发现奇怪的大块金属散落在半径为四分之三英里的范围内。关于这次爆炸和随后发现的奇怪金属碎片的谣言刚刚开始流传,美国空军就迅速赶到该地区澄清,并声称那是一个新的气象气球坠落到地上。这在短时间内满足了大部分的好奇心,但谣言还是流传开来。
其实事发时,它对国际 UFO 界的影响还比较小,直到 1980 年,两名可疑的调查员查尔斯·贝立兹(Charles Berlitz)和威廉·摩尔(William Moore)出版了他们的书《罗斯威尔事件》,这本书导致罗斯威尔的重要性直接被拔到了最高的位置。书里说,空军不仅找到了奇怪的碎片,其中一些还刻有陌生的符号,而且他们还发现了第二个更大的坠机地点,从那里找到了几具似乎不是人类的尸体。此外,据称这些奇怪的生物中的一个仍然活着,并且能够与当局进行心灵感应交流。1995 年初,流出了一段所谓的“外星人解剖视频”,这激发了一系列进一步的阴谋论、神话和争议。
罗斯威尔现在已被牢固地确立为一个关键的 UFO 学“圣地”。尽管许多 UFO 学家不会从宗教角度解释罗斯威尔的意义,但它确实激发了与宗教相同的行为——它激发了隐性的宗教态度和行动。例如,1997 年前往罗斯威尔纪念坠机50周年的“朝圣者们”被一个看起来像古代宗教场所的立石式方尖碑所吸引过去。乔迪·迪恩(Jodi Dean)说,这些方尖碑被立在通往坠机地点的长路的入口处,在走了几百码后,她来到了“另外两座方尖碑和一块纪念石”。从这一点上,游客可以“看到飞碟坠落的岩石裂缝”。在石头上“用卢恩字体”刻下了以下启示性的文字:“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我们只知道,他们改变了我们对宇宙的看法。这个世界性的圣地于1997年7月献给1947年7月在新墨西哥州罗斯威尔附近遭遇其命运的存在们。”
不负人们对一个朝圣之地的期待,当地社区毫不迟疑地利用了朝圣者洪流所提供的创业机会:“大街上到处用小灰人的全尺寸图纸装饰他们的窗户。有人拿着外星人的假人和玩偶,还有人拿着有黑色大眼睛的气球。你可以买到外星人皮纳塔、风筝、鞋子、罐子里的外星人、冰箱里的外星人、外星人木偶、外星人圣诞树装饰品、外星人人工授精套件。你可以买到外星人的一切……罗斯威尔的两个UFO博物馆赞助了重要的UFO学家的讲座和签名售书活动。”甚至当地的基督教堂也“以另类的演讲者为特色,证明绑架的基督教意蕴”。事实上,自一开始,现代人对外星人的神圣化想象就是 UFO 民间传说的核心特征。
“在二十世纪时,有一派不管什么事都要和UFO扯上关系的人。毕竟无论是基督教的洗礼还是埃及的壁画,都能从细枝末节里找出和UFO的联系。飞在空中的车轮这种东西,虽然不能说有什么了不得的意义,但不是很能激发人的浪漫情怀和想象力吗。虽说他们中也有一部分人只是和嬉皮士一样吸食些致幻性的药物,实际上飞在空中的不过是他们的大脑而已。……你怎么好像没什么兴趣似的?”
——《 Lord·埃尔梅罗二世事件簿 》
我们可以从伊曼纽·史威登堡(1688-1772)开始编纂一部现代宗教史,讲述那些声称看到了 UFO、遇到了外星人、甚至旅行到了其他星球、见识了先进的外星文明的人。几个世纪以来,来自其他星球的生命及其先进文明的概念一直困扰着思想家们。例如,在二十世纪之前,伏尔泰在《微型巨人》(Micromégas)中讲述了土星和天狼星的居民访问地球的故事,后者有一英里高;康德思辨过其他世界存在生命的可能性;哲学家库尔德·拉斯维兹(Kurd Lasswitz)的小说《在两颗行星上》(Auf zwei Planeten)(1897)探讨了火星人前往地球的影响;当然,自从儒勒·凡尔纳和 H.G.威尔斯的小说出版以来,探讨许多这些问题的科幻小说类型变得越来越受欢迎和受到重视。还有一种解经法,例如,印度教经文提到了 UFO,或是《圣经》中涉及了外星人的的论述,如 Nephilim 、以利亚坐“火马”升天,以西结所见的异象,云云。但从宗教和文化研究的角度来看,对 UFO(即飞碟)和外星生物的系统性宗教解释以及特定的 UFO 宗教的出现,还是得从阿诺德目击事件开始算起。
虽然在 1947 年之前也有明确的接触者声明,但这些声明并不是个人特定信仰系统的核心。也就是说,宗教学者高登·梅尔敦(Gordon Melton)认为,第一个 UFO 宗教是盖伊·巴拉德(Guy Ballard)的“‘I AM’宗教运动(I AM Religious Activity)”。
在他的《揭开神秘面纱》(Unveiled Mysteries)(1934年)一书中,巴拉德声称不仅在加利福尼亚州的沙斯塔山遇见了神秘的 19 世纪炼金术士圣日耳曼伯爵,此人还把他介绍给十二名金星人,金星人向他展示:金星是技术和灵性更先进的种族的家园。巴拉德因此发展了H.P. 布拉瓦茨基的金星“火焰之主”这一概念,这是扬升大师等级中的最高级别。梅尔敦认为:“巴拉德不仅是第一个真正在与外星人接触的基础上建立宗教的人(而不是仅仅将外星数据纳入另一个已经存在的宗教),而且他强调与大师的频繁接触,他从大师那里定期收到给世界接触者运动的信徒的信息。”
虽然“‘I AM’宗教运动”可以被看作是 UFO 宗教神智学先驱,但巴拉德的神秘学从根基上说不上是 UFO 学,而是神智学。大师的等级制度确实包括金星人,但主要焦点不是外星人和 UFO,而是大师、业力、轮回等传统概念。事实上,他只是发展了神智学传统中已经存在的思想。
一言以蔽之,虽然在阿诺德目击事件之前就有与其他星球的生命“接触”的说法,但他们并不是这种信仰体系的主要焦点。专门关注 UFO 的宗教的出现是 1947 年后的现象。甚至许多 UFO 宗教,从根本上说都是神智学的。
在此概述一些神智学会的基础教义。该学会的主要宗教论题被总结为其三个目标。布拉瓦茨基将其总结为以下几点:
建立人类世界兄弟会,不分种族、肤色或信仰。
促进对雅利安和其他经文、世界宗教和科学的研究,并维护古老的亚洲文献,即婆罗门教、佛教和琐罗亚斯德教哲学的重要性。
研究自然界各方面隐藏的奥秘,特别是人身上潜藏的心灵和精神力量。
在许多方面,神智学会的核心教义并不新颖,布拉瓦茨基自称神智学教义是她接受“古代智慧”指导的结果,而古代智慧又是世界宗教中主要精神论题和伦理理想的来源。事实上,她声称历史上开悟的大师,包括佛陀和耶稣,都曾传授过神智学真理,而她自己的教导也是由某些“隐藏的修行大师”传授的。
更重要的是,布拉瓦茨基认为某些大师居住在金星上,这些大师被她称为火焰之主和世界之主,是人类的等级制度之首。在这些金星上的领主之下是七种光芒(或颜色)之主,他们与布拉瓦茨基这样的人直接接触。扬升大师这一概念本身是她的思想和随后的神智学秘学的核心,也就是说,名为大师的高级存在才是神智学会的真正建立者,而门徒们只是他们发声与改造世界的工具人。神智学会的使命是将这些教义传达给人类,从而为种族的道德和灵性进化做出贡献。
神智学会认为扬升大师其实是活人,他们经过多次轮回完全进化,获得“古老智慧”,并成为其守护者,现在则谋求将这种智慧传授给人类,以将人类带入和平、灵性和全球大同的新纪元。大师们将新的科学思想引入人类思想史,他们警告潜在的有害发展和灾难,“他们自己解决并掌握了人类生活的问题,他们定期努力为人类带来更多的启明”。大师们“直接洞察我们太阳系的精神、心灵和物理运作”,并通过特别选择的媒介传达这些洞见。
至于大师们的形象,他们(a)对人类的福祉有着深切的关注,(b)作为最高的道德和灵性指导者,(c)了解宇宙的物理性质,(d)其卓越的智慧延伸到科学和技术领域。虽然神智学大师/智慧圣雄与早期的外星人描述之间存在一些差异,但实际上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是惊人的。两者都于灵性上高度进化、道德上优越、技术上先进、仁慈,对一心想要毁灭地球的人类有着深切的救赎关怀(那时有一种冷战焦虑,即人类会用核武器自取灭亡)。
在许多 UFO 宗教中,那种仁慈外星人的形象也不过是换皮的大师而已,只不过他们的居所、穿着和交通方式已经更新换代了。例如神智学者认为大师居于金星上,但自从人类发现金星被硫酸云笼罩,大气几乎完全由二氧化碳组成,表面温度为 480℃ 时,这个不宜居的地方基本被踢出了候选名单。也有强行圆回这一教义的教徒,例如辩称他们生活在金星的“另一维度中”。
总之如上所述,在阿诺德目击事件之后,接触者叙事中发生的最戏剧性的变化也许是加入了“飞碟”。渐渐地,外星人不再是简单地出现在接触者面前,而是乘坐航天器降临。同样,访问其他星球的接触者的主要交通方式变成了飞碟,而不是“星际旅行”或睡眠中的神秘运输。
让我们审视一下 1947 年后最著名的,也可以说是第一个接触者乔治·亚当斯基(1891-1965)的作品,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亚当斯基是一位在波兰出生的加利福尼亚隐秘主义者,他在 1936 年成立了以神智学为导向的西藏皇家教团(Royal Order of Tibet),还曾短暂地参与过加利福尼亚的形而上学社团爱之使仆团(the Order of Loving Service)。因此,在他颇具影响力的流行读物《飞碟着陆》(The Flying Saucers Have Landed)中处处都是神智学主题与学说以下关于亚当斯基与外星人第一次见面的叙述,几乎就是神智学的相遇叙事的变体:
他的头发很长,及肩,在风中飘扬…他向我走了四步,让我们彼此相距一臂之遥。现在,我第一次完全意识到我正面对着一个来自太空的人——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他身姿之美超过了我所见过的任何东西。他脸上的愉悦神情使我摆脱了对个体自我的所有想法。我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在一个充满智慧和爱的人面前,我变得非常谦卑…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无限的理解和仁慈,带着极度的谦逊…[他]平静,灰色——绿色的眼睛,眼角略微倾斜;颧骨比西方人稍高,但没有印度人或东方人那么高;鼻子轮廓分明,不大;和一张中等大小的嘴巴,一口漂亮的白牙在他微笑和说话时闪闪发光。几乎我可以描述他的皮肤,颜色均匀,晒成了中间色。
亚当斯基的太空兄弟“遵守造物主的法则,而不是像地球人那样遵守唯物主义法则。他们在外星按照造物主的意志生活,而不是按照他们自己的个人意志。这些基本论点不过是流行的神智学教义的修改版,强调灵性进化和大师/外星人在这个过程中的作用。事实上,可以说亚当斯基的大部分工作都支持神智学会的三个目标,特别是第二和第三目标。例如,不仅明确强调了印度的灵性,而且还试图通过确定一个共同的外星起源来团结人类和世界上的宗教。
金星是“众神之家”。公元前 18617841 年,从太空中出现了第一辆从太空降落在我们星球上的飞行器…古老的教义说,大约在 1800 万年前达到了一个点,当时类似人类的东西已经进化了;但它是无意识的,因为它是单独从地球诞生的…进化已经走了这么远,但在它受到地球普通力量之外的一些巨大刺激之前,它不能再进一步了。因此,我们最近的邻居出现了最伟大的金星,“Sanat Kumara”,“火焰之主”,祂是金星逻各斯的灵性自身,祂的记忆在每一个古老的宗教中都受到崇敬和神圣。古老的教义说,来自金星的兄弟们,“火焰之主”,来自行星家族较老分支的高度完美的人类。他们是自愿来的;出于对在热气腾腾的原始丛林中摸索、无心灵的事物的爱和同情…“火焰之主”有很多名字。他是“远古者”、“强大的火焰之主”、“永恒移涌的青年”、“永恒的处女”、“隐藏钻石中的蓝点”。在我们自己的圣经中,他是“亘古常在者”……每一个关于众神降临地球的传说,无论是希腊人、罗马人、埃及人、南美洲人、印度人还是波斯人,都可以追溯到这一重大事件的种族记忆。但就像所有的传说一样,它们变得扭曲和重叠,或者混作一团…
这事还有证据:外星人的鞋底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些与古代宗教符号相似的符号,其中有两个符号显然是为了看起来像卐字符。亚当斯基说,尽管纳粹党挪用了它,使其在文化上有了污点,但卐字符实际上是一个积极的符号,在从墨西哥到印度的几个古老宗教中都可以找到,卐字符也是神学会采用的主要印度教符号。雷尔教会的创始人雷尔也声称在飞碟侧面和外星宇航服上看到了卐字符。
但也有一个更现代的元素:灵性与技术的联姻。亚当斯基明确认为外星人是漫长的轮回过程的最终结果,“只有通过无数次的化身而达到伟大的精神境界的人,才有希望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操作这样的[飞船]。”这表明,只有卓越的灵性存在才能操作 “太空机器”。对于亚当斯基和许多后来的UFO宗教来说,任何物质的乌托邦都将是灵性进化的最终产物。
我们来看一看另一个 UFO 学者:本杰明·克雷姆。克雷姆一直宣称,数千年来“指导人类进化”的智慧大师正在重现世间。更具体地说,1977 年 7 月 19 日,他们的领袖“弥勒,基督”,“世界导师”,“进入了现代世界的某个国家”。他声称自己正在为“太空兄弟”工作,且与他们共事。神智学的主题在克雷姆的教诲中也很明显:
“太空人”是关心人类和地球福利的仁慈扬升大师。他们不仅“在这个星球周围放置了一个巨大的光环,保持它完整,并保护它免受来自宇宙星光层的力量溢出”,而且他们“向我们的世界释放了巨大的宇宙能量,这些能量对改变人类并维持地球作为一个完整的存在影响深刻。
灵性不仅和科学相关,而且还是重点强调的对象,例如,对科学进步的任何理解都是从灵性上理解的。
一旦我们进化了,“我们将认识到我们来自哪里…我们将接纳一个事实,即我们是都兄弟和朋友,在一个整合的系统——太阳系内;我们都处于进化发展的不同阶段,有些更先进,有些更落后。逐渐地,我们将在宇宙兄弟会中占据我们的位置,就像我们曾经做到过的那样。”“人类普世兄弟会”这一理想被扩展到其他行星,成为了“星际兄弟会”。
之后的文章会介绍更多的 UFO 宗教,但归根结底,它们贯穿着一种神智学主题,例如姆大陆和亚特兰蒂斯、净光兄弟会、瑜伽、昆达里尼、脉轮、新纪元等等。
最后,神智学和许多 UFO 宗教都有一个共同的宗教实践,那就是“通灵(channelling)”。与传统灵媒不同,神智学的信息不是离世的亲人的信息,而是高度进化的实体的教导。最终通灵过程通常以科学(伪科学?)术语来描述。例如,“传讯是由运行在精神频率上的光束传输的。”大多数来自外星人的信息都带有普世性、人类中心主义和强调灵性的特点。为了地球的利益,人类必须在灵性上取得进步。
虽然许多 UFO 宗教包含典型的宗教主题,但它也缝合了物理的内容。宗教世界观的要素被物理学术语再解释了。但物理主义有有不同的程度,可以把它们构建为一个“物理主义量表”,其较强的一端是受现代、世俗、科学世界观影响的宗教形式,较弱的一端是受宗教,通常是神智学世界观影响更大的宗教形式。位于较强一端的团体往往基本上是无神论者和反超自然主义者,而位于较弱一端的团体往往声称,例如,外星人也像人类一样崇拜上帝,他们更了解上帝,更接近上帝,并且与人类不同,按照上帝的宇宙法则生活。在这样一个物理主义量表上,雷尔教会将位于前者的一端,雅瑟留协会将更接近于中间,而 Mark-Age 将位于宗教的一端。
在雅瑟留协会的信仰中可以看到 UFO 宗教中物理主义转向的一个例子。在保持一些宗教信仰(如业力和轮回)的同时,该协会还提供了对传统宗教信仰的物理主义、伪技术解释。例如,他们不仅声称通灵信息是从一个物理存在到另一个物理存在的“传讯”,这是一个科学上可验证的心灵感应过程,而且他们还使用特殊设备来最大限度地提高祈祷的有效性。因此,他们的“祈祷能量行动”的核心装置是一个独特的盒子,有时安装在三脚架上,据称,这是一个独特的“祈祷电池”,可以储存多达 700 小时的祈祷成员产生的精神能量。然后可以将这种储存的精神能量传送到世界任何地方,以驱散暴力和仇恨,促进爱、和谐和灵性。这是个很典型的例子:他们认为祈祷是一种能量,就像电能一样,可以储存在电池中,并在需要的时间和地点使用。
如前所述,在 UFO 宗教中非常常见的是对经文和古代神话的物理主义解释:“就地球与外星人之间的联系而言,神话是一个宝库,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外星人访问了这个星系和其他星系,在看起来合适的行星上,他们‘按照自己的形象’留下了后代”(艾利希·冯·丹尼肯)。这种物理主义对所有主要个人和团体的著作中都很明确,从亚当斯基到冯·丹尼肯,从雷尔教会到天国之门。以下摘录讨论以西结书和约柜的第一章,摘自冯·丹尼肯的畅销书《众神的战车》,是物理主义解释学的典型例子。
《以西结书》对这种车辆着陆时的情景作了详尽的叙述。他描述,北方来了一辆飞船,它放射出光芒,闪闪发光,在沙漠上掀起滚滚沙尘…他把翅膀和轮子发出的响声说成是“轰轰的响声”。无疑,这是一位目击者的叙述…在《出埃及记》第二十五章第十节里,摩西正确无误地传达了“上帝”造约柜的指示,指示之详细究到了尺寸之大小,应如何及在何处装木板,镶金环,以及用何种合金可做此环等等....他告诉摩西,谁都不准接近约柜,并详细地指示,在运送约柜时,应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鞋。尽管如此小心谨慎,还是出了一点差错(《撒母耳记》下,第六章,2)。大卫令人拾约柜,由乌撒赶装着约柜的车子。在过禾场时,柜子险些被打翻,乌撒连忙将它抓住。他立时倒地身死,犹如受雷击。毫无疑问,约柜是通了电的!如我们今天按摩西传下的指示来建造约柜,它能产生几百伏特的电压…另外,如果约柜金板上那两个小天使中的一个振动的作用,那末,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扬声器。
在《出埃及记》第二十五章第十节里,摩西正确无误地传达了“上帝”造约柜的指示,指示之详细究到了尺寸之大小,应如何及在何处装木板,镶金环,以及用何种合金可做此环等等。发出这些指示的意思是要一切都按“上帝”的旨意来办。他几次告诉摩西不要弄错。“要谨慎做这些物件,都要照着在山上指示你的样式。”(《出埃及记》,第二十五章,40)“上帝”亦曾告诉摩西,他会坐在约柜的金板上对他说话。
对于冯·丹尼肯来说,古代文化中被称为神灵的生物实际上是宇航员。同样,冯·丹尼肯说,“如果我们自己的太空旅行者有一天碰巧在一个星球上遇到了原始人,他们想必也会把我们视作“天堂之子”或“神”一样。不仅所有古代圣像和文字,从洞穴壁画和复活节岛上的石像到《摩诃婆罗多》和《圣经》,都可以用 UFO 来解释,世界上的神秘传统也可以,比如卡巴拉(他自称仔细研究过,但没有太多证据)。
许多关于宗教和人类起源的讨论都借鉴了一个流行的论点——冯·丹尼肯是其中的主要构筑者——即“古代宇航员假说”。这一假设其实在拆宗教的台,因为上帝、灵性存在和奇迹都是用物理术语来解释的。“UFO 信仰……可以理解为在祛魅和复魅之间摇摆不定”。
冯·丹尼肯还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即人类是否实际上是“来自外太空的未知生物故意‘选育’的结果。”创世记不仅提到上帝以他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但也进一步涉及了“上帝之子”以及他们与“人之女”的性关系(创世记 6:1-4),所有这些都表明了外星人持续进行受精实验。他解释说,随后的洪水叙述实际上是外星人灭绝不成功标本的记录。我们的远古祖先,幸存者,是我们的外星创造者所满意的标本。他最后指出,“今天,培育出聪明的人类的可能性不再是一个荒谬的理论”。在 UFO 的宗教叙述中出现了非常相似的论点。最大的不明飞行物宗教雷尔运动热心推动当代克隆技术进步的理由。成为了“第一个为克隆创造宗教理由的组织”。
如上所述,虽然雷尔运动可能是物理主义宗教最系统的形式,但它的一些方面,特别是以物理主义对神圣文本的解释,可以在所有 UFO 宗教和绑架灵性中找到。
即大众对 UFO 兴趣的重心已经从所谓的目击转移到与外星人接触,尤其是外星人绑架。自 1970 年代初以来,声称被 UFO 绑架的人数几乎呈指数增长。虽然对 UFO 学的普遍兴趣集中在飞碟上,但 UFO 宗教人士关注的是乘着 UFO 旅行的外星人,特别是他们为人类传递的信息。这些主题在绑架叙事中脱颖而出。
UFO 社群中有些人认为自己从事的是纯粹的科学事业,而避开宗教解释,但被绑架者并非如此。更具体地说,有一个绑架叙事突出强调个人灵性体验。天普大学历史学家和 UFO 研究员大卫·雅各布斯(David Jacobs)指出,“许多被绑架者找到了了灵性启蒙和他们的意识的扩展”。有些人甚至明确地将这些经历称为“神圣遭遇”。事实上,大多数被绑架者绑架叙事本质上是宗教叙事。哈佛精神病学家约翰·麦克(John Mack)在他对被绑架者的研究《绑架:人类与外星人的相遇》中提出了以下观点:“许多绑架经历无疑是灵性的,通常涉及到某种强大的遭遇或沉浸在神圣之光中……外星存在虽然因他们的侵入性活动而被怨恨,但也可能被视为中介,比我们更接近上帝或存在的源头。有时……他们甚至可能被视为天使或类似于上帝。一些与我一起工作过的被绑架者在某些方面都经历了对宇宙存在源头的敞开。”
大多数以灵性为导向的被绑架者被雅各布斯称作“积极者”,因为他们以正面角度看待外星人的意图,和外星人相遇对他们个人而言,在心理、灵性和身体上都是积极的。有趣的是,这种观点往往与欠缺灵性倾向的不明飞行物信徒的观点形成对比,后者更喜欢主张外星人威胁论。
就算被绑架者对外星人持积极态度,但他们也认为存在着恶意的外星人种的信仰。例如盖尔·西摩(Gail Seymour)认为有多种外星人,包括小灰人、泽塔人、大角星人、爬虫人、蜥蜴人和诺迪克人。大角星人是“朋友”和“家人”,他们甚至帮助她进行心理治疗和康复工作。然而,在光谱的另一端是行强奸、折磨和谋杀之事的爬虫人和蜥蜴人。不用说,它们也是对灵性成长的威胁,这似乎为绑架灵性提供了一种基督教叙事,或善恶二元论。
与神智学传统中的不明飞行物宗教家一样,似乎许多当代被绑架者(不是全部)在他们的绑架经历之前就已经有了灵性世界观,往往都是受东方影响的新纪元灵性,其中大部分可以追溯到到神智学思想。
绑架文献中常常出现一个主题,那就是指出外星人和外星文化在各个方面都远优于我们自己的文化。外星人(当他们不被认为是恶意的存在时)通常被认为与个人或集体意识的觉醒有关,因此,外星人被理解为 超级 上师/大师/导师,我们应该信任他们,来发展人类的 意识 ,并在人类生活的所有领域迎来积极的未来。
关于那些见过外星人,并与外星人共事过的人,就像那些继承了大师教诲的门徒们,他们往往自认为更有智慧,更接近真正的知识。有时这甚至暗示着,被绑架者不仅了解先进的外星人教诲,而且但他们也“拥有外星人的‘意识’,这种意识渗透到他们现在的人类形态中”。雅各布斯在讨论马萨诸塞州研究员约瑟夫·尼曼(Joseph Nyman)的作品时提出以下观察:
对于尼曼来说,有“压倒性”的证据表明,外星人将人类和外星人的双重感受强加给了被绑架者。“它意味着在出生时(或之前),一个充分发展的智能体在人类的形式中占据了位置,这个智能体在一段时间内意识到它的人类和非人类的本性,并意识到了预先安排好的、在整个人生中持续的监视过程。被绑架者和外星人以某种方式“融合”在一起,在某种意义上,被绑架者和外星人是一样的。被绑架者以一种“双重参照”,即人类和外星人,过着他们现在的生活。
这是一种 选民 感。“[被绑架]者是为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而被特别选择的人。”他们把自己视作是伟大的外星人改善人类计划的重要参与者,忍受一点恐惧和痛苦对于参与如此重要的任务来说是很小的代价。这也意味着责任,例如,被绑架者是被委托为即将到来的“新世界秩序”做准备的先驱者。此外,他们还被描述为在新世界秩序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外星人告诉我们,世界正在经历一些戏剧性的变化,很快就会像我们所知的那样‘结束’。但它不会完全结束。会有人在这个‘终结’之后幸存下来,并在新地球上开始新的生活……被绑架者将担任导师和人口看护人的职位。我们可以说,被绑架者是新的传教士”。
至于这些新传教士所传的福音,无非还是关于原罪和救恩的。人类犯了原罪,没有关心地球,滥用拥有的知识,并开发了能够摧毁自己和地球的技术。这种人类越轨的概念当然在早期的神智学 UFO 宗教中非常普遍,其中许多都集中在核能的罪恶上。然而,这也是一种救恩,来自其他世界的存在能够在灵性上和身体上拯救人类。
这又分化出了两种灵性形式,一种倾向于一神论,另一种把宗教权威的来源转移到内部,重点在于人类自我,在于发现何谓实现自己的命运,在于与自己天生的灵性相协调,在于体验自己与“生命”的联系,在于将自我转变为更高的存在模式。例如:
…在对任何灵性的事情做出决定时,遵循你的内心——而不是你的头脑…只有你的心才能告诉你你真正相信什么。如果你的心告诉你外星人向你展示的不是真实的,那么不要浪费时间相信它。如果有一天你的内心观点发生了变化,你可能会发现自己重新思考你对所学内容的立场…我建议你花一些时间冥想和思考。专注于你在永恒宇宙中的位置。思考你在浩瀚的时间中存在的权利。它将向你揭示一个你知之甚少的世界——你内心的世界。
许多心灵治疗师本身就是绑架灵性文化的一部分,并为这种文化做出了贡献。他们的理论基于东方神秘主义。例如,超个人心理治疗师珍妮特·科利(Janet Colli)和托马斯·贝克(Thomas Beck)声称,经过 12 年的研究,他们的方法“将亲密接触的心理、精神体验以及最终的启蒙结合在一起”。对于这样的治疗师来说,外星人是最大限度发挥“人类潜能”的核心,并在“人类意识转变中发挥着关键作用”。
“迎来新时代”同样是新纪元绑架灵性的典型。与许多早期的“新纪元信徒”不同,他们以强烈的进化论来看待即将到来的新时代(声称“水瓶座时代”,一种新的、更好的、更灵性的生活方式,正在来临——它的进展可以用占星学的方式来描绘,它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虽然有些 UFO 宗教家以这种方式理解它,而其他人则像一些新纪元信徒一样,以后启示录的方式看待新时代。大多数人都用乌托邦式的术语谈论外星人统治下地球的未来。除了对人类统治下的当前秩序的悲观看法之外,对未来秩序的看法也很乐观。例如“新世界将充满和平、艺术和无条件的爱”。
还需要注意一点:被绑架者社群内与传统科学的模棱两可的关系。一方面,人们希望对绑架进行正式的科学验证,另一方面,对许多西方科学所使用的还原论方法进行了尖锐的批评。对他们而言,物质和精神的分离令人厌恶。“我们无法在现代科学的框架内开始回答任何这些问题…需要将物理学与比较宗教和灵性相结合的跨学科研究,以进一步考虑绑架现象的跨维度桥接特性如何发挥作用”。
不管 UFO 目击、外星人接触和外星人绑架的说法是否属实,这些宗教和灵性远非简单地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受到其背景的深刻影响,并且可以置于某些传统中。我们已经看到,尽管人们对地外生命的兴趣(无论是宗教的还是其他的)由来已久,但 UFO 宗教 本身 出现在神智学的秘学传统中,在1947年阿诺德目击事件后的公众兴趣浪潮中,奠定基础成为牢固的“UFO 宗教”。因此,一方面,飞碟和外星技术基本上是 1947 年后的现象。另一方面,尽管个别团体和运动在不同程度上脱离了神智学,但大多数都保留了关键的神智学主题和思想。尽管可以遵循几条富有成效的思路,并在例如理想化的金星社会与亚特兰蒂斯和其他“失落文明”的神秘概念之间建立了联系,也许延续到 UFO 主义最重要的神智学思想是扬升大师。虽然一些 UFO 宗教信仰体系继续明确地包括扬升大师,但大多数与可能被描述为 陨降 大师的人一起工作。也就是说,神智学成分仍然存在,但高度进化的实体现在不被理解为起源于地球并 扬升 ,而是起源于另一个星球并 陨降 到地球。
这样的陨降大师在绑架灵性上是很明显的。然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绑架灵性往往更加明确地去传统化和新纪元化,在绑架灵性中对自我的转向反映了西方文化中正在发生的向自我灵性的普遍转变。请记住,新纪元运动也源于神智学传统(尤其是可以追溯到贝利和秘术学校的分支),并且它的某些方面可以追溯到 1947 年后的不明飞行物宗教,该宗教将外星人理解为新时代的先驱,绑架灵性在其中也有神智学的残余也就不足为奇了。
最后,我们还看到,许多 UFO 宗教不仅将自己理解为一种科学追求,关注的焦点是先进技术,而且这很自然地成为了它的特殊特征。因此,虽然 UFO 宗教和灵性属于神智学-新纪元传统,但它们的独特之处在于,它们声称提供了一个“科学”的信仰体系,甚至导向一种无神论的宗教。
Christopher Partridge. UNDERSTANDING UFO RELIGIONS AND ABDUCTION SPIRITUALITIES , in: Christopher Partridge(Eds.), UFO Religions . Routledge, pp. 3–37.。
[瑞士]丹尼肯.众神的战车[M]. 谢维译.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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