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洛夫克拉夫特去世,奥古斯特·德雷斯和洛夫克拉夫特圈子的其他成员就一直保存着他的名字和作品。但是大规模的洛夫克拉夫特复兴必须等到 1960 年代,届时幻想小说市场成功开辟,而随着反文化运动,人们对神秘学和致幻药物的兴趣也与日俱增。在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下,洛夫克拉夫特圈子的作品与理念流入了各种“神秘环境”。本文就将介绍那些吸取了克苏鲁元素的神秘学流派。对这一主题的简述可以参考《 活人祭献、巫魔朝拜:你所知道的克苏鲁,其实源自于这些真实宗教 》。 阿莱斯特·克劳利(Aleister Crowley),1875 年 10 月 12 日出生于英国,神秘学家、作家和登山家,称自己为野兽666,神秘学流派“ 泰勒玛 (Thelema)”的创始人,有人称他为“世界上最邪恶的男人”。1898 年,他加入了金色黎明。在 1904 年访问埃及时,克劳利经历了一次神秘体验并撰写了《律法之书》,在其中阐述了他最著名的教义:“行汝之真实意志。”这本书被有德国血统的神秘结社东方圣殿团(Ordo Templi Orientis, OTO)奉为圣经。大约在 1907 年,克劳利创立了自己的骑士团 A∴A∴。从 1909 年开始,他在期刊《春分》(The Equinox)中传播他的教义。
克劳利本人很可能没有受到洛夫克拉夫特的影响,我们能找到最直接的联系就是两者都受到布拉瓦茨基夫人的影响。洛夫克拉夫特喜欢她作品的某些宇宙论设定,而克劳利也汲取了《秘密教义》中的宏伟历史。虽然——克劳利本人后来对布拉瓦茨基持批评态度。
研究论著《黑暗之主:H.P.洛夫克拉夫特、肯尼斯·格兰特与魔法中的提丰传统》(The Dark Lord: H.P. Lovecraft, Kenneth Grant, and the Typhonian Tradition in Magic)的作者彼得·莱文达(Peter Levenda)着迷于论证克劳利与洛夫克拉夫特与克劳利的近似性。
例如他指出,移涌(aeons)的概念是泰勒玛体系的核心。它的意思是人类历史的个个漫长分期,它们具备自己的“魔法和宗教表达”。从母神信仰的伊西斯移涌,到父系信仰的奥西里斯移涌,到今天的新荷鲁斯移涌,人类将在这个历史的新分期中达成自我实现。对洛夫克拉夫特来说,这个移涌的概念也代表了巨大的时间长度,长到思索它就足以让人发疯。而“群星归位之时,旧日支配者回归”也可以视作是一种移涌的观念。
又例如,1904 年洛夫克拉夫特写作了《洞中的野兽》,同年克劳利通过精神交流收到了《律法之书》,并把自己认同为野兽。同样,克劳利在 1907 年收到的一本圣书《Liber VII》中提及“Olalám! Imál! Tutúlu!”,这第三个词被认为近似于克苏鲁(Cthulhu)。总之,莱文达用各种训诂的方法,高度依赖巧合和偶然性,论证了二者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种论证虽然可能是牵强的,但正是这种对洛夫克拉夫特的利用和缝合,在后文提到的格兰特的体系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对洛夫克拉夫特作品的神秘学使用始于英国魔术师肯尼斯·格兰特(Kenneth Grant)。正是他广泛吸取神秘学资源,除了克苏鲁和泰勒玛,还包括新吠檀多派、密宗、性魔法、UFO 学和超现实主义。这一传统很复杂,通常被称为“ 提丰传统 ”,旨在达成灵性的启蒙并超越二元幻觉。
格兰特本人神秘莫测,在伦敦北部过着安静的生活。他从小对克劳利感兴趣,二战后,他联系上克劳利,并成了他的私人秘书。1947 年克劳利去世后,他被立为圣殿团的英国继承人。1950年代,格兰特经历了思想上的动荡,他接触了许多不同的神秘学资料。1955 年,他成立了新伊西斯教团(New Isis Lodge)作为东方圣殿团的分支,并未经允许把圣殿团的白魔法改为黑魔法,这一自立门派的行为导致他被东方圣殿团的总部破门。1962 年新伊西斯教团解散,到了 1969 年,他再度自称东方圣殿团领袖,并创立提丰东方圣殿团(Typhonian OTO),专注于与潜伏在时空连续体后面的黑暗、超人类居民取得联系。此组织现在已经重组为提丰教会(Typhonian Order)。
格兰特认为,人类的宗教史中有着“隐藏”的黑暗面,它表现为一系列神和恶魔,包括提丰、塞特和撒旦等等。卡巴拉生命之树也有其逆向或“夜间”版本,即逆卡巴拉(Qliphoth),由原始女神努恩-伊西斯掌控。有二十二个逆卡巴拉单元(Qliphothic kalas),每个单元都有其守护恶魔,格兰特把它们等同于旧日支配者,其中很直接地影射了洛夫克拉夫特的《夜魔》。
卡巴拉单元的 22 个单元在本质上等同于哥本哈根学派的量子物理学家所设想的平行时空和亚平行世界,它们也像是反物质,是我们自己时空连续体之外的维度中混乱、黑暗的酒神力量的表现。因为它们是超时空,魔法师必须通过实践进入名为塞特隧道的通路才能到达。
逆卡巴拉恶魔在三种意识下的表现是不同的,在清醒的人面前,它们是动物;在梦或处于潜意识中的人面前,它们是粘稠的生物,例如章鱼或青蛙;在已达超验意识的人面前,它们表现为原初形态。这个超然维度被其称作“粉紫域(mauve zone)”,它连接着我们的内部概念框架和外部的本体领域,外部是一片广袤的虚空。洛夫克拉夫特也持有类似的康德主义看法。生命体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存在于“时空之内”,被局限在肉体与官能之中。而且不存在死后的永生这码事,没有人能在穿越深渊的经历中幸存下来。一旦魔法师去到那边,就会融入虚无。
格兰特继承了克劳利的移涌观念,并借用洛夫克拉夫特《超越时间之影》中的说法:在人类消失之后,将会出现一个强大的甲虫文明。他称之为 Zain,移涌。迎合了当时的 UFO 热,他把好莱坞式的大眼睛外星人的形象强加到了旧日支配者身上,这些人类中心主义的外星人形象背离了洛夫克拉夫特不可名状实体的旧日支配者塑造。同样的观念也出现在格兰特的创世神话中,虽然他的神话具有对宇宙区的暗示,以及对深空和“恒星浩瀚”的提及,但主要关注的是地球,而不是外星实体。
虽然格兰特创立的仪式主要是性魔法,但他也注入了许多克苏鲁元素。例如,他在著作《赫卡忒喷泉》中介绍了一种 Ku 仪式。他说 Ku 是一种似蛙似蛇的实体,类似于蛇、蜈蚣和青蛙的混合物 (让人想起《印斯茅斯阴霾》)。 举办仪式的小屋里披着黄色丝绸,与粉紫色交织在一起(表示粉紫域)。 监督仪式的女祭司是一位名叫李的亚洲妇女,她一身黑袍,坐在宝座上,面向一大盆水。 在仪式期间,她处于半恍惚状态,在侍僧的协助下轻声朗诵一首圣歌。 待 Ku 被成功召唤出来,突然现身在水族箱中,而李则裸身游泳,被它粘糊糊的触手抓住并达到高潮,追随者似乎被深潜者附体了一样。还有一种召唤犹格索托斯的仪式,女祭司是一位名叫 Yogadasi 的女性,她在覆盖井顶的人造草皮上起舞,而追随者则背诵祷词。 最终,Yogadasi 被一个黑暗的形体抓住,倒在井盖上,而井中的外星实体再次出现,并用触手缠绕其中一名助手。
根据格兰特的说法,洛夫克拉夫特在他的梦中不知不觉地触碰到了真相,这也是他和克劳利之间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原因。他已经激进地打破了现实和虚构的界限,把克苏鲁的元素带入现实。在这方面,他受到了萨尔瓦多·达利等超现实主义者挑战真实概念的方法的影响,特别是兰波的系统性感官紊乱。在虚构这一问题上,格兰特起到的作用是很重要的。
洛夫克拉夫特无疑读过关于早期撒旦教团体活动的记录,例如圣殿骑士团和地狱火俱乐部,但是他可能并不明白传统巫术和传统撒旦教话语之间的区别。在《雷德胡克的恐怖》中,洛夫克拉夫特把巫术与撒旦教视为同一物,这与天主教会长期奉行的信条一致。
而成体系的撒旦教会的渊源和话语都很复杂,但他们共享了一套后基督教预设。他们基于启蒙运动批判、反文化表达和神秘学知识,建立起一系列对撒旦教的现代解释。因此,公众所恐惧的恶魔崇拜、暴力和淫秽被安全的积极价值观所取代,包括自治、反律法主义和解放。这是一种把贬义词化用为积极话语的方法。
安东·拉维(Anton LaVey),1930 年出生,最初,拉维与一群志同道合的追随者一起练习仪式魔法。这个团体被非正式地称为“ 梯形教会 ”(Order of the Trapezoid)。这群人最终成为了 撒旦教 的第一批成员,他们于 1960 年代后期在旧金山组成撒旦教会,这将过去狭窄、被动且组织松散的各种撒旦崇拜整合为一个可行的黑魔法系统。拉维组织了一系列仪式和仪式,为撒旦魔法的实践制定了一个哲学和形而上学的框架,撒旦教会正是在他的努力下得以延续至今。
在《撒旦圣经》中,拉维列出了大量恶魔的名字,而对于撒旦教会最重要的是四个实体:撒旦、路西法、彼列和利维坦,或称地狱王储,它们在某种意义上都是洛夫克拉夫特式的。前三个实体近似于莎布·尼古拉丝(经过了去性别化或双性化),祂代表宇宙级的生育力和繁殖力,而最后一位利维坦相似于大衮和克苏鲁。
在《撒旦仪式》的文章“洛夫克拉夫特的形而上学”中,拉维的合作者迈克尔·阿基诺(Michael Aquino)提出,洛夫克拉夫特对魔法实践的主要贡献是研究物理和几何规律对心理的影响。《撒旦仪式》中发表的版本中,拉维对阿基诺的文章进行了扩充,包括声称洛夫克拉夫特实际上意识到了他的故事中暗示的真正的无名仪式。1976 年拉维发布了一文《梯形法则》,描述了泛灵场的内部维度性质,讲述了某些形状,例如梯形,可以用作维度跨越的通道。他们使用多面水晶梯形体与特殊的地点来进行星体旅行。这些观念都来自于重要的文本《夜魔》:“闪耀的偏方三八面体向他们展示了天堂与其他世界。”而角度和空间形状的使用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故事《魔女屋中之梦》更为突出。
拉维在《撒旦仪式》创立了撒旦教的第三种撒旦魔法,即仪式魔法,他称这些仪式为“心理剧”,例如,黑弥撒。有三个仪式直接受洛夫克拉夫特影响,第一个是“九角仪式”,召唤莎布·尼古拉丝。参与者身穿黑色长袍,站在一个巨大的梯形雕像前,向阿撒托斯、犹格索托斯和奈亚拉托提普致敬。然后,一名成员扮演莎布·尼古拉丝的角色。一旦“召唤”成功,所有参与者,包括莎布·尼古拉丝,都会背诵“九角纽带”,这首诗由九节组成,其目的尚不清楚,意义也不明了,每一节似乎都与梯形的一个角度相关联,对诸如“无角者”、“诸界之主”等实体有普遍的、晦涩的提及。朗诵结束后,扮演莎布·尼古拉丝的演员离开,仪式突然结束。第二部心理剧《对克苏鲁的呼唤》,主持者在参与者的协助下,站在湖、河甚至大海等自然环境旁的篝火前,念诵召唤克苏鲁的咒文。由于克苏鲁被囚禁在太平洋下的拉莱耶城,也许它们只能召唤出克苏鲁的幻影,或是星体克苏鲁。当这个实体在场时,司仪和参与者向旧日支配者宣誓,司仪将他或她的火炬投向篝火,消散幻影并结束仪式。第三个仪式来源于非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苏鲁小说《廷达罗斯猎犬》,这部小说也是关于奇异的角度与跨维度通道的,自然而然被用作仪式。
洛夫克拉夫特的体系确实与拉维的撒旦教有一些相似之处,主要是在宇宙论上。然而,洛夫克拉夫特会对拉维的人性观大为震惊。例如拉维是世俗放纵和享乐主义的支持者,例如他认为人可能在死后继续存在,这在主张人死如灯灭的洛氏体系中是不可能的。同样,拉维把洛夫克拉夫特奉为道德的破坏者,但事实上洛夫克拉夫特本人对道德有着严格的看法,是个严于律己的人。
撒旦教对奇怪的角的关注开创了先河,影响了之后所有与撒旦教有关的团体。我们可以引入一个便捷的概念,“ 左手路径 ”(Left Hand Path, LHP),起源于印度密宗,被布拉瓦茨基夫人引入神秘学界。左手路径的特征可以概括为:(1)作为意识形态的个人主义,(2)作为身心整体的人,(3)对此时此地的欣赏,(4)自我神化和(5)反律法主义。
塞特神殿 (Temple of Set)分裂自撒旦教会,由于内部问题和意识形态差异,撒旦教的几名成员决定离开在迈克尔·阿基诺的领导下离开。赛特神殿致力于个人发展,比理性的撒旦教会更偏向神秘学阵营。它强调学习和试验神秘传统,进行仪式表演,而目标是自我神化。
因为拉维仪式中的克苏鲁部分全都是由阿基诺撰写的,因此塞特神殿完整保留了撒旦教的洛夫克拉夫特元素,例如阿基诺进一步完善了九角体系,引入了大量数秘术与关于 9 的历史,并发表了论九角圣印的文章。例如,图中梯形的四个角与阿撒托斯、犹格·索托斯、奈亚拉托提普和莎布·尼古拉斯相关联。又例如,他发明了虚构的语言“Yuggothic 语”,为了还原《敦威治恐怖事件》和《暗夜呢喃》中“无意义”的语言,这种喉音有助于关闭理性思维,从而发挥一种主观性的力量。
而 九角教会 (Order of Nine Angles, ONA 或 O9A)是个实打实的新纳粹组织,自称“传统的撒旦教”。他们强烈批判拉维与塞特神殿的保守性,好战且具有侵略性。其历史是含混不清的,自称有千年传统,而其真实起源大概是 1960 年代和 70 年代的英国,创立者为安东·朗(Anton Long)。其历史繁杂而难以考证,我们在此略过不谈,着重关注它的教义及其与洛夫克拉夫特的关系。
因为它大张旗鼓地把九角放在自己的名字里,人们自然猜测 ONA 在其早期阶段受到了撒旦教会和赛特神殿,当然包括洛夫克拉夫特的影响。 因为 ONA 神话基本上是围绕“黑暗之神”的概念建立的,我们可以通过“星门”接触它们。然而,ONA 否认了这一点,他们声称洛夫克拉夫特只能接触到关于黑暗诸神的真正传统的一部分,因为他“把传统作为一个整体,对其进行了戏剧化和扭曲”,因为“洛夫克拉夫特”关于梦境控制的实验“无法看到深渊之外”。他们还声称洛夫克拉夫特错误传达了黑暗诸神的名号。
ONA 相信每 2000 年,这个世界或维度与包含黑暗诸神的那个之间的大门打开,使两个世界之间的星体旅行成为可能。 此外,据称最后一次明显的物理表现发生在大约 8000 年前,这引发了龙的神话。 从史实考虑,“黑暗诸神”和认为超自然世界基本上居住着邪恶生物的观点,都或多或少是被洛夫克拉夫特的思想培植的。
左手路径在20世纪末变得格外繁荣昌盛,相关群体数不胜数,就单拎出来九角教会来说,就有形态各异的后继者,而因为之前传统的沿袭,许多左路魔法组织都继承了洛夫克拉夫特元素。如前塞特神殿成员、卢恩行会的创立者斯蒂芬·弗劳尔斯(Stephen Flowers)认为洛夫克拉夫特式魔法的实质,恰恰是一种与客观规律相悖的压倒性主观性。 “旧日支配者是主观宇宙的客观表现…它试图‘突破’现代人类单纯理性的思维模式。” 对于弗劳尔斯来说,这种召唤最终的结果是世界末日,我们会加速过渡到一个混乱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旧日支配者自身是黑魔法师的未来反映。另一个重要的左路组织“红龙(Dragon Rouge)”由托马斯·卡尔森(Thomas Karlsson)创立,也吸取了许多洛夫克拉夫特元素。
在人们将洛夫克拉夫特式的魔法改编成现有的宗教框架之后,个人的魔法实践者也出现了。他们自己实践魔法,不依靠特定的组织。 洛夫克拉夫特式的魔法通常在混沌魔法的范式中实践,因为这种魔法自由地从·一切魔法系统及流行文化中借用元素,只要它有效。
混沌魔法 出现于 1978 年,标志是当年出版了彼得·卡罗尔(Peter Carroll)的《空无之书》(Liber Null)和雷·舍温(Ray Sherwin)的《结果之书》(The Book of Results),其前史十分纷杂,在此略过不提。从 1976 年开始,这两位作者都在舍温自己的杂志《新春分》(The New Equinox)上发表文章,并宣布了“塔纳特洛斯光照会”(IOT)的成立。到了 80 年代,他们出版了越来越多的著作。
可以说,混沌魔法成立的动机就是打破传统。当时泰勒玛和威卡主宰了神秘学界,一些魔法师开始希望不被一种魔法传统所束缚,混沌魔法自称对一切传统不屑一顾,宛如魔法中的朋克摇滚,其关键原则就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也没有绝对的真理。魔法中的元素可以随意替换,崇拜的神明也可以随意设立,只要它最终能起到效果。虽说如此,混沌魔法持有一种隐藏的宇宙观,他们认为这与混沌理论是兼容的。
彼得·卡罗尔在 1992 年的著作《混沌之书》(Liber Kaos)中描述了一个召唤阿萨托斯的仪式,他说,阿萨托斯不是洛夫克拉夫特所描述的那样,而是有史以来黑魔法师为某种特定目的而故意创造的实体,它的概念源于原始粘液中感知的出现,以及追求延伸至群星的感知。通过念阿萨托斯的名字,魔法师可以“欺骗”他们的有意识的大脑,让它不再关注仪式,而魔法力量在意识之下被激活。
更激进的个人主义魔法来自于菲尔·海因(Phil Hine),他认为克苏鲁魔法可以实现高水平的个人创新。在他的《伪典》(Pseudonomicon)一书中,他试图摆脱西方的魔法观念,连仪式都没有规定,因为他认为克苏鲁神话的经历是个人的。《伪典》开头有一个免责声明,警告魔术师走火入魔的风险很高,实践克苏鲁神话具有危险性,他认为克苏鲁魔法的吸引力在于它的神秘和危险。通过克苏鲁神话,一个人可以自给自足,因为魔法师不依赖于其他人的观点和判断。由于混沌魔法师只在仪式期间与洛夫克拉夫特的世界接触,因此他们只将他视为一个天才作家,其世界观是对魔法有效的。
自 1970 年代以来,各种魔法师都对 洛夫克拉夫特式魔法 进行了自己的演绎。斯科特·R·琼斯(Scott R Jones)于2014年出版《群星归位之时:走向真正的拉莱耶式灵性》(When the Stars are Right: Towards an Authentic R’lyehian Spirituality),根据他的说法,必须承认洛夫克拉夫特创造性地接近更深层次的真理,但同时不能局限于洛夫克拉夫特对这些真理的解释。 拉莱耶式灵性被琼斯视为一种超越物质限制,并通过恐惧看到真正的知识的方式。通过梦境,所有人都可以到达拉莱耶。我们有时从沉睡中惊醒,惊慌失措,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是因为你刚刚摄入了拉莱耶的粒子和大气。
洛夫克拉夫特是克苏鲁魔法的基础。因此,与洛夫克拉夫特的世界的互动是真实的。通过仪式、信仰和梦境,魔法师就能与这个世界接触。他们使用的梦境操控技巧是专门为进入洛夫克拉夫特的旧神世界而设计的,这些技巧已经十分常规,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通用的。他们召唤旧日支配者来获取知识,在他们眼中,旧日支配者并不邪恶,他们只是对人类漠不关心。克苏鲁魔法的从业者对洛夫克拉夫特的看法不同。有些人认为他是一位发现了神秘真理的先知,而诸如琼斯就认为应该把洛夫克拉夫特暗示的真理与克苏鲁神话分开,应该超越这个神话的创造者。对他们来说,旧日支配者才是更真实的,通过他们,人类将放弃他们的道德准则。
克苏鲁教团,就像个体克苏鲁魔法师一样,是混沌魔法的一个分支。 然而他们更加体系和并有组织,因为团体成员拥有相同的信仰和仪式。 可以说克苏鲁教团是洛夫克拉夫特魔法进化树的最后一步:基于小说出现的完善宗教领域。
例如, 大衮密教 (Esoteric Order of Dagon)由“伦道夫·卡特”于1981年创立。他们认为伦道夫卡特这一人物在已经脱离洛夫克拉夫特的虚构,成为独立自主的存在,即“思想形态”(thoughtform)。多年来,伦道夫·卡特一直在平行世界中等待着有人潜入梦境,发现洛夫克拉夫特在他的故事中无意识地揭示的神话的线索。
大衮密教将自己描述为与洛夫克拉夫特魔法师合作近 30 年的严肃教团,事实上,创始人“伦道夫·卡特”的真名是保罗·雷米·普雷沃斯特(Paul Remi Prevost),他也是现任董事,现在他的新笔名是奥贝德·马什。他也以史蒂文·格林伍德(Steven Greenwood)的名字而闻名。大衮密教的设定来源于《印斯茅斯的阴霾》,里面的反派和邪教领袖的名字就叫奥贝德·马什。
大衮密教的成员升到每一个新等级都会取一个新名字,这个新名字通常是通过做梦获得的,或者是他们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的,以反映他们的真实意愿。他们大多在网上交流,因为遍布全球。大衮密教的成员和历史都很复杂,他们这样描述自己的信仰:“尽管大衮秘教的入会者不相信克苏鲁神话中描绘的神祇的绝对存在,但他们发现洛夫克拉夫特作品的图像是一个有用的范式,可以进入潜意识更深的、非理性的领域。洛夫克拉夫特故事的梦境起源在这里至关重要,它指出了进入人类心灵部分的途径,这些部分在他的小说中被认定为外星人和(字面上)无名的恐怖。”
大衮密教的大多数信仰来自《天狼星之谜》(Sirius Mystery)和欧涅斯的神话。天狼星之谜是一本伪考古学书籍,它假设来自天狼星系的鱼人数千年前曾拜访地球,且其文明与巴比伦人、阿卡德人、闪米特人之间存在联系。欧涅斯的神话来自于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祂是一个鱼人生物,来自厄立特里亚海,白天从海中浮起,教给人类写作、艺术与科学的知识,晚上则沉下海底。
大衮密教将洛夫克拉夫特视为先知,认为他的噩梦实际上是旧日支配者居住的平行宇宙的幻象。他们相信,虽然洛夫克拉夫特在醒着的时候从未探索过这些幻象,但他在梦中穿过了通往这个平行宇宙的大门,“犹格·索托斯之门”,而魔法师也可以穿过这扇门进入深渊,以获得终极知识。
人们对大衮密教的仪式知之甚少,由于成员之间的地理距离很大,仪式是单独进行的。 他们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故事中挖掘出了足足 30 种神秘学传统,把它们融合到一起。通过仪式,他们以象征性的方式与旧日支配者交流,他们把旧日支配者的启示看作是宇宙意识的表现。
还存在着更隐秘的克苏鲁教团,例如名为 夜魔 的组织,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全部转引自一位人类学家贾斯汀·伍德曼(Justin Woodman)。1999 年 9 月他们有八名男性成员,每月两次在伦敦的多家酒吧聚会。他们会执行附身仪式,成员试图被洛夫克拉夫特的一位旧日支配者附身,然后未附身的成员询问被附身的成员,如何才能最好地为神服务。
对夜魔成员来说,克苏鲁灵知让他们想起了这个宇宙中的宇宙冷漠,练习这种灵知识可以使人们在精神上转化为旧日支配者。夜魔成员用克苏鲁灵知来面对当时的城市化异化,他们把晚期现代性的城市景观人视为一个可怕的神秘疆域,他们会探索伦敦市中心的洛夫克拉夫特地点(格兰特就说过,犹格·索托斯位于伦敦的中心点)。夜魔的一名成员发现位于中心点正下方的托特纳姆法院路地铁站的入口,其实就是通往多维领域的门扉。
夜魔认为自己正在准备一条灵魂通道,使旧日支配者穿过它进入我们的世界——这将引发末日,人类将放弃其微小的道德、种族、宗教和民族差异,并通过进化上的量子跃迁进入外星生存模式。他们希望人类接受我们在宇宙中并不孤单,他们并不狂热崇拜旧日支配者,而是寻求把自己变成“后人类”形态的办法。他们将这种克苏鲁灵知视为逃避社会并体验完全不同事物的一种方式。克苏鲁神话的部分吸引力在于实践者对后现代科学的使用与洛夫克拉夫特自己扭曲的唯物主义之间的相容性,在这种唯物主义中,科学进步将我们带回了返祖的深渊。
控制论文化研究小组(Cybernetic Culture Research Unit, CCRU)的历史是奇特而分散的。这是一个跨学科研究小组,1990 年代末至 2000 年代初在英国出现并保持活跃。CCRU 在 1995 年于华威大学被哲学家萨迪·普兰特(Sadie Plant),研究跨学科网络文化。当普兰特在 1997 年离开时,CCRU 落入了尼克·兰德(Nick Land)的控制之下,他融合了 1970 年代法国哲学、毒品、狂欢音乐,产出了一套互联网神秘主义与 Y2K 末日文化话语。
CCRU 的核心是创造了一系列神秘技术和实践,旨在启动一种“时间巫术”形式,以“从外部”接触本体(有点像格兰特的粉紫域)。CCRU 为自己虚构了极端复杂的历史,并提出了一套虚构概念何以成真的“超信”概念,这一问题之后有机会再撰文谈。
在他们的神话中,CCRU “发现”了关于名为 N'ma 的民族的民族志,其中揭示了漫长的秘密历史,两个人物 Vysparov 和 Stillwell 意识到 N'ma 魔法与洛夫克拉夫特克苏鲁神话的关系,从而创建了克苏鲁俱乐部,这样的研究将 CCRU 带入了一场秘密的时间战争,这场战争进行于国家机器代表的秘密组织末世架构团(AoE)与反文化神秘团体的抵抗之间。
时间是人类的苦难。它不是人类的发明,而是一个监狱。没有时间的六千万年有什么意义呢?狐猴不需要它。六分钟与六千万年没有区别。什么也没有发生。人在时间中出生,在时间中生活和死亡。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伴随着时间,时间是强加给他的。
——威廉·巴勒斯《马达加斯加幽灵狐猴》
CCRU 认为,我们受制于线性时间中,也就是康德说的先验批判。他们的目的是创造一种密教,一种神秘结构来逃出时间的牢笼。这种叙事的核心是一套神秘系统和实践,名为“利穆里亚时间巫术”,用于进行时间占卜和召唤超自然实体:狐猴。在他们设计的新版卡巴拉中,他们引入了大量的数秘术和45个居住在其中恶魔实体。(还记得格兰特的逆卡巴拉吗?)
源自 CCRU 的加速主义已经越来越流行,其神秘学也开始在博客和在线期刊中占据一席之地。随着安德斯·阿莫特(Anders Aamodt)的努力,其神秘学体系也被投入实践,来自混沌魔法和卡巴拉社群的 neospare 和 Vexsys 也推进了这些实践的进行。
受克苏鲁影响的团体大都相互影响,不仅在他们对洛夫克拉夫特和他的克苏鲁神话的应用上,而且在他们的仪式和宇宙学上。由于这些团体中的大多数都相当隐秘,很多实地研究是困难的。并且,很明显洛夫克拉夫特和他创造的神话基本只被左手路径传统的魔法师,以及反文化的黑暗社群所应用。这不难意料,因为洛氏的黑暗世界和邪恶的外星怪物万魔殿显然对他们更有吸引力。
本文从头至尾都没有探讨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关于真实与虚构界限的溶解,关于那本传说中的魔典《死灵之书》如何从虚构物化作现实。下一篇文章就将着重探讨克苏鲁文化中的虚构主义问题。
The History of British Magic After Crowley by Dave Ev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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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vants of the Star & the Snake: Essays in honour of Kenneth & Steffi Grant by Henrik Bogdan
H. P. Lovecraft: the black magickal tradition the master of horrors influence on modern occultism by Lovecraft, Howard PhillipsSteadman, John L
Infernal Geometry and the Left-Hand Path The Magical System of the Nine Angles by Toby Chappell
The Sinister Tradition by Jacob C. Senholt
Do you believe in the Lord and Saviour Cthulhu? : The application of Lovecraft and his Cthulhu Mythos in Western Esotericism by Nadine Eekhout
超人類主義:一部危險思想史(22)混沌魔法( blog.xuite.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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