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经典简谈：《穿越银匙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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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故事
 《穿越银匙之门》写于1932至1933年，1934年发表于《诡丽幻谭》（Weird Tales）第二十四期第一版，由洛夫克拉夫特和E·霍夫曼·普莱斯合著——据说是因为后者非常喜欢洛夫克拉夫特1926年发表的《银钥匙》，于是煽动洛老写的。其中霍夫曼完成了大概三分之一，其余由洛老补完。从结构上来看应该是霍夫曼完成了开头部分——因为能从第一章明显看到他对洛老的调侃：
One student—an elderly eccentric of Providence, Rhode Island, who had enjoyed along and close correspondence with Carter—had a still more elaborate theory
而这里的“古怪老人”无疑指的就是洛夫克拉夫特本人，毕竟洛老就生于普罗维登斯的罗德岛。

幻梦系列与怪奇系列
后世的一些爱好者们对洛老的作品有两个划分：幻梦系列和怪奇系列，这两个系列设定互相通用，但文风和结构却不甚相同。
幻梦系列的作品多创作于洛夫克拉夫特早年，那时候的洛老可能并没有对这些分散的作品有一个明确的规划——直到1926至1927年的创作的《梦寻秘境卡达斯》中，洛老才有意识地把这些故事统合起来。而《梦寻秘境卡达斯》在洛老生前从未发表，也许是因为洛老更多的把这类风格的作品作为一种纯粹的写作快乐。
对于刚刚接触洛夫克拉夫特作品的读者而言，《穿越银匙之门》可能是一部非常“不克苏鲁”的作品。
在这部作品中，不仅主人公拥有近乎逆天的实力，宇宙中的外神甚至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但如果把《穿越银匙之门》看做是一部洛老晚年在叙事上更多折射了其早年幻梦系列文风的作品的话，这些所谓的“违和感”也就解释的通了——至于主角的实力为什么如此逆天，只因为他是伦道夫·卡特就够了。
爱手艺的小号
 《穿越银匙之门》的故事紧接1926年的《银钥匙》，也是主人公伦道夫·卡特——这个洛夫克拉夫特笔下最著名的人物，最后一次出现在洛老笔下。
洛老笔下的伦道夫·卡特身世显赫：家中先祖是魔法师；继承了神器银之匙—能够在不同的维度穿梭；接触了太古者并穿越了终极之门；接触三柱神之一的犹格·索托斯并全身而退，还收获了无数个世界的知识；完成了向高维生命的转化；重塑了自己的躯壳；自行设计了可承担星际穿梭的飞行器；在陌生的星球生活了数千年并仍然保持清醒……

对于伦道夫·卡特，后世的爱好者们普遍同意他就是洛夫克拉夫特本人在书中的化身。原因是除了此人在故事中几乎无所不能外，其成长经历和精神诉求也和洛老本人高度符合。这一点在《银钥匙》（一部充满了晦涩独白的作品）中最为明显。
《银钥匙》中的的伦道夫·卡特（在故事的时间顺序上已经经历了《梦寻秘境卡达斯》的神奇历险），已经产生了宇宙恐怖主义的倾向；他虽对凡世的生活不感兴趣，只想追寻自己梦境中的真实，但仍然试图像一个“思维敏捷并且血统优秀”的人一样活着；他开始了文学创作的生涯并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但他又最后封笔因为他不愿继续取悦这些空虚的民众……
 对于了解洛夫克拉夫特生平的人而言，伦道夫·卡特的故事就是洛老本人生活和思想的写照——在写作上，虽然洛老本人的作品在生前并没有“大获成功”，只在其作家圈子内颇受赞誉，但这不妨碍洛老表达自己不被理解的心境。总而言之，多年的创作过去，无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伦道夫·卡特已然成为了爱手艺（Lovecraft）自己的书中化身。
时空观……与曼哈顿博士的隔空对话
《穿越银匙之门》无疑是体现洛老卓绝想象力的代表作之一，其中对于高维时空的描述就如同洛老和曼哈顿博士（出自阿兰·摩尔的《守望者》，高维生命，一个近乎全知全能的“神”）进行了一场隔空对话。
洛老一直试图通过主角穿越终极之门的经历告诉我们，时间在高维度下拥有和三维时空完全不同的意义——即时间不是线性的，无数的时间片段同时存在同时发生——所谓的因果不过是低维度生命的幻觉。过去，未来和现在交织在一起，同时产生并互相影响。类似情景的投射也许就像库布里克《2001太空漫游》或者诺兰《星际穿越》的最后一幕。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宿命论”的主题贯穿了这个初看晦涩但再看拍案叫绝的故事。
五十四岁的伦道夫·卡特穿越银匙之门回到他九岁的过去，带着未来四十五年记忆的同时又成为了九岁的伦道夫·卡特——同时也带来了那把银钥匙；而如果没有五十四岁的卡特带着银钥匙穿越回过去，九岁的卡特也就不会将钥匙藏匿起来——五十四岁的卡特也就无法找到这把穿越时空的神器来完成这场时空穿越……一个衔尾蛇的故事。
有时候想想，既然维伦纽瓦能拍出改编了《你一生的故事》的《降临》，也许有一天，也会有大师完成《穿越银匙之门》银幕改编吧（虽然吉尔莫·托罗的《疯狂山脉》依然是有生之年）。

Mankind is poised midway between the gods and the beasts.

——Plotinus
或许是想探讨人和其他生命形态的区别到底是什么，洛夫克拉夫特在这部作品设置了许多人和其他更高层次生命接触的情节。而对于上述的问题，“自由意志”是许多本世代科幻作品给出的答案（《黑客帝国》/《西部世界》）。而《穿越银匙之门》传递的信息却更像是人类只拥有自由意志的幻觉：
Yet before you gaze full at that last and first of secrets you may still wield afree choice, and return if you will through the two Gates with the Veil stillunrent before your eyes.
我们知道主角一定会选择继续前行，就像我们知道尼奥一定会选择红色药丸一样。

关于《穿越银匙之门》，更重要的一点是对宇宙恐惧（cosmic terror）更深一步的解读。虽然本部作品中的外神似乎有些违和的良善，但需要注意的是，洛夫克拉夫特从未论断过他世界中的神明一定是邪恶的，人类和神明的关系更类似于蚂蚁之于人类的关系：无非善恶，只是实力极度不对称下的随机结果。
所谓的“遭遇即疯狂”也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就如同未来的人们穿越到过去一定会被认定为是疯子一样，洛老故事下的主角只是认清了世界的真相：世界是混沌的并富含危机的——而为大多数人认知中的祥和稳定。获得了更多知识和信息的主角也并非真正精神意义上的“发疯”，而只是作为得知可怕真相的少数，知道自己注定不会被他人理解后的自然反应罢了。
Reference
《穿越银匙之门》（美）H.P.洛夫克拉夫特著；译者：竹子，译文引于The Ring of Wonder论坛。原文引自http://www.hplovecraft.com/ab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