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夕死可矣”：谈谈我的《星际拓荒》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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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即一切。过去是，将来亦如是。对宇宙的遐思即便再卑微渺小，也能撼动人心——那是脊柱上传来的刺痛、嗓子里的哽咽，或者某种模模糊糊、从高处坠落的久远记忆。如此，我们知道，那最伟大的谜团近了。”

——卡尔·萨根《宇宙》
在连续数十个小时将《星际拓荒》这部作品通关后，我对其的喜爱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是如此的宏大，瑰丽，而又浪漫。这是一部在通关之后，可以令人感到颤栗，对其产生敬畏之心的伟大作品。
这部2019年发售的游戏，迄今为止已经获奖无数，游戏的爱好者们也创作出许多的游戏设计分析，剧情解读，以及喜爱和推荐相关的文章或者视频。在这篇文章中，我谨以自己的视角，从几个我认为更加感性的角度，来谈谈自己的体验，以及这部作品给予我的感受。
前有绝景，所以勇敢
我想好奇心应该是存在于每一个人类DNA中的特性，同时，这也是《星际拓荒》这部游戏中最大的游玩驱动力。
我们每个人，定会有在不经意间第一次抬起头，望向无垠深空的经历，在这一刹那，我们的目光穿透了亿万光年的宇宙尘埃，见证着亿万年前恒星所发出的光亮，就如同几万年前地球上第一个做出同样动作的猿类生物一样。

这世间还有什么，会比太空，宇宙和未知的星球更能激发人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望呢？游戏中玩家操控角色的种族——哈斯人，便是在这种强烈探索欲的促使中，发展出了自己的文明，一个几乎将所有科技点都点在了航空航天领域的文明。哈斯人在他们的母星木炉星用着几乎原始的聚落形式定居，但就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中，他们发明了可供宇航员在星系内航行的太空飞船，并成功的将数位探险者送入太空。
毫无疑问，太空是危险的，尽管游戏的画面是卡通的风格，每个星球的尺寸也十分之小，但游戏内呈现给玩家的死亡效果确实异常的真实且恐怖。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则来源于未知。游戏中的宇宙，便充满了这样的未知。不断膨胀为红巨星的太阳，藏匿于碎空星中心的黑洞，深巨星上强大到足以将岛屿送入太空的飓风，以及黑棘星内部恐怖的巨型安康鱼，种种危险因素随时可能使脆弱的哈斯人丧命于深空。
而这样一种来自于宇宙尺度的未知，以一种触手可得的形式呈现在玩家面前时，他们就会迫切的想要在一次次的死亡循环当中探索更多，将未知变为已知。游戏中的哈斯人也是如此，他们迫切的想要了解自己所身处的星系，研究远古时期另一个古老文明留下来的遗迹和科研成果。
太空是危险的吗？当然。 但是有绝景在前，我们必须勇敢。
我们深爱星辰，乃至不惧夜的黑
哈斯人似乎具有着与生俱来的浪漫基因。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生活在木头房子组成的村落中的哈斯人，几乎每人都对这漫天群星保有无比的兴趣和爱。除航空航天外，他们也发展了自己的艺术，在最初的星际拓荒探险队的几人中，每个队员都有自己拿手的乐器（如果口哨也算的话）。即使他们深处于星系的各处，仍然在悠闲地演奏着自己的乐器，合奏着一曲流淌在整个星系间的交响乐。

来自废岩星的口哨声，碎空星的琴声，巨深星的长笛，余烬星的鼓，以及从黑棘星深处传来的风琴声，这些从星系中不同星球上传来的音乐声是对玩家的一种软性引导，让玩家在面对这浩瀚宇宙和数量繁多的星球时能够确立下最初的探索目标。但我认为，它更是一种游戏设计者想要向玩家所传达的信号和讯息。
通过探测器玩家可以听到来自不同星球上探险队员不同的乐曲声，但若是能够在一个偶然情况下，在所有星球运动至同一条直线上时，就会听到所有星际拓荒探险队队员们乐器声音合在一起产生的合奏。虽然它很短暂，但是这短暂的浪漫，足以驱散所以恐惧。
不要害怕这无垠深空，它是美丽的，虽然充满危险，但它并非致命。你听，那从遥远方向传来的音乐声，它来自于你的前辈，所以，勇敢的哈斯人：
“不必担心，你并非孤身一人。”
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已知有涯，而未知无涯；我们如同立于荒岛之上，被苍茫大海所困。每一代人的任务，都是填出一小块新的陆地。

——T.H.赫胥黎，1887年

《星际拓荒》中，主角一族的哈斯人一直以来都对宇宙中的另一个古老文明具有着浓厚的兴趣。那就是挪麦人。随着游戏流程的进行，我们对遗留在各个星球上的挪麦人的遗迹和线索进行抽丝剥茧的研究之后，便可以解开这个对知识具有无限渴求的高级文明的秘密，以及隐藏在这背后，无数代挪麦人为了探求宇宙真理，穷尽一生所构建的疯狂且伟大的计划。
28万年前，挪麦人的一艘飞船为了追寻一个比宇宙还要古老的信号，跃迁到了这个太阳系，虽然飞船坠毁，但是仍然没能阻止他们对宇宙真理的探寻。散落在星系各处的逃生舱开始就地建立城市，回复通讯，利用现有一切资源继续着研究计划。
挪麦人在星系的各处都留下了足迹和研究记录，这些研究记录也是引领着玩家找寻真相的重要证据，也正是通过这些记录，玩家们了解到了这个种族对知识与真理的那种近乎疯狂的崇尚。他们在生命与真理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游戏中唯一生存下来的挪麦人会对玩家说：“挪麦人信奉两大人生信条，寻找与理解是我们生命的意义。”
大刘的小说《朝闻道》里，地球上的人类获得了可以从外星人那里得到一个真理的机会，但代价是献出自己的生命，这令无数科学家前赴后继。其中这样的一段对话我印象深刻。
松田诚一接着说：“所以，亲爱的，你深知美对一个人生命的重要，现在，宇宙终极之美就在我面前，我能不看她一眼吗？”

“你再向上走一步我就开枪！”

松田诚一对她微笑了一下，轻声说：“泉子，天上见。”然后转身和其他物理学家一起沿坡道走向真理祭坛，身后脆弱的枪声、脑浆溅落在草地上的声音和柔软的躯体倒地的声音，都没使他们回头。
如同小说中的科学家一样，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宇宙的终极之美就在眼前，怎可能不看她一眼。但很可惜，挪麦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却覆灭于意料之外的灾难。但是在无知的海洋之中，他们已然为荒岛建立了无数陆地，树立起了一座知识灯塔。
数万年后，在木炉星上孕育出的新文明，哈斯人，开始追随他们的脚步，被知识灯塔的光明所吸引，搭建出了这座荒岛上，最后一块版图。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大，宇宙实在是太大了。除其本身之外，任何宏大雄伟的工程，文明，奇迹若是被放在宇宙的尺度上，都不过是一粒转瞬即逝的尘埃。
是的，我们的确可以对其进行探索和研究，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真的可以获得宇宙的大一统模型，通晓世间万物的运作规律，但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小说中的史蒂芬·霍金向全知的外星人问出这个问题后，也未能得到一个答案。

在游戏的最后，我陷入这样的思考当中。在目睹整个宇宙的消亡的过程中，对一切行为的意义产生怀疑。但很快，一段熟悉且悦耳的旋律将我脑海中的种种疑虑一扫而光。
纵然宇宙的毁灭无法阻止，但我仍可以在这终极来临之前，与我的同伴们汇集在一起，点燃那一团篝火，围坐一圈，用手中的乐器，演奏那段伴随我们探索与求知之旅的浪漫旋律。哦对了，不要忘记，靠近篝火，烤一颗最爱吃的棉花糖。
在终结来临之前，做一件如同烤棉花糖般的小事，这样的一种意向，蕴含着诸多复杂的情绪。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经历一切并看透一切后的释怀与坦然。对于此时的我来说，感慨宇宙之大生命之细微已然没有必要。至于宇宙的目的？坐在篝火边，烤棉花糖，这便是目的。

传承
游戏在宇宙的毁灭与新宇宙的诞生中结束，在充满敬意的看完制作人员名单后，游戏画面的右下角，在漫天群星之下，出现了一群新的物种围坐在篝火旁，烤着棉花糖。我想，没有一个通关之后的玩家会不被这个画面所动容。物种会更替，宇宙会新生，但是对知识的追求，对未知的好奇，对夜空的仰望，一定会被永恒的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