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还没进站,棚户区的山民们,照常躲在棚屋里,嚼着EGUS槟榔,打瞌睡。整个山谷一片死寂,时间快到午间,山间灰蓝色迷雾渐渐散去,太阳晒着荒寂、龟裂的田地,如旱魃刚刚肆虐过,股股热浪卷起干燥、腥臭的旋风,吹着满地垃圾、枯叶原地打转。
雾散了,空气依然浑浊,高浓度辐射,仿佛改变了空气的原子结构,变得更容易下沉。据到过高空的人说,所有城市看上去,被肉眼可见的橘红色半圆球体包裹着,像给平坦的蒸笼屉上盖上个锅盖。
虽然,战争使得知识出现大面积断层,“地平说”总能在人间流传,特别是大洋那边,阿米里卡沙漠的红脖拥趸们,他们笃信“地平说”理论,已经有上万年了。
山谷一村站空空荡荡的,“绝境之墙”和铁轨组成的“地表最长拉链”,蜿蜒穿过,空气瘀结不动,隐约间只能看见近处的铁轨。灰白、死域般的天地间,有一个男人,沿着铁轨,风尘仆仆地从气浪中走了出来。他头上戴着脏兮兮的宽沿牛仔帽,经年累月的白色盐碱汗渍,清晰可见,脖子上满是窟窿的深棕色粗布披肩,挡住了半张脸,上身穿着件油蜡皮衣,背着又旧又破的帆布背包,马靴早已磨得看不出颜色。
他走下铁轨,径直往车站广场方向走去,在菜贩们摆摊的地方,席地而坐。
陌生男人的到来,没有让麻木的人们感到新奇。流浪汉嘛,见多了!没啥稀罕的!随后,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拿出一张列车时刻表,准确地预言了下一趟火车进站的日子和时间,还竖起一面旌旗,称有免费通行证,赠与经受住考验的有缘人!
真邪门!山谷一村炸了窝,不仅山民,连车站工作人员,也感到震惊。他们自己只能当天凌晨火车要进站时,才接到上一站发来的通知。上一个村,也是如此。一站传一站,从来没有说,预先安排好行程的。
谣言开始滚动了。有人说是“涅拜特”特派员下基层山区调研疾苦、有人说是其他大陆派来的策反间谍、更有人猜“神仙下凡”!说多少万年前,就曾流传过类似的传说。这年头谁还信神仙?所以,得出来刷刷存在感。
“车站来了个神仙”的消息不胫而走,好事者纷纷跑去观赏,参观神仙。当然少不了阿宇和肥波。正如他的预言一样,火车在当天如期而至。
一大早,肥波拉着还没睡醒的阿宇,急匆匆地跑向车站,中间遇到其他同去的混子,还跟人打赌,比谁快。可是,有肥波在,任何竞技项目,结果是毋庸置疑的。两人输掉了最后一个基尼钢镚。阿宇指着肥波骂到:“你个废材!就你?!还跟人比赛跑?!”
“听那帮老家伙说,见神仙身上不能有俗气。以前的人事先要洗澡、换衣服、点个香什么的。你不是老说谈钱太俗吗?那我就帮你去俗啊!”
阿宇一时语噻,气得说不出话,追着肥波,一顿弹脑嘣儿。肥波受不了疼,跑得比打赌时快多了。两人打打闹闹,往车站广场跑。
此时,火车刚进站,还没开始进人。人们聚在广场。摊贩们已经在老位置摆好摊位吆喝着,卖菜的、卖货的,乞讨的......“诸路神仙”各归其位。
今天跟往常不一样,离着很远就能看到菜摊边,围了不少人。两人跑过去,肥波拨开人群,挤到最前排,指陌生男人给阿宇看。
陌生男人一动不动,闭眼打坐,旁边竹竿竖着一个红底绣金字的幡子,下摆飘着黄色絮子,写着“正宗入城通行证,全城认可,实名可查,只赠有缘人!”他面前地上,放着个玻璃瓶,有碗口那么大,里面半瓶黄绿色的液体,瓶口插着根银白色的铁丝。
工头曹和几个苦力叼着烟,或蹲或站,戏谑地看着。有调皮小孩,不时地朝陌生男人扔石子。两个苦力指着地上瓶子,交头接耳道。
“他说谁能把铁丝拔出来,再插回去,就免费送通行证!还有米都卡的徽章!”
“我草!真的、假的?兄弟!要不你赌一把?赢了就不用等孩子满18岁了。”
对方摇摇头:“我有病啊我?赌一把?万一出事,你替我养老婆、孩子啊?”
没想到听他这么一说,对方兴奋起来,贱贱地淫笑道:“哎,孩子就算了。弟妹嘛!没问题啊!”他刚说完。对方就怒了,上去就是一巴掌。两人莫名动起手来。旁边人也不拉,起哄地看着。
两人打了几回合,累了,调侃的一方示弱,说:“别……兄弟!开个玩笑。一看就知道,这孙子就一办假证的。”
阿宇不理旁人,看了眼布幡,低头再看坐在地上的陌生男人,如老僧入定,感觉似曾相识。他的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亦正亦邪的气息,像有股魔力一样,把阿宇吸过去。
阿宇心想:“这人在哪见过呢?哦,是梦里!周围环境不一样。人到是很像,太像了……应该就是他,没错。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老跑到我梦里来?”
不知不觉的,他眼前再次浮现那个梦,耳朵有了幻听,是时高时低、连绵不绝吟诵经文的声音。仿佛间,陌生男人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来。
一声呵斥,把阿宇从白日梦里唤醒。肥波拽了拽阿宇,让他集中注意力。工头曹在旁边斜眼,瞧着两人。
“两个好基友!不是打死,都想进城吗?机会来咯。别缩在后面装孙子。去!给爷儿们露一手!弄好了,哥几个就靠你们申请进城。来先叫爹!哈……”旁边的人都跟着哈哈地笑。
“起开!都起开!听他瞎忽悠。我玩会儿!”老混子模样的瘪三,拎着两根油条,叼着牙签,吊儿郎当地搓着身上的泥垢,走了过来。
陌生男人微微睁开眼,扫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瘪三感觉被羞辱了,伸手抓向瓶子要砸了它。他的手指刚触到瓶口,铁丝突然放电,一股蓝色的电流,带着电火花,从瓶子里窜出,瞬间将他击倒在地。
瘪三像条死狗躺倒在地,口吐白沫,不停地抽搐,给旁边人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有人反应过来,才过去把早已不省人事的瘪三给抬走。瘪三被击倒的一幕,确实骇人,人们已经有上百年没见过“电”了!大家更确信眼前的陌生男人是真神。
虽然,对被电击有些忌惮,但好奇心让他们产生了“迷之信仰”,跃跃欲试的人反而多了起来。谁先谁后成了问题,最后,还是工头曹有商业头脑。他指使苦力们,连推带打地胁迫大家排队。
工头曹站在队伍前向人们收费,一人一基尼钢镚,电晕、电倒的,由苦力用板车直接拉走,扔到广场废水池里,泼水弄醒。
陌生男人对工头曹利用他赚钱的事,根本不予理会。这让工头曹很高兴,暗暗地朝他竖起大拇指,说:“上道啊,兄弟!合作愉快!有财一起发!完了,分你一半啊。”
工头曹心想:“不就会点法术吗?要我特么分你钱?才怪。钱都是老子的。有说半个不字,腿给你打折咯。”
正当他这么想着,脚下离瓶子越来越近。一道电火花窜出,直奔他裤脚去。“呼”!裤脚被点着了。他赶紧边跳边把裤子脱了,甩到地上,气呼呼地指着陌生男人大骂道:“要死啊!我,你也敢耍?还想不想混了?!”
工头曹想过去弄陌生男人,想了想,又退了回去,跟瓶子保持一定距离,继续他的买卖。
好奇的人不停地去尝试,都被铁丝冒出的电流击倒。阿宇和肥波曾经想去试,无奈身无分文,只好在旁边看着。刚过去半天,就没人敢试了,自己掏钱买罪受,明显赔本的买卖!人们还是看得清的。
工头曹看现场没人敢了,就让人到棚户区的屋子往外拉人。男女老幼,一概不论,反正拉到一个算一个,全都忽悠到广场来试瓶子。
人是叫来不少,但没人敢上,纷纷往后躲。如果逼急,容易出事,见半天没人,站台检票口和运货口都开了。工头曹本想赚点小钱的,还没怎么开张,就关张了。
他气恼地想揍陌生男人,把那破魔术瓶给砸了。刚想动手,看着陌生男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提不起劲了。
于是,工头曹瞥了一眼陌生男人,话里有话地向大家宣布:“都听着啊!别没事瞎闹,该干活的干活。如果有人想捣乱社会秩序,我立马报官。等城里派警卫队来,能耐再大也是挨揍的命。听明白没有?”
工头曹嚷了半天。没人支持,也没人反对。大家跟往常一样,低着头、猫腰走开了。
作为讨不上媳妇的老孤儿,工头曹一直觉得自己在气势上,拿捏得还是很稳健的,俨然就是山谷一村站的扛把子。他得意地向陌生男人示威性地看了一眼。对方始终板着死脸,眼皮不抬,没互动,这让工头曹没威起来。他只好用在苦力们身上,恶狠狠地招呼手下去地库干活。
地库门已经打开,要往城里运的货已经堆在门口。大部分是EGUS树的半成品,要运到下城加工厂,经过处理变成消费品,发往上城,有些还出口到其他大陆。
工头曹一眼就看到阿宇和肥波,还站在菜摊边上,好奇地看着陌生男人。他随手抄起一根白萝卜,照着两人的脑袋就拍。
阿宇有些不情愿,不停地回头看陌生男人。他好像看见陌生男人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看。冷峻的眼神带着恐怖的味道,像把锋利的刀子,利刃划过皮肉。阿宇抖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心里感到阵阵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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