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属于《丝佩瑞尔年代记》系列的中短篇故事,全文约为3万6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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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四溢,麦琪娅有点忘乎所以,可能是醇香的茶叶醉人,她说:“如果有茶点就更好了。”
说完,巴德抬手从桌上拿起一盒未开封的金丝糕递给麦琪娅。
“对抠门的达·拉甭·巴大法师而言,为何平原街私人定制的点心会凭空消失,是个未解之谜。快吃,多吃点,把咱爷俩偷窃的罪证尽快销毁。”
“大师。”坐在四面通透的海景里,麦琪娅鼓足勇气说:“我觉得您的房间不需要打扫。”
“打扫房间挥挥法杖就行,要人打扫反而会弄乱我的书。”巴德抄起法杖,戳向原本是墙壁的地方,言下之意是要麦琪娅谈谈感想。
“我不会。”麦琪娅坦言道,她生怕说错话会跌落深渊万劫不复。所以与其恭维巴德,不如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感想,直觉就是如此这般告诉她的。
“你想的没错,我知道自己有多厉害,所以不需要别人的称赞。而且你要会,那倒是我应该给你当徒弟,嘿嘿!”
“我从没在法环等级检定手册上看到过类似的高级法术。”
“高级法术?”巴德听麦琪娅这么说,不知触发身上了哪里的机关,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声如同拉起的风箱。半晌他缓了口气,喝了许多蜂蜜水润喉,又风卷残云般吃掉半盒金丝糕后才继续说道:“法术从来就没高级、低级之分,教材编出来只是为了方便招生,以及确保会使用法术的家伙没有性命之忧。否则还跟过去似的,魔法学府和研究机构躺着送出去的人比站着进来多,还有谁愿意学。”
混沌大师放下水杯冷不防问麦琪娅:“凭空变出一束花的法师,和会用一记火球术杀一百人的法师,哪个更厉害。”
“会变花的?”麦琪娅怯怯的答道,用眼神的余光盯着巴德。直觉此刻开了小差,女孩只能凭借自己的好恶作答。和火球术比起来,她更喜欢象牙塔校庆时漫天花雨的法术表演。
这时茶杯边又适时出现一盘松软的茶点,麦琪娅拿起一块放入嘴中,桂花的香气瞬间填满口腔。
“傻孩子。如果有人当着你面变出一束花讨你欢心,当然他是最厉害的。火球术在求偶的时候屁用没有,‘和我睡一觉吧,吃我一颗大火球!’敢这么说,距离挨巴掌可不远了,除非追求你的是个喜欢烧别人家房子的兽人。
“但换个角度看,战场上花没用。当然啦,降下漫天花雨,用锐利的跟针尖一样的花茎戳死敌人不算。有法师这么干过,事后发现他时身上插的花比敌人还多。同归于尽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死的时候还挺疼。所以生死搏杀的舞台之上,躲在千里之外用魔法把敌人炸成齑粉的才是狠角色。
“你看,事情其实并没有二选一这么简单。假如问我哪个更厉害,我会说都厉害,但是都没啥用。无论是想和姑娘繁衍后代,还是妄图靠杀人功成名就,这类事不用法术反而更加便利。”
这次轮到麦琪娅笑得停不下来,巴德说的东西她在课堂上从未听到过。
大法师用手里的法杖敲了敲轮椅,椅子心有灵犀,自动载着老人回到原本是房屋中央的地方。一张慰藉人心的圆形地毯赫然铺在地上,麦琪娅记得那原本是书桌所在的位置。女孩想站起身追赶大法师,眼睛拦住了身体的冲动,视线所及是晶球的万丈光芒,脚下一望无垠的大海掀起滔天巨浪拍击礁石。她分明看见挂满海草,长满藤壶的骷髅张着嘴无声嚷着:“你快下来呀!”
脚下的触感坚定否决了眼睛传达出的视觉信号,它宽慰着提醒女孩地面结实得很。
巴德的声音驱散麦琪娅心中疑惑,她站起身晃晃悠悠走向大法师。
“大法是法师一直以来的追求。许多人声称已经找到了它,但他们根本没意识到,大法其实就在这里。”巴德用法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老人的声音不知何时起变得清澈无比,全然没了轰鸣的喘息声。
“您是指真如?”麦琪娅问。她记得象牙塔第一年所学的《法术理论基础及菜鸟进阶手册(导论一)第八十七版》的序言部分详细阐述了何为真如,四级法环的火焰导师雷吉·唐纳德要求所有新生全文背诵。
老人的声音令麦琪娅很不适应,坐在轮椅里的法师声音洪亮如钟,感觉至多只有五十岁。
大法师又用法杖指了指脚下说:“其实你能看见,对吗。那些玩意儿浮现在晶球表面,多数时候会表演痛苦挣扎给你看,博取别人同情。”
混沌大师身子前倾,夸张的俯身看着轮椅下方绚烂夺目的光。他的视线犹如千军万马,一轮冲锋之下竟逼退了晶球不可一世的万丈光芒。那颗圆形的、近乎通透的球体放置于犬牙交错的岩石王座中央。拍打礁石的海浪色厉内荏,在晶球前绕了个弯,不敢溅出半滴海水。麦琪娅顺着巴德的指引看着晶球,她知道晶球此刻也在回望自己,通透的球体里仿佛孕育着常人难以窥见,无法想象的东西。比如一个世界,或者通向未知的宇宙。晶球表面痛苦挣扎的影子全然没了威风,他们像水蒸气般缥缈。海风吹过,把本就虚无的身影冲散,很快蒸汽升腾又会聚成新的人形。
麦琪娅看着无数人影摇曳,他们攀附在晶球表面,将痛苦挣扎上升到行为艺术的高度。与此同时,虚影又不忘彼此攻伐,防止有谁率先冲破晶球禁锢的牢笼,逃脱升天。
“但是他们看不见,眼睛全是用来喘气的。”巴德不屑的用法杖戳了戳头顶。
在麦琪娅头顶上方,无数穿法袍的人穿梭往复,结构复杂的升降机运转繁忙。所有人无不费尽心思装作自己是个大忙人。女孩还能感觉到距离较近的几位法师此时此刻的想法。有人正为下一餐默默倒数,有的在思考升降梯与施法之间是否存在必然联系。另有几位法师想法一致,他们焦急盼望周末的来临,好去附近酒馆向老板娘的女儿献殷勤,同时他们又在想方设法拖住其他几位同僚出行的脚步,这几位法师利用研究课题的时间熟练掌握了如何用魔法制造漫天花瓣的把戏。
巴德坐正身子,继续用清澈透亮的声音对麦琪娅说:“不用去理会那些垃圾。垃圾应该去喂晶球和晶球里的东西。你体会到的,就是我可以读懂人心的秘密。”
“是的,大师。”麦琪娅习惯性缩起头,声音有些颤抖。
“不用紧张,心里有鬼的人才怕人窥视。我猜你是自愿承担扫塔的工作。”
“他们恬不知耻的命令你清理晶球基座。先用绳子把你捆个结实,再把你降到礁石边缘。清理基座只是个油头,塔里那些家伙急需的是生长在晶球周围的玛娜草。他们没有胆量下到悬崖底部,所以才使唤你。而你很高兴,可以和晶球近距离交流。”
“那你运气可真不好。有这种能力的家伙许多靠偷听发了大财。有的地方地下藏不住宝贝,偶尔会冒出句‘金子一袋子’的提示,生怕别人听不到。把握住机会,这辈子可就不愁喽。”
“废话!否则你根本没必要为了免费的吃住待遇跑来当法师。塔里的废物要是知道你有这本事,也会把你抓起来。”巴德用法杖指了指脚下,晶球感受到大法师的视线,表面浮出一抹骄傲的荧光。“他们会让你住在我下面。”
麦琪娅咽下茶水,她不敢想象晶球生吞活人的场景,更何况被害人还是自己。
巴德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凭空抓出个铜制信筒,仿佛大法师眼里,此时房间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
短法杖敲击桶身,发出清脆鸣音,房间自轮椅底下开始发生变化,一团黑影如涟漪般扩大,眨眼整个房间恢复如初。麦琪娅感觉自己如同夹在两片面包里的芝士,来自地板和天棚的局促感令人不由得呼吸紊乱。窗外晶球灿烂夺目,它重新聚起一道道锐利的光剑,和明媚的阳光交相呼应。
“你和我一样,天生对......就说魔法吧,这样比较通俗,对身边魔法的流动格外敏感。你想说自己知道我指的是伊安之力,对吗?”
“对。”麦琪娅十分自信,象牙塔学习期间,她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她说:“伊安之力是周遍世界的能量,是地、水、火、风四大元素的本源,又称之为‘世界真如’......”
“不用背书。我记得书上还说过厉害的法师可以现见真如,从而现见世界真相。”巴德说道,淤塞在喉咙里的浓痰隆隆作响。
麦琪娅认为如果巴德去象牙塔教书,他的课程绝对比雷吉·唐纳德有趣。当年法环四级的火焰导师教授理论课,学徒们鼾声如雷是课上的常态,学徒们宁可浪费大把光阴也不想听雷吉·唐纳德枯燥无味的理论。假如混沌大师肯屈尊去象牙塔授课,预约课程一票难求的盛况绝不亚于同为五指大师的柏修斯定期开设的公开课。
“你们看的通用法术教材是翠仙组织编撰的,修订版的工作由我负责。”
一声绝望的惨叫打断了巴德的话,大法师愤然抬头寻找声音来源,他的视线突破重重障碍穿透棚顶。麦琪娅跟着巴德的视线追去,她抓住如海潮般褪去的奇妙感觉,模糊窥视到了吊塔上层一出好戏。
侍奉巴德的那名年轻学徒痛哭流涕满地打滚,身上盖着开奖的彩票,花花绿绿的纸如同被褥将他整个人埋起来,好似一场喜丧。那位年轻人的发财梦彻底破灭,他面如死灰,双眼因绝望变得通红。麦琪娅的意识如管中窥豹,愈发模糊,直到心中那抹奇妙的感觉彻底变成黑色深渊。女孩视线所及,只有简单装饰吊灯的天花板,阵阵恸哭声传来震得吊灯微微晃动。
巴德仍旧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他把悲怆混着茶水一口饮下,心满意足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是绝佳的茶点佐味。大法师扯起破风箱似的喉咙继续说:“我的侍者今早不干了,因此我需要一位新侍者,属于我这边的,你明白?”巴德在轮椅上挺直僵硬的身子,他眯着眼一脸严肃,用不容回绝的口吻威胁道:“你敢说‘不’。让你和晶球里的东西作伴!”
用不着威胁,塔里的小学徒做梦都想成为大法师的亲传弟子,更何况女孩刚才还切身体会到混沌大师的厉害之处。
“倒垃圾的活儿还得接着干,咱不能让他们起疑。”说完,大法师露出恶作剧般的坏笑。
“他们。门外那些人,将来我教你怎么甄别‘他们’。学会了一眼就能看穿,那帮人心里装的东西可恶心了。”巴德干笑几声。贴在门上的隔音符文已放慢了转速,聚在门口的法师放弃了攻破城门的打算。老人继续说:“他们绝对不敢走到塔外的栈道上,体重是一方面,更为关键的是那颗球能说会道,受到欺骗丢了狗命的法师可不少。明天起,你倒完垃圾就来房间报道,我教你一些好玩的。要是让其他人知道......”
巴德点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大法师把书桌上的一个铜制信筒递给麦琪娅,一并交给她的还有两封信。
“几件事交代给你去办。”巴德大口喝着水。他情绪高涨,一阵咳嗽后说:“没盖戳的信交给本月的塔间日务管理法师。另一封信、信筒和桌子上的衣服你悄悄带走藏好,别让别人发现,务必妥善保管。”
五指议会法袍顿时在麦琪娅眼中褶褶生辉,这是无数法师梦寐以求的东西,巴德居然轻易交给其貌不扬的小丫头。
“法袍是出席阿斯托比拉五指议会的活动时必须穿的,你出席会议如我的耳目一般。至于其他的杂事,我都写进信里了。等你一个人的时候拆开来看看就会知道,信筒交给谁信里也有写。”
巴德满意的点点头,抬起手正想着命令麦琪娅离开房间时,大法师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不会飞吧?”
“驭行?骑扫帚?那么麻烦干什么,我是说真正意义上的飞,像鸟儿那样凭自力遨游天空。你抱着这件衣服和信筒出门,下一秒各种法术就会蹲在拐角后面给你个大惊喜。
“别笑,我是说真的,有前车之鉴,那人从我这拿了封信走。保洁部花了五、六天清理血迹,一年后还能从犄角旮旯发现碎肉。那小子曾经前程远大,是个得力助手,唯独做事情太毛躁,个性张扬。
“所以你得走窗,把东西放进垃圾车里再回来,装模作样从正门离开。今后也是,来找我最好走窗户。”
巴德驾着轮椅灵活的绕开书堆,领着麦琪娅来到窗边。他一把推开窗,迎着扑面而来的汹涌海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麦琪娅命令道:“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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